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由北向南,过桥穿洞,上山下坡,奔腾在不断变换、千姿百态的大地上,经过两天两夜的辗转,成都到了。丽惠找到了当地的公安部门查赵青竹这个人,结果却令她大失所望,没有这个人,丽惠不甘心央求人家查查有没有曾经叫过这个名字的人,翻遍档案资料发现这个名字1982年就注销了,到底是死了还是迁走了或者改名了,并无准确的纪录,那时候还没有电脑,后来联网的时候也没有输入这些内容。线索至此中断,没想到自己期盼了整个记忆的梦想就以这样的结果戛然而止,破灭的无影无踪。看来只有从长计议,她想到了回家,当然这个家不是匈奴村,而是胡奶奶那里,自己和她们住在一起,彼此都是个照应,然后找个工作,同时还可以偷偷看望和接济读研的文正,其实她根本没有勇气和决心把文正彻底的忘了,那是刻在心底的爱恋,终生都不会忘却。
丽惠的求职并不顺利,原因就是她大学没有毕业,准确的说是没有毕业证,其实当时论文答辩都结束了,只等毕业,结果丽惠突然失踪,学校就认为她没完成学业,后来丽惠再三和校方沟通,学校才给她发了个肄业证,这只能证明她曾经上过几天大学。面对铺天盖地的大学毕业生,没有单位愿意要这种学生,关键是根本就没有派遣证,没法办理正式的录用手续。
快一个多月了,丽惠都没找到工作,胡奶奶心疼地说:“丽惠,要么你再开个补课班吧,你教的那么好,肯定不缺生源,挣的钱比上班强多了,而且还自在,不用看领导的脸色,再说了咱也不缺钱啊!”是啊,丽惠是个十亿富翁,这辈子啥都不干,也绝对会锦衣玉食。但丽惠觉得自己毕竟上了大学,她要在更大的舞台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至于继承的那些钱,她自己一分都不会动,等日后成立一个扶助贫困孤儿的基金,要让像自己和文正这样的孩子少受一些磨难,和其他孩子一样可以上得起学,吃的饱,穿的暖。于是她直接告诉胡奶奶,说自己不会放弃,找一些私立的单位,估计人家门槛低些。
胡奶奶马上说:“就是,我知道咱们全市最大的一家房地产公司就是私营的,老板还是个女的,那里的工资待遇比公家的厂子高多了,老板好像叫赵新竹,还是全省的明星企业家呢!”
丽惠一怔,这个名字和自己的母亲只差一个字,但是马上又归于冷静,别说是差一个字,就是都一样也不一定是自己的母亲,而且母亲是成都人,自己去查这个名字已经注销二十多年了。不过她还真想去这家单位试试,看能不能找上工作。
新竹房地产公司坐落在市中心,十分的气派,据说全市三分之一的楼都是他们盖的,自己的总部当然也尽显霸气。当丽惠来的时候,还正巧他们这里招人,虽然丽惠的形象气质语言表达都令面试官万分满意,但是当让她出示毕业证的时候,丽惠却告诉对方自己是北方大学肄业,面试官马上改变了态度,“我们公司是家在全省都非常有实力的地产公司,正牌大学生挤破了头也进不来,何况你这种情况,虽然北方大学是名校,但你没念完啊,如果录用了你的话传出去显得我们公司的品味也低了。”
丽惠对最后的话非常反感,但也没发作,正准备收拾东西离开,门口进来一个人,几个面试官马上站起来诚惶诚恐地点头说:“少总。”丽惠扭头看,原来进来的这个人还是个十分稚嫩的青年,看样子比自己还年轻两三岁,穿着打扮十分考究,不过看起来一身正气,长得也很端正。
他点头示意几位面试官坐下,“我听到了你们的说话,就想问一下现在的学校还有肄业这么一说?什么原因他们不让你毕业。”
丽惠也没当回事,顺便说了一句:“我的论文没过关。”
“哎呀,我就讨厌那帮老学究们抱着什么论文不放手,那能代表出真正的能力吗?”接着对那几个人说:“我看呀,应该给这位同学一个机会,我们卖房子靠业绩,不靠写论文,要是干的好说不准我们又发现了一个比尔盖茨。”
“是啊,是啊,少总说的对,还不赶快谢谢少总。”
“哎,谢我干嘛,我只是提个意见,再说了,能不能留下你,要看你的业绩,和我没干系。还有公司的事我不插手,我妈是我让假期来实习的,我也才是大二,北方大学经济贸易系,你还算是我学姐呢。”
看来这就是那位赵总的公子了,丽惠微笑点头表示谢意,人家也只是轻微点了一下头就转身离开了,并不多说什么。“既然少总都发话了,我们就破一次例,但是要从最基本的销售员干起,明天就上班吧!”面试官一本正经地对丽惠说。
“对了,你把身份证出示一下,这是最后一道程序,我们得给你备案。”丽惠正要转身离去的时候,面试官突然补充道。
丽惠掏了出来,“甑丽惠,那你简历怎么写着闫丽惠啊!”
“这个,哎,一下子解释不清楚,那按身份证,叫我甑丽惠吧。”她是在甑家上的户,所以身份证改不过来。
一转眼,两年过去了,丽惠充分施展自己的才华,一直是销售部的销售状元,已经被提升为销售主管助理,如果不是销售经理怕她出人头地超越自己,老压着她不让和上面的领导接触,她估计早就高升了。她平常通过在地质勘测局总部上班的长生接济读研的文正和在家乡的父亲,但不肯让长生透露任何关于自己的一点消息,文正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竟然和自己在一个城市,长生平常老支助他的钱也竟然是丽惠给的。
丽惠一直和人打听那位赵总的情况,但是人家告诉她,赵总岂是谁都能见到的?只有那些各个部门的经理开会的时候才能见到,而且只有重大会议人家才来,一年也见不到几次。丽惠又打听赵总是哪里人?大伙都说不知道,不过好像是南方人,长是很秀丽,另外最主要的是她是本市市委书记的夫人,每每提到这些,那些和丽惠说话的员工都把腰板挺得直直的,狐假虎威的样子仿佛自己就是市委书记家的总管一样威风八面,盛气凌人。
一天,销售主管十分紧张地说:“赵总来了,突查让各部门负责人去汇报工作,咱们部门经理出差了,让我去,可我还没你熟悉具体情况呢,你给我写材料也来不及了,这样吧,我带着你去开会,到时候由你来汇报。”丽惠非常高兴,她倒不是为了能在老总面前露面表现而高兴,只是因为自己终于可以见见这位和母亲只差一个字的女强人了。
然而这次见面让丽惠陷入了巨大的疑惑中,这位赵总竟然和自己长的十分相像,一见面就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更加凑巧地是这位赵总说的普通话明显带有四川口音。然而丽惠的出现同样让这位赵总陷入了恐慌,面前的这个女子几乎和自己年轻时一模一样,不但是样貌,甚至一颦一笑,以及所表现出的那种傲人的气质都十分相仿。
丽惠汇报的非常好,流畅,细致,关键是有自己创设性的意见,赵总直接说“这位员工讲的非常好,你是?”
销售主管马上像花一样笑着说:“甑丽惠,我的助理,来单位两年多了,销售业绩一直名列前茅。”
“这个你刚才介绍过了,我是问她是哪里人?”销售主管一下子蔫了下来,不敢言语,心里暗骂:“鬼才知道你要问她是哪里人,你要是问她喜欢吃什么,我也能猜出吗?”
“嗯,就是咱们省林胡县人。”
“林胡县?哪个村子?”
“啊?”丽惠不敢相信她竟然问的如此详细。
正欲回答,赵总却又说:“算了,说了我也不知道。”
大伙儿都非常惊讶这位平时极其高傲,冷若冰霜的赵总今天怎么会对这个小姑娘如此好奇?更令他们惊讶地是他们发现赵总和甑丽惠长的也太像了……赵总接着说:“小甑同志,我挺喜欢的,也很有能力,以后就给我当助理吧,王主管啊,我可要割你之爱了。”
“赵总,那怎么说的,只要赵总喜欢,只要为了公司好……”销售主管点头哈腰趁机表现了一番,但内心里对丽惠艳羡的要死,一个刚来了两年的黄毛丫头就做了总裁助理,这恐怕是自己一辈子都到不了的高度,她怎么那么幸运呀?包括所有的主管和经理们都是这样想的,却不敢吭声。
赵新竹大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重重地关上了门,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一阵眩晕,是自己的女儿吗?林胡人,年龄相仿,只是她姓甑不是姓闫,但模样太像了,几乎是自己年轻时的翻版,可以肯定地说面前的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儿,今天她差点问了她的老家和生辰八字,她也生怕事情如自己预料的一样,这样的话还能给自己留下一丝不确认的余地,否则会引起她的怀疑,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当场就把她安排到了自己的身边,做了自己的助理。
“如果她要相认,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她反复的问自己,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否则自己就会身败名裂,失去现在的一切,特别是自己的家庭。但是这个可怜的女儿她是怎么长大的?没有母亲她得受多少的苦?她为什么要来自己的公司?难道她……
门一下子推开了,赵新竹吓了一跳,正欲发火,谁敢不敲门就进自己的办公室?看见儿子温思北笑盈盈地探进脑袋来,“妈,干嘛呢?脸色那么不好看。”见是自己的宝贝儿子,一下子转怒为喜,“妈没事,估计是太累了……毛毛躁躁的,什么事把你着急的?”
“能有啥事,都毕业了,你和我爸到底商量了个啥结果,我的下一步是怎么安排的?爸爸让我到政府当公务员,说以后好从政,你是让我管理公司,让我经商,爷爷奶奶让我出国深造,我到底该听谁的呀?”
“我们思北都这么大了,该有自己的意见了,你就放开说,我们听你的意见。”
温思北一下子高兴起来,“首先我不想从政,我不喜欢像我爸那样有那么多应酬,其次我还想学习,学习国外的先进管理经验以后回来帮你打点公司。”
“哼,你还是想出国,明说嘛,跟妈还绕弯子,看来我是指望不上你给我分担了,其实我和你爸不是不让你出国,只是怕你一个人在外面,不能自律,学坏了,现在那帮出国的孩子,本来好好的,一出国,本事没学到,最后都变成了纨绔子弟。”
“妈,你儿子是什么样人,你不知道吗?”
“我对你呀是放心的,但是你和我俩都不一样,过分的善良,过分的心软,又过分的执着……”
“行了,妈,你都快把儿子说成是羔羊了。”
这时温思北回头发现丽惠站在门口不远,笑着说:“姐姐,是你?是找我妈吗?”原来丽惠被提拔后,候在门外,等赵新竹给她安排具体工作呢!
丽惠微笑点点头,赵新竹一看是丽惠,心一下子跳到嗓子眼,“思北怎么和她认识?还叫姐姐?”暗自揣测。
“有什么事吗?”
“赵总,我等您安排工作呢。”
“哦,也没什么,平时公司的重要事情你通知我,一些事情你替我解决就行,年轻人嘛,潜力无限,我信任你,好好干啊!”从内心说她同爱思北一样爱丽惠,虽然尽量控制自己,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
“思北啊,这是我的新助理甑丽惠,以后多向人家学习啊,还要像自己亲人一样对待。”温思北听着这话有些纳闷,“妈妈怎么今天对员工也这么抬爱,还要像亲人一样对待?她以前可不是这样。”
“一定,一定,妈,她还是我当年破例招聘进来的呢,看来真是个人才啊,两年就做上总裁助理了!”温思北笑着对丽惠说。
“妈,我怎么看着丽惠和你年轻的时候特别像啊,我小时候记的你的样子就是这样,所以从第一眼看见她就觉得特别亲切。”温思北突然说这么一句,惊得赵新竹打了个冷战。
“哦,那是有缘啊,不过这个世界确实有好多人长的挺像的。”赵新竹语无伦次地打圆场。
大学毕业的温思北,准备出几年国开开眼界再回来继承母亲的产业,他有自己的想法却从不轻易表露,从小他就是个听话的孩子,虽然家境殷实,父母身居高位,可他却做事谨慎,为人和善,一点都不张扬,很多同学直到毕业也不知道他的显赫身世,同宿舍有个处长的公子,平常老在他面前显摆,老在言语上压着别人,他也一笑了之,不争不辩不计较。就连自己想出国深造这件事他都是串通了最疼爱自己的爷爷奶奶,让他们提出来,不怪乎曾经做过省级领导的爷爷常说:“我们家思北,不但儒雅,还有大将分度,超过了你父母。”
今天虽然母亲同意了自己出国的事,按理说应该非常高兴,然而他却变得心事重重,甚至魂不守舍,老是发呆。因为一个人已经悄然闯入了他的心田,而且不能自已,他要对自己的未来从新打算了。
两年前他偶遇丽惠,而且出面说话破格录取了丽惠,虽然当时没有什么想法,但不违心地说并不是因为自己不屑什么毕业论文,而是他为丽惠的气质所倾倒,她不但漂亮,还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当时匆匆一过,加上自己还小,倒也没有更深入的想法。今天在公司里再一次见到丽惠,那种清新和优雅几乎瞬间占据了他的大脑,而且无法自拔,特别是那种莫名的亲切感更加强烈。他想那大概是爱情的感觉吧,是的,他几乎是一下子深深的爱上了丽惠,而且爱的那么深刻那么强烈。他是典型的高帅富,再加上人品好,气质佳,可以说从小到大都是所有女生追逐的对象,然而他谁都看不上,都大学毕业了,却从来没有一个女生让他倾心,自己的恋爱经历仍然是一片空白,今天一见钟情,让他心中埋藏多年的那股的爱情之火迅速点燃,而且烈焰熊熊。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着丽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那么可人,他不打算出国了,他明天就要去公司上班,去追求丽惠,想到这里,他一刻也不能等,起身下床敲开了母亲的卧室,“思北,都几点了,怎么你还不睡?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吗?”赵新竹揉着眼睛问儿子。
“不好意思,妈妈,我再三考虑,决定不出国了,想去你公司上班,明天就去。”
“你这孩子怎么说变就变,这是好事啊,妈妈高兴,我当什么大事呢,不等到明天再说,好了,赶快睡吧!”赵新竹带着疼爱的责怪。
“妈妈,那你给我安排什么职位?”
“嗯,你想到哪个部门?公司的各个部门你都实习过了,由你挑。”
“我想和您新来的助理一块儿给您帮忙,她刚上来有些事情不懂,我又是你的全权代理,我想我和她一起共同出面能更好的解决一些事情,也能彻底的替您分担。”
“呵呵,想法不错,以后我就一男一女两个助理了。”
看着儿子高兴的关门离去,赵新竹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儿子怎么会对丽惠这么看重?不过如果丽惠是自己的女儿的话,这样儿子和女儿,自己两个最亲爱的人成了自己的接班人,那是多么快乐的一件事啊,可是当她看到旁边空空的枕头时,心中马上不安起来,丈夫作为市委书记是个大忙人,经常不回家来,如果他有一天知道自己有过这么一段经历,而且还有个女儿的时候会怎么样呢?他们的婚姻还能维持吗?特别是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创下的成果会不会功亏一篑呢?
丈夫温良和自己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两人从小都在省委大院长大,两人的家长都是省委的高干,而且还是老战友,从小一块玩大的两个人郎才女貌,正如她们父母期盼的那样,在高中的时候两人就偷偷确立了恋爱关系,然而文化大革命的发生让她们原本平坦的人生之路瞬间跌倒低谷,她们的父母纷纷被打倒,温良下乡到了陕北农村,之后就无了音信,而自己又遭受了那些难以启齿的劫难,最后才回到成都。回到成都后,父母已经平反,没想到有一天,温良和他的父母来了她们家,他们也是刚刚从陕北回来,来问候多年不见的老战友,不论大人,还是这对恋人的久别重逢,让她们之间的结合顺理成章,当即就确定了下了这桩婚事。
温良没有问自己的过去,竟然连自己把名字由赵青竹改成赵新竹都没有过问,其实多少次她都决定如果丈夫问起过去的事她一定会坦诚相告,可是温良却只字未提,但是有时候他会突然的阴郁,让人感觉到他内心的不快。丈夫走的是仕途,由于特殊的背景和人脉关系,可以说是一路坦途,前几年调到北方做了市委副书记,不久又当了市长、市委书记,而自己也把之前的公司迁到这里,而且越做越大,在改革开放发展经济的大趋势下风头甚至压过了自己的丈夫。然而来到这个地方,一切都是那么顺畅的情况下,自己却连一个安稳觉都没睡过,越是离这片黄土越近,自己对女儿的思念也就越甚,有时候她做梦梦见自己的女儿饥寒交迫,贫病交加,忍不住想去青家湾去寻找,但最终她还是没有勇气成行。想起离开青家湾的时候,女儿还不到一岁,当她在襁褓中睡醒之时,再也见不到自己的母亲,她一定会撕心裂肺的痛哭和寻找……从小得不到母爱,她需要经受多少心灵和肉体上的煎熬?她的成长一定会无比艰辛……
温思北开始强烈地追求丽惠,他不是张扬和冲动的人,润物无声,丽惠当然能感受到他的用意,他几乎偷偷给了自己所有能做到的关心和帮助,想尽一切办法接近自己。然而她却十分恰当地表现着自己的态度,几乎不给对方一点机会,态度决绝的不容有一丝的犹豫。连所有的女同事都在背地里诅咒她的不识抬举,她们嫉妒这位才貌人品背景皆十分突出的的公子怎么如此痴情这位冷若冰霜的女子,甚至都不吝看她们这些人一眼,你甑丽惠就是再漂亮再优秀,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像少总裁这种各方面条件俱佳的男人!然而丽惠深深的明白,这位比自己小两岁的少总不但是个好人,而且也很优秀,但是他很有可能是自己的弟弟,凭直觉几乎十有八九,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心中只有一个人,哪怕思北不是自己的弟弟,自己的心也被这个人占的满满的,容不下别人的一丝一毫。
下班的时候,温思北又约自己,“丽惠,明天是礼拜天,去我们家吃饭吧,你看看我做的饭怎么看样?嗯,这也是妈妈的意思。”看出他说话很惶恐,估计是被丽惠太多的拒绝,她显然是十分的拘谨。以前他曾找过各种理由,什么看电影、爬山、看演唱会、打高尔夫、棒球,什么大饭店,什么东洋菜西洋菜,丽惠统统都以不同的理由回绝了,最后想到了在家里吃饭,不知这次能不能请动,甚至还搬出了自己的母亲。丽惠想了一下,自己也想找个单独的时间和赵新竹好好谈谈,趁机把她们之间的真正关系打探清楚,迟早都是要知道结果的,彼此都不要这么煎熬了。
“是吗?你还会做饭呢?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温思北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结结巴巴地说:“好,好,明天我开车去接你。”
“不用了,我去市委大院,到了给你打电话!”
“啊?你知道我住市委大院?”
“傻孩子,全公司的人估计都知道,就你还当个秘密呢!”丽惠调侃道,不过她还真觉得温思北特别可爱,这个时候思北半张着嘴用手不住挠头。
第二天一早,温思北就忙活开了,这个大公子和那些温室里的纨绔子弟还真不一样,从小就帮着母亲做饭,所以自食其力的能力一点都不弱。恰巧他父亲温良今天也在家,这位书记大人平时很少回家,连温思北都很少能见到他,看见儿子这种忙活,高兴地说:“思北啊,你今天是要犒劳你老爸吗?买这么多东西。”
“嗯,就是,谁让您这个大忙人老不着家呢,不过您呀大鱼大肉吃惯了,怎么还稀罕我和我妈做的饭呢?”他趁机牢骚起了父亲。
“呵呵,青竹,你看,儿子这是向我发牢骚呢!我呀恨不得天天在家里吃你们做的饭呢,你说的那些大鱼大肉我现在比吃药还难入口呢,你不知道你老爸的痛苦啊!”
“恐怕是市委书记的痛苦吧!”思北继续向他父亲发炮。
“呵呵,对对,儿子分析的对,人在其位,身不由己呀!”
“他呀,今天是请我的助理来吃饭,所以才这么忙活!”赵新竹在一旁不冷不热地说,她是多么希望丽惠能来家,能到自己的身旁,但是她也知道思北在追丽惠,用情很深,这让她焦头烂额,不知如何是好。看来纸终将包不住火,也正好趁这个时机问清楚,如果丽惠不是自己的女儿,她会坚决支持自己儿子的决定。
“哎哟,我们思北是不是恋爱了?我听你说那个女孩很优秀啊!看来我今天也得下厨亲自做个菜了。”温良一下子兴奋起来。
“还不一定呢,也许人家没这个意思,吃个饭也就是普通的感情交流,为了公司的管理嘛!”
“不会吧,我儿子这么优秀,还会有姑娘看不上?不过感情的事嘛不必强求,看缘分的。”
“你们父子啊,最大的缺点就是自恋。”赵新竹笑着说。
中午时分,丽惠准时来了,桌子上已经杯盘罗列,温良正在厨房炖鱼,当他端着鱼走出厨房时,惊呆了,险些把鱼盘掉在地上,这简直就是年轻时候的青竹嘛!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像的人,连神态和气质都宛若一人。温思北看着父亲端着鱼痴痴地站在那里不动,赶忙说:“爸,这是丽惠。”
“哦,欢迎,欢迎,老听思北说起,闻名不如眼见啊。”
丽惠起身,看来这位大官很和善,竟然还亲自下厨,自己这位极有可能的母亲现在过的很幸福啊!几个人边聊边吃,吃完饭后,温良主动站起来,“你们三个好好聊,我去洗碗”,丽惠站起来自己要收拾,被这位书记大人还是抢了先,赵新竹示意让丽惠别管了,她也想趁自己丈夫不在场,问问丽惠的身世。
“青竹,好好照顾好客人。”温良临进厨房的时候说了这么一句。
“青竹,赵青竹,她真的是自己的母亲,肯定是,已经不用疑惑,名字一样,长的又完全像。”丽惠的眼泪几乎掉下来,眼前的这个人就是自己朝思暮想苦苦寻觅的母亲,她真想现在就喊了出来,但是马上她就清醒了,自己的母亲现在有幸福的家,有成功的事业,如果让别人知道她这段并不光鲜的过去,她今天所得到的一切可能会瞬间轰然崩塌,她不一定愿意认自己。
“丽惠啊,我想问你,你是林胡县哪里人?”
“乌金洼乡青家湾村。”
“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六虚岁,80年农历九月三十生的。”
“你一直都姓甑吗?”
“妈,你怎么像查户口似的?”温思北在一旁纳闷地说。
丽惠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眼眶里翻滚的眼泪掉出来,“我原姓闫,父亲叫闫六九,只因四岁时奶奶去世,无人抚养,父亲把我抱养给了邻村一户姓甑的人家。”
赵新竹身子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一下子用手捂住了头脸,眼泪顺着指缝汩汩而下,温思北赶快上来扶,“妈,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你送丽惠走吧!”赵新竹用手示意。
思北和丽惠走后,赵新竹踉踉跄跄地走到卧室,把门反锁,呜呜地哭了起来。温良从厨房出来,怎么敲门都敲不开,半晌里面才说:“我没事,你忙你的吧!”
温良陷入了深思,当年和青竹重逢后,感觉她永远都有一种忧伤,仿佛发生过什么刻骨铭心的事,他也没有问,因为那场动乱,加上那么多年,每个人都会有一些苦痛伤心的事,后来他看见赵青竹把名字改成了赵新竹,就知道她一定发生过什么,既然她要重新获得新生,自己也就不愿意问她的伤心往事。新婚之夜,他发现青竹已经不是处女,就知道她可能经历过一段不幸的感情,虽然不去追问,但也是自己心头的一块痛,经常隐隐发作,后来儿子出生后,青竹执意要给儿子起名思北,顾名思义,就是思念北方的意思,分明是青竹还在思念那个人,自己心里十分的不快,但是温良的城府极深,即使这样也不愿意轻易表达出来,只等有一天妻子会告诉他真相,从此他对青竹有了一种难以言表的特殊情感,不知是怪怨还是记恨,他这么多年不怎么回家绝对不仅仅是因为忙的原因。今天一个长相和妻子完全相像的女孩的出现,而后来青竹痛哭的表现,他已经完全明白,妻子不仅有一段难忘的感情,还同别人生了孩子,这一点他几乎到达了容忍的极限,一种说不出的痛苦击打着他,就像是别人硬生生往自己嘴里塞进一只老鼠,无论怎么恶心却又吐不出来。他穿衣摔门而去……
当送走丽惠后,思北回到家里,抬头忽见母亲正坐在沙发上直直地盯着自己,表情十分苦楚,还未开口,母亲先说:“思北啊,你以后不要和丽惠交往了。”
“为什么?她哪里不好?什么地方做错了吗?”思北大声的问。
“她什么都好,但是你们不能成为恋人,只可以做普通朋友。”
“为什么?为什么?”思北几乎声嘶力竭,“从小什么事我都听你们的安排,但惟独这件事我要自己做主,丽惠有什么不好,难道你们嫌弃了她的家庭,她的农民出身?”
“放肆,我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没有为什么!”
“法西斯,不可理喻。”思北从来没有这么对母亲说过话,甚至从来没有这么激动过,他扭头跑出门外,只听到“砰”的一声重重的摔门声。
一直以来的疑惑今天终于真真切切,的的确确,这就是自己日思夜想、苦苦寻觅的母亲,然而自己心目中的母亲有千万种形象,却并不是这个貌似冷酷的女强人形象,她分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可是看来却并不想相认,她要维护自己现在所得到的一切,丽惠的出现对她来说不是上帝的恩赐,而是犹大般的灾难,自己的梦想几乎瞬间分崩离析,没有了文正,没有了母亲,自己还有什么指望?
她决定离开这里,一刻也呆不下去,马上就写辞职报告,不,连报告都不写,悄然离开是最好是选择。这时电话铃响起,是赵新竹,丽惠不知道该不该接,她内心矛盾的厉害,最后还是忍不住拿起话筒,声音十分沧桑:“丽惠,我最近身体十分不好,想让你当我的副总,帮我分担些……其实我天天想见到你……”最后声音呜咽,挂断了电话,丽惠的眼泪无声的淌下,是的,她又何尝不是天天想见到自己的母亲,即使不相认,那也是自己心灵的依托,永远的牵挂,自己好不容易遇见,又怎么能离开呢,她有她的难处,她有她的痛苦,这个世界让她们有了太多的牵挂与不舍,不是设身处地谁又能知晓呢?
电视里响起了刘欢的歌曲:
我第一次听到地哟,是你的喊;
我第一次看到地哟,是你的脸;
我第一次偎着地哟,是你的胸口;
我第一次熟悉地哟,是你的眼;
我第一步走地路哟,是你把我搀;
我第一次流下的泪水,是你帮我擦干;
我第一次穿地衣哟,是你为我连;
我第一次听懂地称呼,是你叫我铁蛋蛋……
丽惠的眼泪滚滚而下,没有办法,即使她不认自己,那也是自己的母亲,自己最亲的人,留在她的身边,彼此的内心都是个寄托,否则她会承受不了,而自己也将会是更深的伤痛,相见不相认,想念不言表,这恐怕是个不完美的圆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