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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保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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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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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保山批注《红楼梦》》连载

第八十章 (续)懦弱迎春肠回九曲 姣怯香菱病入膏肓

那时,金桂又吵闹了数次,气得薛姨妈母女惟暗自垂泪,怨命而已。薛蟠虽曾仗着酒胆,挺撞过两三次,持棍欲打,那金桂便递与他身子,随意叫打;这里持刀欲杀时,便伸与他脖项。薛蟠也实不能下手,只得乱闹了一阵罢了。如今习惯成自然,反使金桂越发长了威风,薛蟠越发软了气骨。虽是香菱犹在,却亦如不在的一般,虽不能十分畅快,就不觉碍眼了,且姑置不究。

如此又渐次寻趁宝蟾。宝蟾却不比香菱的情性,最是个烈火干柴,既和薛蟠情投意合,便把金桂忘在脑后。近见金桂又作践她,她便不肯低服容让半点儿。先是一冲一撞的拌嘴,后来金桂气急了,甚至于骂,再至于打。【她虽不敢还言还手,便大撒泼性,拾头打滚,寻死觅活,昼则刀剪,夜则绳索,无所不闹】(有其主必有其仆,夏金桂引狼入室报应已经开始了)。薛蟠此时一身难以两顾,惟徘徊观望于二者之间,十分闹得无法,便出门躲在外厢。【金桂不发作性气,有时欢喜,便纠聚人来斗纸牌、掷骰子作乐。又生平最喜啃骨头,每日务要杀鸡鸭,将肉赏人吃,只单以油炸焦骨头下酒】(这个细节不是可有可无的,是对夏金桂细致刻画,从生活细节上表现她粗俗不堪的一面。纠聚人斗纸牌,是很粗俗的游戏;啃骨头,没经过常年习惯的养成,不会有这个毛病,像乞丐一样的动作,也很粗俗。从她的粗俗可以想见她父母的粗俗,所以才造成她现在这种恶毒、不讲面皮的性格)。吃得不耐烦,或动了气,便肆行海骂,说:“有别的忘八粉头乐的,我为什么不乐!”薛家母女总不去理她。薛蟠亦无别法,惟日夜悔恨不该娶这搅家星罢了,都是一时没了主意。于是宁、荣二宅之人,上上下下,无有不知,无有不叹者。

此时,宝玉已过了百日,出门行走。亦曾过来,见过金桂,“举止形容,也不怪厉,一般是鲜花嫩柳,与众姊妹不差上下的人,焉得这等样情性,可为奇之至极。”因此,心下纳闷。这日,与王夫人请安去,【又正遇见迎春奶娘来家请安,说起孙绍祖甚属不端:“姑娘惟有背地里淌眼抹泪的,只要接了来家散诞两日。”】(夏金桂与孙绍祖这两人同在一回里出现,都是恶人,造成的结果类似,但作者采取的方法却不同。写夏金桂是明写,非常详细,对孙绍祖则是暗写,通过迎春极其奶娘的话侧面表现,这样就不显得雷同了。并且写夏金桂时与宝黛湘云等人也不相同,这里作者介绍的文字较多,人物的动作、语言等最能直接表现性格的文字相对较少,写那些女子则通过她们或作诗、或饮酒、或处理事务、或吵架拌嘴等行为来表现,人物性格都是通过自己的表演展现的)王夫人因说:“我正要这两日接她去,只因七事八事的都不遂心,所以就忘了。前儿宝玉去了,回来也曾说过的。明日是个好日子,就接她去。”正说着,【贾母打发人来找宝玉,说:“明儿一早往天齐庙还愿。”宝玉如今巴不得各处去逛逛,听见如此,喜得一夜不曾合眼,盼明不明的。】(还愿前得许愿,神灵保佑如愿以偿了才去还愿。那么贾母会给宝玉许下什么愿呢,或许想到了风流灵巧如晴雯这样的女孩子不适合宝玉,总惹他生病,不如找个稳重知礼的人当孙媳妇,从此就把宝钗纳入了目标,这样一来宝玉的病果真就好了,所以去还原。上次黛玉第一次进贾府时宝玉也去还过愿,那次该是什么情况呢?或许是贾母希望外甥女来了以后和宝玉耳鬓厮磨,以后就把他们撮合在一起,许过愿后宝玉的胡作非为果真少了点儿,便在黛玉来的前半天去还愿,好让他们干干净净地开始新生活)

次日一早,梳洗穿带已毕,随了两三个老嬷嬷,坐车出西城门外天齐庙来烧香还愿。这庙里已于昨日预备停妥的。宝玉天生性怯,不敢近狰狞神鬼之像。这天齐庙本系前朝所修,极其宏壮。如今年深岁久,又极其荒凉。里面泥胎塑像,皆极其凶恶,是以忙忙的供过纸马、钱粮,便退至道院歇息。一时,吃过饭,众嬷嬷和李贵等人围随宝玉,到处散诞玩耍了一回。宝玉困倦,复回至静室安歇。众嬷嬷生恐他睡着了,便请当家的老王道士来陪他说话儿。【这老王道士专意在江湖上卖药,弄些海上方治人射利】(王一帖与张道士遥相呼应,但他们地位不同,表现不同,绝无雷同之感),这庙外现挂着招牌,丸、散、膏、丹,色色俱备,亦常在宁、荣两宅走动熟惯,都与他起了个浑号,唤他作“王一贴”,言他的膏药灵验,只一贴百病皆除之意。当下王一贴进来,宝玉正歪在炕上想睡,李贵等正说着“哥儿别睡着了”,厮混着。看见王一贴进来,都笑道:“来得好,来得好。王师父,你极会说古记的,说一个与我们小爷听听。”王一贴笑道:“正是呢。哥儿别睡,仔细肚里面筋作怪。”说着,满屋里人都笑了。

宝玉也笑着起身整衣。王一贴喝命徒弟们快泡好酽茶来。茗烟道:“我们爷不吃你的茶,连在这屋里坐着,还嫌膏药气息呢。”王一贴笑道:“【没当家花花的】(可能是当时的口语,意思是“没当过家,不知道操心的人”),膏药从不拿进这屋里来的。知道哥儿今日必来,头三五天就拿香熏了又熏的。”宝玉道:“可是呢,天天只听见你的膏药好,到底治什么病?”王一贴道:“哥儿若问我的膏药,说来话长,其中细理,一言难尽。共药一百二十味,君臣相际,宾客得宜,温凉兼用,贵贱殊方。内则调元补气,开胃口,【养荣卫】(又叫养营卫。中医把人体功能分为“营”和“卫”,营,指充盈于内,生化血液、营养周身的作用;卫,指捍卫于外,抗御病邪,保卫肌表的作用),宁神安志,去寒去暑,化食化痰;外则和血脉,舒筋络,出死肌,生新肉,去风散毒。其效如神,贴过的便知。”宝玉道:“我不信一张膏药就治这些病。我且问你,倒有一种病,可也贴得好么?”王一贴道:“百病千灾,无不立效。若不见效,哥儿只管揪着胡子,打我这老脸,拆我这庙何如?只说出病源来。”宝玉笑道:“你猜,若你猜的着,便贴的好了。”王一贴听了,寻思一会,笑道:“这倒难猜,只怕膏药有些不灵了。”宝玉命李贵等:“你们且出去散散。这屋里人多,越发蒸臭了。”李贵等听说,且都出去自便,只留下茗烟一人。【这茗烟手内点着一枝梦甜香,宝玉命他坐在身旁,却倚在他身上。王一贴心有所动,便笑嘻嘻走近前来,悄悄的说道:“我可猜着了。想是哥儿如今有了房中的事情,要滋助的药,可是不是?”】(王道士之所以猜滋助的药,一是因为宝玉刚才的行为与茗烟太亲昵,再有就是那时男同现象太严重,连道士都知道了)

话犹未完,茗烟先喝道:“该死,打嘴!”宝玉犹未解,忙问:“他说什么?”茗烟道:“信他胡说!”唬得王一贴不敢再问,只说:“哥儿明说了罢。”宝玉道:“我问你,可有贴女人的妒病方子没有?”王一贴听说,拍手笑道:“这可罢了。不但说没有方子,就是听也没有听见过。”宝玉笑道:“这样还算不得什么。”王一贴又忙道:“贴妒的膏药倒没经过,倒有一种汤药,或者可医,只是慢些儿,不能立竿见影的效验。”宝玉道:“什么汤药?怎么吃法?”王一贴道:“这叫做‘疗妒汤’,用极好的秋梨一个,二钱冰糖,一钱陈皮,水三碗,梨熟为度,每日清早吃这么一个梨,吃来吃去,就好了。”宝玉道:“这也不值什么,只怕未必见效。”王一贴道:“【一剂不效,吃十剂;今日不效,明日再吃;今年不效,吃到明年】(与“吾孰与城北徐公美”句式类似)。横竖这三味药都是润肺开胃、不伤人的,甜丝丝的,又止咳嗽,又好吃。吃过一百岁,人横竖是要死的,死了还妒什么!那时就见效了。”说着,宝玉茗烟都大笑不止,骂“油嘴的牛头!”王一贴笑道:“不过是闲着解午盹罢了,有什么关系。说笑了你们,就值钱。【实告你们说,连膏药也是假的。我有真药,我还吃了作神仙呢。有真的,跑到这里来混?”】(王一贴为什么和宝玉说实话,因为他知道宝玉与他的潜在顾客不是一个层级上的人,不可能把这些话传播出去)正说着,吉时已到,请宝玉出去,焚化钱粮,散福。功课完毕,方进城回家。

那时,迎春已来家好半日,【孙家的婆娘、媳妇等人已待过晚饭,打发回家去了。迎春方哭哭啼啼的,在王夫人房中诉委曲】(孙绍祖恶霸无赖到什么程度,从孙家的婆娘、媳妇回家了迎春才敢哭哭啼啼就能想象得到),说孙绍祖“一味好色,好赌酗酒,家中所有的媳妇、丫头,将及淫遍。略劝过两三次,便骂我是‘醋汁子老婆拧出来的’。【又说老爷曾收着他五千银子,不该使了他的。如今他来要了两三次不得】(“老爷曾收着他五千银子”,说明当年孙绍祖可能托贾赦办事,没办成,又不还人家钱。偏碰到孙绍祖也是个无赖,非要不可,没了办法。贾赦把迎春嫁给孙绍祖一定是想他成了自己的女婿后就不要债了,不成想他还没完没了。可以推知前面说媒时贾政坚决反对就是知道他们之间的债务关系和孙绍祖的讨债行为,所以才说他人品不好。而贾母应该不知道他们的债务及讨债细节,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坚决反对,很可能自己把钱还上也不让孙女去受罪。贾赦是个淫棍,这钱花哪里了?可能就花在“淫”上,间接强化了对贾赦的刻画),他便指着我的脸,说道:‘你别和我充夫人娘子!你老子使了我五千银子,把你准折买给我的。好不好打一顿,撵在下房里睡去。【当日有你爷爷在时,希图上我们的富贵,赶着相与的】(这说明贾代善死亡时间不到30年,孙绍祖应该是见过的。又说明孙绍祖人品的确很坏,贾家不可能追着和孙家相与,毕竟人家是国公爷,孙家自吹自擂,着实可恶)。论理,我和你父亲是一辈,如今强压我的头,晚了一辈,不该作了这门亲,倒没的叫人看着赶势利似的。’”一行说,一行哭得呜呜咽咽,连王夫人并众姊妹无不落泪。王夫人只得用言语解劝,说:“已是遇见了这不晓事的人,可怎么样呢!【想当日你叔叔也曾劝过大老爷,不叫作这门亲的。大老爷执意不听,一心情愿】(更能锁定贾赦要用女儿抵债的心思,太不是人了),到底作不好了。我的儿!这也是你的命。”【迎春哭道:“我不信我的命就这么苦!从小儿没了娘,幸而过婶子这边来,过了几年心净日子,如今偏又是这么个结果!”】(迎春总算敢抱怨一下了,在做姑娘时从来都是逆来顺受结婚后却知道反思了,可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这么年纪轻轻地被折磨死了。“从小儿没了娘,幸而过婶子这边来过了几年心净日子”,这句话透露的信息极大,从中可以分析出迎春小时候的生活状态。她和邢夫人关系很不睦,可能因为她亲娘死前得宠,贾赦把邢夫人冷落了,所以才被报复。稍微想象就可知道,婶娘对侄女能好到哪儿去,但迎春还是用“幸而”一词说明在这里生活是幸运的。“清净日子”说明她之前过的日子很糟心,估计天天都有烦恼的事。还能看出迎春对亲娘很敬重,不因为是小妾就喊“姨娘”,这一点和探春完全不同)

王夫人一面劝解,一面问她随意要在哪里安歇。迎春道:“乍乍的离了姊妹们,只是眠思梦想;二则还记挂着我的屋子,还得在园里旧房子里住得三五天,死也甘心了。不知下次还可能得住不得住了呢!”王夫人忙劝道:“快休乱说!不过年轻的夫妻们闲牙斗齿,亦是万万人之常事,何必说这丧话。”仍命人忙忙的收拾紫菱洲房屋,命姊妹们陪伴着解释。又吩咐宝玉:【“不许在老太太跟前走漏一些风声,倘或老太太知道了这些事,都是你说的。”宝玉唯唯的听命。】(迎春不是王夫人的女儿,她虽然操心,但还不到骨子里痛,所以就不让贾母知道。若是她的女儿,她或许就会调动一切资源为迎春争取了。宝玉唯唯听命,他心里该有很多话说啊)迎春是夕仍在旧馆安歇,众姊妹等更加亲热异常。

【一连住了三日,才往邢夫人那边去。先辞过贾母及王夫人,然后与众姊妹分别,更皆悲伤不舍,还是王夫人、薛姨妈等安慰劝释,方止住了过那边去。又在邢夫人处住了两日,就有孙绍祖的人来接去。迎春虽不愿去,无奈惧孙绍祖之恶,只得勉强忍情,作辞去了。邢夫人本不在意,也不问其夫妻和睦,家务烦难,只面情塞责而已。且听下回分解。】(这段信息也很丰富:先在这边住,后才到贾赦那边住,时间长短也不同,到那边时还强忍着不哭,迎春与邢夫人的关系可谓是寒冬天气一样冷。孙家人来接她惧孙绍祖之恶,不得不回,说明她想托娘家的影响力改变命运的希望泡汤了。邢夫人什么都不问,直接表现了她的冷面冷心。迎春与邢夫人有类似之处,都受丈夫冷落,但又有不同。迎春看孙绍祖把丫头媳妇将及淫遍,还知道劝;邢夫人对贾赦不但不劝,还主动为她牵线搭桥,这就是区别。迎春与尤二姐相比还是略有进步,她受委屈了还敢说出来,尤二姐受了丫鬟的委屈竟然还主动为她遮掩,可悲之极。邢夫人的冷与宝钗的冷也不同。宝钗是对生命冷漠,不管什么人,只要不是她亲近的,都可以漠不关心,有关系的她也会热一下,比如给黛玉送燕窝等。邢夫人的冷是对亲人的冷,迎春、凤姐等她都是冷冷的对待,只对钱财热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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