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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太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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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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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小西山》连载

第一百二十七章 调出海岛机遇千载难逢 困守海港为他人作嫁衣裳

时间老人一刻不停地转动着风车,弄不好乘人不备还多转了几圈。上级决定,没学文凭的干部,必须报名参加函授,学习文秘。我对这种自欺欺人的文凭嗤之以鼻,但是不报影响提拔使用。以邮戳为准已经晚了,有困难找“蜡烛”。岛上没通电,蜡烛常年脱销,一根蜡烛绝不是一件小事情。我保管蜡烛,拿了两包买通了“邮人”唐吉德。唐吉德大战老天爷的风车,把邮戳提前了十天。

为了消耗暗室里面的一箱啤酒,大家各显其能。我轻车熟路去鸡场,钻进鸡栏,在鸡群中挑了一只肥母鸡,博得大嫂们的盛赞:“董干事在大连选媳妇练出了好眼神,一眼就盯准了哪只小鸡的胸脯最大!”高业新把小鸡炖得鲜香四溢,张干事弄来海蛰皮,我切黄瓜又快又细。大家说:“老董是模范丈夫苗子,将来肯定怕老婆。”我自我解嘲:“老婆还不知道在谁的腿肚子里面转筋呢。”

谁又加了两瓶白酒,晚上,大家一醉方休。”

我对门的老陶把银针鱼当饭吃,子弹一直卡壳,结婚八年了还没有孩子。老婆威胁:“我下次来队探亲再怀不上,就去借种。”老陶以为老婆开玩笑,不以为然地说:“你愿意跟谁借就跟谁借。”老婆认真地说:“在地方借种不但不纯,男方还侵犯军婚,要借就来部队。”老陶像怕“狼”一样怕老婆,那天来船老婆上岛,“狼”真的来了。晚上,隔壁床板“吱嘎”到半夜,像坑道施工加夜班。

隔壁的老刘睡不着觉,轻轻敲墙,那边顿时息旗匽鼓,没了动静。

天亮后,刘干事不过意,老陶悄悄告诉他:“我把床垫拖到地上了。”老陶整天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见人苦笑,一副我已尽力的无奈。老陶家属欲罢不能,激情四射眼睛火辣,进来一个人就甜蜜蜜地打招呼。她在走廊里穿短裙坐在马扎凳上,露出洁白的臀圈如同月食食甚。她总说给我介绍对象,实则挑逗。

老陶上班,我在宿舍里写稿,她在外面敲门。我开门,她说:“你帮嫂子个忙,把塑料袋粘一粘。”她把塑料袋的破口在掌心上面放平,撕下一条胶布,让我用手掌紧贴着她的手掌,将胶布压实。我用字典代替手掌按压,她一个趔趄抬了下胳膊,腋毛蓬勃半天没放下。她刚要进到宿舍里面看我写什么,老陶在楼下野兽般狂吼。她扫兴地一边答应着一边下楼,仍不忘“回头一笑百媚生”。

老铁山公路竣工,我到山上参加通车典礼。我刚到山顶,卫科长打电话,让我今天下岛探家。我已预防他搞突然袭击措手不及,提前准备,买了四十斤白面和五十斤大米,两桶压缩饼干还有对虾海参等,回去孝敬贫穷的老人和家人。后勤灶的老乡汪全宝,像当年高三连那位偷喝豆油的老兵,“咕嘟嘟”给我灌满了一桶豆油。我正常探家又带这么多东西,别人不好意思再让我捎东西。

放映员用小车把我的东西推到大门口,装上班车。卫科长的老乡徐林莽也下岛,东西装了五手推车。李高手也来帮忙,把徐林莽的压缩饼干放倒了。我酸溜溜地说:“军用品,轻拿轻放切勿倒置。”他反唇相讥:“政工干部就是没有后勤干部有劲。”我说:“可以抢可以骗,可以不要脸。”他无声手枪般地笑了。

我刚到码头,警备区的占干事也把电话打到码头,通知我一个重要消息。

他说:“军区给联络部的两个编制下来了,你是其中一个。有的首长已经为后勤部的黄干事打了招呼,部长让我通知你下岛之后,晚上我俩一起坐火车去南京开会,回来之后由你传达会议精神,名正言顺地下调令。你下船后把东西存好,晚上八点之前在售票口见面。你的身份是某师‘廖干事’,务必不能耽误。”

我的心狂跳,幸亏今天下岛。人算不如天算,让他们看看,我是如何昂首挺胸地走出“蓝色的国门”。“老牛船”停泊在柳条湾海面上,是一艘货真价实的诺亚方舟。码头监理怕压翻摆渡船,除了乘客之外,任何人不准上船送人接人。

一个瘦小的老百姓,帮我提着东西。他眼睛被石头崩坏,一只眼睛剩下零点一视力。我想起自己失明时的感受,送给他一桶压缩饼干,他死活不要。

徐林莽来自外岛,从院校毕业后分到广鹿,还没安排职务。他带的东西能搬空半个海岛,我那点东西不过是九牛一毛。几个探家的战士再加上我,好不容易把他的东西搬上交通船。他说已经给“警后”老乡打完电话,带车进大连港内接船。在船上,徐林莽和我讲的都是职务如何安排的事,比我找对象都迫切。

在岛上,他甚至让放映员为他预测职务安排。放映员预测他到连队当指导员,泼了他一头冷水。我说李副主任快被免职,你当政治部副主任可能性较大,他遗憾地说职务小了点。我预测他能当主任,他分析目前情况,觉得可能性不大。

下午四点,交通船开进大连港,哪有车进港接船?徐林莽让我看着东西,他出去打电话,说最晚半个小时之内来车。旅客很快走干净,一个小时过去,车没来,徐林莽也不见了。西堕的太阳一点点接近大楼,如同导火索一点点燃尽,即将引爆一堆堆炸药。来来往往的工人们从码头上经过,都好奇地望着我。

我守着一大堆东西,在码头上走来走去。也不能总这样走,从提包里拿出汤显祖的《牡丹亭》消磨时间。那艰涩的文字和不伦不类的剧本提示,快把我由人变成了鬼。我联想古今中外情人们望眼欲穿的情境,抠心挖肝如同滚油煎心。

眼前的一道铁门,将我同外面的世界阴阳两隔。两个半小时过去了,到了晚上六点半。我望眼欲穿,眼前一片模糊,头发似也“嘎巴嘎巴”地变白。我想起熊岳城的“望儿山”,盐场东北海龙王山坡。那位姓杨的母亲和太姥姥,都是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盼望儿子归来,直至倒在半山腰和和海边山坡上。

腕上表盘上的时针指向晚上七点,徐林莽一定遭遇到了不测,我既替他担忧又无能为力。这几十件东西是几十根长钉,把我死死地钉在这里动弹不得。

七点半钟,我估计徐林莽仍安全,要是发生了不测,我也该接到噩耗了。调到警备区再重要,也没有一条人命重要,仿佛徐林莽的死与我有关。既然他仍活在人世,有车没车都该回来了。我再等十分钟,如果他再不回来,我俩的东西全不要了。即使全市公共汽车停运,我就是跑到火车站,时间也来得及。

徐林莽和《林海雪原》中的“定河道人”宋宝森风马牛不相及,我耳边响起一段旋律:提起了宋老三,两口子卖大烟。如果他真的是“定河道人”,二百个“一撮毛”也别想剩下半根毫毛。从大铁门进进出出许多辆汽车,都不是徐林莽带车,仿佛每辆车上都有一个徐林莽,趴在坐位上窃笑,和我搞恶作剧。

电动门与我距离不到一百米,不断地开启闭合。我怀疑徐林莽根本就没出港,而躲在某个角落里面幸灾乐祸。这堆东西成了几十个忠诚的看守,我是一件被死死看住的东西。太阳落进了楼宇深处,幸亏我忘记了导火索和炸药,才没引发大爆炸。夜幕降临,我在心里骂遍人世间所有恶毒语言。如果记录下来,能编著一本厚厚的《骂人大全》。“骂书”成了畅销书,不知道多少人得被活活骂死,投海上吊跳楼者不计其数。我整整一天没吃东西,快要饿昏了。我打开压缩饼干桶,取出一包压缩饼干,几口吞下去,差点儿被噎死,连蹦了几十个高才墩下去。

我一分钟都不能等了,到门岗打电话,拨通了“站前旅客接待站”,让姐夫赶紧来接替我,别耽误大事。电话响了若干遍没人接,我怀疑对方在表演口技,故意气我。又过去半个小时,我对门岗师傅说:“师傅,我有急事,放我出去。”师傅说:“港内不许存放私人东西,你离开之后来船,会被当成无主物品处理的。下次航班,还有一个小时才能进港,没关系,你再耐心地等一等。”

一个戴袖标的人过来,说:“货轮马上靠港,你把东西搬到白线以外。”

幸亏我吃了一包压缩饼干,又当过装卸工,搬着扛着提着一件件东西来来回回地飞跑,放在百米之外的空地上。货船一点点靠近泊位,“哗啦啦”下锚。

我一秒钟都不能再等了,又一次请求门岗师傅:“师傅,你放我出去吧。”师傅无奈地说:“你这么多东西放在这儿,我无权放人,必须经保卫科同意。”

他打电话请示保卫科,半天没人接。五分钟之后他又打电话,仍没人接。

我想出了许多逃出铁门的办法,除了生出翅膀,哪一样都行不通。这要是记录下来,同样能编著厚厚的一本《逃生大全》。“逃书”一旦成了畅销书,世界上大大小小的监狱形同虚设。已经八点四十分钟了,我必须铤而走险。我乘师傅回身提暖瓶倒水,腾身一跃翻过电动铁门,触动了报警装置。我人在前面跑,警报器在后面响。我刚跑下海港大桥,两辆三轮摩托车从后面追上来,一前一后把我截住。我掏出通行证给保卫人员看,他们说:“另一个人回来才能放你。”

九点钟,徐林莽还没来。去北京那趟火车已经开了,我彻底绝望了。

本世纪还剩下十七年,即使某一年盼回徐林莽,我也年过半百。

九点半钟,我出现了幻觉,成了老陶的妻子,因为两地生活导致八年不孕,这次终于借种成功怀上了孩子。老陶妻子被几十个大汉绑架到荒岛上,完成了妊娠过程,眼看就要分娩……她苦等丈夫老陶带人带枪解救去妇女儿童医院,一直不来……当“羊水”快要破了的时候,我这才猛醒,原来还憋着一泡长尿!

此时开进一辆大卡车,亮着大灯,我躺在大米袋子上,看都不看一眼。徐林莽下了车,喊:“小董,你睡着了吗?”我睁开眼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你活着就好……”我赶紧去厕所,足足二十分钟之后,才一身轻松地回来。

在车上,徐林莽神秘地说:“你有功啊,我明天要好好请你。”

原来,他在警后当干部处长的老乡为他提供一条重要消息:联络部占干事和一师的“廖干事”,两个人乘今晚上九点钟的火车去南京开会。回来之后,“廖干事”调到联络部。“廖干事”驻地庄河离大连有十几个小时路程,不一定能赶上火车。如果“廖干事”没到,占干事一个人去南京开会,黄干事顺理成章地调到联络部,他空下来的位置留给徐林莽。两个人随即换上便衣,到火车站观察。占干事望眼欲穿直跺脚,没等来“廖干事”,一个人气急败坏地进了检票口。

徐林莽和他老乡哪里知道,所谓的“廖干事”就是我!

我真想狠狠地扇他一千个大耳刮子。不,一万个!

调到警备区的希望破灭,我以后下岛更加艰难,这一次必须解决个人问题。我做好缜密的导调工作,撒开一张张大网,在茫茫的人海中继续捕捉打捞。我看对象也像采购不同批次的商品,赶上哪一批次的姑娘年轻漂亮,但是幼稚没有思想,再赶上哪一批次的温柔贤惠,文化低年龄偏大。又赶上哪一批次有素质,长像又对不起观众。刘政委仍对我说,找对象各方面条件基本合适就可以,现实生活中没有十全十美的人。我以为心仪的那位佳丽,毫无疑问是排在最后一个。

在公园东门口,第一个姑娘撞网。她是电车售票员,满脸如同大地般沧桑,用宽宽的发带掩饰青白的头皮。她不自信地说我们不般配,点下头转身走了。

我按时来到东方红商店,柳大姐介绍的姑娘已到。她头发束成马尾,自命不凡,一双大眼睛雾里看花。她主动伸手和我握,我伸手刚触碰到指尖,她闪电般地迅速抽回,像逗引一条狗。我估计握手无望,放下悬空的“狗爪子”。姑娘开口说话,“我爸我爸”地如同两只蝴蝶翻飞。这两个字,也常被某些高干子弟挂在嘴边。她爸爸是老革命,市某委领导,妈妈是处级干部,弟弟是大学生。

柳大姐走后,我俩去了劳动公园。

姑娘如数家珍滔滔不绝开闸放水一泻千里,说出一长串某司令某政委某参谋长的子女,叫什么名字在什么学校几年几班坐在她附近的哪一排座位。我和她走在大街上,就像走在小西山的沙岗后和沙湾底。她引领我,如同董云河牵着他家的毛驴。她弄不好也和我一样,刚刚和上一个男人分手,下一个排到了我。

她例行公事般进行审查,将所有情况详细问遍,我一一进行回答。

职业?军人。级别?副连。民族?汉。性别?男。

她出其不意地问:“你父亲干什么工作?”我镇定地说:“我父亲是农民。”

她嘴角露出一丝嘲笑:“农民都是万元户。”我理直气壮:“没有农民在地里生产粮食,你饿着肚子能谈得动对象吗?”她语气缓和:“你什么时候能调到警备区?”

我的心被刺疼:“你得有耐心,等我变成黑猩猩的那一天。”

她不生气也不反驳,话题一转,开始深刻揭批、泣血控诉上一个对象,据说也是高干子弟。我说:“他把你伤害得不浅哪,你想让我替你报仇?”

她又恢复轻蔑,高傲地说:“你们部队和农村的那些事瞒不过我,部队的政工干部叫参谋,军事干部叫干事;农村的地瓜分两种,湿地瓜长在地里,得浇水;干地瓜种在房顶上,必须让太阳暴晒,结出地瓜干子才能吃。”

她见我笑了,说:“我说的不对吗?我是见过世面的人。”我说:“我没见过世面但是见过失眠,晚上睡不着觉。”她尖刻地说:“你该吃安眠药了。”我以牙还牙,说:“你也该吃点什么了。”她爽快地说:“你没看好我没关系,要不,晚上还在这里见面?”我说:“你等着吧。”她主动和我握手告别,说:“如果你愿意的话还有机会,我带你去见见我爸。”我说:“祝你爸爸身体健康,再见。”

我坐无轨电车去“辽师大”,看望中学同班女同学王娇兰,曾经在样板戏《沙家浜》中扮演沙奶奶。过完春节我们在永宁见过一面,我归队她送人。

我们刚留下地址没等说话,车门关了。她家境贫困父母有病,兄弟姐妹一大群她是老大,是羊群中的领头羊。她中途辍学,班主任胡老师多次家访,动员她上学,并资助学费。仿佛为了报恩,她克服难以想像的困难,几经周折考上了老师毕业的大学。我去的时候,学校正在大兴土木,阶梯教室里面人迹寥寥。

几个面带菜色的男女同学,正在悉心苦读。十几年前传说“辽师”学生下乡,见人就拖进庄稼地,掏出针管子抽血注射进自己体内,在永宁地区谈虎色变。

一位热情的女同学把我领进阅览室,王同学正趴在桌子上睡觉。她被叫醒后一看是我,恍惚若梦,既高兴又激动。她只比我大一岁,如果重排“沙家浜”,就得扮演“沙老太奶”了。同学们都叫她“王大姐”,她一一慈祥地答应。

她带我回宿舍的路上,同学们们都心照不宣地看着我俩。女生宿舍面潮湿阴暗,王同学如同正午的阳光。十二个女学生蜗居一室,天棚上垂挂着衣物和条条缕缕的神秘物件。一个海军军官正坐在窗前,和一个女大学生亲密谈话,看样子已经搞到手了。我俩唠了一阵闲话,谈了各自毕业之后的情况。

王同学问:“你这几天都有什么活动?”我说:“咱们这个年龄,都得抓紧了。”她说:“你中午在这儿吃饭吧。”我说:“春节那次我们没说几句话,来看看你。”在车站,她刚问“我们什么时候见面”,和在永宁一样,车门关了。农村姑娘出人头地,更要付出代价。她已经二十九岁,个人问题比我还成“问题”。

在马路上,偶遇高三连战友刘忠贵。他说:“我大姐认识一个姑娘,二十六岁,大公司技术员,容貌端庄大学在读,非军人不嫁,晚上你们见个面吧。”

刘忠贵是大连籍知青,在永宁公社插队,和我同年兵,算半个老乡。他的擒拿术在寺儿沟一带有名气,教过我“大倒袋”“小倒袋”等招数。不怕一根棍,就怕一条蛇。手是两扇门,全靠脚打人。他算是我的师傅,说话得听。我去过他家喝过几次酒,还留过宿。那天,他带我和另一位战友喝完酒,到他家附近的“春和电影院”看电影,叫《雁鸣湖畔》。电影已经上映,我说等下一场。

他低着头背着手,旁若无人地往里走。主任迎上来,必恭必敬地问:“三哥和战友们好,请到前面坐。”他仍倒背手,头不抬眼不睁旁若无人。主任殷勤地把我们领到前排,悄声说:“三哥带战友来了。”几位观众赶紧让出座位。

到仇主任家送完信,买完带回家的礼物。李跃进来招待所找我,说:“我家属给你介绍个姑娘,去看看?”我说:“没时间了,等我探家回来再联系。”黄景学一直在招待所等我,说:“我已经和小朱说好,晚上到我家见面。我说:“等我探家回来再说吧,今天没有时间了。”每当调度不开,我就得以牺牲几个姑娘的见面为代价。路参谋家属来招待所找我,不是介绍对象而是介绍一位月老。

路参谋家属为我的个人问题鞠躬尽瘁,我不能回绝,挤时间和她一起去见月老。那月老一边和我说话,一边旁若无人地吃面条。她拿起酱油瓶子,小心翼翼地往碗里滴几滴酱油,用嘴“吱儿”地一声,将瓶嘴吮干。她吃了一口面条“吧嗒吧嗒”品了品,又拿起酱油瓶子,又小心翼翼地往碗里滴了几滴酱油,又“吱儿”地一声将瓶嘴吮干。我装作看表:“我还要赶火车。”借故赶紧离开。

我和一位台胞约好,在大连宾馆见面。采访完写完稿填写发稿签封好信封,已经过了晚上九点半钟。我连连失约,白白浪费了和六个姑娘的见面机会。

我出去将稿件投进邮筒,坐车匆匆忙忙赶往刘忠贵大姐家。

高三连的兵个个都是好样的,刘忠贵复员两年,从保管员升任某大宾馆仓库主任。那姑娘叫李绒花,五官端正大方矜持,在见过的所有姑娘当中,唯有她让我当场心动。我们谈了几句话,她仿佛知道我不止见她一个人,说:“你下一次大连不容易,等你把事情办完从家里回来,有时间了再给我打电话。”

我不由地对她肃然起敬,又增加了几分好感。

我坐末班车来到毕家礼家,不为看姑娘,只为了向他表达歉意。毕家礼家和姑娘家毗邻,他出门狼一样吼了一声,姑娘马上进来了。她比我小三岁,长的相当年轻、单纯,没说话先笑。我不乏挑逗:“你还挺乐观的。”她笑着说:“我不乐观还哭啊?”我又不乏挖苦:“你连对象都没有,还这么高兴。”

她又笑了,狠看了我一眼就像狠吸了一口烟:“你不是来了吗?”她看我也笑了,凑近我认真问:“你对我的印象怎么样?”我说:“挺好。”她又凑近我,对我耳边悄声问:“你这是初恋吗?”我不知道她假装不懂还是根本不懂,说:“这不叫初恋,是第一次见面。”她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你这是第一次看对象啊?”我说:“我这么大个人,哪能只看过一次对象。”她失望地问:“你早该有小孩了吧?”我说:“我没结婚哪来的小孩。”她说:“这我就放心了。”

她拿出一本《大众电影》杂志,温柔地说:“听说你爱看书,我给你买了本《大家(衆)电影》,明天我俩看《海市蛰(蜃)楼》,晚上到我家吃饭。”

我说:“我明天还有事。”我离开后,姑娘告诉毕家礼:“你的战友纯粹脑子有病,像个彪子。”我眼前全是李绒花的影子,再不想见别的姑娘,明天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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