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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铁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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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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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林深处之一 · 王冕》连载

第三章

3

面对眼前情景,王冕内心处于痛苦的斗争之中。他已见证了一场又一场虎吃牛的凶残场面。先是新社长索要礼银、掳掠奸淫妇女,村民仅有的那点财物、还有可怜的朱婶,都成了恶虎口中的牛肉。接着是他的父亲惨遭社长及其帮凶的暴力伤害,伤残之痛将伴随终生。这种弱肉强食的迫害无休无止,无论梅山村还是张北村的百姓,都是社长他们虎视眈眈的“牛肉”。同命相怜,恻隐之心,都使善良的王冕对向他下跪的村民饱含同情。

回到现实中的牛肉问题,王冕是可以把自家的牛肉拿回去,也可以去官府报案,要求张北村赔偿。表面看起来,这样做合情合理合法。可是王冕认真考虑了事件的起因,得出的结论却并非如此。

牛确实是王冕自家的,但牛肉是张北村的村民舍命从虎口夺下来的,否则到今天早上,牛肉肯定早已落入虎口而荡然无存——怎能说,这些牛肉还是自己的呢?——将不是自己的东西据为己有,那岂不成了盗贼!

村民们未曾报告官府,私自分吃牛肉,是犯了王法,但他们这样做不也是被官府逼出来的么!何况王法根本没有为百姓主持公道——王冕想:我若是非不分,向官府举报,将无辜的村民送进监狱,那不是为虎作伥、帮助恶虎残害百姓吗!

王冕想清楚了:我决不能做违背良心的事,相信爹娘也不会做!秦老爹前面说的话,多半是吓唬这里的村民,想为自己尽量挽回些损失;老人家心地善良,并非真要这么做。

他站起来向前伸出双手,喊道:“请乡亲们起来,起来吧!大家放心,我不会做危害你们的事,不会做丧尽天良的事!”

秦老爹悄悄问:“你想好了?”王冕把老爹拉到一边,简要告知了自己的想法和决定。老爹边听边点头,然后走到那些刚站起来但面露疑惑的村民面前说:“请每户留下户主,我们商量一下。其余人赶快回家,免得被官府人看见惹麻烦。”

众人走了,单福连连作揖:“我代全村人叩谢老爹和小哥大恩大德!”但他还是迫不及待地问:“小哥,你到底打算怎样做到不危害我们?”

王冕对他们说:“我肯定不做害人的事,也不愿意陷自己于不仁不义。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总得想一个不让官府抓住把柄的万全之策。我家贫穷、父亲伤病在床,牛没了今后日子会更加艰难。但事情还得一码归一码,牛是我自己弄丢的,牛肉是你们从虎口夺下来的。大家都不容易,我不能光为自己着想,而不管别人死活。官府正催我家牛税,得有个交代。依我看,牛皮和牛骨头加少量牛肉让我拿去,我不说你们虎口夺牛肉的事,只说牛走丢找到时,被老虎吃了就剩这些了。你们全村老少也够可怜的,那些切碎的牛肉就留下来给他们吃吧。但你们自己千万不要走漏了风声。”

十几个户主感动得又要跪在王冕跟前,王冕扶起。单福再次抱拳致礼,说:“小哥——不,在我心中早已把你当成大哥了——你小小年纪,就以仁义道德为重,如此通情达理,处事公正而有魄力,在下自愧不如。你气宇不凡,前程无量,将来当官也必定是怜贫惜苦的好官。小哥今日饶我一村百姓的大恩大德,我们永世不忘。只是你的损失太大,让我们过意不去。待秋收时,我们一定要挨户凑些粮食送上,以作补偿!”

单福和一个村民挑着牛骨等物送王冕回家。走进屋内,看见社长坐在王力农床对面,白彪等几个打手站在一旁。王冕示意单福二人放下东西立即离开。

社长说:“王力农,你昨夜违反禁令招人举火把上山,要按聚众造反治罪。”

王立农辩解说,是儿子放牛不小心把牛弄丢了,不敢回家。几个村民点了火把帮着上山找人找牛,昨夜儿子是找到了,但牛没有找到。今天一大早他们又找牛去了。

恰好这时人回来了。秦老爹拿出刻有“王力农”三字的牛角,向社长报告:上午从张北村后山发现,牛被老虎咬死吃了,只剩下一点点牛肉、一张牛皮和骨头。

牛没了,家里的生活没了着落,王力农请求社长把牛税免了。

社长有些扫兴,就幸灾乐祸地说:“谁让你们连一头牛都看不住的?皇粮国税,谁能豁免!”说罢社长交代白彪把牛肉带走。白彪随即让随从把牛肉、牛皮、骨头统统拿走,还恬不知耻地说,骨头能熬一大祸好汤,牛皮赏给奴才们制成革,大家做鞋面。

王力农气愤至极点:“这牛是我家的命根子,被老虎吃了是没有办法的事。牛税不能免,牛皮、牛肉总得留下给我卖几个钱,也权且凑凑牛税!”

“王力农,你违犯禁令夜里举火把上山,不送到县衙治罪就算宽大了,几块牛肉还要计较?记住,牛税一分也不能少!”社长气势汹汹地说完,领着一帮强盗夺门而去。白彪临走仍睁着色眼四面搜索,追问宋英怎么不在家?秦大娘说,宋英去别处寻牛,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白彪这才跟着主子悻悻而去。

看到这一幕的王冕气得两眼冒火,他一字一顿地说:“无耻!荒唐!从真老虎口中夺下的牛肉又被披着人皮的假老虎夺走。”

躲到外面去的宋英回来了,她赶紧用手堵住儿子的嘴,轻声说:“冕儿,你疯了!要是让那些人听见,怎办?我们还有活路吗?”她将儿子拉过来,一起向秦老夫妇下跪:“老爹、大娘,你们为了我一家,操劳两天一夜了,我们没啥可谢,只能给你们磕个头。”二老连忙扶起娘儿俩,秦老爹道:“千万别这样!今天若不是小哥心肠好饶了人家,张北村全村人都要吃苦!小哥功德无量。”王力农忙问是怎么回事?

王冕说:“不是我心肠好,而是我不能做丧失仁义道德的亏心事。”他把到张北村处置牛肉事件的经过缘由和结果,一五一十说了。然后问:“爹,娘,张北村人和我们无冤无仇,牛是我弄丢的,牛肉是他们冒着生命危险从虎口夺下来的。他们不去夺,牛肉早就让老虎吃完了,所以这牛肉其实已不属于我们。我不想昧着良心把这些无辜的人送进另一个虎口。你们不会责怪我这样自作主张的处置吧?”

王力农夫妇听得真切,为儿子能想一般人都难以想明白的仁义之道,表现出临危不乱、处事周全的能力而欣喜。而且如果儿子不把大部分的牛肉留给张北村人,拿回来还不照样落入这帮豺狼虎豹之口?——儿子做的太好了!但王力农没有表扬他,而是用平静的语气告诫说:“冕儿,你已认识到牛是你弄丢的,牛肉是人家从虎口夺回的,这就够了。爹不怪你。今后做事小心些就是了。”

王冕送秦老爹、秦大娘出门,刚关门进屋,又听见敲门声。宋英急忙躲进里屋。

王冕去开了门,欢喜地喊:“呀,是韩先生!快请进!爹、娘,韩先生来啦!”

韩性进屋说道:“力农兄,听说你家的牛被老虎吃掉了。此事跟我找令郎长时间谈话,耽误了他放牛有关,我特地来表示歉意!”

“这事怎么能怪韩先生呢!”王力农略微移动了一下身子,“韩先生,我残疾在身,顾自躺着实在无礼,请屈尊坐下叙话!”宋英请韩性坐下吃茶。

韩性坐下说:“你一家的遭遇我已知晓,令人十分同情。可喜的是,以我观察,令郎确是难得的可驯宝驹,若能精心培养,来日必能日驰千里!”

王力农道:“如今九儒十丐,书生百无一用,怎敢空思妄想?”

韩性道:“九儒十丐并非儒者下贱,乃是当政者践踏不尊重人才所致。自古以来,有作为的国君对读书人都是敬如上宾的;假如连有知识的儒者都变成了最下等的人,那么社会还能发展,国家还有希望吗?我敢断定,这种反常愚蠢的做法必然不会长久。因此,令郎应当上学,好好读书成材,一旦新朝到来,必为国家栋梁。”

王力农道:“承蒙先生夸奖。只是我家徒四璧、一贫如洗,哪有财力延师求学?”

“你家固穷,穷能励志。我也是寒儒一个,在枫桥设馆教书。我愿免去你家束修,请你让令郎前去枫桥读书,可否?”韩性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王力农无奈表示,枫桥离家远,又无亲友投靠,即使先生能免收学费,食宿之资仍难以解决。韩性自己也是穷儒,无法再给资助,只得摇头叹息。王冕插话说:“韩先生,我爹残疾在身,娘一人忙不过来,我要在家种菜拾柴、学艺赚钱,养家度日,因此离家读书之事确有难处,日后再说吧。但晚辈还是十分感谢先生的古道热肠!”

韩性勉励他道:“你很懂事,既然如此,就在家坚持自学。只要意诚志坚,勤奋肯学,必有成就。”韩性拿出一小块银子表示对王家丢牛的慰问,王冕一家再三推辞,韩性将银子放到桌上,说还会寄一些书给王冕自学之用,就告辞而去。

王冕送韩性到村口,又要把银子还给他,韩性说:“孩子,我刚才在你家,你娘是不是泡茶给我了?你就把这点银子也当成一碗清茶,懂么?”王冕点点头,手拿银子向先生深鞠一躬:“谢谢先生!后会有期。过两三年,等我家境好转,我一定追随先生用功学习。”然后站在大樟树底下,依依不舍地看着先生身影渐渐在远方消失。

这一年总算熬过去了。又是一个春日,王冕在七泖湖边抓了些泥鳅,躺在草地上歇息。透过树枝缝隙眯眼看阳光下浮云涌动,脑中浮想联翩……要是水牛还在,这下它吃饱了慢条斯理地“哞哞”叫,我就跃上牛背像战士凯旋回家;大家都喜欢租它耕田——它力大无比,黄牛耕一亩,它能耕两亩……但牛没了。……牛没了社长仍逼牛税,那点旱地也卖了。……爹的伤病仍不见起色,娘日夜操劳,四十不到白发已如麻丝。——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必须去学门手艺赚钱。对,请秦老爹帮忙拜个师父,他认识的人多一定有办法。

王冕起身就走,秦老爹却正向他走来。王冕惊喜地说:“老爹,你知道我正要找你么?”

“当然!我是掐指会算的。”秦老爹捋捋胡须哈哈大笑。

“你算到什么了?”

“天机不可泄露!——孩子你讲,找我什么事?”

王冕说想学手艺赚钱养家,但木匠、铁匠、泥瓦匠起码得十五六岁,听说只有篾匠可以小一点学起,所以要请老爹帮忙找个篾匠拜师。

老爹说,你很懂事,想法也有些道理。但学手艺至少得三年出师,学徒只管饭没工钱,这三年你怎么帮爹娘解忧?我想让你替我放牛,给你饭吃,每月付你工银五钱。虽然不多,但已可解决你爹娘吃饭问题。放牛时只要看住牛在吃草,你尽管读书作画。你是否愿意?

有这等好事,王冕哪有不愿意的?可转念一想,秦老爹年龄还不是很大,他和大娘管头牛的能力足足有余,显然老爹是想帮扶他家,尤其是让他兼顾读书,就说:“老爹把这样的好事让给我,我还有什么说的?只是老爹并非十分宽裕,这样是否会给你造成难处?”

秦老爹笑着说:“孩子,你的脑子真比大人还转得快。你放心,我还没有躺着养老的打算——今年有人托我代耕两亩水田,农活多了,说不定还要你娘俩帮忙呢。”

“那我爹娘知道吗?”

“我一早就先和你爹娘说妥了,然后牵牛过来,再告诉你。”秦老爹指指在吃草的自家水牛,“这头牛脾性好,你也很熟了,现在就交给你。七泖湖边嫩草多,离村子又近,以后你仍旧在此放牛罢。明天起你还能碰上个新伙伴,他叫卢生,西村人,近来那边常有老虎出没,他就到这里来放牛。你俩好好相处,遇上临时有事,互相也有个照应。”

第二天拂晓王冕起床,宋英叮嘱:“冕儿,你要小心勤快,看好牛别再出事啊!”王冕响亮回答:“娘放心!我记住了。”他去秦老爹的牛栏拉出水牛就往七泖湖去。

王冕到了湖边。过了一会儿,一个牧童骑牛背也到了。王冕喊:“你就是卢生吧!”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秦老爹告诉我,你今天会来这儿。我是王冕,以后我们就一起放牛做伴。好吗?”

“好!”卢生纵身站上牛背,然后弯腰双手按住牛背跳到地上。他眯着眼睛对王冕说:“做放牛伴还不如做好朋友呢,你敢吗?”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怎说敢与不敢?”王冕有些不解地回答。

“你说话就像教书先生,看来我们不是一路人,做不了朋友。”卢生有点失望,“你也没有搞清楚我的意思。”

王冕看卢生的样子,想了想,说道:“你的意思是要比试比试?”

卢生点点头。王冕若无其事地站着也点点头。

卢生拉开架势,伸出拳头就朝王冕冲过来。王冕灵敏闪开,卢生扑了个空。卢生再次打过来,王冕像兔子般转个身,卢生又扑个空。卢生有点恼怒,回身还要出手,王冕连忙做个暂停的手势,“要做朋友何必非得打一场呢?我认输,你刚才站牛背的功夫我就叹服了。说实话,要真打我不是你的对手。比试到此为止,我们可以做朋友了么?”

“好吧!”卢生露出赞赏的神色,“看得出,你也不是一点不懂武功。你很谦虚,也有风度,是能文能武的人。我服了你了,愿意和你做朋友!——你不知道,在年龄相仿的人中,我至今还没有服过谁呢。”

两人会心一笑,拉了钩,互报年龄,卢生比王冕大一岁,就兄弟相称。卢生教王冕站牛背的功夫,王冕没站住栽了下来,两人哈哈大笑。王冕要教卢生读书念诗,卢生说:“我不喜欢读书。我只想学成一身武艺,将来把社长这些狗东西通通杀掉!”他咬牙切齿地告诉王冕,婶子被社长调戏上吊死了。贼子还打人杀人、夺粮催税,无恶不作!王冕说,这些仇恨到处都有。我爹被贼子打残,永远都起不来啦!两位少年同仇敌忾,惺惺相惜,约定把仇恨记在心里,一起练武,到时候报仇雪恨!——后来他们果然成为刎颈之交,这是后话。

夏天的七泖湖,岸上垂柳成荫,花草遍野;湖中绿水粼粼,荷花盛开。阳光普照大地,牛儿吃草,鸟儿唱歌。卢生手持木剑在练武。王冕入神地读书,读着读着,他习惯地仰卧草地,看云起云飞、看斑驳的山和树的倒影在清澈的湖底荡漾。

忽然天上乌云密布,雷电交加,大雨倾盆而至。王冕赶紧把书塞进衣襟内,和卢生穿戴起蓑衣箬笠,将牛拴到梅树上。一会儿雨过天晴,彩虹悬空,大地清新如洗。微风里,荷叶上的水珠滚来滚去,粉红色的荷花昂首吐艳。

两人解下牛缰绳,让牛自由走动吃草。卢生继续练他的拳脚功夫。王冕看着四周的风景长叹:“山河秀美,可惜百姓遭难!”但如此美景仍使他爱怜无比。

王冕叫卢生帮忙搬来三块平坦的石头。大的一块搁木板作画写字,右边一块放笔墨砚台和颜料,另一块做凳子。王冕又从长方形棕袋里取出画纸铺开,坐下来打算画一幅荷花。他提笔思索着,笔尖一滴浓墨滴在了纸上。他连忙用手指头醮水,想将纸上浓墨匀点出去。不料墨水浸染开来,由浓而淡渗出一大片。王冕惋惜地看着画纸,看来看去忽然灵感一现:将这片墨迹添上些线条脉络,不就是一片荷叶么?于是他又以同样的过程作出几片荷叶,两三朵荷花,画上花托和叶柄,一幅墨荷图脱胎了。

卢生不懂画,他好奇地问:“这一片片黑乎乎的,画的是什么呀?”王冕说是荷花。卢生说不像。王冕也觉得这画还不是自己想表达的荷花。但今天的经历还是使他大受鼓舞:“这样的画法画谱上没有,太新鲜啦!我要用心体会,尝试出一种最有韵味的方法,让画出来的荷花、梅花,跟天然的一样。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我一定要画成功!”

接下去的日子,王冕放牛,一有空就对着湖中的荷花不住地看,脑子不停地琢磨。琢磨透了,就摊开画纸,用手指蘸墨或加些颜料和水,涂涂抹抹画起来。有一天,王冕画好一幅荷花,把画拿起来对着牛说:“老牛、老牛,你说我画得好不好?”

卢生骑着牛过来,嘲讽道:“王冕,你一大早在对牛说什么梦话呀?”

王冕把画给卢生看:“卢生兄,你看我今天画的荷花有点像么?”

卢生跳下牛背接过画,惊呼起来:“哎呀呀!你怎么把湖中的荷叶、荷花栽到你的纸上去啦!而且你画的荷花是无骨的,特有风韵。”

“你有些言过其实了,我哪里画得那么好?”王冕腼腆地说。

“我不会说假话。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卢生想起昨天带回家去的花样,“哦,我差点忘了。我娘夸你的花样画得好,想让你帮我妹妹画个肚兜的花样。”

王冕递去一本画谱问:“你喜欢哪个花样?”卢生并不看画谱,“我娘说梅花、牡丹都行,在画中加只喜鹊。”王冕立即铺开纸描起来,画完递给卢生。

秦大娘小跑着朝湖边走来,远远就喊:“小哥,社长带着人又到你家逼税,说今天若不交,就把你娘抓去做苦役!”

王冕不解的说:“去年牛没了,牛税也交了!今年我家已无寸地,还要交什么税?”

秦大娘说官府刚刚宣布,北方大旱,南方丰收,浙江去年的地税加三成补征。各户要在十日内交清,王冕家要补交一两银子。

“这帮强盗!”王冕怒骂,又很无奈,“就算要交,不是有十日期限吗?为何就逼上门来了?我家可是一钱银子也拿不出呀!大娘,我娘怎么说?”

“是社长带着白彪一起来的,两个畜生看来是借此故意找事。”秦大娘说,“你娘幸好躲得快,不然就遭殃啦。这下老爹在帮你们说情,叫你回去求求情看。”

王冕道:“大娘,人在豺狼虎豹面前是没有情好求的。”秦大娘急得团团转。

卢生想了想说:“王冕,我们现在就骑牛去我家,找我爹娘商量,他们一定会帮你。大娘,你就回去告诉他们,说王冕去借银子了。”

王冕从卢生父母那里借到一两银子,社长拿到银子,站起身就走。

他们来之前白彪在社长面前是这样说的:“宋英本是我的女人,被王力农夺走了,我实在难解心头之恨。今天我们就去王家收税银,他交不出就是抗税,将宋英抓走。社长,到时候我给你二两银子,你就让我把宋英带回去做一个月夫妻。今后我一定为社长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在所不辞。”所以,他们今天来收税,醉翁之意不在酒。白彪料定王力农拿不出银子交税,他就把宋英带走。而今如意算盘落空,他垂头丧气灰溜溜走了。

王冕告诉大家,卢生的母亲绣花需要花样,他就画了一些送给卢生带回去。卢生母亲说他画得好,刚才去借银,她给了一两银子说不用还了。王冕又拿出今天画的荷花给大家看,说:“卢生把它比作无骨荷花呢。”

秦老爹看后竖起大拇指说:“画得好,确实画得好!这画中的荷花特有韵味。小哥真有出息,小小年纪就能卖画赚钱,今天竟然救了全家!你们往后的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王力农夫妇更是别提有多高兴,被阴霾笼罩的家中迎来了久违的欢笑声。王力农指着床头的一叠线装书说:“冕儿,韩先生果然是个君子,言而有信,给你捎来好多书。”王冕急忙去看,有《二程全书》、《诗集传》、《朱子语类》、《李杜诗选》,还有碑帖、画谱。这些书都是自己家里没有的。有书是好事,可王冕又犯了难,因为书中许多地方看不懂,没有老师点拨讲解,完全靠自学还是不行。于是他想吃过晚饭就到慈光寺去,住在那里方便向丁老师求教,天亮时赶回来放牛,这样可以读书放牛两不误。但他又担心,自己日夜不在家,万一爹娘遇上什么难事怎么办?

大家商量了一阵,秦老爹说:“孩子,你的担心有一定道理。但是总不能就此止步不前,你在家住也不一定就不出事。好在我们两家隔壁邻居,我们会多加留意,照顾着。”王冕和爹娘千恩万谢,当下就这样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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