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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于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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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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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往》连载

第二十二章 因果报应

当第一场雪到来的时候,文正和长生也彻底的恢复了,他们又生龙活虎地出现在了校园的球场上,经过这次大病,他们把锻炼身体作为日常生活中必可可少的环节。

一天文正正在图书馆里学习,突然有两个警察走进来,说是找他,所有的同学都用惊讶而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己,他也有一丝的害怕,不知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悻悻地跟着两位警官走了出去。

“你是李文正吗?”

文正局促的声音颤抖着回答:“是。”

“那你知道甑丽惠的下落吗?”

“啊?”文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丽惠怎么了?听两个警察的口音像是林胡老家的人,对,肯定是甑庆寿派他们过来找丽惠的。

“没有,好多年了,我都不知道他的下落。”文正慌忙说。

一位警官态度和蔼地说:“同学,你不要有顾虑,我们是从林胡县过来的,有重要的事情找甑丽惠,甑小军说让我们找你,你可能知道甑丽惠的下落。”

“找她干什么?”文正怯怯地问,至从初中的时候被警察殴打完,文正对这身制服有一种说不出的毛骨悚然。

“同学,你不要担心,事情是这样的。”接着这两个警察道出了事情的原委。原来甑家出了大的变故,匈奴村变天了。

就在匈奴村人们的热病差不多都好了的时候,甑大军的毒瘾却越来越大了,他有的是钱,买毒品的花销大可不必担心,只是每次吸完之后,感觉身体都要飘起来的他完全处于无控状态,打人骂人都是小事,现在他喜欢吸完后开车狂飙,甚至追着人群东冲西撞,已经出了好几次事,好几条人命倒在他的车轮之下,当然甑家有的是钱,赔偿就算完事。令甑庆寿担心的是他怕甑大军在那种情况下,迟早会把自己撞个稀烂,焦金凤哭哭啼啼地对甑庆寿说:“咱得管管儿子了,小军出家了,家里就大军一根独苗,还得继承咱们这个家业,这样下去活不成人呀……不能再娇惯他了,得让他戒了毒,现在就把车收回来,再这样非出事不可!”

“闭上你的乌鸦嘴!”甑庆寿狠狠地骂了一句,说完把手里面刚抽了几口的中华烟弹在了对面的墙上,险些蹦到焦金凤的头发里,之后火星和烟体分离坠落,俨然就像火箭燃料罩的分离一样,绚烂之极。

甑庆寿抽鞋下了地,一个人向矿部走去,是的,他今天该下决心了,先把大军的车收了,接下来再考虑慢慢的戒毒。傍晚的时候,甑庆寿把大军那辆车开了回来,停到自家的院子里,之后把车钥匙扔给了焦金凤,“你把钥匙收好,无论如何也别给他!”焦金凤赶忙把钥匙收了起来。好多年了,甑庆寿从没听过自己一句话,没想到今天竟然这么痛快,她几乎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喜悦,亲昵地问:“当家的,想吃啥,我给你做去?”甑庆寿冷冷的回答,“我到村部,不吃了!”她迅速收敛起笑容,定在那里,之后才缓缓地转过身,溜到了里屋去。

不几日,甑大军从矿上摇摇晃晃的回来了,他的毒瘾发的很厉害,吸食完之后便到处发泄,因为上次甑庆寿强行开走了车,而且说了一些十分严厉的话,警告他如果不戒毒,就不容许他再回这个家,家产也不会留给他一分。其实甑庆寿这些话只是督促他戒毒,但是从小娇生惯养,要星星不敢给月亮,从未被说过一句骂过一回的甑大军接受不了父亲这样对自己,加上已经被毒品弄得神智不怎么清楚的他认定父亲是自己的威胁,他特别害怕失去目前的这些,以至于恨自己的父亲。

当他晕晕乎乎的撞开门之后,焦金凤赶快过来扶他,甑大军竟然一把把自己母亲甩开,由于用力过猛,焦金凤被重重地撞在门槛上,额头磕破,血瞬间汩汩而下,即使母亲的鲜血已经滴遍前胸的衣衫,甑大军也并不搭理,吼叫道:“我的车钥匙呢?”

“你爸拿的呢,我不知道啊!”焦金凤一手捂着额头,带着哭腔说。

“你两合计起来骗我,你们是不是看我现在吸毒吸成了废人,就打算把小军弄回来替换我,他出家了,他是一个和尚,他不稀罕这些,没有我,你们老了死了就剩下狼吃狗啃,谁也指望不上,指望不上!”甑大军气急败坏地说。

正在这时候酒气汹汹的甑庆寿从里屋出来,今天他喝多了酒,在里屋休息,被甑大军的叫骂声吵醒,气不打一出来,再一看焦金凤捂着额头,血流的到处都是,“畜生,你想行凶?每天不干正事,瞧你那德性,我今天打死你!”上去给了甑大军一个耳光,甑大军平时都不知道耳光是什么味道,这一巴掌把他打急了,再加上毒品的作用,他就像一条疯了的野兽一样,跳起来一把把茶几的水果刀拎了起来,双手捧刀对着甑庆寿。

“怎么,你还想杀你老子,反了天了!你刺刺试试?”

哪知此时的甑大军已经完全没有理性,一刀刺向甑庆寿,正扎到大腿的动脉上,顿时鲜血喷涌而出,顷刻间整个屋子仿佛都笼罩在猩红和血腥当中,谁知这些都没有吓住甑大军,眼前的情景反而更刺激了他,如同那白色粉末凝聚成的青烟,让他每个细胞都幸福膨胀,他举刀又向甑庆寿刺来,情急之下,甑庆寿摸起茶几上的一个烟灰缸用力一挡,哪想正打在了甑大军的太阳穴上,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在地板上弹跳着翻了几个跟头才悄然无声地落在那里,然而甑大军却并没有这样折腾,他仰面跌倒在地上,甚至没哼一声,一动不动躺在那里。焦金凤赶快爬过来扶起,放声哭喊,可甑大军没有一丝的反应,用手去摸甑大军的鼻息,已经停止了呼吸。

此时的甑庆寿大腿还在喷血,整个人都倒在血泊当中,由于求生的本能他也顾不上甑大军的死活,颤抖的对焦金凤说:“你愣着干什么,赶快给我叫大夫,不,先找绳子勒紧我的腿,止血……”

焦金凤慢慢地放下甑大军的尸体,起身走到甑庆寿跟前,“啊……”只听甑庆寿一声惨叫,一把刀子从他的前胸穿到了后背,“你杀了我儿子,你也别想活,让你杀?让你杀?让你杀?”焦金凤接连捅了十几刀,每一刀都是她这些年来的怨恨,所有的恩恩怨怨都凝聚刀尖,此时统统发泄,毫无保留。甑庆寿早已非命,现在彻彻底底的变成了一个血人,而焦金凤也是如此,连她的头发都已成了红色,而且还顺着发丝滴滴向下淌落,满墙满地满屋都是片片殷红,当她停下来的时候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从血泊中爬起,放声大哭,许久后开始大笑,她疯了……

声音惊动了左邻右舍,当人们聚集着来到甑家大门口时,个个被眼前的恐怖情景惊得目瞪口呆,甑庆寿和甑大军像两个血葫芦一样躺着那里,而满身是血的焦金凤手里挥舞着那把水果刀,又哭又笑又蹦。

“不好了,焦金凤杀了甑支书和她儿子,赶快报警啊!”缓过神的人们大声叫喊。

“我的天哪,这是怎么了?”随着这哭声一个人挤开人群钻了进来,不是旁人正是焦金凤的弟弟焦大头,“姐姐,你,你,你断了我的摇钱树,毁了我的前途啊!”焦大头咧嘴大哭起来,痛的前仰后合,人们从未见过他如此的伤心。哭了一阵子,看到无人规劝,他停止了哭声,走到焦金凤前,准备询问事情的经过,可是焦金凤一把抱住他,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仍然是哭一阵笑一阵,情绪十分激动,任凭焦大头怎么求饶都不放开,此时的焦金凤已经疯癫,已经认不得自己的弟弟,哪里还能听得进话?

正在此时,警笛由远及近,乡派出所的所长带着两个部下已经赶到了,可是看到眼前的情景也大大的出乎所料,所长于是用颤抖的双手给上级公安局打电话,“公安局吗?我是娄所长,匈奴村出了重大杀人案,支书甑庆寿全家被杀了,现在凶犯劫持人质,气焰十分的嚣张,请求特警、武警、防暴警马上支援!”

没过多久,黑压压一片警车呼啸而来,顶上闪烁的警灯如同一条耀眼的长龙,十分绚烂。人们从来没见过这种场景,即使是矿上发生了瓦斯爆炸这样的大事故也没有动用这么警力,其场面更是逊色了万分,整个匈奴村几乎都被围了起来,大腹便便的公安局长临阵指挥,缩着头躲在防爆警察的盾牌下,用喇叭喊话,“里面的人你听着,你已经被包围了,赶快放下武器投降,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否则等待你的只能是死路一条!”喊了多少遍,焦金凤都无动于衷,挥舞着水果刀哭哭笑笑,村子里观看的人群中,一个小孩实在看不下了,低低的对他妈妈说:“妈,你说疯子能听懂这些话吗?”她母亲赶快用手捂住了她的嘴,生怕这群气势浩大的威武之师听到。

最后,公安局长失去了耐心,对狙击手说:“你可以开枪了,要一枪毙命!”

这个年轻的武警浑身直哆嗦,在这清平盛世,万家祥和的年代里,他从见过这个场面,更没有杀过人,这时要用自己的手杀死这个满身是血的疯女人,他紧张的额头鬓角大汗淋漓,几乎都要尿到裤子里,在局长的再三催促下,他瞄准闭眼开了一枪,可是此时正好焦大头的头晃动了一下,狙击手的枪法就是精湛,枪响人亡,再看焦大头的脑袋已经被打开了花,死尸栽倒,无声无息。当他睁眼看到眼前的情景时,才知道打错了,之后又是一枪,焦金凤手里的水果刀从空中坠落,仍如先前一样,在地上弹跳了几个来回才安静下来,之后焦金凤的尸体慢慢摔倒,剧烈地抽搐了几下,这枪打到了胸口,同样致命。

就这样,匈奴村的几座大山轰然倒塌,他们几乎一夜之间少了支书、少了恶霸、少了矿长,也少了太太和少爷,所有人都兴高采烈,像过年一样放起了炮仗,村里的几座煤矿又重新易主,只不过新的矿长和新的支书,羽翼还未丰满,不敢招摇过市,既怕人们的反对而下台,又怕落到甑家那样家破人亡的结果,所以有了民主集中发展生产的新气象,大伙仿佛又回到了真正的集体所有制,干劲十足,信心满满。

最后司法部门查的甑家留下了十亿五千八百万的财产,虽然是巧取豪夺,但死无对证,无法证明财产来源非法,主要是各级头头脑脑和甑庆寿都有着千丝万缕的经济来往,他们不愿意查,更不想查,否则牵连到的恐怕也不止是这十多亿,通过继承法他们只能找到甑小军和甑丽惠,丽惠虽然是抱养,但按法律同样具有合法的继承权。甑小军并不难找,几乎甑家所有的亲朋好友都知道他出家的地方。当听到这个噩耗时,这位了凡脱世的灰袍僧人也哭的前仰后合、痛彻心扉,从自己告别尘世步入空门那天起,他预计过无数种家里的不幸,但也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这么惨,父亲和哥哥的后果不用多言,善恶轮回,这是作恶太多的后果,而母亲和舅舅,他们的过错还未到这一步,若是上天的惩罚未免太过严厉。其实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金钱所致,是金钱助长了万恶的的本性,人如果缺乏足够的扼制,为所欲为的爆发自己的兽性便是魔,当办案人员告诉他继承的财产时,虽然他也对这笔数额十分震惊,但却视之为毒蛇猛兽、罪恶的根源,坚决表示自己不愿继承,他告诉办案人员去找文正,只有他可能知道丽惠的下落,这笔钱可以全额交给丽惠处置,如果找不见丽惠,就全额捐给佛教协会。

当得知他们的来意时,文正也非常高兴,他做梦也没想到甑家会有今天,甑家两代人欠下多少条血债,竟然以这种方式如此快的结束了他们的罪恶,匈奴村及整个和他们有过交集的地方,几乎所有人的痛苦都是他们造成的,比如像长生父亲和哥哥的死,丽惠的不幸,都是万千受害者的浓缩。

在文正的指引下,他们找到了丽惠,当得知自己仇人的下场时,丽惠既有无以名状的高兴,同时又为自己不能亲自报仇而感到怅然,那种仇恨深入心底,痛彻心扉,突然而来的消息几乎让她手足无措,不敢相信,许久才平静下来。

那笔巨款很快办理了继承手续,丽惠是唯一继承人,但是她也明确表示自己不会动用一分,将来要以合适的方式救助像她这样受苦受难的孩子,当然最令她高兴的是自己可以回家看父亲了,她往后的生活再也不用躲躲藏藏提心吊胆,这种鸟儿脱笼、鱼儿入海的自由和畅快是无法言表的。甑家偌大的宅院也归了丽惠所有,她顺便告诉办案人员,自己假期再回去处理,先让自己的生父闫六九住进去,同时院子太大,可以让文正全家也搬进去,名义是让他们先行看管,其实是想让他们在窗明几净、温暖舒适的房子里享享清福。

日子过得飞快,再有几个月就毕业了,长生也没心思回去当什么老师,当然前提是他能自己找个接收的单位,而文正还想深造,几乎把所有的精力放在了考研上,早起晚归出入于自习室,像当年高考那样用功,抓紧分分秒秒为自己的梦想而奋斗。

而这段时间里最着急的莫过于秦一燕了,这位花枝招展的女生学习成绩和她的容貌形成鲜明地反比,当然这和她的精力分配也有关,马上就要毕业论文答辩了,她的论文还没有写出来,准确地说是根本写不出来。不能按时答辩,等待她的将是延期毕业,这无论对自己的脸面还是前途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她开始运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冥思苦想,思绪的尽头自然而然落到了当年那个曾拼命追求过自己的王本本同学身上,对呀,除了他估计再也没有别人可让自己利用了。

在一个月色朦胧的夜晚,秦一燕趁冷缀缀不在的时候约出了王本本,本本很诧异,这个洋气的女生几乎从不和自己说一句话,就连偶尔遇见,目光也唯恐落在本本身上,或者鄙夷的打量让本本窘迫的无地自容。借着微弱的月光,朦朦胧胧瞅着自己当年喜欢的一塌糊涂的女人,几乎抑制不住那种爱慕的冲动,结结巴巴地说:“你找我有事吗?”秦一燕一把抓住了本本的手,本本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慌得手足无措,心几乎跳到嗓子眼,顿时浑身一阵麻软。

“过去我知道对不起你,可是我心里一直也很后悔,现在你和缀缀好了,我才感到已经彻底的失去了你,原来这世上的事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可是已经晚了……说着秦一燕抽抽搭搭哭了起来。本本一头雾水,他的思维几乎应变不过来这突然发生在眼前像是梦境一样的东西。

“我……我……”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秦一燕几乎半搂着身体僵硬如铁的王本本,过了好一会儿又开口说:“本本,我对你的歉意无法弥补,想请你吃顿饭……听说市里开了一家肯德基。”

“啃的鸡是什么鸡?”本本疑惑地问道。

“是一种外国饭,我也没吃过,就是以前听说过,我想带你吃。”

秦一燕嗲着声说。

“那外国饭肯定挺贵的吧?还是算了吧,不如咱们吃大馅包子,或者酸菜馅儿饺子,或者……你爱吃什么馅儿的就吃什么馅儿的。”

“贵倒不怕,请你就得吃贵重一点,不过……”说到这里秦一燕面露难色,不再说了。

本本急迫地问:“怎么了?不过什么?”

沉默半响,秦一燕才慢吞吞的低声说:“哎……也不怕你笑话,我的毕业论文还没写完,都火烧眉毛了,这要是毕业不了……我以后该怎么办呀?”

“那,那可怎么办?我能帮你什么吗?”本本看起来比秦一燕还要着急。

“最近实在没有思路,有你这个才子帮忙可算救了我的命了,我明天就把大纲给你,下个礼拜必须得交,这么短的时间你能写出来吗?”秦一燕吐露了心声,而且还限定了最后期限。

“没问题,你明天早上就拿给我,我到图书馆就查资料就写。”本本几乎都没经过大脑就爽快的答应了。

“真是个大才子,你真厉害!”激动的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秦一燕,冲着本本的脸就亲了一下,准确地说还隔着一厘米的距离,因为她当嘴唇快贴上本本时,实在是下不了口,可是浑身早已麻木的本本也不知是亲上了还是没亲上了,激动的浑身直打哆嗦,把僵硬的身体几乎折碎成渣。

“那咱们写完了就去吃肯德基!”秦一燕最后补充道。

“呵呵……好,就吃外国鸡!”

之后的一礼拜,王本本同学就像疯了一样,每天呆在图书馆,晚上都是别人进入梦乡他才回来,还未醒来他已起床,就连吃饭也都是只啃个面包,文正他们一个礼拜都没见到本本,真以为他失踪了,冷缀缀心急的找了好几次都没找到,最后在图书馆看见满脸胡茬、身心憔悴的本本,心疼的询问,本本告诉她自己在赶一篇很重要的论文,对毕业后的工作分配至关重要,需要闭关一个礼拜,让缀缀这个阶段不用找他了。

人的潜力确实是无穷的,一个礼拜后,王本本头重脚轻、目光迷离地出现在秦一燕面前,把一篇写好的论文双手捧给人家,当秦一燕看到这救命法宝一样的东西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可是仅仅几秒钟后笑脸就变得凝重,好像十分不悦的说:“你写的这个和我的大纲思路还有些出入,我得抓紧时间修改一下,恐怕没时间吃肯德基了,以后再说吧,谢谢你啊!”还没等本本缓过神来说点什么,浑圆的臀部撑着席地的白裙翩翩而去,本本半张着嘴呆呆伫立在那里,目光随着裙摆的幅度忽上忽下。

日后的本本再见到秦一燕,等待他的是仍如既往一样冷若冰霜的表情,甚至连一语都吝啬对他。此时的本本才如梦初醒,知道被这个妖精一般的女人彻彻底底的戏弄了,气恨不过的本本决定要报复,于是就带着冷缀缀去吃了一顿肯德基,才知道这贵的出奇的外国饭根本不是什么鸡,而且难吃的出奇,花了上百块钱都没吃饱,缀缀心疼的直怪怨本本领她来这种地方,但内心也十分的高兴,感谢一向节俭的本本舍得为自己花这么多钱,让自己开了眼界。两人返回后又去吃了一顿酸菜馅儿饺子才算是饱了,回校园的时候,缀缀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趁四下无人偷偷亲了本本一口……论文答辩后,距离毕业的日子已经不到两个月了,所有的人都变的无所事事,因为自己能找到工作的这时候差不多已经联系好了,自己找不到也只能最后被分配回原籍教书,没什么可活动的必要。长生已经联系好了省里的一家单位,只等毕业后去上班就可以了,这令很多同学都很诧异,纷纷打听他到底托了什么人,花了多少钱,其实内中的缘由只有自己知道,他去的是省地质勘测局,常年出野外,工作辛苦,一般人都不愿意去,最近几年都没有招上人,有大学生光顾当然是招贤若渴。长生之所以如此,他还是没从塔娜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想通过常年艰苦的野外生活来磨练自己的意志,忘却过去的生活。

他仍然每天晚上都独自拖着疲沓的身影出现在往常和塔娜约会的湖畔,呆呆望着波光粼粼中的夕阳西下,金辉洒尽,直到月上柳梢,夜阑人杳才恋恋离去,日复一日,从未间断,哪怕是细雨绵绵或暴雨倾盆都雷打不动,好让体肤的刺激来缓解他心中的苦痛。夜幕已深,湖水清清,凉风飕飕,他仿佛看到了塔娜的身影,是的,无数次都希望对方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但他知道这是幻觉,痛定思痛,所有美好场景的回忆都像是一次次揭开他那刚刚结痂的伤口,痛彻心扉。然而他却闻到了那熟悉的清香,是的,是塔娜身上的香味,即使上帝去掉他身上所有的知觉、视觉,只要留给他鼻子,即使是老朽龙钟他也不会忘却这种味道。没错,就是她。他睁开眼睛,不远处塔娜站在那里,看着自己,却一句话也不说,长生多希望她是与自己再续前缘,但同时马上就明白这几乎已无可能,塔娜肯定是有什么事找自己。

“你有什么事吗?”他淡淡的说,仿佛是很平静却又充满执拗。

“我……我……”塔娜通通吐吐了半天都没说出来,长生也没追问,两人几乎以不变的姿态凝固在那里,半响无语,水声潺潺,偶尔夹杂一声蝉鸣半语蛙躁,幽静的仿佛要掩掉彼此内心波澜的汹涌澎湃。

“马上就毕业了,天各一方,恐怕再也难以相见,我知道我内心的愧歉无论如何都不能弥补我对你的伤害,是我辜负了你这么多年的感情,……我俩相处几年,恩爱一场,我想把我的……把我的第一次献给你!”最后几个字塔娜却说的斩钉截铁。

长生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内心热血沸腾,他想不通塔娜竟然有如此荒唐的想法,同时也十分的感动。

“一直以来,我恋爱你的冰清玉洁,不舍占有你的毫发而影响你的完整……如今你我已成路人,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你还是把你的第一次在新婚之夜留给你的丈夫吧,我不能为自己的私欲去占有了你的纯洁,我不忍,也不舍,更怕这样会成为你结婚后不幸的根源……你若还是我当年在草原上第一次见到淳朴之极清秀之极豁朗之极的萨仁塔娜,就请自重吧!”长生扭头而去,没有丝毫留恋。

看着长生远去的背影,塔娜心中难受的无以言表,是羞是愤,是悲是恨,五味杂陈,她实在是没办法了,人事处长已经给了她最后通牒,说有好几个其它系的女生都和自己竞争,只是处长更喜欢塔娜的异域风情。可是这是自己的第一次啊,就连自己相爱多年的初恋长生都没有轻易将它拿去,何况容貌老丑、品行卑劣的官老爷呢?虽然少数民族对贞洁的观念并没有汉族那样看得异常之重,但是对于任何一个少女来说第一次都是弥足珍贵。她经过无数个不眠之夜,鼓足平生勇气对长生说出的话竟然就这样被对方无情的否定了,看来长生和自己的情意到此已尽。凉风袭来,四周阴森森,心田冷飕飕,直凉到脊背遍及全身,此时她仿佛解脱一般,对自己美好未来的憧憬让她变得义无反顾,咬紧嘴唇,疾步走回宿舍,在走廊的公话上给人事处长打了个电话,约定明天晚上在学校的招待所见……

第二天晚上,长生又来到湖畔,在别的地方他无法打发漫漫孤夜,至从昨天和塔娜见面之后,他的心情更加难受,不知塔娜因何有这样的想法,自己的心绪波澜起伏,既然塔娜如此的爱自己,为何义无反顾、毅然决然的和自己分手呢?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爱情,如果有无数种原因让相爱的人不能长相厮守,毕竟需要两个人为之努力过奋斗过,即使最后没有走到一起,也会抱头痛哭,表达对彼此的留恋,也是对曾经的付出和得到的一种回报,以表达过去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切和何等的无奈!可是塔娜分手的时候说的是不爱自己了,可现在又要把最宝贵的东西献出来,说是对自己的回报,一切都混乱的让自己无法想象,无法理解……

他静静地望着幽黑阴冷的湖面,有一种愤然跃进的冲动,好让这冰冷的湖水淹没自己的烦扰,结束自己的苦痛,然而他清醒地知道自己从病魔中夺回的生命是何等的不易,这个世界上没有比生命更宝贵的东西,即使是爱情,在时间面前一切都会抚平,而自己需要的仅仅是时间……夜已深,很快要到宿舍熄灯关门的点儿,长生低头踱步,无精打采地向学校走去,当路过学校招待所的时候,在昏暗的路灯下,他隐约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相拥而出,看清了,是的,是塔娜和人事处长,长生顿时僵直在那里,整个心都瞬间四裂迸散,难受的无以言表,整个人仿佛都已死去,只留下一个躯体在风中空空荡荡地摇曳。当他再一次清醒之后,浑身酥软,大口呕吐,五脏六腑几乎全部倾泻而出……

眼看就要毕业了,可是研究生面试的成绩还没有出来,文正实在有些撑不住了,因为他并没有像别人一样两手准备,自己连工作都没去找,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到读研上,如若失败,自己将会被分配回原籍教书。他自信考的很好,坚信自己一定会考上,公布只是时间问题。然而漫长的等待,让他的耐心和自信逐渐丧失,现在竟然惶恐起来,不知如何是好。长生给他出主意,自己应该去活动一下,而且掏出三百块钱,让他买些东西去看看自己报考的那个导师,文正有些不解,“人家那么大的教授会稀罕咱们这点东西,这样的话会不会弄巧成拙,给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呢?”

“哎呀,文正,你不是读书读呆了吧,孔子收徒还要三斤肉干呢,你怎么知道人家不稀罕?就算你买箱苹果送去人家也省得动手自己买了……他为什么这么晚了都不公布录取名单,就是等你们活动的,他就一个名额,竞争的人好几个,我知道秦一燕也和你报的同一个导师,当然从成绩上来说,她和你没法比,但是从人家的灵活度,活动能力来说是你的一千倍都不过分,你抓紧买点东西去看看吧,钱不够再从我这里拿。”

文正从长生手里拿上钱飞奔到商店买了些烟酒,傍晚时分他满手拎着这些东西像贼一样东张西望地向学校的家属楼走去。当快要到那个教授的楼门口时,他发现有一个人在自己的前面按教授家的门铃,正是秦一燕,文正内心一阵紧张,他深怕对方看见自己这样的竞争方式而感到窘迫,同时又为没有抢到她的前面而担忧,但是看见秦一燕手中什么都没拿的时候,心中稍有了一些聊以慰藉的坦然。秦一燕今天打扮的分外妖娆,头发是刚洗过的,还没有干透,离着几十米他已经嗅到那浓重的胭脂味道。没想到教授竟然迎接了下来,看来这个教授真是平易近人啊!

文正躲到一个角落,坐下来等待秦一燕下来后自己再上去,然而这真是个漫长的等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已经快两个小时了,秦一燕还没下来,文正急切的踱来踱去,蚊虫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成群地飞绕在他身旁,手臂被叮的像颗粒饱满的玉米棒子一样,而内心的叮咬更甚于此。难道秦一燕在上面吃上饭了,不对呀,那个教授是单身住在这里,平常在食堂吃饭,正在这时楼道门开了,教授把秦一燕送了下来,看来这个教授确实是不错,对于一个学生的拜访还迎上去送下来。突然他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就在那个老教授要和秦一燕分开的时候,两人拥到了一起,狂吻起来,那白发苍苍的脑袋忘情地涌入了波涛汹涌中……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准确地说是不敢相信这个世界还有如此龌蹉的事,在利益和欲望面前不管是懵懂少女还是满腹人伦道德的教授都赤条条变成了禽兽,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秦一燕能在上面呆这么久的原因了。文正几乎是小跑着离开这里,就像做下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被别人发现一样惶恐而匆忙。

回到宿舍,把这些礼物扔到了床上,一屁股坐下来不住的喘气,长生惊讶的问道:“怎么了?人家教授不收?”

缓了好一阵子,文正才像霜打一样无精打采地说:“我不读研了,准备按分配回咱们那里教书。”

第二天,考研面试总成绩就公布了,秦一燕第一被录取,其他人都落榜,然而事情比预料的还要糟糕,没过几天,班主任又摇头尾巴晃的把文正叫到办公室说,响应国家号召,让文正到边疆牧区去支边,文正纳闷,“为什么是我?”

“别人要么找了工作,要么响应分配,要么读研,而只有你拖到现在,支边是很光荣的任务,这是国家对你的信任和培养,这是系里的决定!”班主任把最后这句说的分外洪亮,这是明确地告诉文正这就是最后决议,不容更改。文正有些愤怒地说:“我要是不去呢?”

“那学校不给你发派遣证,毕业证也发不了!”班主任摇摆着浑身各个零件转身而去,文正知道这是自己对变态那三板凳导致的结果,哭笑不得。

长生和丽惠规劝他,说明年可以再考研离开,短短的一年很快就过去了,丽惠更是打趣的温情地说:“你下去边教书边考研,假期我去看你,如果你愿意呆着那里,我毕业后也去,陪你一辈子过耕读育人的生活。”

文正打趣道:“我怎么敢把一位亿万富翁留在身边耕田织布呢?”丽惠轻轻捶了他一些,假装嗔怒。

是的,他和丽惠的未来肯定不在那里,事到如今,文正也只能如此,他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到了明年的考研上。然而令他高兴的是去边疆农村的学校任教还有月把时间,这次他可以和长生、丽惠结伴回匈奴村,特别是丽惠多少年没回去了,如今的匈奴村和往日大不相同,天分外的晴朗和开阔,往日的人间炼狱现在恬然宁静,一副田园风光,清风绿树,层层梯田郁郁葱葱,沟壑深处的煤田被从新整治,早已停产了。

闫六九的身体很硬朗,至从丽惠回来后,他的腿也好像好了很多,走路也变得分外利索,住在高大宽敞的房子里,穿着也干净整洁了许多,变卖了甑家留下的那些用不上的杂七杂八的奢侈用品,手头就有好几万,衣食无忧,平时与文正的父亲和爷爷聊聊天,玩玩棋,一下子过上了天堂般的生活。而文正的父亲也不下井了,在甑家南院的一间空房开了一个小卖部,由于他良好的人品和优惠的价格,生意兴隆,每天有上百块的收入,可以说他们这个外来户在村里已经过上了上等人的生活,特别是丽惠继承了十多亿的资产,虽然并未花销,但是自古以来嫌贫爱富的观念让所有人对继承甑家房产的闫李二家十分的恭敬。文正真是感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甑家的覆灭让多少人翻身,多少人致富,多少人幸福!往日乌漆墨黑的匈奴村顷刻间变成了人间沃土,清明世界。

另外让两个人激动不已的是,回村不久后,两家人就给他俩举办了订婚仪式,在农村,这基本上就等于说两人的婚事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以后他俩再也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而是未婚的夫妇。除了请亲近的人来喝喜酒,并没有张扬和浪费,丽惠连身新衣服都没买,文正奶奶十分过意不去,但丽惠说新社会不讲求这些,老人们健康快乐就是他们最大的幸福。长生竟然带着他妈过来一起道贺,至从长生回来就回到了家里,看来他和母亲摒弃前嫌,人们对长生也是刮目相看,看着长生的心情也变得大好,文正和丽惠都替自己这位挚友而高兴。

不久就要各奔东西,文正要去北边的边疆报到教学,长生直接去东边的草原和那里的勘探队会合,而丽惠又要南下完成她最后一年的大学生活。临行的前几天,三人像小时候一样走遍了曾经玩耍过的山间沟壑,文正又一次把橙黄的沙棘和曾经尝遍的各色野果双手递给丽惠,把红艳的山丹丹和幽兰的马莲花编制而成的花环戴在她头上,此情此景如同当年,两个不幸的孩童走到一起,相互慰藉,共同奋斗,想到这些,彼此又一次热泪盈眶。他们还去看了上初中时的乌金洼中学,读高中的林胡中学,特别是那个多少次曾经吐心声筑真情的湖畔,一切一切恍如昨日,回首过去,这许多苦痛都是他们人生极其宝贵的财产。

同样是分别时刻,丽惠还如往常一样交给文正一封厚厚的书信,此时此刻,任何言语都表达不出那种依依不舍的心情,在飞驰的列车上文正打开了信纸:

挥一挥手,我目送你走,只觉得心里好难受,你消失在眼中,我无从忍受,此情不知到何时休。不说是否该走,不说是否该留,请你别松开我的双手,不说一往情深,不说难舍难分,只希望此刻能多一些长久。

孤独的夜,让我的相思无处可逃,我知道我已无法改变你的好,我别无所求,只希望相爱相随到老,陪伴度过你的一生,岁岁月月情更深,经过多少坎坷艰辛的旅程,雨打风吹不离分。

不会忘记,我们在春风里陶醉飘逸,仲夏夜里绵绵细语,聆听那秋虫的呢喃,迎雪花飘落满地。起起落落多少事,历历在眼前,反反复复多少事,天天都在变,长长短短多少事,件件难说定,是是非非多少事,处处躲不开,有多少苦涩,总是在心中埋,如果来生还是今生的重复,让我重头再来。深怕爱就像昙花一现,稍纵就会消失不见,幸福在一线之间,有苦涩才有甘甜,是缘没有人可以改变,就会完完全全生生世世永永远远。我把幸福当成了赌注,输了你我输了全部,你永远是我全部的所有。

人人都说相思苦,离人心上苦缠绵,我说相思难,山高路远难相见,一点愁,感慨万千,红豆应无言,红烛为谁燃,就算人间有风情万种,我依然情有独钟。此去千山万水,山高路险,我柔情万种,怎诉心中语万千……

亲爱的,这是近二十首歌词组合而成的信,完全代表我的心声,这是我唱给你的,你听到了吗?

耳畔响起丽惠的歌声,是那世界上最熟悉和甜美的声音,悠扬婉转,情意深长,文正眼泪潸然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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