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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铁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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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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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林深处之一 · 王冕》连载

第一十七章

世上最难解的是什么?也许就是阴差阳错的姻缘了。

方国玫本来和王冕素昧平生,只因她父亲买回来一幅王冕画的双雀梅花图,当海盗的哥哥又抢回来王冕这个作画人,方国玫就非王冕不嫁了。可王冕虽在醉酒后被拜堂成亲,却依然对已故心上人小娟念念不忘,坚决不肯就范。不过方国玫对王冕执着的爱,她的勇敢、善良和宽容,也使王冕心存敬意。当方国玫要和他定下三年后的婚约时,王冕没有坚决拒绝,并赠给她一首耐人寻味的诗,就更坚定了方国玫的信心。后来宋英要王冕娶妻,王冕首先想到的是方国玫,可见王冕是真心想续这段姻缘的;假如王冕母亲允许,一切皆大欢喜。偏偏老母不允,甚至使出让王冕作为孝子无法抵御的杀手锏,有望联结的姻缘断了线。而方国玫这边,半年前她三哥方国瑛就已打听到王冕的住处,该消息若是及时告诉方国玫,她立马就能找到王冕;宋英如果见到方国玫肯定也会接纳她,这段姻缘就续上了。可此时方国珍却为自己未来的“王国”着想,要将小妹嫁给蔡伦大。他撒了个谎,说王冕在回家路上已被盗贼杀死,抛尸他乡。眼看可以牵拢的姻缘又被生生掐断,最可怜的是痴情的方国玫,在得知王冕不在人世之后,她断了一切念头,竟去普陀山做了尼姑!方国玫一天到晚想着王冕,为他伤情,身子越来越虚弱,她勉强坐着念佛;就这样下去,弄不好性命难保。

方老奶奶见自己的掌上明珠、宝贝女儿弄成这个样子,急得不得了,她也带着女仆住到庙里,整天整夜陪着女儿,给她做好吃的,向她说好听的。方国玫穿着尼姑服饰,形容憔悴地半躺在禅床上,任凭母亲说什么,只是不理会。方老奶奶无计可施,急得老泪纵横。

这时候方国珍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假如小妹有什么不测,恐怕也要了老母的命。那他将悔恨终生,必须立即想办法补救。方国珍是个有谋略的人,这点事还难不倒他。

这天方国珍手里拿着一幅画卷,后面方国瑛满面笑容老远就嚷嚷:“小妹,喜讯喜讯!娘,你别哭!先听二哥报告喜讯!”

“阿弥陀佛,佛门重地,施主有话到室外去讲。”方国玫说得有气无力。

方国珍将手上的画展开,说道:“小妹,这是我刚从杭州御街一家画店买来的王冕新作墨梅图,落款年份是乙丑,也就是去年。——这么说,那个拗相公还活着!”

方国玫突然从床上跃起,夺过画去看,再拿出床头下的王冕诗稿对着看,顿时露出久违的笑容,落下兴奋的热泪:“是王冕的字画!他还活着!他活着!”她站起来,原先病恹恹的气息一扫而空。也许是这个消息使她过于激动,她笑一阵又哭一阵。

“小妹,你又笑又哭,没事吧?”方国瑛故意取笑。

方国玫抹去眼泪,深情地说:“他不在人世,我度日如年万念俱灰;突然说他还活着,我能不高兴吗!哥,还有没有他别的消息?”

方国珍说有,已经打听到王冕是诸暨枫桥人。

“哥,你真好!”方国玫泪眼欢笑,对二哥十分感激;一边在毫不知情下又骂杀了二哥:“我们都被造谣咒人的贼子骗了,害得我差点上吊!我要查出那个杀千刀的,宰了他!”

“乱世里,看错听错的事多哩。小妹何必计较!”方国珍尴尬,只得支吾其词。

方国玫已经在计划,立即出发去诸暨枫桥找王冕。方老奶奶说,你身子这么虚弱,怎吃得消走远路?而且你已经剃度了,人家还要不要你这个光头尼姑?若是王冕已娶妻了又怎么办?方国玫说,他是个君子说话算话,不会娶别的女人,有他写给我的诗为证:

江山破碎寻豪杰,侠女多情赠锦包。

旧恨新愁知多少,凋红残绿野萧萧。

白首前盟归血泪,青春才子舞钢刀。

无心软语欺深意,忍痛辞君断战袍。

方老奶奶说:“这些文人的话,娘听不懂。既然女儿这么相信王冕,又专情于他,要不让你哥去一趟诸暨,找着王冕再说。你就回家好好调养,养得跟当年一样俊俏,让人家看了也喜欢。好么?”方国玫答应了,一家人欢欢喜喜回家。

* * *

方国珍来到诸暨枫桥,在街上巧遇杨维桢,问他王冕先生家住哪里?杨维桢看他那模样吓了一跳:“天哪,我以为灶王爷下凡来了!你找王冕有事?”方国珍笑道:“在下黄岩方国珍。我脸虽黑但心地善良,请相公别怕。前几年我偶然认识了王冕先生,今天特地来拜访他。”杨维桢暗想,王冕曾说过被海盗王方国珍绑架的事,他今天那么远路来找王冕得留个心眼。就说:“晚生杨维桢是王冕好友。既然你是来拜访他,就跟我走吧。”方国珍也听说过杨维桢是个才子,早就有心结识他,想不到刚到枫桥就遇上了,觉得运气真好。

杨维桢带着方国珍来到王冕家中,王冕出去了没见着,倒是见到了王冕的妻子周菊芳。方国珍怒容顿生,咬牙切齿,窝着一肚子火走了,他要到路上去等王冕,跟他算账。杨维桢看事情不妙,连忙追上方国珍问:“你刚才对王老太太说,王冕和你小妹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能否讲给我听听?”方国珍怒气冲冲说:“王冕是个才子却无德,我恨不得杀了他!”杨维桢道:“这可使不得!前面有间酒店,我们进去慢慢说清楚,或许我能帮你排遣难处。”

两人进店坐下,杨维桢吩咐小二酒菜拣好的快上。却听方国珍说:“别急,在下一为看王冕,二为拜见先生。”他从怀里取出两个金锭递过去,“些须薄礼请笑纳。”杨维桢吃了一惊,问这是什么意思?方国珍道:“没什么意思,只是听闻足下是诸暨大才子,仰慕不已,想交个朋友。”杨维桢大笑:“我哪是什么才子,一个臭儒而已,怎敢无功受禄收此重礼。在下早就听说你专在海上干无本营生,就更不敢收受馈赠啦。你收好金子,否则我就……”

方国珍不敢相强,只好收起金子。然后就讲他跟王冕的事:“说来话长,我虽然责怪王冕,但也知道是自己作的孽。隔墙有耳,有些话是不能让人听见的。”方国珍一边喝酒,一边贴着杨维桢耳朵如此这般说了一通:“我当时想法是既招来妹婿,又让王冕成为我的谋士,谁料王冕不肯就范。我妹子却死心塌地要跟王冕,苦苦等他三年,王冕倒好,骗过我妹子,另觅新欢!你说我能不来气?”

杨维桢故作惊讶地说:“原来王冕跟令妹还有这样一段奇缘!”他话锋一转说,“不过,我看你的美人计既收不了吕布,又赚不了刘备,如今是要气死小妹又失谋士啦!实话告诉你,王冕娶妻完全是老母所逼,可是婚后两口子却如胶似漆、恩爱无比,要拆散是不可能的事!”方国珍问:“你说我该怎么办?”杨维桢慢吞吞地说:“此事叫我讲,最容易不过:把令妹抬过来给王冕作二房就是啦!”方国珍怒道:“那不行?我小妹先拜的堂反而作二房?我一家咽不下这口气!”杨维桢也不相让:“王冕原配杨小娟本是我的堂妹,如今我娘已把王冕妻子周菊芳认作了侄女。我杨家的女儿能给人当二房么?说句实在话,两个女人守一个丈夫难免要争风吃醋,最妥之法就是劝令妹另择佳偶。”

“先生也别得理不饶人。此事我要找王冕说清楚,我妹子的一生不能就这么给毁了!”方国珍满面怒容站了起来。

“岂敢!晚生望大爷路上碰到王冕时,不要拳脚相加。”

“难说。不过我不会把他打残打死的。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到时候我请二位当谋士!”方国珍昂首出门去了。

* * *

王冕今天为进京会试到县衙办个手续,回来经过文澜阁书画店门口时,店主汪潮告诉他:“有个面相凶悍的黑脸大汉曾来店里买王冕的画,画没买着又问枫桥怎么走,说是要来拜访你。”王冕就知道是方国珍找上门来了。他忧心忡忡,怕家里出事,就急急忙忙往回赶路。半路上一个凉亭内,方国珍已经坐在那里等他。王冕从凉亭前走过,方国珍大喝一声:“王冕!你进来,我有话问你!”王冕顿时失色,但心知最大的风暴也躲不过,就走进凉亭看他怎么说话。方国珍一脸怒容:“你知道我家有个人在等你,你逃得了吗?”王冕说:“你是说我与令妹的事吧?我跟她诀别三年,她还没有嫁人?”

“嫁人?你当时滚蛋滚就是了,又去卖弄什么文字,写煽情歪诗,自比薛平贵,把人家弄得神魂颠倒!叫她怎么嫁人?”方国珍越说越激动,“你若这辈子真的不娶倒也罢了,为何又自打嘴巴,娶别的女人?”王冕抱歉地说:“如今想起来,当初我是不该写那样的诗。但今我娶妻乃母命所迫,是不得已的事。”方国珍道:“既然母命迫你娶妻,你就应该把国玫娶去!”王冕说:“当时我向娘亲提出要娶国玫,娘亲嫌亲戚路远,怕我骗她,当日就上街找来我现在的妻子,几天后就成亲了。以上句句实话,天日可鉴。”

“我小妹等你三年无音讯去当了尼姑,病得只剩一把骨头;她若知道你负心再娶,必死无疑!你看怎么办?”

“想不到国玫如此痴情!我,我如今哪有什么办法?”

“你的好友杨维桢提议,你把国玫娶过来当正妻,让周菊芳当二房,你意下如何?”

王冕连连摆手:“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周菊芳对我管得十分严,心里只准有她,连亡妻杨小娟也不许想念。因此莫说叫她当二房,就是叫国玫当二房,她也容纳不下。国珍大哥,求求你劝令妹另择佳偶吧?王冕丐儒一个,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看来你想扔掉我小妹,不管她的死活了?不行,你今天跟我走,你自己跟她说去!”

“今天我不能去。我若走了,老母和妻子都要急疯的。再是我过几天就要进京会试。会试回来我一定转道去向令妹请罪。”

“请罪有个屁用!你是想撒赖推责罢了!”

王冕被说撒赖,心里不服,就郁愤地说:“此事若追根溯源,只能怪你们兄弟心怀不轨劫持了我,使我背上了这辈子无法偿还的孽债!”

“好啊你这个臭儒,我一家人为你受伤,你反要往伤口上撒盐!我今天非揍你几拳替小妹、替家人出出怨气不可!”方国珍大怒,举起拳头就往王冕身上砸去。

王冕也不反抗,喘息着说:“也罢,你狠狠揍罢,我用命补过、抵偿方国玫的痴情吧!老母、贤妻,来生再见啦!”

方国珍并未打他要害,也不用力,打了几下停住了:“你怎么不还手?你想让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打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腐儒,留下骂名让天下人耻笑?办不到!”

“你揍罢!揍死了不要你偿命。我死了,国玫出了怨气,就可以安心另择佳偶了。”

“放你的狗屁!你想让我逼死亲妹子!我暂且留下你的狗命,让她自己跟你算帐!”方国珍背起行李走出凉亭又回过身来喊:“把你的外套剥下来,让我带回去交差!”

王冕怒吼:“方国珍,你这个海匪欺人太甚了!我因有负于令妹,因此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你得寸进尺,要剥我衣服污辱我。士可杀不可辱!我今天要跟你拼个你死我活!”

方国珍双手绑在背后挺胸站定,向王冕说:“你过来!你让得起我,我更让得起你!我站着任你打。你若能打死我方国珍,便是天下英雄,会留名青史!”王冕冲上去把方国珍鼻子打出了血,就停住说:“我既不能再娶令妹,更没必要将你打死。但我王冕一诺千金!只要不死,一定会去向令妹请罪!”挺胸欲走。方国珍一把将王冕掀翻在地,“书生吹什么牛皮!”脱下他一件外衣,扬长而去。

王冕只穿内衣、形容憔悴、垂头丧气回到家中。看他那狼狈相,母亲和妻子都大吃一惊。周菊芳撩起王冕的衣服,发现他身上多处乌青,就问:“是不是给那个姓方的强盗揍的?”王冕承认是的。周菊芳追问:“他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下手那么狠?”王冕说:“这事几句话讲不清楚,晚上再告诉你。我肚子饿了,先烧点吃的给我。”

周菊芳疑问重重,去烧饭了。王冕进卧室拿干净衣服穿上。宋英进来问:“冕儿,到底为什么事,那个姓方的要打你?”王冕哭丧着脸说:“娘,那人就是方国玫的大哥方国珍。你当时若相信我,让我娶了方国玫就没今天的事了。方国玫一直等着我不嫁人,等了三年没有我的音讯就去当了尼姑,病得只剩一把骨头了,当哥的怎么能不心疼气愤?对那么个痴情女子,我真感到对不住她,但又没有办法帮她。”宋英听罢追悔莫及:“都怪娘太武断,害了人家。如今倒成了亏欠她一辈子的心病。”

王冕说:“娘,事已至此,怪谁也没有用。我也不想瞒着菊芳,把原委都告诉她好了。”宋英说:“只怕她疑心重,日后夫妻不和。”王冕说:“娘,菊芳识大体、顾大局,会体谅我的。”周菊芳轻咳一声,端进一大碗鸡蛋面进屋放到桌上,瞟了丈夫一眼:“吃罢。背后还夸我,我知足啦。”

* * *

方国珍来回将近一个月才回到家中,等得心焦的方国玫见二哥回来,连忙问:“哥,你见到王冕没有?他怎么说?”方国珍手上拿一件衣服,坐下说:“娘,小妹,我找到王冕了。回来的路上我反复考虑,觉得还是把全部真相都告诉你们的好。小妹,哥照实说了你别伤心!——王冕已经娶妻了。”

方国玫满怀希望的脸顿时煞白,她大哭起来:“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骗我!你大概诸暨都没有去过!”

“我料定你会这样想。你不相信,先看看这个。”方国珍两手将衣服抖开。

方国玫夺过去看,然后抱住衣服嚎啕大哭:“这是他的衣服。上面有血迹!你把他杀了?你好狠心!”

方老奶奶叹息:“你做事也太绝了!气恼归气恼,揍他一顿也就罢了,怎么能杀了他!”

方国珍道:“娘,王冕是小妹朝思暮想的心上人,我再大胆再恨也不敢杀掉他呀!”

方国玫急问:“你没有杀他,哪来的血衣?你骗人!”

“我揍了他一顿,替你出口恶气,也替全家人出出气!”

“他一个书生,怎么受得住你的铁拳?他被你打得半死不活,腿断胳膊折,还能做人吗?你还不如把他打死的好!”方国玫抱衣又哭。

“小妹,王冕不是泥捏的。我先揍他,他硬气不还手,我其实手下留情,没把他怎样;后来我站那里让他揍,他出手却没留情面。你看我鼻子还肿着呢。”

方国玫听着,竟破涕为笑:“活该!”

“好啦,好啦,你到这步田地还向着那个的臭儒生!不过妹子倒真是没有看错人,王冕其实一直惦记着你!他娶妻并非自愿,是老母逼迫下娶的。他曾经提出要娶你,但他娘亲嫌亲戚太远,更怕儿子编瞎话,于是就匆匆忙忙找来个村姑逼着成亲了。”

方国玫听着大哥的叙述,一会儿兴奋,一会儿难受,最后心里还是空落落的遗憾。方国珍不像他三弟方国瑛脾气火爆说话直来直去;他是一个有心机的人,善于察言观色,揣摩对方心理,按照自己的需要来调动对方的情绪。方国珍这些话就是要方国玫在无法抱怨的情况下,对王冕不再抱有希望,然后劝其嫁人。但他觉得还欠点火候,要再添点柴。于是就说:“人都是会变的,王冕被逼娶妻是真,说他感情如一就不见得了。我看见了王冕的妻子,比你长得还好看,婚后两人形影不离、如胶似漆,早就把你忘掉啦!”方国玫说:“你骗人!我不相信!”方国珍说:“有句话我怕学了气坏你,这下不得不学给你听了。我曾经央求王冕,既然我小妹那么钟情于你,你就娶她做个二房吧?他说,‘那是万万不能的事,如今世上我只爱一个妻子,叫令妹斩断情丝,趁早另择佳偶吧。’你说,他是不是对你变心了?”方国玫嘴上说:“他不会说这样的话,不会的!”心里确实拔凉拔凉的。

* * *

方国玫终于无法逃脱父母之命,要嫁给蔡伦大了。这个蔡伦大何等人也?用方国瑛的话就是:“蔡伦大一表人才、一身武艺,又讲义气,跟我有八拜之交。他是要跟我们方家联手造反的。来日他做了大元帅,小妹你便是元帅夫人!”

方国玫大哭:“我不要!你们合起来算计我,我要去上吊、投井!”方老奶奶摆出了威权,吩咐方国瑛:“由不得她,给我看好人!”

十天之后,蔡伦大和他的迎亲队伍吹吹打打把方国玫抬走了。方国玫双手被绑着坐在花轿内,新郎和方国珍、方国瑛在花轿边护卫。方国玫本是被逼出嫁,不料迎亲途中又杀出个程咬金,再次被逼演出了一段小插曲。

事情起因于这一带的社长张盖世,此人看似文质彬彬、温文儒雅,实则阴暗猥琐、贪得无厌。蔡伦大事先已经给张社长送了二十两银子,要求允许他们结队和请客,社长答应不再过问迎亲的人事。可是当花轿抬过社长公廨门口时,他又强行要看新娘。这一看不要紧,张社长竟被方国玫的美貌迷住了。

张社长把方国珍请到公廨内坐下,客气地倒茶递去:“请用茶。你比我年长,在地方上是个头面人物,因此该称呼你为方大爷。方大爷,今日见了令妹,使我惊呆了,她胜过我的几个妻妾,因而爱莫能弃。”方国珍忍住愤怒,笑道:“社长别开玩笑,一个海姑也值得你赞叹?”张盖世道:“令妹天生丽质,知书能诗,当有才郎伟男匹配。”方国珍道:“蔡伦大长相不差,也知书能文,是方圆几十里的最好人选,没有配错。”

张社长笑道:“如有更好的男人我看也可以改。你看看我怎么样?”方国珍正色道:“父母定了的终身,岂能更改!何况你是社长,不会做这种违背民心民意之事的。”张社长却恬不知耻:“你知道我是什么出身么?本人乃大元开国功臣张弘范公之嫡孙,因犯了点微过,被罚来此当社长,两年之后仍将官复原职当大将军。”

方国珍吃了一惊,但故作愚昧说道:“张弘范这个人我好像听人说过,是个认贼作父,欺师灭祖的刽子手,你不会是他孙子罢?”张社长傲慢地说:“就你这句话,我立即可以杀了你。看在令妹面上,我就当作没有听见。你们兄弟和蔡伦大暗地做的那些事我都一清二楚,也是为了安定人心暂且不问。令妹嫁我,才是最好归宿。”方国珍沉吟良久道:“张社长,不是我不愿意,我是怕胞妹有些功夫,如今发疯了,若疯劲上来,你娶了她会吃亏的。”

张社长大笑:“我入敌阵杀人像砍瓜切菜,你让令妹跟我比武,她若输了就嫁给我,我若输了就放你们走。”方国珍问:“此话当真?”张盖世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方国珍向方国瑛、蔡伦大说了当前情况,再走到轿边掀轿帘对方国玫说:“小妹,今日有人对你虎视眈眈——这里社长要逼你嫁给他作妾,否则就要灭了我们一家。我已跟他约定比武作伐,输了就嫁他,赢了就放行。比刀枪你肯定输,我想你可以用铁箍掌试试,废了他的右手。能否逃出虎口,就看你的掌功啦。这个恶魔外貌有点像王冕,你就装得疯一点吧。”方国珍为方国玫解去手上绳索,她咬咬牙点了下头,掀去红盖头下轿。方国玫走到公廨门前,大笑着朝张社长冲过去:“那不是王冕吗?王郎,你原来在这里,你让我想得好苦,找得好苦哦!”上去欲抱社长,“这下好啦,花轿抬我到你家去吧!”说罢就去拉社长的手。

张社长欣喜不已:“新娘子真知趣!来,我扶你上轿。”他去挽方国玫的胳膊。方国玫甩手说:“我们手拉手走进去拜天地,进洞房呀。”她用右手握住张盖世的左手腕使劲发力,张盖世的腕骨“咔”一声断了,他痛苦地弯腰站住。方国玫指着他骂:“王冕,你敢甩了我另娶,没有良心!这就是报应,活该!”她哈哈大笑着上轿去了。

“这些人暗算我,他们是要造反。来人哪,给我抓起来!”张盖世愤怒叫喊。

蔡伦大说:“谁造反了?方大爷事先告诉过你,这是个疯女人。你不听,如今怨谁?”方国珍上前轻轻对张社长说:“社长你说话要算数。你是管一社平安的,百姓造反了你还当得成社长吗?”他塞过去一锭银子,“好好养伤罢。有武功且不怕死的渔民太多啦,别逼得他们真的造了反,丢了你自己的饭碗!”

迎亲的人将花轿抬起,吹吹打打走了。

张盖世咬牙骂道:“你们等着,待我伤愈了,定要灭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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