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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太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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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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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小西山》连载

第九十一章 破纪录投弹能手威震守备区 诗朗诵获大奖双嘉奖好事成双

每年,守备区都要举行的神枪手和投弹能手比赛,以能耽误施工进度为由,不通知高三连。再说炮兵分队的“步兵五项技术”,肯定不如守备分队。一班长赵恩才参军前是神枪手,即使不训练,手中武器也能打出好名次。守备区的投弹最远纪录是六十一米,一直没有人打破纪录。幸运的是,我参军的这一年,高三连有资格参加比赛。但是,没有训练时间。第二天,一班长赵恩才和我代表高三连,参加守备区比赛。赵恩才十枪打了九十八环,获得了响当当的冠军。

在投弹比赛中,我投出了六十四米的好成绩,打破了守备区记录。

“全训”不到一个星期,高三连获得了守备区两项军事比赛第一名。我和赵恩才都被授营、连两级嘉奖,全连官兵扬眉吐气,连队杀猪庆贺。

海岛没通电,夜晚一片漆黑。部队晚上照明都靠守备区发电,称“营房电”。高三连远离守备区,属于线路末端,没有变压器增压,再加上途中老百姓偷电,连队的灯泡如同萤火虫。战士们晚上写家信,还要点蜡烛打开手电筒。

连队经常派出小分队晚上巡线,将老百姓搭在电线上的线杆撤掉。营房内的灯泡虽然亮了许多,也只能识别对方面孔。再说,连队也不能天天巡线。爱迪生发明了灯泡,却没发明如何使灯泡增亮技术。这一难题,被高三连的战士们攻克了。来电之后,大家手弹灯泡,使钨丝达到似断非断的状态,叫“骟灯泡”。这只是杀鸡取卵效果,灯泡骤然雪亮了片刻,钨丝熔断,也叫“回光返照”。

往年,万籁俱寂的夜晚,只有大山深处灯火辉煌,空压机马达声昼夜轰鸣,开山放炮声震撼全岛。岛上军民都知道,这是高三连夜间施工打坑道。

全连三个排昼夜三班倒,作息时间被打乱,许多同志几天见不着面。官兵们满身石屑满脸水泥,一身工作服破破烂烂,如同乞丐。炊事班白天晚上,都赶着毛驴车上山送饭。毛驴车几次翻进沟里,赶车老兵车忠凡成了“车总翻”。司务长亲自赶车送饭,车还翻,饭菜成了“翻菜”。连队利用宝贵的休息时间开辟新路,解决了难题。现在连队“全训”,一日活动严格按照作息时间表实施。

不管刮风下雨,连队准时起床出操,回来整理内务,严格整肃军容风纪,纠正常年施工养成的散漫习惯。连队吃饭统一整队排队,唱完歌依次进入饭堂。

吃饭时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新兵们踊跃念稿,表决心、表扬好人好事,交流训练心得体会。为了不影响训练,连队规定,以后不准利用休息时间到炊事班帮厨、到菜地干活。吃完饭稍作休息,连队集合站队,到山上炮阵地训练。

以前,阵地上除了岗哨和星期六例行兵器保养,寂静无声看不见人影。枪炮坑内被野草长平,老百姓经常来阵地放牛。一次,训练杆被牛缰绳拉倒折弯,岗哨挨了处分。现在,阵地上演练“放列”“撤去”的口令声,此起彼伏。高射机枪拉栓、火炮压弹的“哗啦哗啦”声,传出老远。曾经如同虚设的训练杆,小“拉靶”从早到晚滑来滑去。枪炮手们操纵火炮、高射机枪,练习瞄准捕捉目标。

二炮手和二枪手装定距离和航路,判定航路密位。“5775”“5770”的报告声不绝于耳,南腔北调汇成一曲大合唱。弹药手们,将小擀面杖一样的教练弹压进弹链,装进供弹箱。一个供弹箱装150发枪弹,搬上搬下很费力气。四联高射机枪每根枪管的复进簧,由三股钢丝拧成。有的新兵使出吃奶力气,拉不开一根枪管的枪机。万不帮个子矮,一只手同时拉开两个枪机,将子弹同时上膛。

以前,军人服务社照相馆师傅很少来高三连。许多老兵的终生遗憾,没在阵地上与枪炮合过影。那天,照相馆李师傅来到高三连阵地,为官兵们照相。

大家换上新军装,选好姿势与武器合影。战士们最喜欢的姿势,一手拿望远镜一手紧握手枪,站在松树下面带微笑,向大海深处眺望。手枪的有效射程五十米,观察目标根本用不着望远镜。四倍望远镜的视距五公里,远远超出三七高射炮的射程。在千万个家庭的相框内,只要有人当兵,这样的照片屡见不鲜。

只要战士们喜欢,想怎么照就怎么照。老兵们轮流换上干部服,佩带干部的“五四式”手枪留影。连老宋和王明义都穿了崭新的军装,到阵地上照相。

我背着排长的手枪站在高射炮上,照了张不伦不类的照片。我还背着那枝打不准的自动步枪,摆出站岗姿势照了张相。陈寿高早已经声明,因为腿“残疾”,不能上阵地站岗训练。他做梦都想背着枪,到阵地上照张相寄回家,证明自己也当过兵。他长年压床板,感到没有资格。他被诱惑得受不了,背着枪扎着子弹袋,硬着头皮爬上炮阵地。连长亲自把他扶上来:“陈寿高,咱俩合张影。”

陈寿高既感动又惭愧,说:“我想当高射机枪一枪手,打一回实弹。”连长当即批准了他的请求,他的“病”立刻“痊愈”。他压了几年床板体能下降,还得重新练习走路。在班务上,他痛哭流涕检讨:“我本该在部队好好干,还想入党。我转到高三连之后,怕苦怕累怕打坑道装病。我不管在部队干多长时间,只要部队需要,就要为守岛建岛贡献一份力量,弥补这几年的损失。”

那天下午,我到守备区军人俱乐部参加节目预选。别的连队由副指导员带队,高三连没配副指导员,司务长贾幸福带队。当我走进宽敞肃穆、能容纳上千人的俱乐部里,感到神圣无比。首长和各营教导员、守备区直属队的领导,坐在前排审查节目。守备区近几十个连级单位全部到齐,由政治部宣传科仇干事主持。

他说:“全守备区参加预选的节目,一共有四十六个,入选三十个。各单位报上来题材重复的节目,因为时间关系,不能全部参加预选。”

我的心顿时沉了下去。守六连是诗朗诵,高三连也是诗朗诵,二选一肯定参加不上。高三连的干部都长精神头,司务长掏出小本子写了一行字,撕下那页纸,交给前排的高炮营教导员刘怀玉。刘教导员接过看了一眼,放进口袋。

节目预选开始,守六连的诗朗诵排在第一个,我的心顿时悬了起来,司务长的那页纸条,又给我带来了侥幸。守六连的作者和朗诵者都是前文书鲁二牛,三天前下了提干命令。他是南方人,尾音拉得很长,像瞎董万空念“之乎者也”。

朗诵结束,仇干事站起来带头鼓掌,掌声稀稀拉拉。我很不服气,只要让我上台朗诵,肯定超过守六连几倍。我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那张纸条上。

登台表演的节目都是独唱、快板、三句半、小合唱、表演唱等。我一分一秒地等待,做好准备。但是,仇干事一直没点高三连的董太锋上台。

最后一个节目是男女声二重唱,由守备区医院卫生员表演。

刘教导员这才转过头,和宣传科关科长说了几句什么,关科长点了点头。司务长赶紧用手碰了碰我,我顿时绷紧了神经,清了清嗓子。

女生二重唱刚结束,关科长对台上的仇干事说:“时间够用,让高三连表演一下他们的诗朗诵。”仇干事说:“高三连和守六连都是诗朗诵,重复了。”

关科长说:“高三连几年没参加守备区汇演,给他们个机会。”

仇干事只好对照节目单:“下面请高炮三连新战士‘董风台’上台,表演诗朗诵,《黄海前哨,我为伟大的祖国站岗》,大家鼓掌欢迎!”

一听高三连,台下除了稀稀拉拉的掌声,还发出轻蔑的嘘声。

我落落大方地走上舞台,一个标准向右转,立正敬礼纠正:“尊敬的首长和战友们,我叫董太锋,太阳的太雷锋的锋,不叫董风台,更不刮台风。”

台下一片笑声,前排的首长们都笑了。仇干事没笑,脸色很不好看。

给渴望穿上绿军装,

让青春从此告别荒凉。

给理想缀上红领章,

让鲜红的五星引领辉煌。

我苦苦寻觅梦中的营帐,

上岗的小路遥远而漫长……

自从参军踏上海岛,

双脚终于站在了哨位上。

我从民兵连一步迈进高三连,

如同一颗子弹压进枪膛!

驻地“小盐场”连着天安门广场,

阵地“北小圈”环绕太平洋。

太平洋从来都不太平,

不时掀起狂风恶浪。

黄海前哨,

我为伟大的祖国站岗!

忍辱负重无怨无悔,

默默奉献才是高尚!

战士的责任没有“半训”,

国防施工难道不是国防?

坑道和着汗水将岩层灌筑,

一座座大山被全副武装。

英雄的乐园永远是战场,

花拳绣腿不是真刀实枪。

不为一己之私,

放弃儿女情长。

为国尽忠为民担当,

国富民强才是战士的向往。

增加钢铁长城的含碳量,

才能挺起民族的脊梁!

让拖靶礼花般在空中绽放,

这才是最大的骄傲和褒奖!

因此,高三连的赤诚,

才被血脉流淌、被军歌高唱;

高三连的风采,

才和军威接壤、被军旗飘扬!

黄海前哨,

我为伟大的祖国站岗!

潮起潮落,

涌动着百年屈辱。

月圆月缺,

诉说着家国兴亡。

霹雳闪电,

回荡着甲午海战的炮响。

烈士忠魂,

还在冥冥中殷殷地凝望。

一颗颗不明信号弹,

仍不时染指阵地、山冈。

门缝里的敌特传单,

还在叫嚣着“黄金万两”……

敌人从来都没走远,

敌情还在幽灵般游荡。

只要世界一天不得安宁,

战士就要紧握手中的钢枪!

为了让婴儿在母亲怀抱中安睡,

为了让姑娘们的笑容常挂脸庞,

为了让伟大的祖国蒸蒸日上,

为了让子孙后代幸福安康——

摸爬滚打,小事一桩。

吃苦受累,又有何妨?

一身水泥,就是一座雕像;

一班岗哨,就是一堵城墙!

粉身碎骨,就是璀璨的星光;

赴汤蹈火,就是涅槃的凤凰!

黄海前哨,我为伟大的祖国站岗!

我朗诵得慷慨激昂,完全超越了时空和自我,整个身心沉浸到诗的意境之中。

最后一句,我朗诵得庄严高亢,震得大礼堂“嗡嗡”响。我情不自禁地做了一个刚劲的持枪动作,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坐在第一排的刘教导员情不自禁地站起来,高举双手鼓掌,大声叫好。我立正敬礼谢幕,走下舞台没等回到座位,被关科长要去了稿子。他鼓励我要继续努力,让旁边一个干事记下我的情况。

政治部梁主任悄悄进来,坐在后面,从头到尾听完了我的朗诵。没登台表演的单位,带队干部提出意见:高三连都能登台表演,我们为什么不能?为了体现公平,所有节目都参加了预选。表演结束之后,战士们回去,干部们留下。

在节目筛选过程中,我的诗朗诵遇到不少麻烦。

守备营的干部说:“高三连的诗朗诵有意境有文采,董太锋已经是守备区的投弹能手,荣誉不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不符合群众性参与的原则。”地炮营的干部说:“表演应该体现多样化。三个表演唱只选一个,为什么诗朗诵上两个?”

仇干事说:“守六连的诗朗诵有身临其境的现场感,强调了党对军队的绝对领导。高三连的诗朗诵有发牢骚之嫌,开头几句有小资产阶级情调,况且氛围过于沉重,缺少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我建议,两个诗朗诵保留守六连的节目。”

宣传科关科长和几个营教导员都发表了看法,意见仍没能统一。

最后,政治部梁主任发表意见。

他说:“我来的晚,只看了后面几个节目和高三连的诗朗诵。高三连的诗朗诵,无疑是部难得的好作品。长期以来,部队各级领导对文艺创作十分重视。为了丰富部队文化生活鼓舞士气,从军区到要塞区以及守备区,年年举办文学创作笔会和文艺汇演,涌现出许多脍炙人口的文学作品和优秀节目。我们旅大警备区自组建以来,在《解放军文艺》杂志上发表的作品凤毛麟角。五十年代,部队作家高玉宝发表过短篇小说《婆媳之间》,要塞区还没上过解放军文艺。如果广鹿守备区能在《解放军文艺》上发表作品,如同人造地球卫星上天,将载入史册。董太锋的这部作品,是我到要塞区以来听过最好的诗朗诵。绝不能埋没,埋没不但对高三连不公平,对作者也不公平,是对工作的不负责任。高三连藏龙卧虎,我们要摘下有色眼镜,不能视而不见。每一期《解放军文艺》我都看,还没看到这样大气磅礴的作品。我用十六个字来评价:激情四射,立意深刻、才华横溢、文采飞扬。有的同志说:守六连是守备区的‘硬骨头’式连队,常年全训,必须上节目。要是两首诗都参加文艺会演,就成了赛诗会,又回到‘小靳庄’去了。这顶帽子不小啊,难道有人搞了个‘小靳庄经验’,诗朗诵都要限制?不能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忽左忽右跳政治摇摆舞。像这样能文能武的战士,我们就是要重点培养。有人说他年龄大,他是百岁老人吗?你们见过这样的新兵吗?是到了为高三连正名的时候了。不是说董太锋的诗朗诵完美无缺,不能求全责备。据我了解,该同志利用站岗时间,打着手电筒创作。我们就是要表彰对部队建设做出突出贡献的同志,我建议,提前为高三连的诗朗诵颁发荣誉奖!”

刘教导员交代司务长几句话,司务长立刻去打电话。

那天晚饭前,守备区的吉普车开进高三连,顿时锣鼓喧天,全连官兵和驻地群众,早已在门前列队欢迎。梁主任亲自为高三连的诗朗诵提前颁发荣誉奖,还是开天辟地第一次。指导员激动得泪流满面,从梁主任手里庄重地接过奖状。

梁主任、关科长、刘教导员参加连队的庆功宴,我为全连表演诗朗诵。

我给梁主任敬酒,他说:“你的作品让我看到了希望,在业余时间,要多看《解放军文艺》,观察体验部队生活,多写兵。先从散文入手,再写小说。”

梁主任在讲话中说:“在庆祝建军节期间,高炮营因为转岛训练,参加不上守备区的汇演,因此才为高三连提前颁发荣誉奖。”他指示,连队到小长山岛转岛训练期间,仇干事专门去小长山岛帮我修改作品,投到《解放军文艺》。

我已经获得了营嘉奖,接着又获得了营嘉奖,被誉为“文武双全的战士”,在全守备区名骚一时。我在阵地上站岗时,给父亲写信报喜。我盼望早日转岛训练,仇干事早日到连队帮我修改诗朗诵,早日寄到《解放军文艺》编辑部。

《解放军文艺》和“董太锋”三个字,像一串火印烙在我的心头。

我写了《入党申请书》,班长罗未来以党小组长的名义交给指导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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