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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贤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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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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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子座》连载

第三十一章 尽孝

老五石同智找到牛国松,希望申请农村危房改造资金,把自家那老旧的木房改建成砖房。这木房年代久远,每逢下雨天,屋里四处漏水,挂瓦条也开始腐朽。去年翻修瓦片时,挂瓦条突然断裂,瓦片径直掉到堂屋里,好在当时没人,没酿成大祸。老五请牛国松跟乡里打个招呼,给他争取最高档的补助。

国松应道:“这事儿问题不大,你家本就困难,理应得到照顾。不过补助金额有限,离建房所需的费用还差不少。”

老五盘算着说:“之前赔偿的那两万块存了定期,到期转存后,加上利息现在差不多有三万了。”

国松皱着眉头,给老五细细算账:“这点钱可不算多。十年前,这些钱或许能盖一层三通间的砖房,如今人工工资、钢材、水泥价格都涨了,你这三万块,恐怕只够买一层楼的材料。”

老五挠挠头,接着说:“这些年我们又攒了两三万,老人也说愿意拿出两万块。我们打算建两层,每层两套,楼梯修在中间,以后三个儿子每家一套,我们老两口也能有个安身之所。挑砖、搅拌砂浆这些体力活我们自己干,到时候可能就只差给师傅的工钱。”

国松有些担忧地提醒:“三个老人都上了年纪,还是让他们存点养老钱吧,万一以后生病住院,拿不出钱可就麻烦了。”

老五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你放心,我没打算全要他们的钱,他们也不会把钱都拿出来的。”

我在一旁静静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满是无奈,自己既出不了钱,也帮不上力,只能干着急。

房子一楼砌砖到一半的时候,老五家的积蓄,因为购买水泥、钢材,预付师傅工钱,基本花完。这时,江城已满十岁的遗腹子突然发起高烧。老五赶忙带孩子去村医那儿打针、拿药,可两天过去了,孩子的病情丝毫不见好转。无奈之下,老五又带着孩子到青龙乡卫生院检查。医生简单询问了症状,看了看孩子的面容,便让老五赶紧送孩子去县医院诊治。

孩子躺在病床上,虚弱地说:“爸爸,我给你出个谜语猜猜。”

老五强装镇定,挤出一丝笑容说:“好呀,你说。”

“什么东西卖的人知道,买的人也知道,用的人却不知道?”

老五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连忙起身说:“我去喊护士来换药。”

孩子见老五答不上来,笑着说:“你猜不到了吧,真笨,是棺材。”

孩子住院还不到十天,治疗费就花了将近一万。治疗半个月后,孩子开始喊肚子疼,胸部难受,嘴唇上烧起了血泡,到了后期,甚至需要注射止痛针才能缓解疼痛。古成良交到医院的两万元,已所剩无几。医生建议他们带孩子去遵义、重庆的大医院看看。

老五心里明白,孩子的病情恐怕不轻。看着成良和他老婆沉默不语,媳妇在一旁抹着眼泪,老五咬咬牙说:“我去把信用社的钱取出来。”

我赶忙跟出去劝阻:“这孩子可能治不好了,你还有三个孩子要养,把用命换来的钱拿去打水漂,到时候人财两空可怎么办?”

老五眼眶泛红,泪水夺眶而出,他拍着胸口,哽咽着说:“爸爸,这孩子从小没了爹,我早就把他当成自己亲生的了。这孩子从小就跟我亲,要我抱,要我背,特别黏人。懂事之后,不但听话,还主动帮忙干活,在班上成绩也总是名列前茅。要是不去大医院查出到底是什么病,我这心里实在不安。大医院医疗技术高明,或许就治好了。”

他们带着孩子到遵义医学院附属医院,最终诊断结果是白血病。在医生的劝说下,他们又回到县医院继续住院治疗。尽管之前心里已经有一些准备,但当听到这个消息时,成良的老婆和儿媳深知这种病的危险,当场就晕了过去。

孩子最终还是没能挺过去。成良说:“就用木板做个盒子把孩子埋了吧。”老五却花了三千元,买了一口杉木棺材。成良流着泪说,“没必要啊,他都已经不是这家人了。”

因为给孩子治病花光了钱,老五的房子只建成了一层砖瓦房,用的还是大块的石棉瓦。

孩子的离世,给古成良带来了沉重的打击。他开始借酒消愁,常常喝得酩酊大醉,吐得一塌糊涂。每次都是老五把他扶进屋,儿媳帮他清理干净。

成良的老婆因为过度悲痛,眼泪似乎都流干了,整天呆呆地坐着,有时一两天不吃不喝。一个月后,她精神失常,经常独自外出,找不到回家的路。等将她找回家时,身上常常沾满了大小便。儿媳不嫌脏,细心地为她擦洗身子,换上干净衣服,洗净那些臭气熏天的脏衣服。心力交瘁的成良老婆,还是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走失了。人们找遍了邻寨的家家户户,还有河沟、土坎,都不见她的踪影。直到第二天中午,去寻找的人在死去小孩的坟边,发现了她早已僵硬的尸体。

成良的两个儿子从广东赶回来,分摊了安葬母亲的费用。

大家寻找成良老婆那晚,喝得烂醉的古成良,走在积雪上,不小心滑下了三米高的田坎,右腿骨折。老五说送他去医院住院打石膏,他却说既没有钱,也没人有时间照顾他,让村里的土医生来包点药就行了。结果过了一个多月,腿伤不仅没好,反而更严重了。120车把他接到县医院检查,才发现骨折处根本没有合拢,导致他卧床不起,连基本的生活都无法自理。老五经常外出干活,多数时候只能靠儿媳照顾成良。儿媳每天把洗脸水端到他面前,把热饭菜递到他手中,倒掉并洗净他床前的便盆,把他背到院坝晒太阳,及时为他换洗衣服、擦洗身子,定期给他理发、剪指甲……

半年后的一天早晨,儿媳端着洗脸水走进成良的卧室,突然神色慌张地跑出门,跑到寨子边小路上的老五面前,咿咿呀呀地指着天,然后闭上眼睛,像是在传达什么不好的消息。老五见状,惊恐地放下手中的牵牛绳,丢下肩膀上的犁铧,急忙往家中跑去。

古成良死了,是喝农药自杀的。估计是晚上睡觉前喝的,那一小瓶农药,也不知是哪年被他放在床上铺草里的。我不禁佩服他的勇气,他这一走,既让自己摆脱了痛苦,也减轻了孩子们的负担。

成良的两个儿子再次从广东赶来,承担了安葬父亲所需的全部费用。临走时,每人给了老五两万元钱。老五推辞着不肯收,说两位老人的安葬费用都是哥儿俩出的,自己已经收了人情,实在不好意思再收钱。

大哥诚恳地说:“人情是要还的。养儿防老,父母把我们养大,我们却一点都没能让他们享福。这钱你拿去把房子修建好,让爷爷晚年能有个好的居住环境。”

二哥也在一旁附和:“爷爷都百岁高龄了,给他钱他也不收,还特意交代交给你。今后爷爷也只能靠你照顾了。”

老四石同礼也找到国松,说他妻兄答应帮忙申请农村危房改造资金,可就是没有合适的地基。

国松一听,就明白了老四的意思,说:“我去找其他几弟兄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调整出一块地基来。”

国松先后找老三、老四谈了自己的想法。他说现在这房子,除了居住的两大间和堂屋,其他地方都开始腐烂了,包括他们两家之前自建的牛圈、猪圈,也是摇摇欲坠,如今也就这地基还有点利用价值。

国松提出一个分房方案:偏厦分给大哥石同忠,老三、老四两家,老三补助老六两千,老四补助老五两千。房子拆除后,各自用分到的地基修建砖房。

老三和老四都同意了国松的提议,老五、老六也表示没意见。可当国松去找老大石同忠谈时,老大却说:“偏厦后面牛圈、猪圈占的地归我,从偏厦延伸出来的厢房也要归我,厢房侧面院坝那块空地我要用来种菜。”

老五、老六对此无所谓,可老三、老四对老大明显多占地盘的做法十分不满。国松无奈,只好劝说:“他多占就多占点吧,你们两弟兄剩下的这些地基,用来修建两套砖房也够。”

村长主持分家,按照之前商定的内容写好了协议。可到了划分地基的时候,老三坚持从沿着堂屋南边那列板壁,直线对出来划分院坝。由于房屋在院坝中是斜放的,呈梯形,越往南越窄。这样划分下来,分界线明显向厢房这边偏移,而厢房地基又朝院坝偏移。如此一来,院坝留给老四的面积,成了一块外窄内宽的梯形,内宽有十米,外窄却只有五六米。后面檐水沟外,还有一壁高坎。老四想在院坝边建圈舍,或者把地基往前靠,在后面建圈舍,都不可能。

村长看着我,询问道:“把院坝平均划分怎么样?”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可老三却态度强硬,坚决不同意:“不行,房子怎么分的,线就得怎么划。”

国松这次为分家所做的努力,付诸东流。

老四的妻兄看了地基后说:“就算平分院坝,把圈舍修在房前,不仅拥挤,不卫生,也不美观。你们另买地基建吧,购买地基的钱,我来想办法。”

老四在寨子南面三百米处,谈好了一块改种苞谷多年的田,打算花八千元买下来。他以自家没有安全住房为由,拿着那间没有装修的破旧房屋的照片,申请到了农村危房改造资金一万元。但这笔钱得先动工,再按完成的工程量分阶段验收后才能支付。事实上,连购买地基的钱他们都还没有着落。

老四的妻兄四处去找一些单位的领导,诉苦说他妹夫常年生病,两个外甥没钱上学,读小学时的书本费都是他时不时帮忙交的。外甥小学毕业在家帮着做了几年农活,十五六岁就外出打工了。他家连个像样遮风避雨的房子都没有,请领导们支持一点购买地基的钱。

那些领导答应支持一点,可单位财务上却没有合适的科目支出这笔钱。他找牛国松商量,问能不能像以前牛国松出书那样,以单位支持他自费出书的名义,开发票去报销,把钱打到牛国松的卡上,再由牛国松取出来交给他妹弟家。

就这样,由牛国松出税费,筹集了一万二千元。再加上两个小孩打工汇来的钱,老四家终于修建起了三通间的毛坯砖房。房子前面没有院坝,但房顶可以用来晒粮食,右边修建了厨房,左边修建了圈舍。又过了几年,用两个小孩打工挣的钱,加盖了一层,并对房屋内外进行了装修。

老四搬走后,老三因为之前的协议没能签署,怕在这里拆房建房会扯皮,只好继续住在原来的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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