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丽惠在公司里已经工作了五个年头,茕茕孑立地过着自己的独身生活,帮赵新竹兢兢业业地打理公司,母女间虽不相认,但彼此间心意相通,彼此关爱,倒也十分融洽。温思北由于得不到丽惠的垂青,加上和母亲闹僵,只身去了国外,三年间从未回来过,而且拒绝花家里一分钱,要自食其力的生活。
文正已经由硕士变成了博士,长生还在地质勘测局工作,生活波澜不惊,却毫无作为,自己于是不断的考公务员,屡考屡败,每次都是面试被打下来,个人问题也一直没有解决,不断的相亲,然而很难再碰上自己心仪的人,况且那些并无慧眼却极世俗的女人们也瞧不起长生的穷酸。
两个人常在一起喝酒,丽惠的出走,对文正的打击是致命的,他几乎一蹶不振,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到自己白痴般的舞文弄墨中,要么就是和长生借酒消愁,彼此向对方倾诉那重复了千百遍的故事。快两个月没见长生了,这个家伙每次来的时候都会给文正带些钱,简直成了文正的提款机,虽然文正很多时候都说自己不缺,但还是按月足额发放,说是全部算借的,文正毕业以后要还的,其实这不单单是丽惠的心意,也包括长生的资助。这时长生突然电话铃响了,接起来竟然是文正,“你小子是不是恋爱了?怎么两个月都不来看我?”文正专门开玩笑道。
“我倒是想呢?好事能被我摊上?”
“又怎么了?”
“哎,见面聊吧,等着,我去找你喝酒。”
“大中午喝什么酒啊?”
“一醉解千愁!哈哈……”
放下电话没有半个小时,长生就赶到了,“要么两个月不过来,要么风风火火的立马就过来,你到底忙啥去了?”
“哥们租了个房子,你马上也毕业了,到我那住吧!”
“不是吧,放着不花钱的单位宿舍不住,你抽什么疯?”
“哥们想辞职!”
文正十分惊愕地说:“你考上公务员了?”
“没有。”
“那辞个什么职?”
“哎,一言难尽啊,知道我这两个月去哪儿了吗?我又被下放到工地了。”
“你们领导不是不让你下了吗?怎么又改变主意了?”文正问道。
“我把人家得罪了,说出来都失笑,”长生几乎是乐着说:“两个月前领导给我介绍了个对象,说是他的内侄女,我本来对这事没什么兴趣,可是又不能不给人家面子,就去相了相,天哪,那个女的,准确说我没分出男女,没有眉毛没有头发,三角眼,一脸雀斑,更可笑的是见了面一句话不说,不吃不喝,痴呆呆地看着我,那个瘆人啊!最后实在没办法我就说你要是有事就先走吧,人家才算离开。第二天,领导问我怎么样?我说不合适,其实我想表达的就是不行,他却问我哪里不合适?我搪塞半天说了句感觉吧,感觉不合适。没想到第二天人家就把我派下了工地,不过这次不是原来那个地方,我苦熬两个月,后来请了病假回来,如果单位还派自己下去就辞职,铁饭碗哥们也不想要了,准备和你一块儿找工作。”
文正唏嘘,“你真要和我做终身患难的兄弟?瞧瞧,世俗这把杀猪刀把我们长生拉成什么样了,当年可是何等孤傲的校园王子!相亲都碰了些什么人呀?不是带着干爹来的,就是让你给肚里的孩子做爹的,最后因为相亲还得丢工作,你说是这个社会疯了,还是我们疯了?”
长生也大笑。
“要么你也考研吧?”
“我不是那料,也没那心。”
“哎,有些事情不接触不知道,外面觉得何等的神圣,实际内情却无比的龌蹉。就拿我读博的事吧,导师想要我,提前把试题告诉我,判卷的时候又给打了最高分,面试的时候还制定了若干条件,全是按照我量衣裁定的,可是那些不知情陪考的炮灰,不知用功了多久,思量了几番,现在想想对他们有多么的不公平!”
“嗯,大约我考公务员就是这种情形吧!”“哎,不说这些了,我带你上街买几件衣服吧,看看,你这件背心都快穿成超短裙了,快毕业了,你得穿的正经点找工作。”
“你又破费?眼看连工作都快没了,省着点吧!”
“别废话,我平时花销少,不缺钱。再说了,我是给自己做投资呢,等你飞黄腾达了加倍的回报。”
“我看呀,你不是做投资,而是在炒股票,而且明明知道是个熊市。”
哈哈,两人都笑了起来。之后便草草吃了午饭,向市里的商业街走去,长生连啤酒都没喝,下定了辞职的决心反而觉得他心情大好,好像以前所有的压抑都一扫而空。
商场里熙熙攘攘,两人长期不逛这种地方,觉得既新鲜也陌生,没想到那些做的要么极肥要么极瘦,奇形怪状所谓品牌的衣服都贵的吓人,而且都不还价?到处放的都是红极一时的流行歌曲,歌手身嘶力竭的吼着:“那一夜我伤害了你……死了都要爱……”此起彼伏,整耳欲聋,文正拉着长生快速离开了这里。两人像逃跑一样向其他小街道的那些小店走去,一家看起来还算比较正式的服装店前,长生和文正点头示意,并肩而入,“老板,这件衣服怎么卖?”
“是你们两个?”
长生和文正回头,竟然是玉林姐,仍然那样的年轻漂亮,只是穿衣打扮已变成城里人的模样,而且十分得体,显得气质极为优雅,“玉林姐,”文正和长生同时叫道,“在这里碰上了你,这是你开的店。”
“嗯,都好几年了,听说你们都在这里,可是一直忙的也顾上去找你们,今天还真碰上了。”
“我们家搬离了河岸的窑洞,每年回家也见不到你,只听奶奶说你在县里做买卖,怎么跑到省城来了?”文正说。
“呵呵,前几年在县里,这不也就像你们人往高处走,就来这了,毕竟这里地方大,比在小地方好讨生计。”
“哎呀,这下子好了,我们在这里又多了一个熟人,以后咱们就找玉林姐蹭饭。”长生笑着说。
“没问题,姐一个人正还孤零零的呢!有你们两个来看我,我也省得那么想家了!”
三人都笑了起来,看来玉林姐已经彻底从她的不幸中走出来了,对呀,都过去十几年了,但是她痴痴看长生的眼神明显感觉到那种淡淡的忧伤,是的,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和长生长的几乎一模一样的永生,那是她心里永远的伤痛。看见他们两个,玉林也想起了自己的弟弟二龙,他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如果现在还在世,也是他们现在的年龄,只可惜人家两人风华正茂,节节高升,而二龙却永远的停留在了那个青涩的年纪。
玉林给两人一人选了身衣服,送给他两,长生掏钱,玉林死活不要,说:“服装这种东西利润大,进价其实特别低,没多少钱,算是送给两个弟弟的,不必客气。”由于太过熟悉,两人也没有客气。玉林提前收摊,带他们到了自己的家里,房子不大,十分整洁,而且装修也不错,长生问:“玉林姐,租这房子多少钱?”因为他刚租房,所以留心查问,
“这几年攒了点钱,自己买的,总得给自己安个窝吧!”
“姐,你挺厉害啊,在省城都买了房子了,看来做生意还是比上班强啊!”长生惊呼。
“你俩以后常来,当自己家。”玉林笑着说,“想吃啥,我给你们做。”
“你拿手的,家乡的饭,莜面窝窝、洞洞、鱼鱼。”
“呵呵,这么多品种啊?没事,姐今天满足你们的要求。”
吃上了久违的家乡饭,她们几乎从过去聊到了现在,有说不完的话,当得知文正和丽惠的不幸,长生的坎坷遭遇,玉林也不禁唏嘘,泪洒衣襟,这就是亲人,不然在这追名夺利的世界,熙熙攘攘的人群,谁又会为谁的不幸而伤心?
此后,长生不知为什么就想来玉林这里,经常帮助玉林整理货物,收拾东西,包括看摊,她们的关系越来越熟,玉林也非常的关心他,吃穿方面尽量给予他多的照顾,从小自己的母亲就没怎么关心过他,长生仿佛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这是一种久违却又梦想的生活。
玉林何尝不是如此,一个人在远离家乡的地方打拼,才貌出众,面对她的麻烦和苦难有多多少,她多希望有一个臂膀成为自己遮风避雨的港湾,然而至从永生的离去,她的心已经彻底死去,再也没有人能够进入她的心田,哪怕是一丝一分,所以三十多岁了至今还是孤身一人,她也不打算把此生再托付别人,依靠自己自强自立的生活。身旁的人不了解她的过去与苦难,不可思议这样一位出众的女子竟然不解人间风情,宁愿把自己最美好的青春年华任由消耗在孤单冷清的岁月长河中,执意等它去凋谢枯萎。面对别人的嘲讽和挑弄,玉林黯然神伤的淡淡一笑,爱人已逝,皆为浮云。
长生的出现打破了自己如镜的内心,她甚至希望天天见到长生,偶尔一个礼拜天长生不来,她都像如坐针毡,魂不守舍。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因为那活脱脱就是永生,一样的模样,一样的声音,一样的善良,自己心里的寄托一下子跃于眼前,叫她如何不心动,叫她如何不留恋,然而自己清楚地知道,这不是永生,那是如同自己的弟弟一样亲的长生,她断不可以有这样的想法,自己的过去,自己的年龄,自己的学识,无论如何,哪怕仅是想想,几乎都是罪过,这毫无可能……
文正毕业了,可他的工作还无着落,不禁感叹,大学毕业的时候还有个地方去,而现在博士都读完了,却没有地方收留自己,不知是人才多了还是岗位少了,短短几年社会的变化真是日新月异,看来知识的经济含量迅速缩水,如同毕业时论斤卖的旧书,当初花了大价钱,最后却变成了废纸的价格。几乎所有投出去的简历如同石沉大海,而在招聘会上找到工作的可能性如一出门被车撞死的几率一样低的可以忽略不计,难道自己的寒窗苦读真的一文不值了吗?
父亲打来电话告诉他,文正的一个堂叔在市委做了办公室主任,让文正去求求他,文正也真是感叹,当年举家离开荒原的时候,这个叔叔还只是乡政府的一个办事员,每天骑着破烂的二八自行车来往于各村收农业税发计生用品,没想到二十年过去,这位叔叔不仅调到了省会城市,还做了大官。
文正对他的印象还不错,老听父亲说他是怎样的护亲,母亲得病的时候还向人家借过钱,后来还专门到医院看望过,总之,父亲感恩戴德,还说人家祖坟上的大树是如何的巍峨挺拔,葱郁茂盛,好像他家的祖坟不是自己家的祖坟一样羡慕。
虽然并不抱什么希望,但文正一时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碰碰运气,诚惶诚恐、忐忑不安地敲开了门,“请问这是李阳主任的办公室吗?”
“对啊,你是?”
文正听到这夹杂荒原口音的普通话就知道应该是他。
“我叫您叫叔叔哩,我爸爸叫李沁德,我是文正……”文正结结巴巴,汗都流了下来,世界上没有比这种自报家门更让人无颜和尴尬的了。人家也并未让他进来,也没说话,文正只好直直地戳在那里,此时他真想扭头而去。
“进来吧!你找我什么事?”态度十分生硬,虽然文正用了本地话,人家还说着蹩脚的普通话,生怕换了口音就会露出他西装革履里藏着的小来。
“我今年博士毕业了,还没找到工作。”文正战战兢兢地说。
“读了不少书啊?念书多就了不起,我告诉你没什么用,出来混靠的是情商,不是智商,你懂吗?”阴阳怪气地说了这么几句又低下头不说话了。
“我父亲让我来找您……”文正补充了一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是你爷爷,我叔他亲自来也没用,你要明白,任何事情都得有个过程,不要依靠别人,天上不会掉馅饼,我就是靠自己走过来的。”
文正站在那里等人家的下语,可是人家说到这里又不说了,屋里沉寂了几分钟,这位主任突然提高嗓门说:“我这里事还多着呢,没什么事你走吧!”
文正就这样被轰了出来,快步走出市委那雄伟堂皇的大楼时,文正简直哭了出来,他从未这么丢过人,现在几乎想找个地缝子钻进去,人家连句好话都没有给他,在这官老爷面前,情义和血缘的价值轻的几乎用不着考虑,甚至连最起码应有的尊重都没有。这个时候他最想做的事情是喝酒,他马上给长生打电话,“长生,在哪儿?”
“今天我搬家,刚收拾东西呢?”
“你小子搬家也不叫我?”
“我这点家当,就一卷行李,一个皮箱用得着劳驾你吗?再说了你今天不是去找你那个大官叔叔谈工作的事情了吗?”
“别提了,哥们郁闷着呢,想找你喝酒。”
“好啊,告诉我地方,我去找你。”
两人来到长去的小酒馆,文正讲述了自己的遭遇,长生笑的前仰后合,文正不满地说:“我被人家奚落成这样,你怎么还大笑?”
“这种人还不值得笑吗?可笑的是他而不是你,这位官老爷滑稽的像舞台上的小丑,一副典型的小人得志还自认清高的官僚模样,比戏里的还惟妙惟肖,当然可笑。”
看着长生这样,文正好像一下子心情好了许多,也没有那么沮丧了,是啊,这种连起码做人的底线和人性都没有的人,除了可笑还有什么值得在乎的呢?
这时候长生的电话响起,长生看了一眼,表现出很紧张的样子,背着文正接起来,低声说:“我正喝酒呢,以后回给你。”之后挂断,而且连通话记录也慌忙删掉了,文正听到里面分明是个女的声音,没听清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谁啊?神神叨叨的,跟我还保密,你是不是找到真爱了?”文正问。
“没有的事,一个以前的同事。”
“看你紧张的样子,多大点事,找到就找到了呗,是不是玉林姐啊?”文正坏坏地笑了一下。
长生一下子脸红到了脖项,更有点紧张地说:“你小子喝这么点都多了,怎么说胡话啊?”
哈哈,两人都笑了起来。
送回了文正,长生马上给丽惠打了个电话,“刚才和文正喝酒呢,险些让他听出来,上午找那个当官的亲戚,除了没帮忙,还被奚落了一番,我开导了好半天。”
“奥,那我也想想办法,有什么你再和我联系,一定给我保密啊!”
“知道了,都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守口如瓶,没出一点岔子,文正这小子真是命好,还杞人忧天呢,他没想过你暗地里帮过他多少,付出了多少……”
“哎,别说这些,我就这么点寄托……谢谢你啊,我挂了。”
丽惠挂掉了电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一直以来她是通过长生了解文正的情况,给文正送生活费,但是为了文正的未来,她忍痛割爱不去见文正,也不让他知道自己的下落。好不容易文正博士毕业了,可连工作都找不到,这让她揪心到了极点,甚至比文正还着急,天天盘算着怎么为文正找一个既体面又能施展才华的工作。
丽惠从未向赵青竹提过任何要求,但是为了文正的事情,再难开的口自己也义无反顾,她拿起电话拨通了赵青竹的号码,“赵总,我有件事情想让您帮忙……”
“哎呀,丽惠,有事尽管说,还这么客气。”赵青竹特别高兴,因为丽惠从来不和自己谈私事,她多想为丽惠做点什么,可是丽惠从来不给自己这个机会,今天竟然说有事求自己,不管丽惠提什么要求,她都答应的。
“我有个老乡,也是从小在一起的同学,想找个工作。”
“这点小事啊,你自己做主就行了,公司里你看适合什么岗位就安排什么岗位。”
“不是,他今年博士毕业,我希望他能去一个公家单位施展才华。”
“这个呀,那我托托我认识的各单位的领导,看有没有合适的岗位。”
丽惠又吞吞吐吐地说:“他是我曾经的未婚夫,我希望他有个好的前程。”
赵青竹惊愕了半天,女儿这么多年单身一人,从没见她流露过感情,没想到她还曾经有过未婚夫,而且竟然没走到一起,能让丽惠开口求自己的人一定在丽惠心目中有非常重要的地位。“那我跟你温叔叔说说,让他在市委给找个好工作。”赵青竹几乎说出了最好的选择,其实她自己也不敢肯定丈夫会不会答应。
“他叫李文正,前几天曾经找过市委办公厅的李阳主任,那是他的叔叔,我把他的电话给您发过去,还有就是您一定保密,不能让他知道是有人出面帮忙,否则怕他不去。”丽惠仔细地交代了一番。
“好的,我知道了,你放心吧,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放下电话,赵青竹就决定不管怎么样,都得让丈夫把这件事办妥。
至从上次见到丽惠,包括后来儿子负气出走,温良便对赵青竹十分的不满,他很少回家,夫妻关系名存实亡,但城府极深的他并不开口问妻子的过去,虽然内心的疑惑经常折磨的他夜不能寐。今天接到妻子的电话,让他无论如何抽时间回趟家,而且声音极其柔和,这是很多年都没有过的了,性格强势的赵青竹从来不把自己这个市委书记放在眼里,而且做事说话都独断专行,突然的温柔让温良不知所措。
下班回到家后,赵青竹笑意盈盈地迎了上来,又是拿拖鞋又是接衣服,桌上的饭已经做好,温良十分意外地问:“太阳从西出来了,是不是咱们思北回来了?”
“哎,思北过的高兴的把咱们都忘了,从来都不主动打电话。”
“他独立自主,我也高兴,儿大不由爷,随他的吧!”
两人吃饭,赵青竹给温良倒了杯红酒,然后说:“老温啊,我求你件事?”
“我知道你这么殷勤就是有事,你说吧,是看上那块地皮了还是需要银行贷款?”
“都不是,我的副总丽惠,他曾经的未婚夫博士毕业了,想找个工作,我想让你安排到市委办公厅。”
温良一阵不悦,他怀疑丽惠和自己妻子的关系,而且儿子离家出走也是因为她,今天因为她的事情赵青竹竟然这样用心,看来关系更是非同一般,仿佛一下子勾起了自己内心的伤痛,温良把眉头皱了起来。
“现在的公务员凡进必考,何况还是市委办公厅,哪能随便要个人呢?”
“我知道,你先弄个事业编,等升了处长就自然转成公务员编了。”
“班还没上呢,就考虑当处长,还给不给那些几十年蹲守办公室不分白昼节假赶稿子的人一条活路?”
“哎呀,博士一入职就等同于副处级,我又不是不了解这事!”赵青竹假装嗔怨。
温良虽然不情愿,但是他也真是驳不了赵青竹的面子,又一想既然是丽惠的未婚夫,肯定知道丽惠以前的情况,那么知道了丽惠以前的情况便也打听到了妻子的过去,正好留在身边打问打问。
“好吧,再难的事,只要是老婆大人提出来,我也得去办啊,你打电话让他去找我吧。”
赵青竹高兴地说:“还是你最体谅我啊,丽惠第一次向我张口,我必须给她一个满意的交代,不过丽惠告诉我还不能让这个人知道是她托关系过来的,估计是有股文人的穷腐的吧,还有她说是你办公室主任的侄子,叫李文正,这是他的电话。”
“哎呀,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啊?打通了我的妻子,还打通了我的办公室主任,挺有背景的嘛!”温良笑着说。
当温良把办公室主任叫到跟前说让他的侄子来这里当秘书时,李主任十分吃惊,想不起自己哪里有个侄子,而且还是书记钦点,当温良告给他名字和电话后,他才想起竟然就是前几天找过自己的李沁德的小子。也不知如何和市委书记沾上了边,一向孤傲的温书记对这个事还这么上心。
马上就给文正打电话,“文正啊,我是你叔叔李阳啊,我给你找上工作了,市委办公厅当秘书,尽快来报道啊,见面再聊……”文正几乎是麻木着接完电话,这和那天见到的李主任判若两人,还用的是本地话,声音十分谦和,几乎每个字都带着笑意。
文正简直不敢相信,原来这个本家叔叔那天是专门给自己演了个双簧啊,面冷心热,不但给自己找工作,而且还找了个这么好的工作,市委秘书,自己可是中文系出身,看来前途大有可为,一向都是走背运的自己,一下子交了天大的好运,市委领导的秘书往下一放就是个处级干部啊。他马上给长生打了电话,报告自己的好消息,长生十分高兴,说了一些激励的话,其实他明白这肯定是丽惠背后的功劳,因为他知道丽惠在市委书记夫人的公司当副总,其实这个世界根本不会天上掉馅饼,掉个大冰雹倒是有可能。
文正穿上了玉林上次送的行头,再一次敲开了市委办公厅李主任的门,这次和上次完全不同,李主任亲自起身迎接,笑的像朵花一样和自己握手,还亲自给文正沏了杯茶,文正受宠若惊,更让他吃惊的是李阳告诉他直接给市委书记当秘书,这更出乎了文正的意料,市委书记见都没见过自己,怎么会青睐自己呢?肯定是这位本家的叔叔给美言了不少,心中油然产生了一种感激和冤枉人家的愧疚,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加倍的补报。
李主任带文正去见了市委温书记,说实话温良对文正的仪表和气质倒非常满意,态度十分和善地和文正聊天,文正也是紧张的手脚冰凉,自己还没有和这么大的领导近距离接触过。
“小李啊,不要拘束,以后咱们就是同事了,慢慢你就知道我这个人很随和,工作上的事情以后还需要你多帮助啊,有什么困难可以向我提。”
文正感觉这大的领导原来没一点架子,在文正心目中的市委书记是何等的威风,他见识过匈奴村的支书甑庆寿,乌金洼的陈副乡长,和县里的秦县长的公子,通过他们的所作所为便觉得市委书记一定是一个可以随便枪毙人的角色,那还了得?然而面前的这位书记温文尔雅,态度和蔼,文正顿时感到放松了不少,也不像刚才那样拘束。
“小李啊?你也是荒原人吗?”
“嗯,出生是荒原,小时候就搬迁到了林胡县。”
“哦,那个地方我知道,全省出名的产煤区,我去那里调研过。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爷爷奶奶还有爸爸。”
“哦,不容易啊,你多大了?成家了吗?”
“三十了,还没有呢。”
“奥,岁数也不小了,该成家了,有对象了吧?”
“还没有。”
“是吗?一直都没处过吗?”
文正不会撒谎,便老实说:“有过一个,都订婚了,可是后来没走到一起……”
“那是可惜啊,什么原因,是她母亲不同意吗?她也是你们那里人吗?”
“不是,她没有母亲,和我从小到大是同学。”
“哎呀,青梅竹马啊,她怎么会没有母亲呢,人都有母亲的。”
文正才意识到自己说话的唐突,忙改正说:“她母亲生下她就走了,后来她又被抱养出去。”
温书记听到这里,一下子来了精神,眼睛特别亮,追问道:“怎么生下来就走了呢?这是个什么母亲?”
“也不能怪怨她,她是被人贩子拐卖来的一个四川姑娘,这么做也迫不得已。”
“既然都生儿育女了,何必要走呢?男方是不是不好啊?”
“嗯,当时岁数毕竟大,腿脚还不利索。”
温良顿时明白了一切,但是他继续问:“说了这么多,你们到底怎么分了呢?从小到大在一起,怪可惜的。”
文正支支吾吾地说:“因为突然的变故,后来她离家出走了,我一直不知道她的下落。”
“奥,既然这样你们肯定会有再见的机会,她叫什么名字?我媒体的朋友多,可以帮你打听打听。”
文正本不愿说出来,可是看人家一片热忱,再加上他也希望能从多种渠道打听到丽惠的消息,就实话说出来,“她叫甑丽惠,不,闫丽惠。”
书记倒也没有追问这姓氏的变化,因为光听这个名字他就知道了一切,自己心里的疑惑今天顿然明了了,和自己怀疑的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赵青竹并不是因为恋爱失足,而是被拐卖了。
没过多久,市里要进行公务员招考,李主任让文正报名,说是给自己定了一个职位,文正不解地说:“给自己一个职位,也不一定能考进来啊?”
“当然能考进来,怎么考不进来呢?”
“要经过笔试、面试,我不敢保证能考第一啊,我的一个同学考了多少年都没被录取了。”
“我说能,肯定能,你放心准备考试吧!”
看着文正疑惑不解、是信非信的眼神,李主任笑着说:“对老百姓来说这是个难事,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可温书记出面的事情就不算个事情了,首先考前我们有个报名预审,我们按你的条件定,什么学历、专业、年龄,工作经历,民族,户籍,性别等等都按你的条件量身定做,此外再找两个人给你陪考,凑够开考人数,其他报名的人我们一概审查不让通过,另外我们再让人事考试中心把试题告诉你,如果这样都不行的话,我们在面试资格审查前把你名次前面的人找个原因再刷掉,假如还不保险,就提前告诉你面试题,之后在面试过程中把你安排到指定的考场指定的考官,你还不得第一吗?即使这关也出了问题,我们就在体检过程中,把你前面的人找个理由说曾经得过感冒,五官不够精致什么,让他不过关,即使这些都不成,最后我们还有政审,找个什么理由,比如交党费不积极了,说过领导闲话了,曾经迟到过什么理由,让他不通过。文正啊,让你过,可以说是一路畅通,如果不让你过那真是重重关卡,千难万险啊。”
听到这里文正恨不得马上打个电话告诉长生,再也不要报考什么狗屁公务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