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们是英雄的后代,我们一定能打出英雄的荣光,今天我们庄组成岳家庄独立连,我老了,不能和你们一起奔赴疆场杀敌了,我在家等待着你们杀敌胜利的好消息, 你们成了英雄, 是我们岳家庄的骄傲, 你们当了狗熊是我们岳家庄的耻辱,你们放心,退一万步,就是你们战死沙场老夫我也要把你们弄回来,我老头子亲自给你们落土下葬,让后代记住你们 敬仰你们,预祝你们旗开得胜!”
张豫东没有想到能够在这里遇到这个已经“阵亡”了的老部下,更没有想到在这里组建了一个步兵连,虽然他们都是农民,没有训练过,但是他的心里还是十分高兴,从这一点上,他深深的知道老百姓迫切要抗日的心情,只要有个带头人振臂一呼就能聚拢一支队伍,他在豫东这个地区……在这个遍地都是抗日干柴的土地上点上一把火,他的铁血军将会在这场熊熊大火中越烧越旺越烧人越多 越烧兵马越壮, 他暗暗地为自己这一设想和愿望而高兴, 不久的将来,在这轰轰烈烈的战场上,他张豫东一定能够打出一支像 A 军那样能征惯战的血虎部队,到那时候, 都能像敬慕的周军长一样,指挥铁血军的千军万马呼啸冲杀在抗日的战场上,为国家为民族进行拼杀,做一个时代大潮中的弄潮儿,不负自己一次短暂的生命之旅,为祖国为民族建功立业,那将是何等的美好境界啊!
张豫东想到这里心中一阵澎湃,他看到了美好的未来,他看到了中华民族战胜日本帝国主义那个胜利的时刻,那时候他作为一个胜利者指挥着铁血军的千军万马接受国家民族的检阅,他的心里将是何等的自豪啊!检阅完毕之后,把军队交给国家,然后他本人归于乡野,一把锄头 一杆鱼竿 一叶扁舟漂泊苍茫烟雨做一个耕夫做一个钓翁 做一个四处漂泊的放浪者,如此也不失余生的一件快事,那个时候世界和平了,人人安居乐业,他这个打了一辈子仗的老军人是最高兴最欣慰的事情,带着他的淑仪,寻着云真的魂魄,面对高天欣慰地告诉她,他和淑仪追寻她来了。
夜风也慢慢地起来了,透过院子里那个老榆树枝叶的空隙,他隐隐约约看到了头顶上那稀稀落落撒着几颗星星。
张豫东从院子里走出来,正和薛伦碰面。
“薛大队长,夜晚的岗哨加强了吗?”
“报告司令 按照你的要求布置完毕,东到柳辛庄,北到马庄 段庄, 西到南尹庄,南到秦庄 小刘庄。”
张豫东听着他的汇报嗯了一声,没有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抬起头来问道:
“兄弟们都累了,我想让弟兄们再休息一下,岗哨问题你一定要亲自抓,万一小鬼子摸过来我们就完了。”
“你放心司令,所有的方向都是三层岗哨,并且有明有暗!”
“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我到外面看看兄弟们去!”
薛伦敬个礼转身走了,张豫东走过院子前面的一片空地,看到地上睡的都是铁血军战士,一个个抱着枪 打着深睡的呼噜,这一仗他的铁血军经得住了战斗的考验,几场战斗下来减员严重,那些庄稼汉们面对瞬间的死亡没有一个大惊小怪的,都表现的是那样的平静,如果没有亲眼看到鬼子对那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疯狂的杀戮场面,没有在当兵前做好充分的心里准备,能够做到这一切是不可能的。
这个小村庄里是他的 1 大队 2 大队 红樱大队,他在躺满铁血军官兵的路边停下来,顺着街道下意识的向前望了一下,第 3 大队还没有一点消息,他们在鬼子的重兵包围下能冲出重围吗?
面对当时的严重环境,他虽然忧心忡忡,但他相信陈正刚的指挥能力,他跟着自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善于指挥部队断后,每次都能巧妙的从敌人的重兵包围中冲出来,有几次连一杆枪都没有丢过,所以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张豫东敢把这个重大而又艰难的任务交给他。
到现在还没有第 3 大队的一点消息,难道陈正刚没有突围出来吗?
想到这里,他这颗沉重的心还是禁不住一阵痉挛,如果不是想吃掉第 51 大队残部给小鬼子一个教训,他怎么也不会冒这种极大风险,可是当时也确实是一个好战机,虽然那样危险,他还是一鼓作气把打残的第 51 大队干掉了,这是一件令他高兴的事情,这也是铁血军出征以来的最大一次胜仗,这一次 如果陈正刚不能冲出来,那么这个胜利的代价还是让他有点心疼,他暗暗责怪起自己来了,如果他不贪吃鬼子 51 大队最后剩下的两百人,陈正刚也不会因为掩护铁血军突围而陷入重围。
他一边走一边回忆思考寻找着最近指挥上有哪些漏洞和失当之处,最后他叹了一口气在自责中自我安慰道,自古战场的胜利哪有不付出代价的,在这场巨大的民族战争中,为了赢得胜利不知道还有多少中华民族的英雄儿女战死在厮杀的战场上,他自己也早已把这副血肉之躯 这条生命交给了这场民族的旷古的看不到边际的战争,时刻准备着牺牲,对于死,这个在一生磨难中经过无数险风恶浪的汉子比较平静,每个人都要死,何况他张豫东呢。
他抬起头来向远处望了一下,豫东平原上这处处的沙丘 草滩 树林 芦苇荡何处不能做他张汉召的坟墓啊!这辈子只可惜不能和爱妻杨云真同栖同眠同穴了,这是他人生中的一大憾事,想到这里 他仰望着天空,禁不住的向天国遥望:
“云真啊!我的爱妻,你在哪里?如果你活着和为夫横戈马上该是何等快乐的事情啊!十六年了,在天国也许就是短短的一瞬间,可是可是在人间这十六年又是何等的漫长,在这十六年里为夫我没有一刻不想你,在患难中我们相识相爱相拥,你为什么走的那样急不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啊!每每想到你、想到你的音容笑貌为夫都心痛得流血,我们的誓言什么时候也不曾更改过,我们说过山可摧海可枯,可是这一切的一切还没有到来,在我的过错中你愤然而去,你是那样的决然,那样的不容解释,一去不回头,云真啊!我的爱妻,这十六年里我每每想到你都是五内俱焚 痛不欲生,这十六年我是在自责和悔恨中度过的,你走了,就那样轻轻的一个转身,可是 可是爱妻啊!你这样的狠心,你给我留下的却是一生的思念 心疼流血的思念,我不责怪你,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错误,可是可是命运啊!这世间的事为什么为什 么没有一点回头的机会?为什么为什么不能重新再来呢?让时光倒流让江河回波,这是世间多么美好的事情啊!可是可是上天为什么你就不允许呢?难道这一点对于万能的你很难 很难吗?我多么渴望在时光倒流中把我过去所犯的那些错误纠正过来,把我过去走错的路重新走回来,那样这个世界不再有许许多多回改的事情……不就没有了任何的悔恨和遗憾了吗?可是可是 这一切这一切都成为昨天 成为历史永远永远再也无法改变,河水滔滔,我们也只能无可奈何寻找时光河流的方向走下去,直到一切成为记忆 又在记忆中消失,直到生命不在。
生命之所以伟大是因为勇敢的认识了自己 认识了上天本身,如果生命能够驾驭时光,那么我们这个生命的世界该是何等的美好啊!
不再像现在到处充满着仇恨和杀戮,充满着恼人的风和雨,如果是那样,生命没有遗憾,世界也是完美的,人与人之间只有爱、只有友谊,在夜风四起的月下在莲荷开放的雨后,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尽情的享受生命之爱呢?再也不为战争担惊受怕,再也不会为仇恨去厮杀,我始终相信上天会把这一切都结束的,它要还人间一个完美的世界,因为我们的渴望和梦想终会有打动它的那一天。
张豫东一连在岳家庄休息两天,重伤员因为得不到及时的救治相继死亡,这一点是令他最痛心的,在这个小村庄面对着一个个重伤不治的生命,他痛苦中不止一次想起储庙救治他的那个开封教会医院的外科大夫张苍海,如果铁血军有这样的一个战场医生,所有官兵那种不怕战死就怕负伤的顾虑就可以完全打消,可是铁血军刚刚拉起来,万事开头难哪,再一个 现在开封失陷,那个医术高超的张大夫也不知流落到何处去了,战争岁月兵荒马乱,向何处寻找这样一个人呢?那些负伤的三十多个家乡的兄弟相继埋在岳家庄这片土地上,三十多条生命就这样结束了,是何等的痛惜啊!如果三十多人不死,拉起来可是呼呼啦啦的三十多条汉子啊!
然而战争是残酷的,这是生命的生存方式,不容任何的谴责,既然为了生存,在残酷的激烈竞争中就注定一些生命要为另一些生命而让路,这是自然的法则,只不过被我们人类以自己的意志书写成了国家和民族的大概念,纵观人类漫长的进化史,战争只不过是被格式化的生存竞争而已,只不过由个体变成群体而已,没有什么特别,人类的战争与动物世界的战争又有什么区别呢?动物的战争诸如成千上万的蚂蚁大战还不是照样尸横荒野 枕籍相连,蚂蚁的战争只不过是缩版的人类战争而已,在战争形式上虽然有点差异,蚂蚁出于一种动物的本能而战,使用的武器都是与生俱来的, 而人类呢?在战争中随着智慧的进化大量的使用自造的武器进行拼杀,这样战争的形式更加残酷 更加惨不忍睹,其结果都是一样的,胜利者自豪地兴奋地站在失败者成堆成片的尸体上欢呼 ,欢呼他们暂时拥有了生存环境的主导权,拥有了生存空间诸如食物 水源等等的支配权,为自身的生命繁衍在相对的空间内在相对的时间内打下良好的基础,对于那些灭亡者而言,也就是一种生存意志的结束、一种生命密码的消失,生命之间的生存竞争有物种之间的竞争和同类之间竞争的两大因素,我们人类疯狂杀戮的战争属于最后一种,站在生命本身的角度来说,战争和屠杀是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谴责的,这是一种群体与群体之间你死我活的为了生存而竞争的方式, 但是生命群体在智慧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就出现了社会性的生存方式,在这种方式中,又被贯以人类自身制度的各种道德标准,人类个人和族群的活动都要受到这个道德标准的制约,当然 人类的战争形式也会受到这种基本的人类自身制定的道德制约,所有对战争的褒扬和贬斥都建立在这种道德标准之上,看现在的世界纷纷纭纭你杀我伐,但是都必须在这个道德标准的框架内。
从古到今在这个世界上我们人类也像其它物种一样,又有多少民族在生存战争的大浪淘沙中相继融合与消亡,这种现象并不会因为大量的物种和生命的群体在战争中消失而停止,只要生命的车轮滚滚向前,这种民族的融合与消失永远也不会停止,直到我们的世界剩下最后一个聪明绝顶的物种 最后一个侥幸的胜利者,在残阳如血中提着屠杀生命本身的滴血的武器、最后一次回过头来用胜利的兴奋和极度悲凉的眼神给倒在生命中途的所有生命举行一个极为简短的葬礼,带着不可言喻的悲哀给生命本身画上一个上天早已设定好的句号,到那个时候,为生命挥笔撰写历史的恐怕也只能是上天,它一手捧头 一手提笔看着洁白如雪的稿纸也许会想起生命之 初,那个时候从海洋到陆地,生命的队伍是何等雄壮和庞大,到最后生命在自私和 贪婪的惯性下一步步走向最终覆灭,让我们试想一下,这样的生命之殤上天又该用怎样的情怀 怎样的大手笔来书写呢?
生命本身就是一个悲哀的过程,生命从来到这个世界就残酷地面对时光的无极,再加上自身的不可救药的生命缺陷,也就注定了生命这个词语作为一种特殊的运动密码来到这个世上就是一场只有上天本身才能体会到的巨大的悲剧,我们人类本身只不过是千千万万这种背景中的并不特殊并不引人注目的一场而已,人类的战争只是生命灭亡的一种极为普通的情节和方式罢了,没有什么可以大书特写的,因为我们人类比起其它生命,在上天的心中并无任何特殊而言,在上天的眼里,人类与蚂蚁相比又有什么特殊呢?没有没有任何的不同之处,所以人类的战争与蚂蚁的战争在上天的心中应该是同一个概念,蚂蚁死了我们叫死蚂蚁,狗死了我们叫死狗,人死了我们叫做死人,一个死字对于天下生命来说都意味着生命的结束、都意味着一种带有本能的生命运动形式单个个体的结束、意味着都要化土为泥,就这么简单,所以在任何人类社会道德之外书写的战争都是人类所不能接受不能理解的,这样一种思维方式就注定了所有书写战争的作者都必须根植于人类社会基本道德的大的范畴之内,以这样的手法书写,虽然上天有时候皱着眉头无法理解,但是战争之内战争之外的人类都能接受,所以我作为一个书写者,必须要站在人类社会基本道德的大的范畴内,依着我们人类基本的道德标准对它进行褒扬和贬斥,这一点如果上天不能接受,那就请它原谅吧!因为我属于我的民族 我的祖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