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崧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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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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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祖国》连载

第二百三十四章 争锋豫皖边(27)

张飞镇越来越近了,围镇的高大树木一棵棵从绿海中显现了出来,张豫东的心也越来越紧 越来越空了,这一切已经在他的心中整整深埋了十六年,此刻都奔跑着呼喊着朝他扑来,那些影像历历在目,那些声音躁动耳鼓,十六年前的时空就这样被瞬间跨越,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

骑在马上,他的心在不断地砰砰的跳着,不断地在十六年这个时间跨度的区间内往复,一切曾经熟悉的映像如幻灯片一幅幅在心中回放,没有什么可说,不管什么原因,作为这片土地 这个小镇上的儿子他都要呼喊着扑上去投入它的怀抱,再也不能压抑那些情感的泪水,就让它在故乡的召唤中肆意流淌吧。

张豫东不知不觉打起马来,进入小镇的围村林,那马儿顺着熟悉的小路趟着林间小路上的落叶就沙沙地跑了起来, 他又一次忘记了身边的一切, 忘记了他的淑仪、忘记了他的儿子 儿媳和孙子,他的两眼向前望着,一片立兀和一片空洞,他的每根发梢因为毛孔收紧都站了起来,他那正常铺张的面孔变得像纸一样煞白,他忘记了一切,一切都忘记了,他这个骑在马上的血肉之躯随着奔跑起来的战马在时间和空间上正一点一点地向小镇里那个让他爱恨交织的庭院奔去,路两边的树木在刷刷地向后退,那林间的道路也被他一段段地甩在背后,他到家了,他就要到家了,这一刻 这一刻他强迫自己压抑了十六年。

围村林里那些动听悦耳的鸟鸣他没有听见,那夏风在围村林上空穿行的脚步他也没有听见,这一刻他什么也听不见了,时间不能停留,这已经走了千年万年亿年的时光啊!这个时候无论以什么样的理由千万 千万不能停下你那永驶的脚步,这一 刻 也就是这一刻,有个十六年前离家的游子就要投入故乡的怀抱。

故乡的云啊!十六年不见,你们还可安好?在这漫长的十六年的时间里,在无数个寒暑更替中,你们还像十六年前那样在故乡的天空风霜雪雨,枝头的那一群群鸣啼的鸟儿啊!你们还是十六年前的那群鸟儿吗?如果不是,那么你们鸣啼的为什么为什么还和十六年前一模一样?你们守着故乡,在故乡的天空上盘旋生命岁月,你们是故乡的孩子,而我而我呢……而我却在十六年前把故乡抛弃,不论我在梦寐中以怎样的理由给自己牵强的辩护,我和你们相比,我都是故乡的一个不孝之子。

如今在此刻,我回来了,故乡 你的儿子回来了,你还认得我吗?你还会像以前那样张开双臂接纳我吗?你还会像以前那样原谅我这个不孝的子孙吗?我知道我还姓张,我是那历史深处的张飞将军的后人,历史和文化虽然在我的血管里深深地打上了祖辈的烙印,但我还是那个调皮捣蛋固执不听话的张家的孩子吗?

张豫东从马上跳下来,向那个早已油漆脱落的大门冲去,他冲进院子突然站住了,他站在那棵大榆树下,带着愧疚和惊恐的眼神向四周看看,看看他以前熟悉的不熟悉的东西,他看到正房那扫得干干净净的青石台阶,院子里站着许多人,他们都像木头一样,尽管早已知道将要发生的事情,他们还是惊呆在那里。

他望着他们一步一步地向前走,这时候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妇人从正堂晃晃悠悠地走出来,她站在台阶上,她望着台阶下的人群和人群外的那个从大门外冲进来的中年汉子,这一刻也就是这一刻,时光还是无情的凝固了,把这一切都作了无情的定格,在进行一番特写之后,那时光又突然地迈步前行,站在院子里的张豫东看到台阶上那个满头如雪的老妇人正是他梦中呼喊千次万次的疼他爱他的老母亲,他的泪水刹时充满眼眶,像决堤崩岸的江河夺眶而出,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滚了下来,他站在那里凄厉地大喊一声:

“娘——”

就这一声,瞬间震碎了十六年的思念岁月……

他发狂似的跑过去跌跌撞撞地爬上台阶,滚着热泪一声声大喊着:

“娘—— 娘——娘——”

他爬上去,他扑上去,扑通一声跪在那个傻呆呆的老妇人面前,那个早已泪流满面的老人一下子瘫在地上,哽咽着 喃喃地 抽泣了一声:

“儿——”

就一下子晕了过去,倒在了张豫东的怀抱里,他哭着喊着:

“娘!娘——娘!娘!娘——”

嚎啕了起来:

“娘啊——娘——你醒醒……儿子不孝……儿子不孝啊……”

那个老妇人在张豫东一声声凄厉的呼喊中醒来,她在模糊的泪水中颤抖着双手捧住这个中年汉子的脸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

“你是我的儿子……小召吗?你是我的儿子小召吗?十六年了……我的儿子啊……娘可想死你了……我的儿啊……这么多年你去了哪里呀?为什么你不想娘啊?娘……可是……可是……想死你了呀……我的儿啊……我的眼睛快哭瞎啦……我的儿啊……我的小娇儿……这么多年……你咋这么狠心啊……”

张豫东和母亲抱着哭成一团,纷纷围过来的家人也在一旁默默地流泪:

“娘啊……娘……是儿子不孝……让你受罪了……从今以后……儿子再也不离开你……是儿子不好……”

那些家员们纷纷劝慰:

“太太……别难过了,少爷已经回来了……”

“少爷……少爷你不能再哭了……太太的身体不好……”

在人们的劝说下,娘俩慢慢地停住哭诉,在颤栗相望中,老太太流着那浑浊的泪水再一次捧起儿子的脸边看边哭:

“这可是我的……儿子……我的小娇儿……小召……我的儿啊……你可把娘想死了 ……”

张豫东停住哽咽,看着满头如雪老母亲心里难受极了,他痛心疾首地恨自己:

“娘,娘……都是儿子不好,你的头发全白了……”

“儿啊……你什么时候都是娘的心头肉……你一去不回……我和你爹的头发全白了……”

他慢慢把母亲扶起来,这时候从屋里走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吼叫着举起鞭子朝张豫东身上就打,众人赶忙拉住。

“放开我!你这个小兔崽子,你给我滚!你不是张家的种……你个狗日的……你给我滚……你给我滚!”

张豫东没有迟疑,立即站起来,上前一步又扑通一声跪在父亲面前,抱着他的双腿哭喊起来:

“爹 是儿子不好…… 你打吧……爹……是儿子不孝你打吧……你打吧……”

那个浑身颤抖的老汉举起的鞭子悬在半空中,顿时老泪纵横,那手中的鞭子不知不觉落在地上,他一下子和儿子抱在一起失声痛哭起来:

“你这个混小子……你这个气死我的混小子……你可把爹娘坑苦了……你个狗日的……啊……我的儿子……我的傻儿子……你的心也太狠了……把爹娘抛下十六年啊……你不孝……你不孝啊……”

老人抱着儿子嚎啕大哭,他的母亲也扑过来,一家三口抱在起哭成一团,在旁边的淑仪 雪中 燕纯的泪水都扑簌簌的往下落泪,小张飞在燕纯怀里也哭了起来。

一家人抱头痛哭了一场,这场惊喜中的撕心裂肺让所有的在场者无不潸然泪下。

人世间的事情都是这样,明知前事不可重来 不可挽回,但是总喜欢幻想的人们却非要在现实的历史情感中作泪水的铺排,天空的浮云谁能知道飘过来的就是当初的那些云团呢?是是非非终得了却,不然我们用什么又能化作——抬望眼、依然云烟无数呢?

天宇苍穹星辰冥灭诞生,无论当初的那一切多么的美丽多么的耀眼,可是可是终非时光的对手,一个一个都要在时光那傲慢的脚步声中化作乌有 化作空无,更何况我们人间那些被情感过分渲染过分夸张的离别情感呢!

世事使然,无可阻拦,无论你在梦中筑起多少道堤坝,终得滔滔而去,既然我们在时光面前这么无能为力,那么何不拿出我们人类生命对付时光最最有效的武器—— 一切的一切都以微笑和淡然了去呢?

张豫东一家人在当院的台阶上哭成一团,当一切宣泄情感的泪水滚过之后,面对昨日的失去不得不让步的人们在泪水朦胧中相互颤抖地询问着 安抚着那一颗颗受伤的心。

终于又可以带痂而行、也不得不带痂而行,面对昨日无可挽回东西,所有当初的人物都在今日的泪眼中逐一把昨日的一切淡漠和原谅。

生命的人类啊!只有原谅了昨日的一切,今日前行的脚步才能摆脱沉重和踉跄,让所有的人都试着原谅我们昨日的一切吧,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我们昨日的不成熟和思考不周造成的,在面对过往的那一场场令我们断肠的矛盾中,我们欠缺化解和思考,所有的人今日的成功都是在昨日的失败中获得的, 让我们放弃昨日, 原谅昨日,寻着我们生命的道路 寻着我们生命的道德和良心前进吧,只有原谅了昨日,我们的心才能在一次次的原谅中脱胎,相信我们原谅的明天的一切都是美好的,这是生命真正前进的唯一动力。

放弃和原谅是人类明天美丽的唯一前题。

大家都在泪水中相互诉说着十六年的相思之苦,命运的安排在人生的一切悲欢离合中终于也就有了今日这场颤人心魂断人肠的团圆,我们每个人在命运的滔滔大河里都是一片无助的顺水漂流的沉浮不定的落叶,面对滔滔的尘世,是那样的无助和无能为力,我们只能在命运设定的大漩涡内沉浮跌宕,这一切都因为我们的世界是一个永无休止的运动的命题,命运又怎能把我们的人生设定在一个静止不动的背景中呢?

它总括一切,我们面对明天的明天又都是那样的迷茫和莫测,既然作为生命被命运掷在这样一个变幻不定的大漩涡大激流中,无论怎样的激荡,我们所能做的就是用生命的真实情感来体验和感受属于我们的一切,这期间无论是痛苦和欢乐、无论是思念和企盼、无论是忧愁和烦恼,我们都应该都要心怀真诚的收下,因为这一 切的一切全是我们自己的,它是我们作为生命来到这个世上的所有收获,它是组成我们生命重要的不可或缺的一切,正是它组成了人世间我们作为一个存在的独特生命。

让我们怀着一颗真诚的心接受吧,接受命运送给我们的一切,正是我们拥有了命运的这些馈赠,到老的时候,我们才能成为一个生命真正的富有者,风掠枝柯乌啼岁月,在我们生命明天的云烟深处,让我们先唱起生命真正的歌,不为无悔不为 感慨,只为 只为我们曾经拥有 曾经体验过。

生命如花,只要我们不错过,我们都会拥有自己美丽的生命季节,让一切的到来 都来得美丽,让一切的远去都去得无暇,我们是世间一切美丽的享受者,在拥有享受上天赋予我们一切美丽的同时,我们也同时作为美丽的一部分被上天享受着,让我们放开心怀,像苍穹里无数的星辰一样, 自然地铺张和浪费我们美丽的生命吧!

因为这一切将不再来,无论再过多少万年 亿年,亦无论这世间再经过多少次的沧海桑田,万能的上天无论它多么地万能,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它再也无法重复今天的你我,今日的一切都将不可回复,让我们珍惜吧,让我们珍惜属于我们的每一个秒钟,不要轻视那一朵朵江花湮灭的瞬间,告诉你吧,那就是我们生命细碎的组成部分,让我们清醒地微笑着面对这一切吧!

眼前的一切——我们能抓住的,也是我们不得不放下的!

燕子归来的时候,自然会有燕子的春天。

在众人帮助下,张豫东含泪把双亲扶到屋里,一家人里里外外又忙碌起来,张豫东把父母郑重的扶到大堂的椅子上坐下,然后跪在两位老人的面前重重的给两位老人磕了三个响头

“爹娘……请您二老原谅儿子的不孝,今天儿子给你们磕头赔罪。”

二位老人像木雕坐在那里望着跪在面前的儿子,纵横的老泪又一次模糊了他们的双眼。

家人端上来茶水之后,陆陆续续退了下去,正屋里只剩下他们一家人,一个外村的佃户把雪中和燕纯叫了出来,小飞在房间里玩了一会儿就飞出去到当院里顶着筛子捉小鸟去了,房间里只剩下张豫东李淑仪和父母四人,一番激动的泪水之后,归来的那颗心在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思念之后终于化梦成真平静下来,短暂沉默之后,张豫东也坐下来看到十六年不见更加苍老的父母充满了无限愧疚之时,心中也不禁地暗暗惊叹岁月的风霜面对一个个生命是多么的无情,一转眼,十六年过去了,当年父母还是满头黑发,而如今,十六年的风霜雪雨把这两个世间最爱他的老人摧残得皱纹如叠 面目全非。

他低下头来看看自己,又转过头来看看淑仪,他们这一双十六年前如花露般的小夫妻转眼间竟然已是人到中年,面对无情的时光,无论何种傲慢的存在都会消失和湮灭,更何况我们这些如白露的人呢。

时光滔滔,不舍昼夜,我们不能不老,也不得不老,生命的一厢情愿无论如何也不能阻挡时光的脚步以及它所能带来的一切。

张豫东在惊诧中不甘地接受着被时光催逼变得不可想象的苍老的面容。

唉!又有什么办法呢?这双为他操持一生的老人也无可奈何地走向生命的垂暮之年,他的母亲从那把坐了几十年的老式的中国木椅上站起来,走到张豫东面前,伸出那双颤抖而又布满老人斑的老手又一次地捧住张豫东的脸

“儿啊!来 让娘好好看看……”

在老人欲笑欲哭充满了慈祥母爱的目光,他颤抖着嘴角,让娘看了好长时间:

“老头子,我们的儿子真的也老了,你看看,这哪还有年少时的一点样子?眼角也生出了鱼尾纹……这哪是我们十六年前的儿子啊!”

母亲心疼地望着张豫东那张被捧得变形的脸微笑着自言自语:

“这是吾儿吗……我的儿子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儿子 这些年你吃了多少苦啊……你 ……你……你可让为娘心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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