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杨维桢对王冕说,他家铁崖山下的新书楼在建造了,约他过去看看。王冕想,正好有套新衣服,这次要穿得体面一点去杨府。杨小娟拿出新衣,王冕站着任凭她摆布穿衣。杨小娟扣完最后一个钮扣,拉直衣服,让王冕昂首挺胸走了几步,满意地说:“好!真精神,这下才像个相公!”
外面传来敲门声,王冕去开门,杨维桢进屋,笑道:“呵,贤弟今天穿得这么整齐的新衣,莫非府上有什么喜事?”王冕说:“不是我家有喜事,而是杨兄家的喜事——新造书楼。我穿上像样点的长衫,免得到了你新屋寒酸。小娟,过来见过杨相公!”杨小娟跟杨维桢做了个别人难以察觉的鬼脸:“见过杨相公!”就去沏茶了。
杨维桢道:“果然是个俏丫头嘛!”王冕道:“比不得贤兄府上佳丽成群,前呼后拥的!”杨维桢信手拈来反击:“三千宠爱在一身不更好嘛。”两人嘻嘻哈哈斗着嘴往铁崖山去了。
王冕从铁崖山回到家,秦老爹神色慌张地进门,说大事不好了!老爹匆匆说了大概情况:王冕这次画的册页,时仁交给危素,危素很不满意。昨天下午时仁布置县衙捕快要在今天来抓捕王冕。秦勇昨天得到消息,连夜托朋友送信到家,要王冕躲避一下。
王冕大惊:“哦,那本画册果然惹祸了!”宋英更是没了主意,连连说,这事该怎么办?秦老爹催促:“你娘儿俩快商量吧,相公你要避祸就得赶快走,不然来不及啦!我也要马上回村里去。”老爹走了。杨小娟进房间迅速将几件衣服和做盘缠的银子,卷成个小包袱递给王冕,着急地说:“哥,官府蛮不讲理,无恶不作,你赶快逃吧!杨相公是你的好朋友,你要告诉他再走。他会帮你大忙的。”王冕不放心娘和妹子:“我走了你们怎么办?”母女俩把王冕推出门去:“我们不怕的,你快走吧!”
在杨府门前王冕告诉杨维桢要去老家慈光寺躲避几天,拜托他暂为照看家人。杨维桢爽快答应,并叫他不必过于惊慌,看后面发生什么情况再作打算。
杨维桢和父亲商量,是否把小娟叫回来。杨宏认为,危素觉得王冕轻蔑他,肯定恼羞成怒。但无非想教训王冕一下,只要王冕答应再画精品之作,就没事了。杨维桢还是担心地说:“衙门今天要来抓捕王冕,我怕他一家吃眼前亏,小娟随着个寡母更叫人不放心。”杨宏叫他和申管家过去看看,随机应变处理就行。
翟忠带着几个捕快和郎社长围在王冕屋前,一个捕快在踢门。杨维桢和申管家也走到了,杨维桢看这场面,心里在考虑如何应对。他故作惊讶地问:“这不是翟买办和郎社长吗!找王冕有事?”翟忠说找王冕有公事。杨维桢说:“这么巧啊!我也是来找王冕的,他答应今天给我的新书楼绘壁画呢。”翟忠叫嚷:“这小子听到我的声音,故意不开门!”杨维桢笑道:“翟爷乃县衙体面人物,他敢不开门?一定是王冕有事出去,他老娘把你们当成强盗,不敢开门。我来叫叫看。”他把衙役推开,说叫门也是要讲点礼貌的,他轻轻敲了两下门:“王冕贤弟!奶奶!奶奶你开开门,愚侄杨维桢求见!”
杨小娟听到杨维桢的声音,表情顿时放松下来。她轻轻说:“娘,杨相公来救我们了。你去开门,我到灶下柴堆里躲一下。”宋英拄着拐杖去开了门。
一行人涌进屋内。翟忠瞪着贼眼四下搜索:“王冕在家么?”宋英道:“他不在家,出去买笔墨颜料了。”杨维桢肯定地说:“那是准备给我的新书楼画壁画用的。奶奶,我在这里等他。”他走到堂屋坐下,翘起二郎腿喊:“翟买办、郎社长,一起过来坐呀!”翟忠坐下转了转眼珠子,吩咐捕快:“搜!”
不一会儿,两个捕快从厨房搜出了脸上抹着锅黑、浑身沾满草屑的杨小娟。杨维桢看见,吃了一惊。捕快报告:“翟爷,没有找到王冕,只在灶下搜得这个女子。”翟忠问杨小娟:“以前没见过你,你是谁,怎会在这里?”宋英上前冷静地说:“她是我路上捡的讨饭女孩,现在已经报作我的丫头了。”杨维桢扯了一下身边申管家的衣角。申管家会意,笑着作证:“社长,这个女孩就是上次我代王相公报户口的那个丫头。”
郎社长皱起眉头鄙夷地说:“哦,老太婆竟要这么个披头散发、黑脸脏衣的东西做丫头!”杨维桢顺势泼脏水道:“奶奶,路上捡的没好货,赶走了罢。我回去跟爹商量,送你个好的。诸位小心,这种乞丐,浑身虱子疥疮,小心被传染上!”两捕快连忙放手。杨维桢掩着鼻子喊:“臭!臭死啦!乞丐你还不快滚!”杨小娟低头向厨房走去。
“看样子,王冕从后门逃走了!”翟忠站起来转了两圈,冲着宋英喊:“老婆子,你儿子逃到哪里去了,说出来我们就饶了你,否则只有把你拷到公堂去顶罪啦!”杨维桢心想,这个翟忠来者不善,他心狠手辣,抓不到王冕,真会把老太婆带走。拖到那一步就更加被动,不如趁早花点银子将这条恶狗打发走。杨维桢问宋英:“奶奶,王冕贤弟书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逃?”宋英说:“他没有逃,是去买笔墨颜料了呀。”翟忠怒喝:“买笔墨颜料要这么久?你骗三岁小孩?”杨维桢马上打圆场:“我看不管怎样,我和翟爷总要再等等看。各位爷县城过来,一路辛苦,还没吃午饭罢?凑巧郎社长也在,我们就在这里吃午饭,边吃边等。申管家,你到邻近街上看看,找个干净的吃食店去烧一桌饭菜送到这里来。带一坛酒,菜尽量拣好的!”申管家答应一声走了。
翟忠假装客气:“怎么能让相公破费!”
杨维桢讨好地说:“家父跟大老爷向来私交甚深。你翟爷是奉大老爷之命来办差的,我们招待顿便饭,尽地主之谊,理所当然嘛!”
“相公客气。令尊跟大老爷交情之深在下最清楚。那次令尊花大钱买下王冕的条屏画,正巧大老爷也去看画,就立即将画奉送,眼睛都不眨一下,气量之大,令人折服!”翟忠这番话说的倒是事实,但他未必搞得清楚这背后到底是交情还是交易。
倒是杨维桢直来直去:“当地父母官,理当奉承嘛!”
申管家带着两个堂倌捧一大坛酒,挑一担菜肴进屋来。申管家打开酒坛,为众人倒酒,一个个狂吃海喝起来。翟忠端起酒碗一口气喝完,对杨维桢说:“杨相公,我看你跟王冕就完全不一样。王冕若是为人随和点,能识抬举,那就不是我们来逮他,而是用白马或大轿来迎接他啦!”杨维桢问:“王冕怎样不识抬举呢?”翟忠说了王冕一大通的不是:“危太师喜欢他的画称他为名士,大老爷亲自登门拜访,他却故意回避。这次叫他画册页,他随意画了点东西去应付,太师和大老爷能不发火?”杨维桢有意套话:“我怎么没感到王冕怎么不好。他近来生过病,又忙着读书做文章,也许是大老爷逼画太急了,才没有画好。”翟忠肯定地说:“我看王冕就是不识抬举,惹恼了太师和大老爷,这下是倒大霉了!”
堂倌又送来热饭菜。众人大吃大嚼,直到连打饱呃。翟忠唾沫四飞、继续大发感慨:“这世上的人若像相公一家,有能耐又看得远,想得开、有度量,左右逢源,朝朝享福多好!王冕完全可以学相公嘛,他却偏要去做茅坑石头!而我们没能耐,怎么巴结总是爬不上去,只好替人跑腿。唉,上苍就这么不公平,不体恤人!”杨维桢听出话中之音,遂跟申管家耳语了几句。申管家点头,笑着对翟忠说:“门外有个人说看见过王冕,请翟爷到门口问话。”翟忠说去看看。
两人走到大门外,申管家将一锭银子塞到翟忠手上:“翟爷,我家相公说,看来王冕是不会回家了,一下子也难以找到他。大老爷抓王冕无非是想叫他再画好的画。相公愿意帮着找王冕,叫他向大老爷认错赔礼,重新绘画。看在我家少爷跟王冕是朋友的份上,翟爷就别难为奶奶啦。”翟忠道:“大管家有所不知,大老爷一定要抓王冕去教训一顿,出口恶气。我空手回去要受体罚的。”申管家替他支招:“你就甘脆说,是我家老爷替王冕求情,行不?”
翟忠犹豫了一阵:“这样倒可以交差,但王冕必须在五天之内到县衙认错赔礼,否则还是要抓他!”申管家说:“行,我们马上去找!”翟忠指指手中银锭:“我替相公求这个情是要冒风险的,就这点酒钱?”申管家笑道“少了点”,再取一锭递去。翟忠接过,两只银锭在手掌中滚来滚去:“你去问问主子看,要否再加点?”申管家说不用问,又递过去一锭。翟忠一只手掌托住三个银锭,小心地塞进衣兜。二人进屋。
翟忠看捕快一个个喝醉了酒,有的竟歪头斜脑伏在桌子上睡着了。他故作恼怒,抬腿踢去:“这班奴才,酒醉饭饱,还要做美梦!给我起来!刚才有人看见王冕往县城方向去了,快追!”翟忠对着杨维桢道声“谢了”,就领着一帮人离去。
杨维桢向宋英告辞:“奶奶,贤弟的事你放心,关门歇息吧。我们也走啦。”宋英再三感谢他前来解围,送他出门。杨小娟边理妆边笑:“娘,杨相公真滑头。哥不会有事的。”
王冕来到慈光寺,就去拜访丁老师,却见原来的学堂积满灰尘,丁老师的房门挂着一把锁。问过住持才知丁老师贫病交加,已去世有些时日。没了老师,学生星散,学堂也关了。王冕问清丁老师就安葬在寺后山丘,就往山上走去。一座馒头坟上,嫩绿的新草已有两三寸高,坟顶嵌着一块砖,露出“丁××公之墓”几个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啊,王冕跪在坟前默默哀思。自己离开才半年光景,回来却已物是人非。他忽然想起父亲的坟墓,当时草草安葬,将近十年了,也是和丁老师一样,连个墓碑都没有;柴草也许比人都高了,以后恐怕连坟墓都找不到。对,必须给父亲和丁老师墓前立碑!
王冕感到莫名其妙——自己怎么突然变成通缉犯了?是因为没有按照权贵的愿望画画,就构成犯罪?这真是天大的笑话,他绝不会承认犯罪,绝不屈服!……可是不服又能怎样?他照样得逃,逃不出去落入那些豺狼手中照样要被治罪,而且要连累家人。……天哪!难道做人真的只有像杨维桢所说的那样,随波逐流,不问是非,巴结奉承,互相利用,左右逢源,才生存得下去?但王冕实在不愿意做那种人!那就只有一条路:反抗,造反!
其实,王冕有时候也想,杨维桢的处世之法也并非一无是处,因为即使是一个造反者,也需要讲究策略,不能一味地硬碰硬。但是自己的性格太过倔强,一时还达不到那种能伸能屈舒展自如的境界,只有今后慢慢去适应了。一番思考之后,王冕的心情轻松些了。
卢生听秦老爹说王冕已来慈光寺,寺内无人就找到后山。两个患难兄弟见面,热烈拥抱。卢生对王冕说:“乡亲们的日子愈来愈不好过,人们私下议论,除了造反,已没别的路好走。现在我们经常夜里在你老屋聚会,还储存了不少起事要用的东西。”王冕问:“那样安全吗?”卢生说:“旁人都以为那是座废屋,只要瞒过社长和那几个走狗就没事。”他又悄悄告诉王冕,如今队伍已经壮大了很多,卢生和他叔叔与慈光寺的白莲社本就是一个体系。还有那个社长身边的单福、秦老爹的儿子秦勇,都是安插在敌人内部的尖刀。王冕回想起卢生一家,慈光寺的蒙面人,单福、秦勇父子等人的许多往事,他们帮了自己不少忙,多次为自己和乡亲从困境中解围。王冕钦佩而感激地说:“你和他们都是忍辱负重、大智大勇的义士。我迟早也要做你们的同党。”卢生说:“你现在还不到时候,将来请你做军师。”王冕道:“我哪有这个能耐?不过造反这条路我是认定要走的!”
“卢兄,有件事想拜托你帮我办一下,我想给丁老师和我爹的墓各立个碑。”王冕将一个银锭递给卢生。卢生说:“两个墓碑哪里要这么多银子?我不要。”王冕笑笑:“我现今手头宽裕些了,多下来的钱你用来买铁吧。”卢生不再推托接过银子放进怀里。
当天夜里王冕和卢生都在慈光寺住下,两人难得聚拢,有聊不完的话。申管家悄悄来到门边,瞅瞅卢生问王冕:“相公,这位是……”王冕告诉申管家,卢生是自己人,有话但说无妨。申管家进屋将日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末了问:“少爷命我来,请问相公愿意做些妥协否?”王冕坚决地说:“当官的以权谋私,知法犯法,逼我就范,我宁愿去坐牢!”申管家转述杨维桢的话劝王冕,一个人赤手空拳,在昏天黑地中与成群的豺狼虎豹搏斗,无异于自寻死路,不值得。目前奶奶的安危要摆在首位,就暂且委曲求全吧!
王冕沉吟一阵,对申管家说:“辛苦大管家了,谢谢你。请代我向你家少爷致谢,告诉他,此事如何应对,我明天回枫桥再作决定。”申管家就起身连夜回枫桥去了。
次日一大早王冕回到家里,杨小娟在烧早餐的粥。王冕在卧室向母亲说出自己的打算:先送母亲到卢生家住一段时间,让小娟到杨维桢家去暂住,然后自己单身一人到外地去躲一段时间。但是宋英不同意他对杨小娟的安排,她说出了心中的担忧:“杨相公家中富有,人又风流,小娟到了那里,会不会不肯回我们这个家来了?小娟整天哥呀哥呀围着你转,你难道不知道她的心事?你想把她送给杨府,我可不肯!”
王冕却说:“娘,我哪里会不知道小娟的心事,而且我也喜欢她。可是我这个犟脾气,一下子成不了家的。我一要读书求功名,二要与那班畜生周旋斗法,三是还想周游天下。我如今这个处境,都要亡命天涯了,还去拖累她受苦吗?我正有这个意思想让妹子去杨府,她若能跟维桢兄过日子,那才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我倒是怕维桢兄家中美女如云,嫌她出身低微,看不上她。”
宋英叹口气:“娘又没逼你们马上成亲,只是想把人家留住。只要她有心跟你一辈子,再苦再难也会等你的。”王冕道:“娘既然有这个想法,我把妹子暂托给杨家,免除她受颠沛流离之苦也是上策。维桢兄是正人君子,我信得过。”宋英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这样了。母子俩收拾好行李,吃早饭时王冕告诉杨小娟,先送母亲去卢生家。小娟也要一起走,王冕骗她说:“三人走路惹人眼,而且路上有老虎,我保护不了两个人,你只能明天再走。”杨小娟噘起小嘴:“晚上我一个人守房子害怕!”王冕安慰她:“你放心,我会连夜赶回来陪你的。”杨小娟高兴地说:“那好啊!”
宋英一手拄拐杖,一手挽个小点的包袱;王冕背一个大包袱,用手搀扶母亲上路。走到枫桥镇外一个凉亭内,王冕放下包袱说:“娘,你就坐这里等我。这条路上往来的人多,不用怕。我把妹子安顿好了马上过来。”
王冕快步来到越英书院,向韩性简单禀报了当前处境,韩性长叹一声:“怪我还是虑事不周,反而害了你。我现在有什么可以帮你吗?”王冕连忙说:“这怎能怪老师?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这忙你帮不了,我现在找维桢兄商量一下。”
王冕要求杨维桢先让杨小娟住一段时间。杨维桢说,这当然没有问题。但我看你还是照我说的去办好。那样一可免去屡受折腾之苦;二可多收笔资,无穷困之忧;三可安心读书,将来顺利登科。王冕却拉着他匆匆往家里走,要他帮忙先解决当前的危机。回到家杨小娟诧异地问:“哥,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娘呢?”王冕顾自向杨维桢交代:“愚弟绝不向权贵低头认错、赔礼重画,因此决定亡命天涯。我先将老母送往老家。义妹小娟出行不便,难受颠沛流离之苦,唯有拜托贤兄照看了。”
杨小娟大惊,顿时泪眼婆娑:“原来哥你想抛下我不管啦!”王冕无奈而决绝:“义妹你莫怪愚兄无情无义。孟子云,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大势所迫,我只能抛家弃亲而取君子铁骨大义!我坚信维桢兄会善待你的!拜托啦!就此告辞!”王冕转身就走,瞬间不见了人影。杨维桢追赶不及,只得返回。杨小娟仍在伤心哭泣,杨维桢笑着哄她:“别哭啦,现在你还喜欢王冕么?”杨小娟啜泣着:“不喜欢我会哭么?都是你和伯父捉弄我,让我像演戏一样做人,折磨我,我受不了。”杨维桢说:“那就回家吧。我看王冕是喜欢你的,在家等他哪一天托媒人来说亲就是啦。”杨小娟抹去眼泪说:“我若再听你们摆布,到时候他真把我甩了!我要在这里为他守好这个家!”
“好好好,倒过来哥听你摆布好不好?”
“小妹岂敢摆布兄长!只求你帮小妹一点小忙。”
“公主请下喻旨!”
“叫原来伺候我的嬷嬷和丫头过来,带上吃的用的,但不能太奢侈。我散用的银钱没有了,给拿点过来。另外白天夜里门外都要有男佣守护。”
“臣领旨!我走啦,你将门关好闩紧了。”杨维桢哈哈笑着出门去了。
王冕快速回到凉亭,背起两个包袱和母亲继续赶路。宋英走了一段路就气喘吁吁走不动了,王冕让她坐在一块石头上歇会,他放下行李愧疚地说:“都是儿子不好,拖累你老人家受苦。我到前村看看,叫顶轿子抬你去。”宋英说:“你有骨气,娘不怨你,只怨世道不好。轿子就不必了。路不远,娘能走。那班畜生不会追来吧?”王冕:“期限没有到,我想不会追来的。”
在他们前方一个三叉路口边的林子里,翟忠带四个捕快潜伏在那儿。翟忠是昨天得到消息,说有人在这一带看见过王冕,于是前来守株待兔。看见王冕母子走来,翟忠大喜,五人迅速包抄过去。宋英急忙推王冕:“冕儿你快跑,别管娘!”
翟忠高喊:“王冕你要跑,我就带你老娘去上公堂!这里到县城有五十多里,老婆子你吃得消走吗?”
王冕站着没动,他平静地说:“我跟你们走。娘,你放心回家吧!”
翟忠得意地训话:“这才是明智之举。我说王冕你早些识时务、少折腾多好?今天亡羊补牢也还不晚。大老爷再次原谅你啦:只要你到他跟前认个错,赔个不是,重新画出精美册页,一切从宽。今天我不捆绑你,让你先送老太太回家,然后跟我们走。请罢!”
王冕背起包袱搀扶母亲往家里走。他看到杨小娟仍然守在家里,她那亲切的问候、那柔情似水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王冕心中充满了浓浓的暖意和感激,看得出小娟并没有因为自己不向强权屈服而埋怨他,也许她真可以成为患难与共的人生伴侣。
杨维桢竟然差来一班丫鬟、男佣帮扶小娟,王冕虽然不知晓他这么做的真正原因,但有这样的安排,他已不必担忧母亲和小娟的安危,可以一心来处理自身问题。王冕觉得,杨维桢这个朋友确实够义气,值得信赖。
王冕当前的灾难,是时仁和危素这帮披着人皮的豺狼造成的。他们正用尽手中的权力,来达到其无止境的欲望。王冕认为目前他们尚未达到目的,还不至于杀了他,但皮肉之苦、牢狱之灾难免。来就来吧!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向他们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