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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贤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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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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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子座》连载

第三十四章 迁居

腊月里,老六石同信夫妇回乡,告知众人他们打算拆除旧屋,重建新房。

家中现存的房子仅有一层,墙壁爬满青苔,每逢雨天,房顶便会漏水。当初建房时基础打得较浅,难以加层改造。其设计如同普通农村房屋一般,虽有三通间,却不成套。如今孙子到了读初中的年纪,需回乡就读,孙女今后长大也需单独一间房,现有的房间数量明显不足。再者,这房子不像城里的商品房,卫生间未设计在屋内,而是建在房后,冬天夜里起床去解手,寒冷难耐,稍不留意就会感冒。

在商讨我的去留时,老三石同义面露难色地说:“我在青㭎堡修的那一层砖房,既没电又没水,离寨子还远。要是老人在那儿出点什么意外,说句不好听的,死了好些天都没人知道。”

老四石同礼有气无力地说:“我这身子骨,整天泡在药罐里,不知道自己今天在世,还是明天断气。实在没能力服侍爸爸。”

老五石同智无奈地表示:“我那房子现在比拆之前还差劲。拆之前二楼还能住人,如今洋芋、红苕、苞谷棒子堆在上面,姑娘和儿子只能睡在同一间屋,中间用烂床单隔开。等收完庄稼,把水泥瓦揭了加层,才能好点。”

众人一阵沉默,老六石同信开口提议:“大姐家房子宽敞些,要不跟她商量商量,让爸爸先住她家,等我们把房子修好后再接回来。”

女儿石同孝听了老六的话,犹豫许久后说:“来我们家暂住可以,但丑话说在前头,牛不该我牵,马不该我骑,赡养老人本你们儿子的责任,房子建好后,你们得把爸爸接回去。”

老三把商量结果告知我,我回应说可以。可他们却听不清我在说什么。自去年参与石富强家的调解回来,感冒了十来天,此后说话就逐渐含糊不清。我明明清晰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可旁人却一头雾水。老五大声对我说:“您要是同意去,就点头;不同意,就摇头。”我点了点头。

住进女儿家,日子过得和从前一样冷清。两个外孙大学毕业后,一个在省城工作,一个在县城成家。

女婿在老鹰岩山脚开了一家砂场,这主意是在省城工作的外孙出的。外孙认为,过境青龙坝的高速公路即将开工,即便工程部自己开办砂场,那些辅助工程以及拆迁后重建房屋的人家,也只能从外面拉砂。从青龙坝穿过隧道来拉砂,成本相对较低。此外,还有一条从虎坪场连接乌江县城的高速公路也已列入规划,开工是早晚的事。

他们申办砂场的过程较为顺利,贷款购置了机器,用水泥砖砌起几间房屋,盖上石棉瓦,供工人居住和堆放物资。起初,大家都觉得在这偏僻之地开砂场,仅靠建房的人来拉砂,不仅增加运费,还不方便,利润恐怕不高。

穿越青龙坝的高速公路动工后发生了变化。除了原本计划建房的人家要用砂,坝上因公路占地需要搬迁的人家,无论是就近退后建房,还是到青龙场“移民街”建房,多数用补偿资金修建了三层楼。由于子女分户,一家变成两家甚至三四家,仅这部分新建住房就超过两百幢。再加上地方负责修建的辅助工程,以及青龙乡开发新街道出售地基建房,砂的用量猛增。女婿忙得住在工地,无法回家,女儿也得去工地煮饭。

起初,女儿骑摩托车早出晚归,为我煮饭,或者从工地给我带饭回来,第二天中午我就热剩饭吃。后来因砂场事务太过繁忙,到了秋天,女儿便把我带到工地,腾出一间工棚,让我白天在里面休息,晚上再带我回家。

在一个云淡风轻的中午,闲来无事的我,爬上枫树林,绕到青龙坳,走过薄刀梁,来到刺草杂木丛生的老鹰岩,探寻晋成皇、尚山卒股匪曾在此设营盘的痕迹。我坐下休息,在暖阳的照耀下,不知不觉躺在石板上睡着了。

一阵冰冷的山风将我吹醒,我心中犹豫,是去女儿家,还是回石家寨看看?我已有十个月没见到老三和老四了。于是,我沿着青龙坝方向下了坡。

到了老三家,老三扯着嗓子大声说:“您去哪里了?大姐们到处找您,问有没有来过这里,我们没见着您,她们又去别处找了。”我跟他讲了去老鹰岩玩耍的经过,可他听不清我在说什么,只是说,“我送您去大姐家的砂场。”

此时太阳早已落山,夜幕降临。我说吃了晚饭再去,老三听不见我的话,坚持说大家找不到我肯定着急。他取出充电手电筒,锁上门,拉了拉我的衣袖,便朝青龙洞方向走去。

我们从青龙洞旁的隧道穿过青龙山,仅用了半个小时就到了女儿家的砂场。女婿见到我后,立刻打电话给女儿,说不用再找了。女儿回来后,气得指着我的鼻子怒吼:“你个老和尚,吃饱了你就给我去躺尸嘛,到处乱跑,害得大家黑了都不得饭吃!”

我低着头,双手垂在身旁,像做错事的小学生,站在那儿任由她批评。

经此一遭,女儿叮嘱在场的工人,只要我离开砂场,就马上通知她,把我叫回来。

老五的两层楼砖房竣工了,办房子酒那天,女儿带着我一起去吃饭。

这房子是在之前基础上加层建成的,喂养猪牛的偏厦并未改动。一楼客厅后面是楼梯,右边有三间卧室和厨房,左边同样是三间卧室和厨房,每套房子后面都设有卫生间。上到二楼,中间是大客厅,两边布局与楼下一致。

老五当初建房的用意很明确,三个儿子成家后,每家都能有一套,虽说之前条件简陋,勉强能将就结婚,但现在宽敞了许多。不过,为此也欠下了好几万元的债务。

老六的四层楼房也完工了。春节时,女儿提出让老六把我接回去,她说:“爸爸在这里吃点用点倒没什么,可我们一天忙得脚不沾地,万一哪天他走丢了,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老六面露难色地说:“我修这房子欠了十多万的债,师傅的工钱还欠着一大笔,水泥、钢材的钱也只付了一半不到。我得出去打工挣钱,孩子妈妈一人在家,要照顾两个孩子的饮食起居,实在不方便,也没精力护理爸爸。再说,一楼、二楼修的是门市部,已经租给别人卖家具了,我们只能住三楼、四楼。爸爸年纪大了,上下楼梯不安全,万一摔下来,把骨头摔坏,瘫痪在床,那就更麻烦了。”

老三赶忙打圆场:“还是辛苦大姐们了,就让爸爸先住你们这里吧。就算出了什么事,当女儿的还能害爸爸不成?大家也不会埋怨的。”

女儿一听,“噌”地站起身来,气愤地说:“养儿防老,积谷防饥,你们做儿子的倒好,当甩手掌柜,当得干干净净!我这个当女儿的,家里的棒棒、板板、泥巴,一样都没分到,这老的而今倒成了我这当姑娘的巴骨癞!当初屙一串串,怎么不屙下河?怎么不屙下来放在尿桶里溺死呀!”说着,她一把扯下身上的围裙,用力摔在沙发上,转身出了门。

几个儿子坐在那儿,看着地上,默不作声。女婿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灭说:“你们几兄弟先回去吧,你们大姐是刀子嘴豆腐心,别跟她计较。”

在省城工作的外孙让女婿在老鹰岩脚下建一个砖厂,投资不大,只需两个简易工棚,买两台制砖机,就地取砂,拉来水泥就能制砖对外售卖。

女婿对外孙说:“之前我也考虑过在这里建砖厂,可这里的成本比在青龙场街边高,赚不了多少钱,弄不好还得亏本。”

外孙却胸有成竹地说:“只要砖的质量好、价格低,薄利多销,砖厂就能赚钱。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另一条从沿江县虎坪场过来的高速公路,会从青龙坝那边山脚进隧洞,穿出老鹰岩后经过乌江县城边通往重庆。今后高速公路从这里经过,就会征用砖厂所占土地。到时候,砖厂的拆迁费,不但会按之前的投入赔偿,之前的投入是按今后的价格算,还包括拆迁后的征地费、新建砖厂期间的停产损失费,各种费用加起来,赔偿金额没有投入时的四五倍,也有七八倍。”

女婿还是有些担心:“万一高速公路不从这里过呢?”

外孙自信满满地说:“您放心。您知道青龙坝青龙山山脚那条长达两公里的桂花树获得了多少赔偿吗?上百万。他们当初栽种树苗的成本,不过十来万。为什么那条长长的树苗带全部被高速公路占据?因为他们从设计师手中弄到了图纸,图纸上占据的经纬度标得清清楚楚,他们按图租用土地,栽种树苗。征地人员只能按图征地,施工人员只能按图施工,除非重新勘测、重新设计。”

女婿疑惑地问:“你是怎么得到这图纸的?”

外孙说:“我有同学参与设计,我有意请他吃饭,送了两次高档烟酒,去他加班的办公室玩时,我顺便问了这条高速公路的走向,他心领神会,拿出图纸,让我把经过这段的坐标参数记了下来。”

女婿信了外孙的话,外孙用一个仪器,像岳父看阳宅或墓地时端着罗盘选地一样,选定了砖厂的位置。厂区沿着岩脚向前延伸近百米,占地四亩多。

女婿以每年三百元的租金,将荒坡和弃耕的土地租了十年。仅仅半年时间,砖厂就顺利运转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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