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两面的鬼子嗷嗷叫想封住突破口,8连的掩护部队和敌人干了一阵子之后,边打边向后草滩方向而去,枪声很快消失了。
第 3 大队第 7 连连长冯永吉一直带着他的连队趴在草丛中观察着等待机会,突然南面 8 连方向响起密集的枪声,阻在他面前来回巡逻的鬼子迅速朝 8 连方向跑去,他刚想动手,突然一队鬼子跑了过来,一百多个鬼子很快过完了,又稍等一会儿,8 连突围的方向枪声越来越急 爆炸声此起彼伏,7 连最后的机会到了,他慢慢的站起来等待着,四个战士从草丛中一跃而起, 四个高级杀手干净利落干掉敌人的哨兵,就这样 7 连在 8 连的掩护下没有丢下一个人从鬼子的包围圈里突围了出来。
再说张豫东带领的主力部队,在黎明时分,他们刚刚从杨家寨折向东北,从南渡过清河的鬼子两个大队就占领了杨家寨,双方差点撞在一起,鬼子由南向北扑去,张豫东带着突围出来的三个大队继续向东北方向的亳州撤退,天很快亮了,他们虽然跳出了鬼子的包围圈,但是并没有真正甩开敌人,只要鬼子发现他们的行踪,很快就会再次围上来,为了迅速摆脱敌人,他命令部队以急行军的速度向东北疾进。
八月的黄淮大地庄稼 芦苇荡 沙丘 树林一片连着一片,都是能够隐蔽他们行踪的天然世界,铁血军不走大路,专拣庄稼地的小路或者河边芦苇丛生处行走,勇士们没吃一口饭,一口气走了一天,很快把亳州城甩在身后,一路上老百姓看到这支衣着不整抬着伤员的队伍一脸惊诧之色,从藏青色的军装判断他们不是土匪,到天黑时,他们一口气行军一百八十里终于到达河南东部的永城地区,再次进入豫东平原,疲惫不堪的部队听说进入了河南地界全身的疲劳顿时消失,就连担架上的伤员一听说到了豫东的家乡也都高兴的睁开溅满血痣的眼睛。
“家乡到了,家乡到了!”
张豫东把马让给了轻伤员,他提着机枪站在路边,队伍像急速的水流从他面前经过,他把薛伦、王祥发、傅友德叫住:
“我们已经连续行军十多个小时,也把鬼子远远的甩在了后面,现在要找个村庄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夜里再走!”
薛伦一听休息,立即看了看太阳。
“弟兄们确实都走不动了,肚子里没有一点东西,一口气走了这么远连老部队都会出腔的,你看看我们的新部队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掉队。”
王祥发难过地说:
“我们大队有个小战士在草台沟走着走着一头栽倒了地上再也没有起来,我跑过去一看连呼吸都没有了。”
张豫东带着心疼的眼神说道:
“这个小战士是活活的累死的,没有办法,战争环境残酷的很,有很多人不是死在战场上,往往都是累死在行军途中,好了前面不远处就是一个村庄,我大略观察了一下,这里的地形还算可以,周围不是庄稼地就是树林,村子的前面还有一条东西走向绕村的小河,我看敌人离这里尚远,我们就抓紧时间休息他几个小时,吃点东西睡一觉!”
“司令 再不停下来,我这两条腿都变成木头桩子了!”
“祥发 你可是一个老兵,跟我这么多年我可没有听到你叫过苦!”
“不是 我们从昨天和鬼子接火……一天一夜连打带跑一路上水米没打牙,是钢铁做的也倒下了,可是我们没有倒下,这不是我们铁血军的精神所在吗?”
张豫东转过脸指着站在树下的侦察班说:
“还有卢晓松,部队停下来,侦察可不能停, 必须把周围的地形敌情摸清楚!”
“是!”
很快铁血军靠近村庄,在树林浓荫的林间小路上,突然走来一支队伍,这个平静的小村庄立刻惊慌起来,村里的人纷纷外逃,连年遭受兵灾之害的老百姓看到部队就害怕,日本人烧杀抢掠国军强吃强喝,谁也不知道这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眼下扛枪的有名号的 没有名号的多如牛毛,老百姓谁也得罪不起,往往看到兵吓得转 身就跑。
张豫东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在部队没有开进村庄以前,他都派人把村庄包围起来,所有跑出村的老百姓全部都被堵了回来,因为老百姓谁也不知道什么是铁血军,铁血军是干什么的,是不是土匪立个名号跑出来又祸害他们的,一脸惊慌的村民看着一队队扛着枪炮的 抬着担架的队伍心神不宁,他们都被集合在村中的一片场院上,吓得掩面失色的老百姓也不知道这群兵爷到底要干什么,上了年纪的老人、吓哭的小孩、还有抱着孩子的妇女以及成年累月在太阳下烤晒的庄稼汉都过来了,人群在这里越挤越多,一袋烟的功夫,这个村庄里的村民全部都被集中在场院上,张豫东看人到得差不多了,就跳上从老百姓家里抬来的方桌给大家讲话,他疲惫的脸上带着微笑,挥手喊道:
“乡亲们 对不起,让你们受惊了, 你们不要害怕, 我们既不是土匪也不是国军,更不是日本鬼子,我们是大河抗日铁血军,我们这支队伍只有一个敌人,那就是万恶的日本鬼子,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有,雷大庄消灭日本鬼子运输队的就是我们大河抗日铁血军,之后 我们又在亳州以西和小日本大干了一仗,歼灭了鬼子的几百人,乡亲们都看到了,这是我们缴获的日本鬼子机枪和小钢炮!”
张豫东说着用手往下面一指:
“我们在那里陷入鬼子的重围,昨天夜里突围出来了,我们这支疲劳不堪的部队在水米打没牙的情况下一口气走了一百八十里,甩掉了鬼子的追击部队,现在打扰一下,在这里吃点东西喘口气,时间不长我们就会离开!”
他说着双手卡在腰间。
“乡亲们 你们放心,我们不是土匪,不抢吃不抢喝,我们也不是国军,不摊吃也不摊喝,我们是一支民间自发的抗日队伍,我们这支队伍有铁的纪律,不伤害老百姓,我们吃东西 烧柴 喝水都是给钱的。”
当张豫东说到这里的时候,下面的人群带着不信任地眼神。
“如果你们不信, 我们先给钱后吃饭, 你们的粮食和柴火都是通过劳动得来的,都不容易,如果不相信大家看一看吧!”
张豫东说到这里一摆手,只见赵铁良扛着半袋子银元哗啦一声往桌子上一放:
“乡亲们 人无信不立,这次欺骗了你们,下次我们来你们还会理我们吗?我们铁血军诞生在民间,是为老百姓抗日打鬼子的,老百姓就是我们的父母,只有得到你们的支持我们才能打胜仗,才能更多地消灭小鬼子,我们知道一支没有老百姓支持的军队是永远打不了胜仗的、是注定要失败的,这一点我们铁血军成立之初就明确了。”
张豫东站在桌子上正讲得起劲的,突然人群中冲出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他跑到方桌前抱住张豫东的腿就嚎啕大哭:
“团长 团长……我可找到你们了!”
台上台下一片骚动,人们睁着一双吃惊的眼睛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人流着泪抬起头来,张豫东也愣住了:
“你你你……”
“团长 我是 1 营 3 连的岳天明啊!”
“什么……什么……什么你还活着?”
“啊!团长……我还活着……”
张豫东跳下桌子一下抱住那个汉子,“岳连长 你不是阵亡了吗?”
那个叫岳天明的汉子满脸泪水。
“团长 我们营 王连长 李连长 赵连长 都死在常乐集了,我也被炮弹震晕在死人堆里,等我醒来,一个活人也没有了,到处都是死人,后来老百姓告诉我,鬼子都朝民权方向去了,我知道你们都撤了,全阵地都是我们特务团的死人,我在附近老百姓家里躲两天就回家了,这里就是我的家乡,团长 也是你的家!”
张豫东终于明白了,他抱着岳天明泪水盈在眼眶里。
“好兄弟 你是好样的,哥哥我对不住你,把你扔在死人堆里,我们特务团活着的兄弟从常乐集就冲出来一百零八人,眼下就这么多了, 我们也和军长失去了联系,这不 我把剩下的这一百零八人拉到家乡重振旗鼓,打起旗帜自己干的!”
“好 团长 你们还要我吗?”
“傻兄弟 你只要不投降小日本,什么时候你都是我的好兄弟!”
“什么团长……投降小鬼子?天塌地陷我也不会有那种想法,这帮禽兽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我们和鬼子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那样做我还是人吗?”
“你回来吧,我们一起打鬼子!”
岳天明点了一下头,张豫东焦急地说:
“兄弟咱有话慢慢地说,兄弟们在南面和小鬼子干了一天一夜消灭了小鬼子51 大队残部,突围到这里又渴又饿。”
“什么团长?你们消灭了鬼子 51 大队?你还是常乐集的你啊!这个 51 大队虽然人不多,但在我们这一带没有少杀人,尤其是那个猪头一样的大队长在小王庄用指挥刀一口气就砍了五颗人头啊!这个家伙死了吗?”
“阎王爷没有忘记他!”
他们说话的时候,许多在场的特务团老战士都眼里充满泪水,他们也都抑制不住跑出来抱住这个哭泣的汉子。
“岳连长 岳连长……我们一起干吧!”
岳天明一个个地望着他认识的不认识的老特务团的老兵非常激动。
“我的好兄弟,你们跟团长打鬼子,我也跟你们走!”
大家相见一阵兴奋,过了一会儿岳天明跑回人群叫出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爹 这就是我给你说的,我们的张团长!”
老人家颤抖着双手望着张豫东说:
“长官 你辛苦了!”
张豫东尊敬地说道:
“大爷 别这么客气,我和天明是多年的生死兄弟!”
老人转过身来大声喊道:
“老少爷们 赶紧回家给我们自己的队伍烧水做饭,拿出最好的招待这些帮助我们打鬼子的小伙子们!”
大家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这支部队原来不是抢吃抢喝的土匪,是一支纪律很好的吃东西给钱的部队,所有的人都围了过来:
“青堂叔 你放心吧,招待他们就像招待我们自己的亲人一样!”
张豫东怎么也没有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一个老部下,虽然吃的喝的要给钱,但再也不会害怕乡亲们不相信,他把一堆银元頓在桌子上,向大家买饭吃,很快乡亲们那种惊慌的神色顿时不见了,代之而起的是迎接亲人的一张张笑脸,不一会儿整个小村庄都冒起阵阵炊烟, 部队停下来,疲劳不堪战士们都倒在街道上呼呼大睡起来,乡亲们来来去去的看着那一张张英武疲惫的脸边走边笑,由于太疲劳,所有没有值班的人都躺在地上干草上院子里全部睡着了,村里的小孩在他们缴获的武器傍边瞪着好奇的眼睛看着,有的还悄悄的跑过去摸一摸,突然被村里的人一喊都哄笑着光着屁股走开了,整个村庄的街道上躺满了铁血军,乡亲们让这些战士到家里睡,他们说什么也执意不肯,说部队有纪律,不允许到老百姓的家里,上了年纪的老人用手杖指着他们说:
“活一辈子还没有见过纪律这样好的军队,从古到今,哪朝哪代的军队吃喝都是老百姓的,穿什么衣服的军队都祸害我们老百姓,这样的军队自古没有啊,太平天国那个时候也没有这样好的纪律啊!”
“老哥 我活了这大半生,见到这样好的军队还是头一遭,这样的军队到哪里老百姓不欢迎啊!可惜太少了,这几千年来,还没有出过一支这样的军队,今天遇到这样好的军队,老哥哥 我感觉……是不是要改朝换代了?”
“不知道 康熙爷的兵都没有这么好过。”
“你这个鞭子军,那个老鞑子刚进来的时候更可恨,在我们中原杀了多人啊,他坐下时才算好了一点,你不知道‘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吗?老百姓谁当皇上给谁纳粮,可是谁来了都要祸害和糟蹋我们老百姓!”
“唉!眼下乱世,我看小日本虽然凶猛,我想他也不能持久,这片地方早晚还是我们大汉民族的!”
“那还用说,东洋鬼子能有几个糟人,我们大汉民族每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们淹死,他们之所以这么横行,完全是老慈禧那个老妖婆把国家损害的,你想想一个女人她能干什么样的好事,这下可好了,她把好好的一个大清国折腾完了,仍下一个烂摊子袁大头也没有收拾起来,孙大炮命又短,现在交给蒋中正了,还没有等他稳定下来,小日本就趁机下手了,他奶奶的这帮龟孙像吃了疯药一样,一下手就打下半个中国。”
“唉!我们又要做亡国奴了!”
“什么亡国奴?不可能!战争还没有胜负呢,不会的不会的…...中国这么多人怎么也不会被小小的三岛倭奴拿下,只要国人争气,我看打个十年八年的一定能把小鬼子打败,你不要小看鬼子现在闹得欢,将来他们还得从这片土地上滚回去,滚回他们东洋的鳖窝里去!”
几个形将就木老头子在躺满铁血军的街道上摇摇晃晃的走着说着。
太阳划向西天,远处的红霞托着红色的火轮慢慢沉入暮色的云海,又一个豫东的黄昏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