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眼前的红亮消失,周围的喧嚣渐渐褪去,手里握住的再次是那只大手时,文正知道黑夜又到来了,晚上留下来陪自己的只有长生。经过一天纷纷扰扰众人的探望交流,无论是病情还是村里的果园都传来了捷报,许多萦绕着自己如同这黑幕钻不出、撕不烂的事情突然峰回路转,迎刃而解,百感交集的他辗转反侧、毫无睡意。长生低低的说:“都已经是凌晨了,你抓紧睡会儿吧!”
文正有些歉意的说:“你也睡一会儿吧,别这么陪着我,像这样我病好了,你也垮了。”
“睡不着么,今天全是好消息,你不是打了镇静剂也没睡着嘛,我身体好的很,你赶快好起来,我准备和你一起大展宏图呢!”长生笑着说。
“那咱俩就聊一会儿,先展望展望咱们的宏图吧!”
“你是丽惠的全权代理,主要设想还是你提出,我负责实施。”
“具体事情还是交给你,谁都知道,我这个人个性自由散漫,如当年刘伯温讲自己的性格疾恶太甚又不耐繁剧不适合当宰相一样,我也是性格上嫉恶如仇,容易情绪化,而且不喜欢处理繁细的事务,成不了大材。而你既具有驾驭全局的才能又有一颗公正善良的心,也是我最信任的人,所以这个会长非你莫属……这个事就是我们人生能否发光发热的唯一希望,也是后半生所有的事业,如若干不好对不起九泉之下的丽惠啊!”
“当然有些事情我们还是要学会变通,不但要对的起地下的人,我想也应该兼顾一下地上的人。”长生的话好像略有所指。
文正有些伤感的说:“你说的是淑贤吧,他的情况我不知道,也没敢问,我这么多年除了对不起丽惠,还有些对不起她,从认识到现在她一直对我这么好,可我什么都不能给她……淑贤是不是离婚了,为啥今天说她自己带孩子?”
“他一直没结婚,离什么婚?”
“没结婚,怎么会有孩子?”文正吃惊的问。
“你不会是装糊涂吧?她一直对你这样心心念念,连孩子的名字都叫做不渝,除了你,她不会和任何人结婚的。”
“淑贤应该找的是孩子的父亲,他们一家好好生活,就是我最大的心愿啦。”文正不容置疑的说。
“也正因为是想替她的孩子讨回爸爸,让他们一家团圆,我才煞费苦心的和你说这话!”
“啊?”文正不解。
“你自己做过什么不知道吗?这么多年淑贤根本就没和别人谈过恋爱……最初淑贤突然多了个孩子我也不是很理解,觉得他那么痴迷你怎么就突然未婚生子了呢?可是后来当我看到不渝后,瞬间就明白了,那孩子长的和小时候的你简直是一模一样。”
“啊?”文正惊呼,他突然想起参加完长生婚礼酒醉后在淑贤家留宿过一夜,当时自己看到床单的血迹和做的那个春梦也疑惑过,可是当时淑贤明明和自己说什么都没发生过,看来是她骗了自己,自己真是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既对不起丽惠又对不起淑贤。
“当年参加完你婚礼后,喝醉了在她家里睡了一夜,做过什么毫无记忆,她怎么就不和我说呢?”
“原来你真的不知道,我以为你一直在逃避,对自己做过的事不负责任。”长生低声继续说:“既然你现在知道了,去弥补也不迟,给淑贤一个家,给不渝一个家,否则连“不渝”这个名字都对不起啊!”
文正痛苦的用手捂着头,千思万绪一起涌来,和淑贤的过往夹杂着丽惠的镜头在自己的脑子里如幻灯片一样无序的不断播放。
长生继续说:“你没有发现不渝几乎不说话吗?淑贤一个人带着一个有问题的孩子,这孩子有些自闭,但不是自闭症,你说他不会说话吧,他会说啊、嗯等单个的字,你说他会说话吧,都七岁了也就会说这几个语气词,不但不说话,而且不关心任何事情,不说不笑不哭不闹,医生说孩子目前处于自闭症与健康儿童的边缘,如果引导好了就是个健康的孩子,否则就会患自闭症。但已到了上学的年纪,如果这个病不好,这孩子的这辈子就完了……淑贤领着他到处求医,工作上也辞去了省外事办副巡视员的领导职务,三十多岁就能发展到这个程度,可以说是前途无量,但为了孩子她义无反顾,几年的求医,她也耗尽了原本不多的积蓄,现在的生活已基本上是入不敷出,一个单身母亲带着一个有病的孩子,她的艰难别人无法想象……她这么多年一个人操持所有,连个名分都不和你要,无怨无悔,可以说完全付出不保留,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好的女人?刚才你也感觉到了,她还处处遮掩,不让你知道孩子的真相,怕连累你,想把一切都自己扛下来,我实在忍不住,因为这不但是为了她,也是为了你,你们都还年轻,又有了不渝,为什么彼此都要活的那么艰辛那么无奈呢?……丽惠也是我的好朋友,我也承认她是天底下最美最善良的女子,可是丽惠再好,你们感情再深,她已经去世了,如果你一直活在这种近乎殉葬的状态,丽惠泉下有知恐怕也会伤心的,关键是这样既对不起死人也对不起活人啊!往事如斯,活着的人还要努力的活下去,人生有时候不光是为了自己。”长生突然一下子把自己深藏心底的话都说了出来。
文正不言不语,没说一句话,他如同没听见,抑或是他的思想已经死去,连空气都是寂静的……此时此刻他真想自己是一个死人,方能洗脱自己给淑贤带来的伤痛和罪孽,对丽惠的不忠。
不知不觉,文正入院已经快一个月了,每天白天淑贤带着不渝来看文正,晚上便是长生护理,匈奴村的一切都已经正常,文正在病床上收到了全省十大感动人物的荣誉证书,虽然没能亲自参加颁奖典礼,也是全程用耳朵听了电视里的直播,薄玉、思北,连赵新竹都来医院看望过他,从金明的口中得知秦犇在当了仅仅几个月的林胡县长就被调回司法局当了正职,王本本顺利接替上任,这其中的缘由与博弈只有他们内里人知晓了,但对文正来说最主要的就是匈奴村的事情可以放心的去做了,已无牵绊。令人没想到的是商樱花竟然最后来医院看望文正了,文正没有责备她,问她日后的打算,养蜂人对她好不好?商樱花哭哭啼啼的说养蜂人对她很好,可是自己实在想念她的一双儿女,就又回到了匈奴村,蔡家人把她捆起来打了一顿,后来她还是下定决心去和蔡离婚,乡里知晓了蔡的家暴,便很顺利的离了婚,两个孩子判给了她。文正觉得这也许是一个最好的结果,说如果她还愿意回他们的扶贫合作社,就让她继续负责。商樱花高兴的点头应允,这也是她此行的最主要目的,临走时还满眼桃花的看了看身后的长生,如今这个器宇轩昂的伟岸男人早已为人夫人父,身份与她有了天壤之别,便只好悻悻嘱托文正好好养病,合作社的事情有她照看尽管放心后方恋恋不舍的离去。
自从那次和长生的谈话中,文正知道了淑贤所有的事情,也知道不渝就是自己的儿子,但他并没有表达什么,每天照常握住不渝的小手,和淑贤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无关的事情,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长生也没再提及,他知道文正的性格,也想让文正有一个逐渐的思考与转变过程。
终于等到拆纱布的时候,当然这是文正和所有人最为紧张的时刻,虽然文正已经知道自己是有光感的,但到底还剩多少有用的视力,手术后伤口恢复的怎么样,眼压是否还高等等?这都是个未知数,是决定文正日后能否正常生活的关键,也是所有理想抱负实现的前提,更是文正的命,因为他早就暗自决定过,如果失去了光明他绝不会在黑暗的世界里苟延自己的余生。然而当纱布层层揭开后,文正缓缓睁开他的双眼,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文正先是用手挡了一下刺眼的阳光,然后环顾四周,一把把小不渝搂在怀里,“小手手,这下我可能看见你了!”紧紧抱住,满含热泪。
众人七嘴八舌的问文正怎么样?文正坦然一笑:“已经不错了,看来生活自理是没啥问题,只是比原来朦胧了一些,真是如眼前遮了一层薄纱一样。”众人还是有一些惆怅,并没有恢复到原来的样子,突然长生说了一句:“我怎么看你觉得有些不得劲呢?好像缺了些什么?”
文正笑着说:“能缺了什么,肯定是却了部分视力嘛,还能却了眼珠子?”
“哎呀,没戴眼镜么,你高度近视,没眼镜怎么能看清楚呢?”长生恍然大悟。众人七手八脚从箱子里开始找文正的眼镜,因为快一个月没戴了,都不知放在哪里,最后还是金明从箱底找了出来,赶快给文正戴上,眼前的世界顿然变得清晰起来,如同原来一样。
准备办理出院手续,文正让长生张罗基金会具体事宜,财务、人事、运转等等事项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完成运行的,自己准备先回匈奴村,同时以丽惠扶困基金会的名义启动丽惠墓地的修缮,并且在山上修基金会的总部,特别是要盖一所孤儿学校,具体手续及用工情况则让长生联系已荣升县长的本本同学四处协调,同时嘱托人去寻找当年那个狱友王战友的弟弟妹妹,让其列入基金会第一批帮助人员的名单。
一切都安顿好以后,文正带上如同一日三餐一样生命不息用药不止的降眼压药水,准备出院,长生等人都来送他,众人依依不舍,约定不久后匈奴村相聚。文正坐的车已慢慢启动,人群中淑贤和她那懵懵懂懂孩子的身影愈来愈远,可仍立在那里不住的挥手,神情疲惫,满面伤感。文正想起了长生跟他讲的话,所有淑贤受的苦与委屈,句句如针一样扎在自己心上,他突然对开车的金明喊了声:“掉头。”金明迟疑了一下以为是他忘带了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事忘了嘱托,便又掉头回驶,车停在了众人面前,文正打开车门对淑贤说:“你向单位请个假,和孩子跟我到匈奴村住一段日子吧,看看我的桃花源,那里环境好,你太累了,该好好歇一歇,也让孩子多亲近亲近大自然,我想对他养病也好,我想……我想亲自教教他,和他多相处相处……”文正还想说什么,但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窘迫的如一个在老师面前犯错的孩子。
淑贤咬紧嘴唇,使劲的点着头,拼命的控制满眼的热泪不让其倾泻而下,她等这一刻实在是太久了,只要能和文正在一起相濡以沫便是最大的幸福,长生赶紧说道:“淑贤现在长期和单位请假,就是一个电话的事,收拾收拾一块去吧,多住些日子啊,过些天我忙完这里的事过去和你们相聚啊!”文正下车把不渝抱到车上,淑贤也坐了进去,汽车再一次发动,在众人的注视下向北扬长而去。
离开匈奴村仅仅一月有余,文正改造的那座荒山已经郁郁葱葱,满山的烂漫花海早已被累累硕果所替代,一派枝繁叶茂、曲径深幽的怡人夏景,文正先把淑贤母子安排到山上原来自己的住房内,自己住进了隔壁的伙房,虽然奶奶强烈要求让他们回家住,家里条件好,奶奶又特别喜欢母子二人,当年甑书记的豪宅大院被闫六九、文正一家住进去以后,还有不少装饰考究的空房,这个曾经瞬间暴毙四人,被当地人传为凶宅的地方,其实换了主人以后平静恬然,并无异样,只是文正在终南山修隐惯了,喜欢自然清静的地方,这样也是希望让不渝更多的回归自然,从而激发他的天性,成为一个正常的孩子。
山坡的一处平坦之地,在松柏之间文正决定建一所寄宿制的孤儿学校,他是丽惠扶困基金会办的第一个实体,在丽惠墓地旁的山坳处则建总部的办公场所,规模并不大,主要的办公地点要在省城,这里就是管理人员定期总结汇报工作的地方,其实也是为了修缮丽惠墓地的一个托辞,省得让秦犇之类的官老爷日后再生事端。
令文正没想到的是不渝非常喜欢音乐,甚至超过了小时候的自己。一开始是文正常去丽惠的墓地旁吹口琴,而跟在身后的不渝总能静静的听许久,视线一刻都不离开,听的十分专注,十分神往。后来文正把口琴交给他,他简单的吹试之后,尽然能把文正吹过的曲子完整的吹出来,从此后一发不可收拾,几乎是一有时间就吹,而且是从早吹到晚,一曲吹练的精熟后,又让文正教他新的曲子,由原来一个对什么都没兴趣不关注的孩子变得对一个事物竟然如此的专注,看来是不但遗传了文正、淑贤二人体内强大的音乐天赋,恐怕更主要的是一家人在一起那种巨大的爱的力量的召唤。
往后的日子总能见到文正带着淑贤母子出现在山中的果园草地、沟沟坎坎,一花一树、一草一木都沐浴在他们彼此充分放飞自我的浓浓情意中。每天文正亲自下厨准备各种孩子爱吃的饭食,不渝由最初吃什么都没有兴趣,逐渐的他开始了欣赏和期盼的目光,而且越发的爱吃文正做的饭,淑贤的手艺倒有些受他嫌弃了,表情也开始丰富起来,甚至有了喜怒。为了不渝,文正亲手在两棵高大的柏树间做了一副秋千,每当荡到高处,不渝竟然发出阵阵银铃般清脆的笑声,文正和淑贤二人内心的暖流也如这笑声一样随之秋千跃到了至高之处。丽惠墓前的鱼塘,文正放养了各种观赏鱼类,每天两人都不厌其烦的捕鱼放鱼,只要是不渝喜欢。一处凹地已经被文正开辟出一个小的足球场,文正扮演唯一不变的角色守门员,有时候不渝一踢就是几个小时,此外他们还逮蜻蜓扑蝴蝶,挖野菜摘蘑菇,养蝈蝈捕螳螂,在快乐的玩耍中不渝开始关注一切,感受一切,很少再有淡漠,行为举止也越来越接近正常。
期间文正不遗余力的给他讲故事、讲典故、讲成语,虽然不知他是否在听,或者理解多少记住多少,但文正希望能够出现奇迹,没过多久,文正摘了三颗绿苹果,交给不渝,不渝挑了两个大一点的给文正和他妈妈,自己留了个小的,文正和淑贤一开始并不以为然,但是孩子能够给别人分享这已经是破天荒的事,是巨大的进步,高兴的不知所以,文正顺便开玩笑的说:“小手手,你怎么把大的给我们,你自己留个小的啊?”小手手是文正对不渝亲昵的称呼,现在基本成了不渝的小名,只见不渝说了个“梨”,文正和淑贤高兴的几乎跳了起来,因为这是不渝说出的第一个非“嗯、啊”等语气词的真正的话。文正继续说道:“小手手这不是梨,是苹果。”不渝固执地说:“梨。”然后拿过来文正给他买的故事图册,翻开了“孔融让梨”那一页,文正这才明白他是学习孔融让梨去分苹果的,文正高兴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小手手,爸爸以后天天给你念成语故事”,文正一时高兴竟然顺口就说了出来,说出后自己又觉得十分窘迫,回头发现身旁的淑贤已经激动的掩面哭泣,不能自已,她等待这一天太久了,现在文正已经承认了孩子也等于承认了她,所有的付出终得回报,特别是儿子的病情也有巨大好转,接踵而来的好事让她几乎不能相信这是现实,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哪怕还没有名分。
一个天高云淡的日子,如同平常一样三人在山上自由的漫步,不渝手拿口琴在通往山顶的小路上沿各种果树穿梭向上,不时用口琴吹着他钟爱的曲调,淑贤缓缓跟在后面,不时关切的注视着孩子的一举一动,文正跟在其后,拎着不渝的水壶等物,像天底下所有幸福的一家三口一样,但此时他们还没有真正捅破那层纸,淑贤是个懂得知足又极善解人意的女人,孩子病情一步步好转,而且能天天守着文正,这日子如同是在天上一样,难道还非得要一场婚礼,非得要文正拥他入怀吗?她当然希望这样,但是这一切须看日后的进展,从目前文正的态度来看她相信文正肯定会给自己一个交代的。其实文正每天都煎熬着这个事,他现在的志向是归隐,从终南山回到匈奴村所做的一切一切都是为了此事,本意上他并不想再组建家庭过平常人的生活,但是如今知道这个孩子是自己的,而且又是个有病的孩子,他又不能不负这个责任。淑贤对他一往情深,这么多年默默付出,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都应该知道如何去做。她本应该在最美好的年纪走进婚姻的殿堂,得到男人的关爱,可是眼前的淑贤由于常年的奔波劳累,是那样的憔悴,岁月如逝,当年的美少女已变成一个中年妇女的模样,这样自己更是觉得对人家的亏欠,他也没有理由不给人家一个交代?
不知不觉已走到了山顶水塔,不渝坐在水塔边看着放眼的美景,吹起了文正刚刚教会的那首曲子。淑贤和文正各自坐在一棵高大的果树下,望着远处绵绵无尽的山峦想着各自的心事。许久,文正终于打破沉默说道:“淑贤,让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受了这么多苦,我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更没有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
就这一句话,淑贤已经满脸是泪,“不要这么说,是我心甘情愿的,我愿意,替你生个儿子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只可惜没给你生一个健康的儿子,我一直痛恨我自己。”
“孩子没什么病,孩子就是因为缺少家庭氛围,缺少父爱……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很快就会和正常孩子一样了。”
“是呢,是呢,这全亏了你,没想到他自从见了你就全变了。”淑贤激动的说。
“淑贤,我本来该给你一场盛大的婚礼,可是你知道我现在最大的心愿是归隐……”文正吞吞吐吐不知该怎么讲。
“我知道,等孩子好了我就带他回省城,我是不会打扰你的……孩子要是想你,我能带他来看你吗?”淑贤声音颤抖,极为伤心地说,也许她知道自己终会是这个结果。
“不是的,淑贤,我是说我们只领结婚证,不办婚礼,你知道我现在不喜欢人多,不喜欢喧闹……”文正赶快解释道。
淑贤再也忍不住,抱住文正放声的大哭起来,这么多年所有的委屈都被幸福的泪水淹没,文正像抚慰孩子一样摸着他的头说:“以后不管什么事情都是咱们一家三口的事,你不会孤单无助了,还有我想跟你商量……我想长期住在这里,一来是基金会和果园的事,另外我不想住在大城市和人多的地方,等不渝病好了,你和他先回省城上学上班,我平时抽时间去看你们,等假期了你们就回这里住,你看行吗?”
“嗯,嗯,都听你的。”淑贤仍然紧紧抱着文正,满脸的泪水恣意横流,幸福的就像一个粘人的孩子,满含爱意的应答着文正,久久不愿撒手。
就当两人如同一对暗恋许久的钟意之人突然表白那样蜜意柔情之时,不知不觉刚刚还风轻云淡的天空渐渐布满了阴云,斜风萧萧,雨丝绵绵,不远处的水塔上不渝正吹奏着一曲《灞桥柳》,琴声袅袅、如诉如泣,两人都沉浸在这美好之中,仿佛忘却了世界、忘却了过往、也忘却了自我。
突然远处一声闷雷,之后便是“扑通”一声,口琴声戛然而止,文正和淑贤一下子清醒过来,狂奔到水塔边,只见不渝已掉落蓄水池中,刚才两人没有留意,不渝一直坐在水塔边缘吹奏,可能由于吹的太过投入,猛然受到雷声的惊吓而掉落水中。不渝在水中不停扑腾,已经沉浮了两次,淑贤急的就要纵身跳下,文正一把将她拉住,他知道淑贤也不会水,二人急的团团打转,寻思好的救援方法,此时不渝再一次浮出水面,双手使出浑身最后之力扑腾着对文正喊道:“爸爸救我!”文正顿时泪水泉涌,没想到孩子在最后之时不但会说话了,而且认了自己这个爸爸。文正想到现在水池的蓄水只有两米多,自己如果跳下去把不渝撑在头顶,他的头就会露出水面,而自己终究也算是尽了一个父亲最后的责任,不枉孩子濒死时叫的他这一声“爸爸”,想到此处他义无反顾的纵身跃入池中……水涡渐小仍不见动静,淑贤急的大哭,突然一颗小脑袋缓缓从水中伸出……远处的果园葡萄园中源源不断的人们冲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