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无底的深邃的黑暗,黑的那么幽长、那么冰冷、那么死寂,感觉不到一丝光亮,耳边嘈杂的叫喊声、家人的哭声、四周的风声,汽车轰鸣的马达声和尖利刺耳的刹车声,除此外整个世界都已凝固,凝固在黑漆漆的无底洞中……不知过了多久,通过判断自己是到了医院,一个声音说道:“眼睛都胀的像个金鱼了,得赶快动手术,咱县里的医疗条件做不了这样的大手术,赶快转院吧!”文正知道是来到了林胡县医院,之后又听到金明几乎带着哭腔的声音一个个的电话联系,又不知过了多久,漫长的如同是一个世纪,好像坐了火车或者还有汽车,金明拉住文正的手说:“老师,咱们来了省人民医院,已经联系了最好的眼科大夫,您放心治疗,很快就会好的。”
又好像等了许久或者是不久,一个陌生的声音说:“病人得的是急性青光眼,得马上手术!”
“青光眼?大夫,这病厉害吗?”金明问道。
“青光眼是人类失明的三大致盲眼病之一,而且现在世界上百分之八九十的盲人都是青光眼导致,这种病就是眼球内的水排不出来,导致眼压升高,持续的压迫视神经,导致视神经死亡,而最终失明,而且青光眼引起的视功能损伤是不可逆的,就是说视神经死亡后就不可恢复,也就是破坏到什么程度就是什么程度了,手术也只能控制,不能彻底治愈。”
“大夫,这种病是怎么导致的?救救我们老师啊,他是好人。”金明几乎哭着哀求。
“古人把这种病叫做气血蒙目,说是大悲大怒、肝气郁结就会得这种病,在古代几乎没治,现在人得这病除了情绪的郁闷、波动,还跟暗环境下长期用眼、高度近视等有关,最主要还是情绪啊!准确的来说这种病是眼科的绝症,全世界也没有好的方法,而且从发病到失明有时候不超出48个小时,你们已经超了48个小时了吧?”
“没有,大夫,还不到48小时!”金明马上补充道,仿佛那是唯一的希望。
“那也只是个数据,现在手术的话,一般这种手术的成功率也只有四分之三,而且目前来看病人几乎已经没什么光感了!复明的希望有,但是不乐观,希望也就百分之几吧!即使手术成功了,也会以后面临着并发感染、终生用药、耐药性、二次甚至多次手术等风险,经济负担也不小啊,考虑考虑,做手术就抓紧签字吧!要是不做的话,就给病人准备导盲犬之类的,就不要办理住院手续了。”
“我做……”文正撕心裂肺的大吼道,满脸是泪,留给自己的是渺茫的百分之几,否则自己将面对的是余生无尽的黑暗,黑暗,黑暗,那是比死亡更恐怖的事。躺在手术台上,不,那分明是一张机床,给他的眼睛雕琢,只有无尽的恐惧,无尽的疼,铁针钩定眼球,刀锋划破角膜、虹膜……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个什么样的器具用在你身上,哪一步才是最后的终止,只有长长的线如炙热的闪电在眼球里游弋,每一刀每一针都是长长的永无休止的疼,疼的浑身哆嗦,疼的撕心裂肺,疼的自已的牙齿把嘴唇咬的满嘴是血,大夫只是顺便念叨:“又碰上一个对麻药不耐受的人,他也真是硬骨头,这等于生割啊!”
当文正被推出手术室时,他已经精疲力竭,面对别人关切的询问已无力回答,只听到金明说:“大夫,手术做的怎么样?怎么老师满嘴是血,衣服都湿透了,床把手怎么都歪了?”文正两只手却还是牢牢抓着床把手,不肯松开。一只温软的手抓着了他的手,他如闪电般的松开了床把手,挣脱开来,分明是一只女子的手,难道是女护士,不可能,护士怎么会这样做呢?是丽惠,是的,虽然双眼蒙着厚厚的纱布,但他也看的清清楚楚,丽惠,如在大学校园重逢时一模一样的丽惠,活力无限阳光至美,而不是那个去世前见到的皮包骨头身形枯槁的丽惠,她对自己笑,笑的那么慈美、那么亲切,文正紧紧的握着那只温热的手,突然大哭道:“丽惠……”对方把他的手握的更紧了,眼泪滴滴答答洒落在他的额头上。
黑暗,永远睡不醒的黑暗,无休无止;疼痛,深入骨髓的疼痛,绵绵不绝;恐惧,生无可恋的恐惧,挥之不去,所有都折磨着他濒临崩溃的身心。他开始恨这一切,他恨旁边病床的病人跟医生抱怨他的眼睛就像蒙了一层雾,妈的,仅仅是一层雾,老子是蒙了一层幕,可能是终生都不会掀起的幕;他恨靠门口的病人跟别人说自己受伤的左眼可能终生失明了,妈的,你的右眼还可以看见一切,包括穿衣吃饭,包括日升日落,包括眉高眼低;他甚至恨窗外小鸟之间的追逐打闹,妈的,你们的眼睛是用来打闹的吗,你们要用它欣赏蓝天白云、绿草红花,包括狗屎!
大约有几个日夜,分不清白天黑夜,时间是凝固的,世界是凝固的,唯一能感觉到的是那只手,如同当年自己高烧不退时,丽惠那只温柔的手始终不离不弃。突然有一日,文正模模糊糊睡醒后去抓那只手,抓到却是一只粗壮有力的大手,文正一下子甩开,诺诺的喊道:“丽惠!”
随后那只大手又抓住了文正,“你也让人家休息休息嘛!”
“长生,长生你过来了?丽惠呢?”突然文正马上意识道,丽惠早就去世了,那么那只手是谁?哎呀,长生在这里,那这只手肯定是玉林姐,文正想到这里一下子窘迫的手脚无处安放。
“她是……”长生正要说,只听得“嘘”了一声,一个女子的声音打断了他,长生便说:“你累了好几天了,我替换你,好好回去休息休息。”
文正猜测是玉林姐,也不好意思再问什么了,只是握住了长生的手,感到从未有过的踏实,仿佛在那无底无落的黑暗中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长生,你过的好吗?”文正不知该说什么。
“都好,一切都是按部就班,人到中年,生活没啥波澜不惊,真正把日子过成了日子。”长生平淡的说,感觉他有对人生的无奈和壮志未酬的不甘,但其中也仿佛多了些岁月磨砺的坦然。
“你回来这么久,而且做了这么多事都不和我说?我还以为你……”长生终于还是没忍住,责怪道。
“我刚回来的时候就见到你们了,只是我当时的状态只想自己多清静清静,等日后在联系你们,后来我顾忙别的事情,其实我也一直关注你们的消息,知道你们生活都很安稳。”
“结果一下子你就办了个大事情,这符合你的性格,在什么处境下都能发挥自己最大的能力。”长生接着说:“也怨我最近两年一直没回村里,不知道你折腾那么大动静,着实很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羡慕我现在的焦头烂额。”
“你的事情我都听你那个学生说了,别的不要顾忌,安心养好你 的眼睛,事情都会解决的。”
“我怎么能不想呢,满山的葡萄树、果树正是生根发芽的最关键时刻,没电没水了,我这两年所有的心血白费,也等于所有的希望破灭,还有两百多万的贷款人家让我急着还,还不了我又有牢狱之灾,这让替我操了太多心的年迈的爷爷奶奶父亲怎么再去面对?还有我的眼睛,当年考研时落下的毛病,没当回事,这次出了大问题,大夫说复明的几率极低,让我怎么去应对这漫漫余生的无尽黑暗?……”文正说到这里哽咽的说不下去。“长生求你个事,我死后把我和丽惠合葬……”
“合葬个屁呀,怎么就谈死呢?青光眼是绝症,但它只是眼科的绝症,到了危急生命的时候了吗?”急的长生直接骂道,但他突然就住了口,因为他想到凭文正的个性,如果他失明了,他怎会忍耐与生命齐长的黑暗,落得个让人终生照顾的废人,看来他已经做了最不好的打算,长生紧紧握住文正的手,急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长生,你觉得人生有意义吗?”文正缓缓的说。“小时候,我只知道努力学习就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所以那个时候最高兴的事就是考满分,学啊,考啊,整个童年、少年、青年没有一天敢懈怠,吃不饱,常常在黑夜顶着恐惧和耻辱捡食堂垃圾池子的菜叶子吃……受欺负,挨打受气几乎是家常便饭……没尊严,始终都忘不了同学们给我起的外号小棉裤、外来户、胶皮肚……不管什么我们都能克服,就为了那个目标,后来如愿进入大学,支边、考研、考博,守寂寞忍清贫,还是为了那个目标,找个好工作,改变自己的命运,为了当官,为了发财,为了自己有名望……结果爱人没等到,孤苦漂泊;生活没希望,锒铛入狱;家人没指望,还跟着担惊受怕,最终连身体也一团糟……这就是我的人生,恐怕只有到我这个时候才有时间从新审视自己的人生,一切一切都毫无意义……”
“人生的意义就是活着,其实活着,或者说安稳的活着就是我们人生的意义。”长生淡淡的说。
“是的,所有的功名利禄和追求都是虚无缥缈的,一个人活的有意义,首先就是好好的活,活的要快乐,其次要活的健康,最后,争取做一些对身边人和万物苍生有利的事,当然要力所能及,千万不要绑架自己,否则便毫无意义了……如果,如果我能再看得见这个世界,我就要这样的去活我的下半生。”
“一定会的,咱们经历了那么多苦难,最后不是都挺过来了吗,你说的那些事情都可以解决,首先是贷款的事,你别着急,玉林现在买卖做大了,是一个商场的老板,她也正筹钱呢,这个事不用太多考虑,等你病好了,咱们再去补种树苗,好事多磨嘛,这也不算坎儿,你一定得有个乐观的心态,我向大夫了解了,这个眼病其实就是个心生性疾病,心情舒畅对病的恢复非常重要,你病好了我有个大好事告诉你……”长生宽慰文正,还略带诡秘的说。
“我能有什么好事?凡是好事也都是你带来的,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你帮我。”文正苦笑着说。
“嗯,我呀真准备辞掉工作和你一起去植树呢,就像当年在那条山水沟看场子下夜一样,我这岁数越大越怀念那段日子。”
文正一下子握紧长生的手,从未有过的激动说:“是呢,是呢,我也是就希望回到那样的日子,到时候咱们把整个山变成世外桃源,像伯牙子期那样,抚琴下棋,纵酒狂论,快意人生!”
“同时,教书育人,著书立说,做一些真正有意义的事!”长生笑着补充道。
“快哉,快哉!”文正大呼道,之后两人都放肆的大笑不止。
“只是那样丢了你的铁饭碗?”文正专门说道。
“和你说的一样,小时候我努力学习,为了供养我,家人付出了血的代价,后来为了有好的工作,考了那么多年的公务员,在地质勘测所出野外也落下来一身的病,后来成了家,也决心留在单位好好发展提升自己,可是平时干活的时候领导喜眉笑脸都是你,自己也以为是被重用了,可是拼搏多年到了实际提拔时,你就靠边站了,都是溜须拍马的人上,这些你也清楚,能真正当官的人一来是像秦犇一样有背景的人,另一种就是像本本一样虽然出生寒微但为了升迁丧失尊严丧失底线的人,上来的同龄人又拼命的打压我们这类人,到时候如果没有一个好的心态,能活活欺负死你,提拔没有,评职称不让你上,最后人家所谓的大家俊杰都是这些头头脑脑,你便在这个群体当中变成平庸和没有价值的人,挤压的毫无生存空间,这就是我们这样的人中年以后面临的悲哀。而单位里的小一辈看不起老实本分不受提拔重用的老人,便把我们当成庸人,大家嗤之以鼻,曾经的娇子和骨干竟成了他们眼中就是字典里的窝囊废、或者说就是特指那种没本事的人。人生就是这样,你老实善良人家欺负你,你锋芒毕露,人家嫉妒你,想法设法打压你,而逢迎拍马、苟苟且且自己又不是那样的人。”长生终于道出了他的不满与悲哀,看来他的境遇好不到哪里。
之后长生仰头对着天花板轻轻念着北宋状元宰相吕蒙正的《寒窑赋》:“文章盖世,孔子厄于陈蔡;武略超群,姜公钓于渭水。李广有射虎之威,到老无封;冯唐有乘龙之才,一生不遇。才疏学浅,少年及第登科;满腹经纶,皓首仍居深山。蛟龙无雨,潜身鱼鳖之中;君子失时,拱手小人之下……”,不觉早已泪眼朦胧,壮志未酬之状令人唏嘘。
“如果我还能恢复,你辞掉你的铁饭碗,咱兄弟一起干吧,”文正说道。
“我真的不稀罕那份工资,不是我多么有钱,当然我的家庭目前比较富足,但都是玉林拼搏来的,我对钱没什么概念,解决温饱足矣,我们都是经历过贫苦的,幸福不幸福和物质的获取量关系不大,和中意的人做喜欢的事,无拘无束,就是野菜野果充饥那也是我向往的幸福。”长生继续表达自己的胸臆。
“到时候我准备把丽惠助学扶困基金会正式运转起来,你当会长,我当监事,总部咱就设在我们的桃花源,我们一起做有意义的事,快乐的事……”文正本想说自己的规划,但是眼部剧烈的疼痛让他马上清醒,这只是美好的理想,如果眼睛不能恢复,一切都是画饼充饥。大夫来了给打了镇静止疼的药,文正昏昏睡去。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手里抓的是一个温暖的肉嘟嘟的小手,已经不是长生的手,文正一惊,难道又是玉林姐的手,玉林姐现在是长生的媳妇,自己怎么能老握住呢,马上拿开。但是一松开仿佛自己一下子又在幽深的黑暗中无着无落的飘荡,而且急速的向下坠落,他马上又抓住那小手,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对呀,这分明是一个六七岁孩子的手,绵软温热,文正觉得自己可能在梦中,这分明是天使,就像当年上大学高烧时梦中送药的童男童女一样可爱之极,亲切之极。
对,这一定是长生的孩子,自己一下子也离不开手,长生也得吃喝拉撒,他就让他的孩子顶替,文正轻轻的问道:“孩子,你爸爸呢?”孩子没有说话,文正一连问了几句,孩子都没有回答,文正纳闷,难道长生的孩子是一个哑巴,或者……肯定是自己在梦中,却听到脚步声走过来,一只手伸过来,握住自己的手也握住了那只小手,是的,就是这只手,是自己从手术台下来后,从未松过的手,那只能治愈疼痛、治愈恐惧、治愈一切的温暖的手,“玉林姐,”文正喊道,只听见旁边的长生说:“玉林到南方谈一个项目,这几天不在,不然早就过来了,你猜这是谁?”
“谁?不是玉林姐,难道是商樱花?不可能,还有谁?阿瓦尔丽欣……”文正心里想,突然他大吼一声:“是淑贤,我怎么没想到是你呢?除了你还能是谁?”眼泪映湿了层层纱布,露出片片殷红,文正就像是见到了自己的亲人。金淑贤抚摸着文正的头说,“注意伤口……你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们,我还以为你早就……”淑贤哽咽的说不下去。
“除了淑贤,谁还能日日夜夜的陪伴你?这不昨天晚上我让她回去好好休息休息,今天一早她就来了。”长生补充说。
片刻后,文正问:“淑贤这是你儿子?”
“这也是……”长生在一旁刚插嘴,淑贤就抢过来说:“是的,七岁了……”
文正是见过这个孩子的,两年前在丽惠的墓碑前跪着的那个极俊俏的小男孩就是他。“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啊?你一直陪着我?”文正问道。
“嗯!”一个甜甜脆脆的声音,可爱的能让你的心融化的声音。
“小亲疙蛋,叔叔一握住你这小手手就不疼了,就踏实了,不知为啥一握住感觉我的命就牵挂在这小手手上了。”
“他叫不渝,金不渝。”淑贤回答,“孩子不喜欢说话,他能一直让你握着手不动,以前可从来没有过的事儿,看来他对你真不是一般的有好感啊!”
“安虽受朝寄,然东山之志始末不渝,每形于言色。”文正低低的吟读着《晋书·谢安传》中“不渝”二字的出处,原本这是表达谢安虽然受到朝廷嘱托,但是隐居东山的志趣始终没有改变,常常在言语、神色上表现出来。这种志向与如今文正的人生态度完全一致,对这名字也甚是喜爱。
文正纳闷,怎么这孩子明明会说话怎么又不愿意说话呢?他没好意思问,就说到:“七岁,上一年级了吧?”
“孩子还没上学,一直跟着我呢!”淑贤淡淡地说。
“跟着我?难道淑贤离婚了?七岁还不上学?淑贤也太溺爱这个孩子了。”文正心里想,但是不知该怎么问,于是转换话题说:“太阳是不是照进屋里了?”
“是呢,你感觉晒了?我给你拉住窗帘!”淑贤马上说。
“不是,我突然感觉眼前红彤彤一片,估计是太阳照进来了。”
“哎呀,你的眼睛能看见了!”淑贤激动的说。
“看不见,就是感觉红彤彤一片嘛!”文正补充说。
“当然看不见,你闭着眼睛,上面还绑着纱布怎么能看见?红彤彤说明你有光感,有光感视神经就没坏掉,摘了纱布就肯定能看见!”长生也高兴的说。
文正这才反应过来,就像是濒死之人突然回转过气来,几乎一颗濒死的心也终于重新跳动起来,他激动的说:“全是不渝带来的福分,淑贤,这孩子是我的福星,我喜欢,我病好后你把这孩子过继给我吧!”心情大好的文正也半开起玩笑来。
正说着话金明推门进来,最近他返回了匈奴村,今天又赶到了省城来看望文正,一进来就气喘吁吁的问:“老师,怎么样了?好点没?”
文正马上面色凝固地问:“够十五天了吗?”
“啊?”金明一时没明白过来。
“信用社不是说半个月之内要到法院告我吗?我现在不知天日,不知道过了多少天了?”文正解释道。
“哎呀,老师,您住院还不到十天呢,那个事您不要放在心上,我和薄玉联系了,她又找他们台长向省委宣传部分管的副部长做了汇报,都说您是改造荒山,带领村民脱贫致富的典范,说省里马上要开一个年度感动人物的评选,到时候把您评成年度十佳感动人物,秦县长敢和省里唱反调吗?”金明兴奋地说道。
“关键时候还得多谢薄玉啊,不过不知道人家宣传部的大老爷能不能像他说的那样兑现承诺?当官的表面说的冠冕堂皇,背后还不知是什么见不到人的交易!”
“老师,没事,薄玉给我交了底了,这次全省的十佳感动人物年度评选从晚会到奖金所有的一切都是新竹房地产公司赞助的,薄玉专门找了他们公司老总,正是因为您的事情人家才出面赞助的,条件都提前谈好了,您大可放心。”
“是赵新竹?那是丽惠的母亲。”文正百感交集。
“听说是老总已经是她的儿子温思北了,薄玉说她早些年就认识丽惠姐的这个弟弟,就是依据这个关系找的他,人家听说是您的事情,尤其是您改造丽惠墓地的初衷,上下活动,全力促成这个事,宣传部副部长也是人家托的关系,据说是他爸的老部下叫李阳。”
文正苦笑,冤家路窄,没想到转来转去,又转到自己的那个官场八面玲珑的旧相识堂叔这里。
“哎,凭天由命吧,估计到时候就是信用社不起诉,咱们的树苗也都干死了,现在正是缺水的时候啊!”文正无奈的说。
“老师,这个您放心,树苗长的好好的,都挂果了。”金明喜形于色的说:“别看那些承包户当时又是要工钱,又是说风凉话,您来省城看病后,他们看到没啥依靠了,就全部自发动员起来,驴车、牛车、骡子车,没牲畜的就人挑,娃娃们就用盆子端,还好咱们修通了上山的路,您是没见,山路全是各式各样的送水队伍,全民总动员,场面那个壮观啊,也着实感人。”
文正听后非常欣慰,“满山的树苗用水量大,长期这样可不行,不得把人们累死?”
“没过几天,王副县长也许是听到了上面什么风声,可能是咱们在省里活动的事他知道了,不知从哪儿偷偷地给联系来几台大功率的柴油发电机,我们买了些柴油,每天发电一个小时,足够抽水蓄水的了,王副县长还神秘的和我说过段时间风声过去了,就让供电局给咱们继续供电,让您安心养病。”
“王副县长,不是说新来的吗?我不认识人家,他怎么这么关照?”文正想起了之前人家托金明让他先躲一躲的话。
“王副县长是和秦县长一起从司法系统调过来的,他叫王本本。”听到这个名字,文正内心五味杂陈,当年自己这位小弟抱上秦犇的大腿后也是一路官运亨通,如今秦犇来林胡赴任都把他带来作为左膀右臂,可见其信任的程度,但他还能多少顾忌一点当年的同窗情谊,给自己留下一言半语关照的话,背地里还能冒着得罪顶头上司的风险尽量关照自己,让他在这绝境中感觉到一丝丝人与人之间的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