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年关接近,村里放电影的次数明显地多起来,着实让我们这些孩子高兴了很多天。那时的文娱活动太少了,哪怕一本残缺的连环画,也要排好多天才轮得到。好不容易拿到了,在手里还没捂热,后边就有人催了。
能看一场电影是我们这代孩子梦寐以求的事情。可那时一个大队,最短也要一个月才能放一回电影。每次看电影,得先和放映员套近乎,打听明天去哪里放,然后就计算着下次村里什么时候再放电影。
有时候放电影的该来没来,或者来了村里没电,我心里总是空落落的,一边调侃着“白跑的战士磨鞋底”,一边暗暗地诅咒那些让我们看不成电影的人。
哪个村放电影我们都知道,会不遗余力地去追着看。可是,西面的村子很多人都不敢去。到那边要经过一条小河岔子,人们都说那条河里有鬼,再加上村中五保户的那口大黑棺材,一直停放在那里,我们从来都绕着走。
二叔也说过关于这条河的鬼故事:
河西边有个人,胆子非常大,要起大早儿到河东边赶集卖柿子,必须得经过河岔子上的小桥。
有一天,他走到桥边,有许多小鬼儿钻出来拦住他的去路,要他的柿子吃。结果,他走到天大亮,也没走下这个小桥,他当时吓得够呛,以为是梦,可静下心来一看,桥上到处都是柿子,他决定狠狠整治一下这些小鬼儿。
第二天同样的时间,他又到了小桥边上,小鬼儿们和昨天一样,说要吃他的柿子。他装得很高兴,说想背一下小鬼儿。
有个小鬼儿很高兴,真的让他背。结果他背着小鬼就往回走。刚走到村口,村里的狗就叫了起来,那小鬼儿挣扎着要下来,那人死死地掐住它。到家一看,原来自己背的是一块棺材板,上面还有血腥味儿。于是,他就把这块棺材板放到锅里熬汤喝了。
等他再次来到小桥的时候,那些小鬼儿边跑边喊:“敢吃我们的人来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鬼敢拦截他。
可我们没有那个人的胆量和勇气,吓得不敢在夜间走那条路了。不就是少看一场电影嘛。犯不上。
只要村里来放电影的,我是每场都不肯放过,顾不得吃晚饭,搬了板凳早早地来到放映机前。坐在这里不仅看得清楚,银幕上的人脸不偏,而且还能看到是怎么换片子的。
冬天放电影,对放映员更是一种煎熬,天气越冷,那放映机越容易出毛病。放映员的手冻得都捏不住胶片。
由于天儿凉,那胶片也脆,很容易断。我们一会站起来,一会儿坐下去,嘴里不停地催问:“能修好吗?”放映员一边擦汗一边回答:“能......能......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周围人的手脚也冻得厉害,一边跺着脚一边催促着放映员。好不容易银幕上出现了人影儿,可是却没有声音,很多人都急了:“到底行不行呀。这怪冷的,在露天里冻着,谁受得了呀!”
“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开声音了。”放映员一边“吸溜吸溜”地往回吸着清鼻涕,一边用冻得发抖的手操作着。等到配音响起,大家才安定下来,仿佛那寒冷随着声音,自动消失了。
实在抢不到放映机旁的位置,我大多会爬到周围的麦秸垛或者墙头上,这样不会被别人挡着,看得清楚。
可是有我这样想法的大有人在,我经常会被那些大孩子或挤或推地驱赶下来,不是弄得浑身麦秸子,就是扯坏衣服,有时还会把鞋子甩掉,得费很大的劲儿,才能在麦秸里摸索着找到飞出去的鞋,一边蹬鞋,一边嘟嘟哝哝地骂着,挤进人群,钻到最前面,坐在地上,仰着脑袋看,看完一场电影,那脖子都是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