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仿佛千万个问号从天而降,像冰雹,像暴雨,李熙年一筹莫展,真的急了!
他没有亲自处理过丁洁青这种身上事情,根本不知道其流程如何?他显得有些心慌意乱,手脚无措。对于高位截瘫病人来说,如果不借用开塞露或其它医疗办法,是无法自然解决的,除非泻肚子,于是,在丁洁青的指点下,李熙年壮起胆子,先帮她转身向内……
要给丁洁青的下体塞进了一支开塞露,如此机械,如此直接,如此罪恶,李熙年于心不忍,心如刀割,有如强盗。
“熙年哥,你大胆塞进去,不用怕,出血就出血,我早已习惯了!”丁洁青侧着身,声音颤抖地说,带着感冒似地鼻音,“反正我没感觉,死肉一堆,不痛不痒,怎么弄都行。”
丁洁青说归说,李熙年不听她的,小心谨慎、缓慢旋转替丁洁青塞进一支开塞露,再把药液挤压进去后,再把她放平,垫进那个瓷便盆,就以为大功告成,假装镇定,站在床边,一边和她聊天,一边等待药液的催化作用。
李熙年故装轻松告诉她:“马医生说,人类健康很简单,能吃、能睡、能放。”
丁洁青苦笑回答:“马医生站着说话不腰疼,他的前提是站在健康角度。他至少应该补充说,芸芸众生,丁洁青除外,医院的残疾人除外。”
说着说着,时间过去十分钟了,还静悄悄。丁洁青用手使劲挤勒下肚,还是无法排出来。李熙年检查一下,流出来的只有开塞露溶液。
看来,今天下午的情况不容乐观。
丁洁青已经一个星期没排便了,应该排出来才是,是满肚子极毒也!
“洁青,怎么办?”李熙年无计可施,万分焦急地问,“你在家的时候,碰到这种情况,你妈用什么办法?”
丁洁青也急得眼泪双流,她建议,“再塞一支开塞露。”
然而,结果依然如此。
事不过三……
一个小时过去了,丁洁青满身冷汗,力量越来越小,肛门越缩越窄,堵住肛门的粪便像一个个电焊掉下的小铁渣。
要让李熙年帮她掏大便,丁洁青难于启口,故她“嘤嘤”哭了起来,伤心欲绝。一边哭一边狠心拍打肚子,吓得李熙年连忙阻止,拉住她的手:“天塌不下来,塌下来我顶着。你要善待自己,别干傻事。”
丁洁青开闸的泪水……
李熙年一再安慰她:“免着急,总有办法,活人不会被尿憋死。近日没吃苹果,本来肠胃蠕动就少,枯结太厉害了。你放心,我已经想出办法了!”
李熙年不想让丁洁青受困,他去找马医生求教,马医生吩咐秦护士给李熙年一根筷子头大的实心玻璃棒,李熙年一点即通。
李熙年小心翼翼,把丁洁青的便粪一粒粒撬出来……
满屋异味,空气好像凝固……
十分钟后,丁洁青终于喘了一口粗气,顿觉浑身舒畅,重新活过来似地。
“原来如此简单,胜利往往是逼出来的。小青不用伤心,应该高兴才是。“李熙年微笑地对丁洁青说,”以后碰到这种情况,就用这个土办法,简单像喝白开水。再狡猾的野兽,也逃不过猎人的猎枪。”
丁洁青破涕为笑:“这个债,是你欠我,还是我欠你?我也弄不清楚,糊涂了。”
李熙年呵呵大笑,“就当我前辈子欠你的高利贷,你的心就平衡了,也不用伤心。否则,又吃不甘味,睡不入梦。”
丁洁青的脸上,还是乌云密布,她忧心忡忡地说:“要是罗大姐知道你这样,叫我以后如何面对她?”
“反正她不知道。”李熙年愉快地搪塞说,“坦坦荡荡,勿背包袱。”
“总有一天她会知道的。我也是女人,没那么简单。”丁洁青眼泪又滴。
“她会理解的。”李熙年双手摊开。
“我都理解不了。”丁洁青就是无法释怀。
“那你太自私了。”李熙年故意批评她,“突破了,就前景宽阔。”
“人类本来就自私么,何况女人面对的爱情。”丁洁青难以排解,“我真想赶你走,又下不了决心。”
“这就对了,别胡思乱想。”李熙年说完,把半盆病态顽固的便粪倒进厕坑,冲了水,洗了盆。回头一看,厕坑弯喉堵塞了,粪便浮在水面。李熙年用红色塑胶吸盘不断上下压迫下水道,再大桶冲水,好不容易才疏通,他已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李熙年打了半盆热水,放在床边,丁洁青平躺后,自己擦身子,李熙年找来衣服,丁洁青自己换上。李熙年把咸衣服泡在卫生间的塑料桶里,等晚上一起洗。他开了电风扇和前后两个门,吹散空中的废气。然后,丁洁青自己学习从睡床下轮椅,然而,太难了,第一次以失败而告终;第二次,也失败了。
李熙年鼓励她:“慢慢来!诚之所至,金石为开。”
李熙年喷上空气清洁剂,还是不可能快速把气味驱逐,邻居彼此间已经习惯,谁也没有笑话谁。
李熙年轻而易举把丁洁青抱到轮椅,终于想起必须写封信给罗丹这件事情:“洁青,你到走廊透透气!我该替罗丹写一封信了,否则,她准会责怪我。”
“怎的就忘了?我也要写一封,然后一起寄过去吧。”丁洁青深深自责,“当天来到广州,就该写了。应该道歉。”
于是,李熙年展开纸笔,憋了半天,头晕晕,却又觉得没什么可写,他咬笔出神,一肚子话说不出来,就干脆写上“平安”两个橄榄般大小的楷字,和丁洁青写好的信一起寄过去。
也许罗丹,早已望穿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