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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太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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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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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小西山》连载

第九十五章 罗未来顾全大局身败名裂 赵恩才泪洒军营卸甲归田

守备区决定,高三连打完坑道之后、转岛训练之前,连长盖房子提升为副营长,三班长赵恩才任一排长代理连长,一排长严力光任副连长,五班长罗未来任二排长代理指导员。陈寿高之死,使高三连刚刚凝蓄起来的元气大伤。连长盖房子和指导员李永远、三排长黎树下,受到党内严重警告处分。守备区关于高三连干部提职、士兵提干的命令已经打印,正准备择日进行宣布,因此统统作废。

高三连就是高三连,虽然伤了元气,却没丧失锐气。经过一系列整顿、教育、找差距再提高,群情激愤知耻而后勇。连队提出“替陈寿高打下拖靶”的口号,投入到紧张的训练中去。一个月之后,连队修整道路,做好转岛准备。

一个叫唐适龄的汽车助理,亲自开了一辆“戴高乐”大卡车,又带了三辆“戴高乐”大卡车,开上“北小圈”炮阵地,拖下火炮和高射机枪,到码头装船。高大气派的法国进口越野汽车“戴高乐”,我头一次见过。我军的炮兵部队,都装备这款汽车,平日里在车库中封存,只在执行重要任务时才启封。

第二天上午,高炮营三个连队加上营部,乘车来到码头。四艘登陆艇排成一列,驶出柳条湾绕过“洪子东”,奔向目的地小长山岛。蔚蓝色的海面风平浪静,除了登陆艇犁开雪白的浪花,没有一丝涟漪。适逢酷热难奈的大暑节气,站在甲板上,海风送来惬意和凉爽。大海是一座咸水湖,登陆艇是游船,哪能不让我想起王维的诗句:

舟行碧波上,

人在画中游。

一群群大广鹿横冲直撞,不时跃出海面,“扑通扑通”落进海里。一群群银亮“广鹿食”被追得无处可逃,也纷纷窜出海面。“广鹿食”也叫“晴天烂”,离开海面就烂肚子。它们在海面上白花花地漂浮了一片,冷眼一看,就像晾了一层萝卜条子。一条广鹿撞上登陆艇,白亮亮地浮在海面上,瞬间被抛在后面。

伏在船舷上低头往下看,海里密密匝匝的大棒鱼,惊恐地向四外逃窜。

那一刻,天地间除了海岛就是登陆艇,海里除了海水就是鱼类。

小长山岛和广鹿岛一衣带水,与县城大长山岛四块石镇隔海相望。不细看,还以为大、小长山岛连在一起呢。小长山岛周边的海水更清,海滩上的沙子更细,岛上的大树、野草、灌木丛生长得肆无忌惮,遮住了民居。要不是海边的一座座渔窝棚和一艘艘渔船,近海养殖的一行行海带,说是一座荒岛也有人相信。

六十年代初,人民海军在岛东部大核沟修建潜艇水坞,工程接近尾声时秘密图纸被盗,只能忍痛废弃。反特故事片电影《秘密图纸》,就是根据这里的潜艇水坞图纸泄密事件改编拍摄。小长山岛距离大陆比广鹿岛稍远,岛上的居民,属于山东胶东地区闯关东那一代人的的后裔。广鹿岛每年举行马祖庙庙会,小长山岛每年正月,渔民民举行"渔灯节",放海灯叩拜海神娘娘,祈求一年出海打鱼顺利丰收,保佑船只和渔民平安。不知不觉,海面掀起一阵狂风恶浪。顿时,登陆艇剧烈颠簸、摇摆倾斜,甚至看得见浪谷下面的礁石。舱里的枪炮虽然进行了技术固定,也相互碰撞得“叮叮当当”响,迸出火星。炊事班带的几头肥猪带头晕船,呕吐一塌糊涂。除了几个海岛籍战士和我,全连官兵都晕船呕吐。

新兵孔井华在甲板上没来得及撤进船舱,差点被大浪卷进海里。

小长山岛越来越近,风浪逐渐平息。登陆艇放慢速度,沿着风光旖旎的海岸线,驶向海滩。小长山守备区的“戴高乐”汽车,已经等候多时了。高三连群情振奋“嗷嗷”叫,一口气将高射炮和高射机枪拖上海滩,第一个抢占阵地。

连队驻在岛西大岭子村,这里的民风民俗和口音,和别的岛上有所不同。

和小长山岛相比,广鹿岛堪称一马平川。村子依山而建,道路崎岖不平。排长雷祥明多次来这里训练打靶,和在小盐场一样,熟悉很多人。人们见了他,都亲切地喊:“雷大炮!雷大炮!”他亮开大嗓门,用四川口音唱歌回应:

大岭子,地不平,

大姑娘尿尿歪歪腚!

小长山岛野草葳蕤,称“草岛”更贴切。从驻地到阵地的山坡上,生长一人多高茂密的野草。六班战士申亮个子矮小,一次晚上下岗,钻进草丛中迷失方向,误闯到兄弟连的炮阵地上。这里的萤火虫也多,每到晚上流萤飞舞,眼花缭乱。

炮阵地旁边就是坟地,据说几年前,一个战士夜里站岗,遇见了鬼。

那天晚上我站岗,从黑魆魆的坟地里,悄然钻出一个高大的黑影。那黑影两眼发出炯炯阴光,我吓得灵魂出壳,差点用刺刀捅过去。是袁顺利在搞恶作剧,在草丛中捉了十几只萤火虫,捏死后粘满眼眶。无独有偶,几天后一天半夜三更,从兄弟部队炮阵地,传来一串长点射。某守备区战士接岗,用萤火虫粘在眼眶上,下岗战士惊慌失措开枪。幸亏始作俑者听见子弹上膛声立刻卧倒,险些酿成一起恶性事故。要塞区通报:晚上站岗接岗不准用萤火虫开玩笑、搞恶作剧,如违反规定,将给予连队主官和哨兵纪律处分。通报年年都发,这种事情年年发生。

星期天,我和副班长朱大业、袁顺利,踏着野草间的羊肠小道,来到岛南。茂密的树林中,住着渔家二三户。在这个生命力旺盛的季节里,别看到处披红挂绿,哪有这里的颜色清新纯正。

毕竟西湖六月中,

风光不与四时同。

这里的人间烟火,远胜于仙山琼阁。我们走进一户人家喝水,全家人亲热得不让走,非要留客人吃饭。墙上贴着年画,全是雷锋、欧阳海、刘英俊、于庆阳等英雄模范人物。几个大镜框里,镶满了不同年代的军人照片,足有一个营。

老爷爷说:“炮阵地北移之前,部队年年打靶,我家里总住着军人。”

对着照片,老爷爷如数家珍说出每个人姓名,高矮胖瘦,脾气秉性,家住哪里。老奶奶拿出一大堆信件,摊在炕上,虽然不识字,却认得是哪个人写的字。

大嫂说:“提了干部的战士,打靶时都到我家串门,复员转业后书来信往。”

我口袋里还剩下一只打枪管的红气球,送给六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叫气球“大鼓啪”,像得了宝贝。她解开手绢包,向我们炫耀她的收藏,摊在炕上像杂货铺。有糖纸、瓶盖、铅笔头、花布角、子弹壳等。

老爷爷为了留住我们,演唱海岛歌谣拖延时间:

海里物,真希奇,

大的总把小的欺。

大鱼逞凶吃小鱼,

小鱼只得吃虾米。

可怜小虾无处躲,

拱进海底吃烂泥。

龙王不管我来管,

打鱼专门挑大的!

我们给老爷爷家里挑满水缸,扫完院子,起完猪圈粪,告别离开。来到海边,我们又有了新的发现,这里的海水不是深蓝色,而是湖蓝色。尽管连队严格规定不准野浴,我们还是脱了军装,扑进海里游个痛快。海水就像液态的湖蓝色丝绒,宣腾腾软绵绵暖融融,躺在水面上也不沉。人裹在海水里,舒服得只想美美地睡上一觉,没托生鱼鳖虾蟹真是吃了大亏。不仅在海里,人置身于这样的环境中,站在树丛中就是一棵树,躺在沙滩上就是一粒沙,进到海里就是一滴海水一条鱼。

难怪杨塑在《雪浪花》里写道:好一片镜儿海。海水碧蓝碧蓝的,蓝得人心醉,我真想变成条鱼,钻进波浪里去。

不知不觉中,我游出了很远,已经是条鱼是只虾什么的了。要不是副班长他们已经上岸,正在穿衣服,我真想呆在海里不上来,直到生出鱼鳍和鱼鳃。

第二天到阵地训练,我发现岛南树林外面,有个隐隐约约的小红点。

休息时我用指挥班的观察镜观察,那个小姑娘手拿红气球,站在树下向这边一动不动地观望,我的心头一热。第二天,小红点不见了,训练休息时,我又用观察镜观察,小姑娘仍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手里的气球已经爆成了碎片。

我和文书要了几只气球,因为训练紧张,一直没给小姑娘送去。

我们班住在房东陈大哥家,他每天都在船上拿回一网包虾怪、海螺、蚬子等,大嫂一锅锅地煮给我们吃。训练回来,我们帮他家挑水、扫院子、浇菜。

每一年,大岭子村都驻满了转岛训练的部队。谁家驻进部队,谁家被高看一眼。谁家没驻进部队,见人抬不起头,想方设法也得让官兵们住到家里。

我天天等日日盼,仇干事一直没来连队找我修改诗歌。那几天刚上映反特故事片《黑三角》,原来,仇干事受到了牵连。他写材料有个习惯不如说是毛病,总在题目下面,用笔画三个小三角,被保卫部门审查了一个星期。他虽然保住了政治生命,爱情受到了波及,未婚妻停止了书来信往。他先到大连安抚好未婚妻,匆匆来到小长山岛。他没来高三连找我修改诗歌,到营部钓了两天鱼,坐船返回大连,继续修补残缺的爱情。政治部梁主任转业,关于诗朗诵的事不了了之。

经过两个月的紧张训练,到了实弹射击打拖靶阶段。那天早饭后,我和袁顺利往山上挑了好几担水,泼浇阵地,防止射击时爆起烟尘,影响射手视线。

邱营长和作训科长早早来到高三连。连长“老圈”和赵恩才带了那面神秘的大镜子,还有身背步话机的营部指挥排步话员,消失在阵地下面的雨裂沟里。

靶机试航后,报话机传回连长和赵恩才测定的神秘航路捷径。

袁顺利担任一枪手,我担任二枪手。第一次实弹射击,我们心里很紧张。靶机出现在天边,我们立刻捕捉目标。我一只手装定航路,另一只手按测距手报出的数据,装定距离。袁顺利双手紧握方向和高低手柄,瞄准镜里面的十字分划锁定拖靶。直径一米长五米的白色帆布拖靶,在空中还没有自来水笔帽大。

靶机拖着拖靶飞临射击空域,排长黎树下愣在那里不知所措。五班长罗未来补充命令:“放!”袁顺利一脚踩下击发踏板,霹雳闪电般的枪声,似要将五脏六腑撕裂。六百发枪弹,瞬间从四根枪管中发射出去,我的耳朵顿时失去了听力。

我的膝盖以下,被灼热的弹壳埋住。泼过水的地面,爆起两人高的尘土,而不是烟尘。排长黎树下指挥失误,弹迹从拖靶后面掠过,仍打出了良好成绩。幸亏班长及时补下命令,否则一次成绩为零,即使连队打下了拖靶,总成绩也不及格。第二次射击,班长罗未来担任一枪手,副班长朱大业担任二枪手。

结果,黎树下将靶机误当成拖靶,提前下达了射击命令:“放!”

班长罗未来靠肌肉记忆一脚踩下击发踏板,高射机枪喷出一把铁扫帚。密集的枪弹打不但断了钢丝绳,曳光弹紧贴靶机掠过,只差一点点就被击中!

靶机连打三发红色信号弹,立即折返。拖靶飘飘悠悠地落了下来,正好挂在要塞区指挥所对面山坡的树尖上,似在宣告:广鹿守备区发生了重大事故。

指挥所命令:“广鹿高射炮三连立刻撤出阵地。”班长罗未来瘫坐在高射机枪上,我和副班长朱大业费了很大劲才把他扶下来。赵恩才整队,将全连带出阵地。邱营长暴跳如雷地训斥黎树下,他还莫名其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连长“老圈”铁青着脸说:“我负全部责任。”营长这才不吱声了。

半个小时之后,指挥所的两辆吉普车开到炮阵地。两个参谋撕下班长罗未来和黎树下的领章帽徽,将他们带上吉普车。在要塞区保卫部,两个人接受审讯。为了顾全大局,班长罗未来独揽责任,违心承认自己为了达到提干目的,在排长下达命令之前击发,截断钢丝绳。而一问三不知的黎树下,竟被放了回来。

罗未来仍被关押在要塞区保卫部,等待处理结果。

连队整顿三天,深挖事故根源。在雷排长的庇护下,黎树下安全无虞。

“咚咚咚”擂鼓般的炮声和“哗哗哗”泼水般的高射机枪声,无时无刻不在擂动高三连官兵们的心弦,无不为班长罗未来的命运担忧。大家都为他鸣不平,一致要求三排长黎树下承担全部责任。但是,都被守备区压了下来。

守备区把打下拖靶的希望,仍寄托在高三连头上。如果追究干部的责任,高三连就得中途撤出靶场回广鹿。干部再差也是干部,干部苗子再优秀也是战士。

为了打下拖靶,就得丢卒保车祭出罗未来。

指挥部命令:广鹿守备区高炮三连高射机枪不准打实弹,站在枪上模拟射击。已经有兄弟部队打下了拖靶,唯有广鹿守备区高炮营还没沾边。高三连炮排的两次射击,炮弹与拖靶擦边而过,只算优秀成绩。高一连和高二连打完了“连集火”,实弹射击结束,仍没打下拖靶。高三连的“连集火”,成了守备区打下拖靶的最后一根稻草。邱营长命令连长“老圈”,让他用大镜子重新测定航路捷径。

连长“老圈”终于爆发了“老圈”脾气,将大镜子在石头上摔得粉碎,大声咆哮:“用大镜子要是能打下拖靶,还要瞄准镜干什么?要塞区确定的航路捷径不管用,擀面杖管用?请个大神到阵地上跳一场,不更捷径吗?”

邱营长一声未吱。文书接好电缆,把击发器递到连长“老圈”手里。

靶机飞来,进入射击空域。第一次“连击火”,连长“老圈”扣动击发器,弹迹紧擦拖靶而过。连长再次扣动击发器,拖靶在空中开花。

全连战士跳下高射炮和高射机枪,热烈欢呼。我们五班的战士们悲壮地大喊:“陈寿高!咱们打下拖靶了!班长!咱们打下拖靶了!”

全连官兵顿时鸦雀无声,摘下帽子,静静地肃立在阵地上。

连队转岛训练归来,罗未来也被要塞区保卫部押回广鹿,开除党籍军籍,由赵恩才武装押送回原籍。赵恩才提出两个条件,一是不带武器,再是穿便衣。

不得而知,这一路坐船坐火车近千里路程,赵恩才和罗未来一对老战友,是默默无闻无言以对,还是万千感慨肝肠寸断。赵恩才归队的第二天晚上,守备区在大操场放映电影《戴手铐的旅客》。他自始至终低着头,对银幕不看一眼。

送战友踏征程,

默默无语两眼泪,

耳边响起驼铃声。

路漫漫,雾茫茫,

革命生涯常分手,

一样分别两样情。

战友啊战友,

亲爱的弟兄,

当心夜半北风寒,

一路多保重……

当一曲幽婉悲怆的《驼铃》响起,赵恩才难以自制,捂住脸泣不成声。

年底,连队决定一班长赵恩才复员。

他找连长和指导员苦苦请求,要求再留一年,种菜、喂猪都行。

他说:“我不是为了提干,只想有用武之地。我有预感,这两年边境肯定打仗,中国军队不能一忍再忍。我要第一个报名上前线,为祖国战死沙场。”

他每天带领一班战士在连部窗外走队列,口令声震得屋内“嗡嗡”响。他晚上连续站岗,像新兵一样做细小工作。守备区指示,赵恩才今年必须复员。

连长和指导员帮不上忙,也说不上话,无颜面对,只好躲着他。赵恩才知道复员已不可改变,很快端正了态度,担任复员老兵排排长。他处处给老兵们做表率,不给连队找麻烦。复员老兵李洪才提出无理要求,让连队为他回家乡找工作,否则不走。别说连队、守备区都无法满足他的要求。

那天早饭,李洪才故意找茬,把咸菜盘子扔到地上。

邱营长转业,由作为提升为副营长、代理营长。由作为以抓内务出名,哪个战士的内务叠不好,他抓过来扔到门外。他的“作风硬”,还体现在一天给同一个战士三次处分。在他实弹射击中耳朵被震穿孔,把李洪才听成赵恩才,马上来高三连处理。他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烧向赵恩才,头三脚的第一脚也踢向赵恩才。他要把赵恩才带回营部,召开全营复员军人大会,宣布处分。

在连部,连长“老圈”痛骂由作为:“高三连的战士犯了错误,连里有能力处理。拿我的战士杀鸡儆猴,瞎了你的狗眼!别说你代理营长,就是守备区司令员,为这点小事也别想把我的战士带离高三连一步,更没有理由处分!我盖房子当了十年连长,没处分一个战士。你动辄处分战士,算什么鸟本事?”

“老圈”发火,由作为也胆怵。他进退两难只好妥协,放过赵恩才,让李洪才在全连作检查下个台阶。“老圈”说:“你走吧,中午没饭吃更难堪。”

指导员李永远躲了,让他们闹去吧,送走这茬老兵自己也该转业了。

正在僵持不下之时,赵恩才报告进来,代理营长由作为知趣地出去。

“老圈”紧紧地握住赵恩才的手,两个钢铁般的汉子,忍不住潸然泪下。

那天中午,赵恩才在饭前违心做了检查:“早上的咸菜盘子是我摔的,因为没提干复员想不开……”战士们不干了,由作为赶紧起身,灰溜溜地离开。

老宋今年复员,“小辣椒”非要跟他走。老宋说:“我已经在家乡定亲了,回去就结婚。”“小辣椒”哭成泪人,扑到他怀里:“你把我要了吧……”

老宋轻轻推开“小辣椒”,说:“我在部队种了八年菜,复员回去带两手老茧不丢人,部队也得吃菜。我家祖祖辈辈都种地,从没感到丢人。假如我老宋复员带回个小媳妇,乡亲们得说我当了八年兵没闹正经的,这兵就白当了。我是党员,复员了也是军人,任何时候都得给部队增光、给高三连长脸。”

老宋把军装都留给“小辣椒”,送她回家,在菜地里默默坐了半宿。

天亮前,他背着行李自带档案,悄悄离开连队去海边。他和两个渔民兄弟约好,用小船把他送到对岸登沙河,坐汽车到大连,晚上坐火车回老家吉林。

半年之后,有人说在大连渤海饭店马路中间,见到了精神分裂的赵恩才。他全副武装腰里别着把木头匣子枪,在滚滚车流中走队列,喊口令,唱军歌。

他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面卧倒、匍匐前进、射击、投弹。

他在动物园里高声朗诵:

战士的责任没有半训,

国防施工难道不是国防……

连长盖房子和指导员李永远知道后,马上派袁顺利和老栾下岛到大连,寻找赵恩才。如果是真的,赶紧送他回家。如果没找到,再到他老家探个虚实。

两个人在大连没找到赵恩才,马不停蹄地去他老家。

赵恩才家徒四壁,七十多岁的老父亲躺在墙根下晒太阳,一条大黄狗陪伴。让人感动的是,大黄狗见了当兵的不但不咬,直接把他们带到生产队。

赵恩才仍穿着一身旧军装,腰扎武装带,带领社员们刨猪圈粪。三个人见面紧紧拥抱,久久没松开。赵恩才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满身伤痕。

对于这期间发生的事情,赵恩才完全丧失了记忆。

晚上,他把家里的五只小鸡全杀了,三个人一醉方休,高唱军歌。

赵恩才一遍遍地问:“部队什么时候能换‘快三七’”高射炮?干部换没换发带匕首的二十响匣子枪?”天亮起床,三个人叠完内务,到村口出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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