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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于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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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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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往》连载

第三十章 走出囹圄

寒来暑往,除了每天繁重的劳动改造,文正一有时间就四处寄信伸冤,然而所有的希冀都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后来几乎绝望的文正几近疯癫,他要么就对着墙壁半日的嚎啕大哭,或者连续几天都盯着狱窗外的天空无声无息。每天和他同样急切关注来信的还有一个人,便是“老流氓”,这个据说已经蹲了二十多年大狱的人,对来信一如既往的急切和热烈,每天唯一的语言便是问狱警有没有他的来信,否则别人真会以为他是个哑巴,但他几乎从未收到过一封来信,以致于所有的狱警都会有一个习惯,见了“老流氓”都会说一句:“没你的信啊!”调侃的话,这也几乎成了整个监狱的笑话,而“老流氓”却一如既往的执著,他坚信他关切的那个亲人不会将自己遗忘。

小狱警劝慰过文正:“别以为就你是冤枉的,据说老流氓刚来的时候比你还折腾的厉害,四处写信喊冤,折腾了这么多年就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你要想的开点,随遇而安,天下不公的事多了,谁会吃饱了撑的去管别人的事,这些事弄不好会引火烧身的。”

“那老流氓一直等的是给他平反的信。”文正问。

“他早就死心了,后来他就不写告状的信了,只是把写信的目标变成了他的家人,他每周都会写家信,但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收到回信,而且每封信都是被退了回来,看来家人是不原谅他啊!”

文正倒也没心思打问一个强奸犯的过往,只是内心觉得老流氓不但人很善良,而且是一个十分古板的老知识分子形象,凡是这种人都会有一种爱自己的名节比生命还重要的迂腐,怎么会犯流氓罪呢?

没多久,早晨准备上工的时候,小狱警兴冲冲跑过来对“老流氓”喊道:“老流氓,你的来信。”别人都没有反应,老流氓也是如此,因为大伙都听成是那句惯常的见面礼“老流氓,没你的信啊!”看着无动于衷的老流氓,小狱警又重复了一句,而且把一封信硬塞给了他。老流氓抓住信看了一眼,“我儿子来信了,我儿子来信了!”把信抱在胸口,先是大笑,之后又是大哭起来,许久都是如此,正当人们以为“老流氓”疯了的时候,他又安静下来,撕开信仔细的看了起来,只见他的笑容逐渐凝固,之后变得默然无神,而且连眼睛也仿佛凝滞,痴呆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甚至连狱警上工的催促都变得无动于衷。

看着突然几乎呆傻的他,小狱警也没时间搭理,便把他留在了牢房内,嘱咐其他狱警留意查看,带着犯人们继续上工。整整一天在葡萄园干活的文正都牵挂着他,怕有什么天大的事情把这个身心都已憔悴不堪的老者击倒。然而当他晚上回来的时候终于还是发生了不幸的一幕,“老流氓”服药自杀,目前正在监狱的抢救室。在他的铺盖下发现了几个不知名的空药瓶,文正知道那是他自己偷偷配制的各种药物,今天竟然派上了用场。还有那封刚刚收到的来信散落在一旁,已经被他的泪渍浸的斑斑驳驳。

“爸爸,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已经二十八年了,我几乎每周都能收到你的来信,从不间断,我从不给你回信,我想你应该知晓原因的,我恨你,不仅是因为我有一个犯了罪的父亲,而更刻骨铭心的耻辱,是我由一个品学兼优即将参加高考的学生变成了一个流氓犯的儿子,面对铺天盖地的戳戳点点和窃窃私语,让我实在没有颜面再走进班级,走上考场。当时你每次来信都问我考上了哪里的学校,学了什么专业?你就那么自信?你以为我的未来还会像我以前的成绩一样宏图大展吗?我像是逃一样的扛着行李打工去了。最委屈的是母亲,她以前是一个多么要强和上进的人,这个打击让她迅速变得衰老,自卑的不敢见人,不敢再在人前抛头露面,你知道你被抓后我们家里收割庄稼都是母亲偷偷在夜里,她要忍受怎么的恐惧、无助和悲愤……那个学生的家长隔三差五过来闹腾,家里的玻璃被砸的没一块完整的,按了砸,砸了按,后来我们常年都是用报纸糊着窗户,家里吃饭连个完整的碗都找不见,母亲更是落下了受刺激的病,一听到吼骂声就大小便失禁,精神也变得不太正常,后来甚至疯疯癫癫。我就没法在外面打工了,只能回来照顾母亲,但是有一天当我从地里干活回来,母亲找不见了……直到现在都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后来我成家了,当然不是我高中时候的对象,人家考大学走了,是邻村的一个哑巴,这一点也不奇怪,好人家的女儿谁会找一个强奸杀人犯的儿子,谁进了这个家的门就等于注定了一辈子的耻辱。再后来你有了孙子,当然他非常健康,最主要的是他会说话,这是我当时最担心的事情,万幸,这也许是你前半生教书看病积下点德。不幸的是,由于你源源不断从监狱里往回寄信,所以我们是强奸犯家属的这个事情从不会被遗忘,不管过了多久,孩子也被同学冠名强奸犯的孙子,班里的女生都不敢和他说话,原本聪明开朗的他现在早就变得木讷自卑了,他倒是后来考上大学了,可是现在大学毕业了,却一直找不上工作,因为好一点的单位都要家属无犯罪证明,连公务员也不能考,最后没办法说去当兵吧,也过不了政审的关。现在我最怕孩子连对象也找不上,今天我终于鼓起勇气和你断绝父子关系,就是让你死心塌地,再也不要给我们寄信了,你既然是死缓,定会老死在新疆的监狱,那就让我们彼此遗忘,安心的生活,也让外界遗忘了过去,这个家庭因为你实在承受的太多了……生我养我之恩我在这里最后一次跪拜了!”

文正看完以后,内心翻涌的厉害,这一封信谁能经受的了,何况还是“老流氓”心心念念了二十多年的回复,在多年的诉冤无果后,儿子成为他苟活在这世上的唯一牵挂和精神支撑,今天突然的轰塌,即使这位久经牢狱折磨,在这弱肉强食的小世界中想方设法顽强生存的老人也没有了再坚持下去的勇气。

夜里的时候,小狱警把文正叫了起来,说“老流氓”抢救过来了,他服的那些自制的草药药力并不是太大,洗胃以后基本就没啥问题,只是“老流氓”拒绝配合治疗,不说话也不吃饭,实在没办法,才想起只有文正和他接触的比较多,又是知识分子,看看有什么法子能解劝一下。

当文正进到医务室,看着蜷缩成一团,形容枯槁、几乎奄奄一息的“老流氓”,感觉任何语言此时都是那么苍白,沉默片刻后,突然大声说道:“老流氓,你祸害了人家那么多小姑娘,这么一死就算完事了?”

“老流氓”一惊,原以为他是来规劝自己吃饭的,没想到这个时候竟来奚落辱骂自己,“我没有,我不是强奸犯,我是被冤枉的。”老流氓虚弱的身体不知哪来的力气声嘶力竭的喊。

“凭什么说你是冤枉的,那人家怎么不抓别人抓了你?”

“我是村里学校的校长,当然我是一个民办教师,家里成分不好,我们家是祖传的中医,祖祖辈辈为村人治病,结果解放后给我们家定了一个剥削阶级,这样的家庭哪有好的发展前途,连看病行医的权利也没有了,我也委身当了一个民办的农村小学教师,贫穷屈辱了半辈子,好不容易文革结束,我想应该有好日子过了,结果又落了个这……牢狱之灾我也算能扛下来,可是这强奸犯的屈辱我实在是承受不了啊!”

说道这里他痛苦的抽搐了一下,接着又说:“为了得那几块钱的优秀老师奖励,我给即将参加毕业考试的五年级的几个学生补习功课,后来我看见天快黑了,就把他们送回去,其中把一个女生送到已经看见她们家大门的时候我又返回学校批改作业去了,结果,结果那孩子被奸杀了,我真后悔当时为啥不把人家送到家里,没几步地了啊……”说道这里他懊悔的老泪纵横。

“那后来怎么认定是你做的案呢?”

“当时有人看见我是距离案发地最近出现的人,孩子就死在她们家门口不远的玉米地里。当时我也没有不在作案现场的证明人。”

“那不是你做的事你就承认了?”

“狼牙铐子铐上你吊在房梁上,那铐齿子都进了骨头里,我疼的昏死过几次都没承认,后来又拿来厕所里的粪糊糊来灌,灌的直从鼻子里往外喷,比日本人还狠,谁能受的了?当时生不如死,我就承认了,心想赶快枪毙了我也就不用受这份罪了。”

文正默然,不知该说什么。

“可是当时检察院找我审核的时候才发现,说我案卷上是犯了21起强奸杀人案,看来警察把他们破不了的强奸杀人案都安到我头上了,我自然不能承认,这样由于案件存在多处疑点,没办法结案就把我发配到边疆劳教,直到老死在这里。”

“你有这么大的冤屈,就准备这么死了?你想永远都落下一个强奸犯的名头,让老流氓这个称呼带到你入土?”文正开导道。

“我刚来的时候跟现在的你一样,到处喊冤,到处写信,可是后来时间久了,我就认命了,踏实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愿意再折腾了……后来我不写伸冤信了,但活下去总得有点希望吧,这束黑暗中的渺渺星光就是我的家人,自从我被抓,老婆孩子一直没来看过我,也杳无音讯,我一直认为她们应该了解我的人品,应该知道我的冤枉,可是,时间久了,估计连她们都相信了,是的,我给这个家庭带来了无妄的灾难,一切的不幸都是源于我,但这能怪得了我吗?不管别人叫我强奸犯也好老流氓也罢,无所谓,我坚信我的亲人一定相信我的清白,可是直到今天,老婆无影无踪,儿子和我断绝父子关系,他分明是和一个强奸犯断绝了关系,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相信我的清白了……绝望,你还不知道一个人绝望的那种状态,真的生无可恋了。”之后老流氓又恢复了刚才的状态,闭着眼一言不发,看来他是要决绝的等死了。

“你说的这些我都能理解,我也是冤深似海,可是只有活着就有希望,你想,多行不义必自毙,那个真正作案的家伙他是不会收手的,特别是看到你给他们顶包后,更是胆大妄为,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案子多了迟早有被抓住的时候,特别是现在的破案科技含量高了,到时那个真正的凶手被抓了,你不就自然而然洗脱罪名了吗?难道你真想顶着强奸犯的罪名入土?到时候如果你洗脱了罪名,儿子会敲锣打鼓迎接你回家的,哪还有断绝父子关系这么一说?”

“你说的倒是这个理,不过这种希望实在是渺茫。”很明显老流氓的态度已经松懈了。

“几率是很大的,前提是你的好好活着,我们得有命等到那一天,要是有一天人家给我们平反了,我们却睡到地里啥都不知道,那才是真正的冤到底了。”其实这些话文正也是劝慰自己的,他总得给自己找一点活下去的希望。

老流氓又回到了往常,但状态却好的多,不在像哑巴一样成天的不说一句话,而常常围着文正问外面世界的变化,特别是一些破案的新科技,像摄像头,像DNA,像家族血缘谱系等等,这些知识“老流氓”知道的越多,原来无神的眼睛也变得越来越有光彩,后来那张常年呆滞的脸上竟然偶尔有了笑容。

一天那个小狱警把文正叫了出去,极其神秘且略带兴奋地对文正说:“上面检察院要派人过来给服刑人员做思想工作,这正好是个机会,我可以安排你见他,趁机说说你的案子。”文正一下子来了精神,哪怕是千分之一的希望自己也不会放弃,何况这是新疆的检察官,不一定知道你温书记秦市长,也不一定受你控制,想到这些他激动的几乎手舞足蹈。

走到那个检察官所在的接待室,文正还没抬头看,就心痛的抱头蹲在墙角放声大哭起来,哭的撕心裂肺,哭的伤心欲绝,这么长时间以来,自己天天都希望伸冤,可是今天机会来了,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几乎说不出话,只顾的痛哭,好久才终于平静下来,只听到一个女的声音柔和地说:“985号服刑人员,请坐在那里吧,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说,我代表检察系统可以将你反映的问题如实向上汇报。”

文正听这声音如此的熟悉,他抬起头来,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位女检察官竟然是阿瓦尔丽欣,一身合适的制服显得异常的威武,如同当年那样,白皙的脸庞,浓黑的眉毛,特别是那双深邃的大眼还是那样传神。阿瓦尔丽欣同时也认出了文正,虽然文正骨瘦如柴,眼窝深陷,胡子头发长到了一起,而且穿着囚服,但是三年的同桌,他的神态和举止都是那样的熟悉,哪怕是老朽龙钟她也会一眼认出。

她颤动着身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扶起文正,好一阵子才从这巨大的震惊中清醒过来,问道:“文正,是你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文正的眼泪再一次喷涌而出,如同见到了亲人,像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突然见到了自己的大人一样,梗咽的几乎说不出话来,痛的前仰后合,半天才说出话来,“丽欣,救我,我是冤枉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文正把事情的经过十分详细的向阿瓦尔丽欣进行了诉说。听完后,阿瓦尔丽欣惊得目瞪口呆,“这个世界上还有这种事情,还有如此歹毒和无耻的官吏?”然后,安慰文正说:“你放心,我回去后就给北方省的高院和高检去函,通报你的事情,让他们给你平反。”

文正紧握着丽欣的手,激动的任泪水恣意横流,不知该说什么,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到阿瓦尔丽欣那只娇弱的手上,好一阵子,看到阿瓦尔丽欣那张不知因羞涩还是疼痛而涨红的脸,文正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但是这种时刻他又哪能顾得了这些!

安抚完文正回到监区,自己连午饭都没顾得上留下来吃,就驱车往回赶,此时她心里的着急不次于文正。车在无垠的沙海里快速奔驰,荡起的黄沙遮天蔽日,犹如一条翻滚着腾空而上的黄色暴龙。丽欣的思绪回到了过去,想到了高中时候,每天都偷偷地感受着文正的气息,然后悄悄地记在自己的日记本上,这种暗恋一直伴随着他的高中生涯,包括秦犇施暴都是文正危机关头通知了自己的父亲,也可以说是文正在关键时刻解救了自己,如今他却身陷囹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施恶的人却仍然是秦犇那些官吏。

后来自己考上了新疆大学,父亲也回到了新疆建设兵团,她想这辈子恐怕再也见不到文正了,没想到时事弄人,却在这样的一个场合相遇。三十多岁的阿瓦尔丽欣一直单身,虽然毕业后分配到了让人羡慕的检察系统工作,虽然父亲是军级干部,虽然有极为出众的相貌,可是她宁愿让自己这朵美丽的冰山之花凋谢,也不肯用眼去随便瞅一瞅那些所谓优秀的追求者。家人不解,身边所有的人都不解,只有自己清楚,除了文正她谁都看不上,尽管这或许只是一个美好的梦,但她宁可活在梦里、孤老一生也不可能把感情转移到别人身上。

回到单位,阿瓦尔丽欣马上给北方省的高院和高检发函说明文正的冤屈,但是石沉大海,后来她亲自打电话给对方,结果人家说他们根本就没有立案,没有这个人的案卷,无从查起。她又打电话给当地的公安,人家说已经已经移交监狱系统,他们只管抓人,审判和平反的事情和他们无关。打到对方的监狱系统,人家回答更干脆,从来都没有收监和转移过这个人,没有案底,所以更谈不上平反的事。难道文正是从月亮上被直接投放到新疆监狱的吗?她知道是有人作梗,但自己却无能为力,这段日子她急的茶饭不思,容颜憔悴,却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来,但是心里十分坚定,不管怎么样,她都得把文正救出来。

最后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父亲是兵团的副政委,级别高,经历的事情多,他也许会有办法。当阿瓦尔丽欣把文正的事情和他父亲说了以后,老人家也皱起了眉头,问:“他仅仅是你的一个普通同学吗?看你着急的样子和为了这个事情人都消瘦了一圈,恐怕没这么简单吧?”

“爸爸,只是高中的一个同学,但实不相瞒我一直暗恋他,他可能不知道我的心意。”丽欣在父亲面前全盘托出。

“你这么多年一直单身,也是因为他吧?”

“也可以这么说。”

“哎,看来我不得不管了,可是你要知道这个事的分量,整他的人是一个省会城市的市委书记,这种人的关系网十分庞大,就是省级干部也得给他几分面子,度量行事啊。”

丽欣急着说:“那这个事情就平反不了了?这个世界都是他们家的吗?由着他颠倒黑白为所欲为?”

“哎,我有个老战友,转业在北方省当政法委书记,就是你张叔叔,你小的时常来咱们家,老抱着你玩,特别喜欢你,后来他转业了,我也回到了新疆就再没见过面。我也只能豁出这个老脸,看人家给不给面子?”

说着老人拿起电话,拨通了对方的号码,半弓着腰,满脸都是微笑,说话的时候十分谨慎,也十分谦卑,整个通话过程都尽量抬高对方,压低自己,这位性格耿直为人孤傲的老军人一生当中都不求人,今天为了女儿的事情竟然也变得如此谦恭。当他放下电话后,长长舒了一口气,眉头舒展开来。

“怎么样?”丽欣迫不及待地问。

“对方答应下来了,但是人家也说了温良不但是市委书记,还是省委常委,和他几乎是平起平坐,硬的方法没有,他只能通过自己在政法系统的权利,让文正无罪释放,但不能平反,也没有人陷害他,只是抓错人而已,估计那样的话温良不好意思干预,也说不出什么。”

“哎呀,只要能放出来就行,也不指望什么伸冤报仇,谢谢爸爸。”丽欣高兴的说。

“但是你知道我是怎么说人家才肯帮忙的吗?我说这个人是你的恋人,这么多年你都没成家就是因为这个事,他还记得你,说小时候的你是如何聪明漂亮,为了你的人生大事,他才答应的,你知道他这得冒多大的风险,这样做就等于得罪了那个市委书记,无疑是在官场中多树了一个敌人。为了你张叔叔的情义,也为了爸爸这颗心,我希望你和他也终能有个结果来。”

看着老人语重心长的样子,阿瓦尔丽欣羞涩的低头不语,她何尝不希望如此呢?

文正每天在狱中焦急的等待,一天小狱警风风火火的让大伙集合,当众人都用紧张而好奇的目光盯着小狱警身后监狱长、指导员等一干穿戴整齐的大人物时,文正觉得肯定是给自己平反的,高兴的手足无措。只听监狱长用从未有过的柔和语气喊道:“刘蒙同志请出列!”大伙左顾右盼,没人应答,之后监狱长又喊了两次“刘蒙同志请出列!”那眼光分明是望着“老流氓”,可是他好像和自己无关一样,还是呆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小狱警低低的喊道:“老流氓,叫你呢,请出列。”“老流氓”呆傻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的名字就叫刘蒙,快三十年了,没人叫过他的名字,甚至自己都忘了自己叫刘蒙,“老流氓”仿佛就是他与生俱来的名字。

大伙都非常的惊讶,谁也不知道“老流氓”原来叫刘蒙,更主要的是狱警用真名来称呼他,而且今天这么大的阵仗,谁都明白“老流氓”获释了,甚至是平反了。

“老流氓”感觉自己在云里雾里,只听监狱长继续说:“刘蒙同志,经上级部门常年的不懈努力,认定你的案子是一起冤案,真正作案的罪犯已被我公安部门抓获,他已经交代了当年你涉及的所有案子都是他所为,你的强奸杀人罪名从现在开始正式取消,并无罪释放,上级部门对你的冤案非常痛心,也深表歉意,已经启动了对你的赔偿,初步设定金额为780万,你如果不满意可以申请复议。”

犯人们几乎“哇”的异口同声惊呼道,那是多少钱啊!不久前“小枪崩”为了两千块钱竟然能赴死,谁都不知道这究竟是多大的一个数字!几乎是傻了一样的“老流氓”呆在那里片刻后,突然大吼一声:“我只要我的老婆孩子,我要我的名誉,我要我失去的三十年……”之后哭得前仰后合,直到颠仆在那里。

“老流氓”走后,文正更加的焦急,不知自己的案子何时才能像“老流氓”一样柳暗花明,但愿不是像他一样近三十年的等待,也不知身怀巨款的他有没有得到已经和他断绝父子关系的儿子的青睐,有没有找到那失散多年的妻子?

幸运的是没过多久,北方省的劳教系统就给新疆监区发来关于错抓了文正的公函,随即文正被无罪释放。重获自由的文正急迫地想回去,但是丽欣告诉他,他是怎么被放出来的,现在不能回去,怕温良和秦市长等人看到他后再欲行陷害,只有先呆在这里,等日后时机成熟再回去,其实丽欣也是打心眼不想让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就这么离去。文正只好留了下来,同时也通过电话向家里人和长生等人报了平安,让他们不要牵挂。

丽欣本来不打算让文正做什么工作,希望他能找一个地方安安静静地为他的身体和精神疗伤,文正却提出想在周围开一片空地去种葡萄,他确实是在监狱里学了一身的葡萄种植技术,更主要的是他宁肯孤独的与花草为伴,过闲云野鹤的生活,也不想留在人群中,因为他已厌倦和害怕了人世间的那些纷纷扰扰、尔虞我诈。丽欣很快就给他张罗好了,买了各种葡萄苗和工具,空闲的时候就陪文正管理他的葡萄园,日子过得飞快,文正好像痴迷于这些植物中,忙的不亦乐乎,对过去和未来什么事情都不提及,看见文正乐在其中,仿佛已经扫清了过去的阴霾,她也打心里的高兴。文正对自己的感激之情她能够深深的体会到,然而更深的东西文正却没有任何的表露,仿佛傻到了不懂男女感情一样。丽欣也不敢贸然提出,她觉得条件还不成熟,文正内心的精神创伤恢复到什么程度自己还不清楚。

蜿蜒细长的沙漠绿洲中,一片葱葱郁郁的葡萄园,是这片沙海当中的人间仙境,不与外界接触的文正俨然在这园中过起了神仙般的日子,怡然自乐,做起了十足的隐士,阿瓦尔丽欣觉得他已经忘记了过去,尽情沉醉于他从小都未有过的悠然自得的生活中。

又一次来看文正,只见他蹲坐在小溪边的葡萄架下,放松地哼着小曲,走进了丽欣才听清楚,是一首《回故乡》:

回故乡,又到小河旁

水里青草长,夕阳轻吻我脸庞

没有风,思绪自飞扬

春光化做绿衣裳,啊

披在山坡上

多么牵挂她,我心上的姑娘

去年相约小河边,今年一人往

啊...

多么牵挂她,我心上的姑娘

我在河边静静想,她一人在天涯

……

丽欣伤心的流下了眼泪,文正哪里是忘记了过去,他只是尽量隐藏自己的感情,用这种闲情野鹤来掩饰自己的内心,他无时无刻不思念自己的故乡,不思念他的丽惠,看来自己毫无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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