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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太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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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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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小西山》连载

第一百零九章 沙中金被挖掘登上大雅之堂 天生我材天难诛地不灭

晚饭后,连长对我说:“最近你要出趟公差,到要塞区军务处帮忙。”

要塞区军务处董处长在报纸上经常看到我的名字,以为我早提干了,要把我调到军务处。当他知道我还在高三连,没入党也没提干,非常惋惜。恰逢保密室要抽调几个文笔好的战士整理历史文件,送军区永久性存档,董处长让参谋打电话调我帮忙。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句惊喜的独白差点儿脱口而出:真是我们盼望的救星来了吗?接着春雷爆发般地倾吐内心的感情:早也盼晚也盼、盼穿双眼……弟兄们得知我被调到要塞区帮忙,由衷为我高兴。

班里几个战士帮我拆了被子,指挥班战士储继山洗完,到外面晾干做好。

我忙着清欠,欠李玉平五角钱,他死活不要。借袁顺利一本《中外歌曲选》,他也不要。到大李家商店,买了一套《聊斋志异》,借许常发两元钱,排长六角钱。

给家里寄了十元钱,张贵才付的邮费。开始说带行李,又说不带,住招待所。我把行李捆好,委托洪福祉替我保管。我到给养员那里借了五十元钱五十斤粮票,怕夜长梦多,有船就走。砖厂汽车让王会计开到登沙河联系煤去了,老百姓拉砖的车一辆没来,打电话又联系不上。洪福祉和许常发到林师傅和苗师傅那里借了两辆自行车,把我的提包绑好,刚要送我去曹家屯码头,李庆在大道上拦住一台拖拉机和一辆汽车,“突突”开进砖厂。他们把提包从自行车上卸下来,放到汽车上,让那辆拖拉机开走。弟兄们都要上车送我,坐不下,和我挥手告别。

到了曹家屯码头,老大哥王国权仍在汗流浃背地卸船。我和他告别,他说:“你今年千万不能复员,最好能在要塞区扎下根。”说是这么说,谈何容易。

十点钟开船,不知道这次出去是什么结局。再大的风浪我都不晕船,海面风平浪静倒晕得一塌糊涂。登陆艇到达广鹿岛码头,罗春华把夏装和冬装一起送给我。我们短暂地说了几句话,船就开了。中午十二点,登陆艇靠上大长山码头,我坐班车来到要塞区招待所。招待所是座姊妹楼,东楼条件比较好,用来招待营团级干部。西楼条件比较差,只接待普通干部战士,还有地方人员。

当然,我没有资格住东楼。我三月份来这里参加创作学习班,也住西楼。

招待员是个目空一切的雀斑女兵,眼睛如同一个愚蠢画家没勾勒黑眼球,蒙了厚厚一层霜。可惜了这套军装,穿在她身上,成了一个半生不熟的西红柿。她不会写“军务”的“务”,告诉几遍都没写对,写成了“军任处”。她没什么来头,却仍以后门兵为至高无上,用眼白和鼻子暗示,让我给保密室打电话。

我给保密室打电话:“我是广鹿守备区来帮忙的战士……电话挂断。顷刻,进来一个面无表情的干部,不介绍自己是谁,如同一份没解密的文件。他只看了一眼通行证没看我一眼,安排好房间没问我吃没吃饭,转身离开。

二楼房间面北,机关大操场尽收眼底。中央戏剧学院的师生们住在东楼,正在和机关干部打排球。连年丰也在场上,不算冤家路窄,也不是陌路相逢。

我去机关士兵灶转给养关系,锁门,司务长和给养员到海边游泳去了。我口袋里只有五角零钱,到军人服务社花买了一个面包和一瓶汽水,回房间吃完,躺在床上看书。广鹿岛距离大连最近,是老牛船进岛的第一站。老牛船到了最后一站海洋岛,天也黑了,住一夜,第二天早上启航,晚上返回大连港。

其他四个伙伴,都乘返航的老牛船往外走,明天才能报到。我在招待所买饭票吃完晚饭,到外面走了一圈,再无处可去。我脱离了机器喧嚣、郁闷劳累、蛮荒浮躁的砖厂,来到森严冷峻的要塞区机关。短短几个月,我几次经历人生的大起大落,故地重游,梦一般变幻莫测。我更像一只被踢来踢去的倒霉足球,一次次被踢进大门,均判无效。二十四个小时长电,我继续修改中篇小说《责任》。

第二天,四个伙伴到齐,他们有獐子守备区的代守中,海洋守备区的国富贵,小长山守备区的肖小军,巴蛸岛独立连的七五年老兵林宝玉。

上午九点,我们准时来到机关大院。

二楼保密室戒备森严,设有铁栅栏和防护门。魏保密员是位和蔼善良的年轻女军官,正连职,腹部隆起没戴领章帽徽,再住几个月就要做妈妈了。

我早报道一天,她把铁栅栏和保密室铁门的两把钥匙,交给我保管,可以随时出入。她向我们介绍了保密事项和工作任务,抄写整理裱糊部队自上岛以来的机密文件,年底送到警备区司令部保密室,再统一送到军区永久性保存。

我们正式开始工作,抄写文件目录。晚上,我一个人进入保密室,浏览各个时期的各种机密文件,大开眼界。我的另一个身份,仍是广鹿守备区保卫科登记在册的“重点人”,不准私自外出,不准进入守备区机关、连部、弹药库等重地。现在,我进出要塞区司令部保密室如履平地,如堕五里雾中也滑天下之大稽。

不知道两次把我确定为“重点人”的人,知道后该作何感想。

每天午饭后,要塞区机关和直属分队到海边游泳场游泳。我自由自在地游了个痛快,把所有烦恼溶解在大海里。那天午后,要塞区举行游泳比赛,从防化连海边为起点,到“守岛建岛纪念塔”下面海滩为终点,顶多五百米距离。

我第一个游到终点,奖励一条浴巾。以前,我仅凭一身好水性就能提干。

现在,我就是变成一条翻江倒海的龙也没用。

盛保密员不苟言笑,不说一句多余的话。我们以为他架子大,叫他“机密文件”,也不和他说话,有事都请示魏保密员。她看出我们的困惑,背后向我们解释,做保密员大多是这样,不该说的话绝对不说,不该做的事情绝对不做,天长日久,养成了让人以为孤僻的性格。甚至,有的人真的变得孤僻。

那天,“机密文件”“解密”了,不但主动和我们说话,还笑了一下。

在要塞区,经常见到来自广鹿的官兵,开会、学习、训练、领器材。赵主任、仇科长、伍干事、老铁山哨所所长、作训参谋、通信参谋等等,仿佛我认识的人都来过。自从当兵以来在岛上再没谋面的老乡,也能在这里见面。

他们都说,“你总帮忙不是个事,最好能调过来入党提干”“年龄大了该找对象结婚了。”对于这种千篇一律的话题,我也千篇一律地点头称是。

那天晚上看电影《女跳水队员》,教练一句台词对我启发很大:

在最困难的时候,往往是最接近胜利的时候,同时也是最容易丧失信心的时候。

我早上五点钟之前起床,到山上纪念塔下锻炼身体,再回保密室看书写作。活多的时候,我们弟兄五个一起加班。七点半之前,我再去士兵灶吃饭。和我们同桌吃饭的小女兵,也在机关帮忙,属于那种没说过话的熟人。每当我们走碰头我刚要打招呼,她就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再是到路边摘下一片树叶。

我最大的愿望,是找个女兵做终生伴侣。也像用高射机枪打拖靶,只根据弹迹确定成绩,直接命中的希望并不大。那天中午游泳,我把头埋在水里采用自由式,在人群缝隙中游向海中间。我的手触碰到一砣滑腻腻软乎乎的东西,以为是海蜇,用力抓了一把。我把头露出水面换气,才知道游进了女兵区。

她们兴奋得像一群鸭子,抓住我不放,往水里按我脑袋。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我在水下潜游好远,才露出头换气。我游到海中间停泊的一艘大船旁边,顺锚缆爬上甲板。不一会儿,一艘快艇开过来,上面坐着几个戴“纠察”袖标的战士。我一头扎进海里。快艇调头追上我,两个兵扯着胳膊把我拽上去。

一个干部问:“岸上那套军装是不是你的?你为什么单独行动?”

我说:“我是广鹿守备区高三连的战士,来军务处保密室帮忙。”

他们让我坐快艇上岸。我害怕上岸被处理,说自己游回去。他们嘱咐我注意安全,驾驶快艇弛向岸边。我一头扎进海里。原来,各单位准备带回时,发现一套无主军装,以为有人溺水。岸上,一列列草绿色方队等候在海边。

快挺停靠在岸边,那个干部说明情况,各单位相继整队离开。

海面刮了一个星期大风,要塞区放映了一个星期电影《女跳水队员》,让人只想跳海。大风过后又是一个星期大雾,天天晚上在雾中放映《摩登时代》,全岛军民不会正常走路,鸭子一样前后左右摇摆。海面终于风平浪静,晚上放映快传片《小花》,也是昙花一现。我的“小花”,还不知道何时绽放。

每天晚饭后,我们都到海边散步。潮涨潮落日出日落,不管细沙还是鹅卵石,都刻录着大自然的生成演化过程。春夏秋冬四季更迭,是永恒不变的哲学。

父亲来信,夸那人会办事。星期天下午,我们几个人到县城,回来没赶上晚饭。天黑后,我撬开炊事班后窗钻进去,拿回十几个馒头、半盆剩菜和几双筷子,和几个弟兄在房间里大快朵颐。吃完后我顺窗户钻进去,把筷子和盆放回原处。

连队赵润斌参加乒乓球比赛,我陪他到俱乐部看电影《水手长的故事》。伍干事来要塞区开会,他说我转志愿兵彻底没有希望,及早做好复员准备。

李达副总参谋长要来要塞区检查工作,上午打扫保密室卫生。

在俱乐部,遇见一起参加创作学习班的马绪,他在小长山守备区政治部帮忙,也没提干。他知道我从政治部回到连队,说起几个月前落在我头上的鸟粪。

昨天傍晚,登陆艇从大陆运来一门日式旧炮,供防化连“洗消”训练。官兵们把炮卸下登陆艇,再从海滩往路面上拖,准备拖回连队。一个新兵在轱辘后面推炮,炮身后退,不幸被碾压身亡。几十年前,这门大炮在中国犯下了许多罪恶。日本军国主义阴魂不散,几十年后,仍夺去我军一位年轻战士的宝贵生命。

“建军节”到来之前,魏保密员让我们把手头工作干完,放假三天,回家回连队都行,注意安全遵守纪律,按时归队。不管回家还是回连队,我都害怕麻烦缠身,再说还没有路费。其他四个弟兄回连队过节,我一个人留在招待所。

那天,我在书包里装了书和稿纸,到“守岛建岛纪念塔”下看书写作。

纪念塔是要塞区的标志性建筑、守岛部队的丰碑,凝聚着一代代老海岛们无私奉献的牺牲精神。一九六四年九月,原要塞区司令员刘德才为纪念部队上岛十周年,决定修建这座“守岛建岛纪念塔”。从地面到塔基有四十九级水磨石台阶,中间三个平台,两边各有六个立柱,并用四根红色栏杆围成。最底层的两个立柱上,分别书写“以岛为家,以苦为荣”八个金色大字,塔身中央镌刻“守岛建岛纪念塔”七个大字。塔顶用铁架支起一枚“八一”五角红星。离塔五十米处有一座黑色大理石砌成的长方形烈士纪念碑,正面镌刻着“永垂不朽”四个大字,背面镌刻近三十年来在守岛建岛中牺牲的二百八十九名烈士英名。纪念碑后面留出一大片空白,随时随地镌刻继续产生的烈士名字。眼下,未来的“烈士”们还是活生生的官兵,将不断地填补上去。我眼前出现一个个镜头回放:那一个个青春的面孔鲜活的生命,不断绽放一幅幅壮美的华彩。建塔以来,先后有叶剑英、罗瑞卿、孙宗逊等党和国家、军队领导人来到这里,悼念守岛建岛的英烈们。

上山的阶梯上,前来瞻仰纪念塔的军人络绎不绝。

有在晚辈搀扶下七、八十岁白发苍苍的老首长,有在职的要塞区各级领导,有带孩子的军人夫妇,有青年男女军官,有三五成群的男兵女兵,还有从四面八方赶来的转业干部和复员老兵。他们来到纪念塔前,庄严地举手敬礼,合影留念。有的烈士家属用手抚摸着纪念碑上的名字,或泪流满面或痛哭失声。

我想起了李振厚们,也有过青春韶华、美好的愿望和理想。他们响应祖国的号召参军入伍,也为守岛建岛做出过贡献。只因为种种原因误入歧途,走上另一条不归之路。前车之鉴于后之来者,不该忘记他们,为他们竖立一座墓碑。

《怒海风雷》的雷声早已经远去。作者对我说的那句“文章不厌百遍改”,核电池一样释放着强劲的启发。我反复修改被多次退回的小说稿,立下投名状。我全身捆绑着炸药和手榴弹,把肠子塞进伤口,把断臂掖进腰带,把被崩出眼眶的眼珠子一把拽掉,用木棍固定断腿,带领由小说稿组成的敢死队员,一次次地向《解放军文艺》冲锋。“敢死队长”眼睛瞎了,双臂和双腿没了,义无返顾地滚向雷区。一篇篇退稿和千篇一律的退稿签,是用裹尸布包裹的一具具尸体。我重新修改誊写退稿,如同一个个替身借尸还魂,前赴后继地向编辑部进攻。

每篇退稿都被我修改誊写十几遍,相当于创作若干部长篇小说。我的钱,绝大部分买了稿纸。我誊写的稿子没有任何修改痕迹,用剪下的纸片纸条进行粘贴。把纸页倒过来,会看见一块块遮羞布般的纸片暗影,也是一块块创可贴。

空虚和无聊是一个人穷泊潦倒的前奏,一时一刻都不能无事可做。既要匆匆忙忙又不能劳而无功。要有雄心更要有野心,否则一事无成。转眼间过去一个多月,早上到司务长那里去交伙食费。粮票不够了,我写信让连队寄过来。

边海防服务队放映电影《庐山恋》,男女主人公接吻的场面,让人渴望结婚。广播轮番播放《新婚姻法》,女性二十周岁、男性二十二周岁就可结婚,仿佛国家要为全国适龄青年举行一场集体婚礼,幸亏结婚不像提干那样不能超龄。

中央党校两位老师讲授《社会主义经济》,把农村描绘成世外桃源。

我们天天散步,机要室两个帮忙女兵也天天散步。我们走到哪儿她们跟到哪儿,我们来到海边,她们也改变路线跟到海边。真想把其中一个漂亮女兵领回小西山。“国庆节”即将到来,盛保密员敦促我们把所有工作赶完。

老兵“胖猪”提醒大家:“要卸磨杀驴了。”下午去保密室,盛保密说:“没活干了,大家明天回各部队。”保密室非久留之地,入不了党也提不了干。

我们和老兵“胖猪”来自农村,回去就该复员了。军务处对我们的工作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和好评,分别给所在守备区写了鉴定,建议在进院校、入党等方面优先考虑,“十一”放假可以回家,路费报销。对于我来说除了报销路费,其余“建议”如同彩色气球,不被大风吹走也得半空爆裂。今天来船,内岛的四个弟兄回各自守备区。明天走船,我还没确定回哪里。对于有的人来说,只要不坏就是好。对于我来说,再好也将寸步难行。我不管走到哪里,必须打扫卫生,每天必须做几件好事。除了部队教育和雷锋精神的感召,家庭教育也非常重要。

我十四岁时,父亲让我给下放户老人挑水。爷爷奶奶总唠叨,说小孩子眼里要“有活”。雷排长倡导的“细小工作”绝非扫地般肤浅,浸染着军营文化的内涵。来保密室帮忙的两个月之内,我每天都做细小工作。临走之前,我又将保密室的卫生彻底打扫了一遍。魏保密员送给我五本稿纸,期待早日看到我的作品。盛保密微笑着,送给我一个保密本。我敬礼告辞,准备回招待所收拾东西。

魏保密接完电话之后把我叫住,让我把大家叫回保密室。

明天,警备区司令部保密室常助理来要塞区,在我们五个战士当中挑选一个,去警备区整理文件,还能提干当保密员。我年龄比老兵“胖猪”大三岁,比最小的小周大十岁。年龄大,是我与生俱来的叛徒内奸。大概在干部部门,我一定属于白发苍苍的老人。除了年龄大,我还不是党员,每当组织活动都靠边站。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具备去警备区的条件。我无动于衷,另四个弟兄跃跃欲试。

我虽然没有半点希望,也做好了充分准备,首先将胡子斩草除根。

第二天上午,常助理搭乘接警备区首长的“甲交”快艇上岛。如果说盛保密是“机密文件”,常助理就是“内参”。他来到保密室,那四个弟兄顿时紧张得屏住呼吸。我们给他敬礼,他面无表情看都不看,只象征性地抬了下手。他鼻子不停地抽动,仿佛在嗅谁去警备区当保密员更适合。魏保密员把我们个人简历递给常助理,他摇头不看。魏保密员说:“让他们自我介绍一下吧。”常助理摆了下手不听。他什么都不看,只看我们最后一天最后时刻整理的最后一叠文件。

他简单翻了翻,选中其中一份,放在桌子上用手拍了一下,转身出去。

我无动于衷,另四个弟兄到桌子上去看,垂头丧气全蔫了。

原来,那份文件是我整理的。庞中华的硬笔书法字帖刚出版,我买了一本,没事就对照练习。谁都说我不用练,我的字和他不分伯仲。这不是自夸,确实非我莫属。我常年誊写稿子,想让编辑先喜欢我的字爱屋及乌。我写字又快又工整还有骨,一笔不连,笔杆把中指磨成厚厚一层老茧。我修改稿子,从来都是不厌其烦地剪贴纸片。我抄写裱糊文件,像妈妈打袼褙,奶奶糊窗户纸,让四个弟兄心服口服。军务处来车,我把四个弟兄送到码头,船开了才一路跑步回来。

下午三点,我准时到文化处赵干事办公室,他在等我谈小说。

他说看了《老兵张青松》,给他的感觉半点都不轻松,结尾部分有点“小”,但是有些问题提的好。小说根据“胖猪”和我个人的经历写成。

“胖猪”是七五年兵,结婚有了孩子,年底复员回家务农。他的命运也是我的命运,如何轻松?农村籍战士都有同样“沉重”,让读者不轻松的作品才有内容。我没敢说已经写完了中篇小说《责任》,只说有写中篇小说的愿望。

赵干事连连摇头,说:“军区不少人都在写中篇小说,都没成功。”他们写他们的我写我的,他们不成功不等于我就得失败。赵干事又说:“像我这样的创作干事,存不存在还不好说。”这我也不管,只要我的人存在就行。他说:“你一个战士,别在这方面下太大工夫。”鲁迅说:我把别人喝咖啡的时间都用在写作上了。我也把别人打扑克抽烟扯皮的时间,都用在了看书写作上。

意大利文学家但丁的一句话正在流行: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

下午去教导队找惠达,他正在训练防化洗消,晚上在这里吃饭。他建议:“你在复员回家之前,主动找曹小花解释,恢复未婚妻关系。”我说:“我这是去找骂,我们已经井水不犯河水,两清了。”赵主任来要塞区开完会回广鹿,我去大连,我们坐一趟船。他看了军务处给我的鉴定,又被选到警备区司令部整理档案,感慨地说:“是金子到哪里都发光。”把一个手提文件包和一枝金笔送给我。

就像磨锉将石头磨凹再换一块,每当这时,励志的话从四面八方汇聚。

电影《画中人》里神仙说,要想活的美,必须先流血和泪。要塞区板报上写着:大器先需小折磨。只有不怕死的人才配活着。君子生以辱,不如死以荣。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军务处鉴定:该同志思想道德品质高尚,德才兼备,工作认真,学习刻苦。只有关副政委评价我:有才无德……世人皆醉他独醒。

姐姐来信报告喜讯,说老叔遇见一个能人吉庆祝,家住大连。吉的爷爷是著名物理学家,父亲是大学教授,哥哥是公安部副部长。吉听说我文武双全,要把我推荐给他哥哥当助手。他手里还有两个女兵名额,看好了妹妹桂春和堂妹小荣子,准备带到大连“210医院”当卫生兵,已经填表了。老叔把吉当成救星,当老爷子伺候,每天大鱼大肉招待。姐姐坚信不移,让我马上给吉写信介绍情况。她还不无诗意地写道:董家的景象一派妖娆,祖坟方向已经青烟袅袅……

我给姐姐去信,说我马上就去大连,到吉家看看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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