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几个壮汉从地上拖起他们两个就走,卢晓松自知命悬一线,回过头来瞪着眼睛怒喝道:
“你这个昏聩的老头子,还做什么老军人老员外,我看你是一个瞎子聋子,你白活了这几十年,连土匪好人都不分,现在正是举国抗日的时候,你却把我们这两个与鬼子舍命拼杀的爱国军人活埋了,我们死不足惜,只是死的不是地方不是时 候,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日后见到你那团长的外甥,我看你的老脸往哪里搁!”
这时候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老太太,银发满头 皮肤皙白慈眉善目,她战战兢兢来到老头子面前:
“鸣久 我在里面听了好长时间,感到他们说的有点像真的,我真不相信外甥已经死了,说不定当年他一股气恼投了军呢,别杀错了呀!”
听老太太这么一说,本来心中都有点狐疑的老头子突然心中一惊:
“是呀!还没有彻底弄清楚,就这样活埋是不是太草率了?”
他想到这里从屋里冲到门口挥手喊道:
“等等!等等!!”
刚到大门口的家丁拖着他们站住了,有个家丁回过头来问道:
“老爷 不埋了?”
“嗯 不埋了,赶紧拖回来,让我再审审,别弄错了!”
院子里的人都平静地看着突然发生的事情一言不发,忙忙碌碌有条不紊,卢晓松他们又重新被拖进屋里放在老爷子面前:
“马武 拿两个凳子让他们坐下,士可杀不可辱,死也得让人家死得有尊严,都是男子汉,活在这个世上都是顶天立地!”
“谢谢舅舅!”
“哈哈……你别舅舅舅舅的叫了,叫得我怪难受的,你们到底是哪一股的……为啥冒充外甥来骗我?”
他们两个同时站起来扑通一声给老头子跪下了
“舅舅 外甥这事能有假吗……我们真是特务团长张汉召的生死兄弟!”
老头子被他们这样一弄倒是六神无主了,赶忙把他们扶起来:
“哈哈……别管真的 假的,喊我舅舅给我跪下,老夫不能无礼,就是假的,老夫我就凭这一点也要问个清楚明白!”
老太太走向前来:
“你们总是口口声声地说是我外甥张汉召的生死兄弟,想必你们一定和他朝夕相处,其它的我不说,你们这帮做军人的风里来雨里去,一定有光膀子和我外甥在一块洗澡的时候,那我问你们,我外甥身上有没有什么特殊记号?”
经老太太这么一问,老头子也哈哈一笑重复道:
“说吧 说对了,不仅不杀你们,还要成为我的座上宾,向你们赔礼道歉!”
经这么一说,卢晓松突然想起来了,他懊恼的叹了一口气:
“你看……一紧张什么都忘了——痣!”
他的“痣”一出口,老爷子和老太太都伸长脖子
“啥痣?”
“黑痣!”
“啥黑痣?”
“空心黑痣!”
“在啥地方?”
“在肚脐左下方一指远的地方!”
卢晓松话一出口,老太太和老爷子仰头长吁了一口气,一屁股蹲在椅子上。
“我的娘啊……天下还有这样的事吗?”
一场误会险些害了两条性命,齐老爷和齐老太太知道他的外甥张汉召还活着不禁的悲喜交加,两位老人坐在那里傻呆呆的仰望着大堂的房顶,欣喜激动的泪水从老脸上滚滚而下,嘴里无意识的自言自语道:
“唉!你个小龟孙,可想死我了,十六年十六年了,老舅又要见到我最最疼爱的外甥了……”
二位老人沉浸在亲人失而复得的激动之中,所有的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愣在那里,大家面面相觑,相互喃喃地说:
“我的天哪!这是真的吗?这可是齐老爷念叨一辈子的事情啊!”
过了良久,大家还都傻站着那里,谁也没敢打断老两口这个激动而又幸福的时刻。
正堂外面的大太阳把院子暴晒得白花花的,一棵棵沧桑入云的大树上夏蝉正在嘶鸣,鸟儿也藏在翠柯绿叶间忘我的鸣啼,一群群麻雀不断地从树上飞下来,在地上一番蹦蹦跳跳的寻找和打斗之后而旋即飞去,平时总是人影憧憧的齐家大院仿佛这一刻停滞了似的,所有的脚步和话语都因为这个片刻的让人实在不敢相信不能接受的消息而消失,在这个局部的时空里,仿佛时光也不在流淌,也为齐家这个不啼惊人的消息停下它那傲慢而又冷漠的脚步,这种登时的感情沉默,令两位老人的思维顿时空白化 呆滞化,时间的唯我驻足也是有限的,过了良久,齐老爷从衣兜里哆嗦着手掏出手绢,把流满面容的老泪轻轻擦拭了一下,转过脸来望着老太太。
“老东西 这不是做梦吧?”
老太太叹口气道:
“这个淘气包真是想死人哪,我们的亲儿子也无非这样,也难怪你儿子总说他们应该换换位置,他是外甥 他是儿子!”
“唉!没有办法,这个坏小子不知为什么这么令我喜欢……”
久久缓过神来的齐老爷突然看到眼前一帮人都呆站在那里,他高兴的一拍桌子——
“你们还傻站着干什么,赶紧备酒席,款待这两位外甥啊!”
众家员听到齐老爷发话,一个个像似突然回魂似的笑呵呵的各执其事去了,齐老爷走到卢晓松和刘文正面前很是歉意:
“两位外甥,请别怪老舅无礼,乱世当道,实在不敢造次啊!”
卢晓松他们被七手八脚松绑之后,松了松胳膊腿,赶紧把齐老爷和齐老太太扶到椅子上。
“舅舅妗子,你们这样小心是应该的,现在社会兵荒马乱人心慌慌土匪横行盗贼蜂起,不小心不行啊!”
他们四人相互欣慰地大笑了起来,老太太拉着卢晓松的手问道:
“孩子 我那外甥身体好吗?他当兵这么多年一定不少打仗,胳膊腿都全吗?”
卢晓松笑着点了一下头:
“妗子 你就放心吧,所有的零件一个都不少,并且都是原装的!”
“呵呵……你看这孩子说的话,让我老婆子不笑都不管,听你这么说,我们算是放心了,我那个气死人的好外甥啊,可是把我们两个差点都想死,他爹娘知道了,不知该有多高兴呢!”
老太太又转过脸来对老头子说道:
“老爷 你那姐夫 姐姐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发疯啊!”
“哈哈……你这老东西,这事搁在你身上早就疯疯癫癫成一个疯婆子了!”
“嗯!你这老东西又不说人话了, 好,赶紧让这两个外甥坐下来歇歇喝茶……”
“来来……坐下,我的外甥们,都坐下喝茶,以后你们都是我的亲外甥,都是我的亲外甥,有我吃的就有你们吃的,有一条 你们这帮年轻后生都得给我好好打鬼子,谁当孬种我可不认他!”
卢晓松呵呵一笑站起来:
“亲舅舅 你就放心吧,不把小鬼子赶出中国去,我们就不是男子汉!”
“好好……都有骨气 有种,小日本从 1840 年起就欺负我们,那个懦弱的清政府一直靠割地赔款得过且过,结果还是落了个彻底灭亡的下场,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倭奴得寸进尺,欺负人欺负到家门口,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去,老夫我已风烛残年,这事就交给你们,是该给四万万五千万中国人出一口气的时候了!”
齐老爷说着脸上一片痛苦的神色,卢晓松接过来:
“舅舅 你放心,虽然42 军在菏泽差点全军覆没,但是我们也让小鬼子伤亡惨重!”
“对!就是跟他拼,小鬼子也不是刀枪不入的金刚之身,刺刀捅进去也是一个血窟窿,两腿一伸也是死翘翘,我们武器不如人,可是我们都是不怕死的中国人,跟他们拼下去,小日本早晚也会撑不住,我就不相信,我们中国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多人干不过小日本,扒开地图看看,倭奴能有几个糟人,他们都是钢铁之身能在中国蹦跶几天……别看他现在攻得凶,早晚会有完蛋的时候!”
“舅舅 你说的一点也不错,真不愧为是一个有眼光的老将军,你虽然这么多年解甲归田,看来您老从没有放下国家大事,这一点你看的很清楚,只要我们不惜一切代价坚持抗战,和小鬼子拼下去 耗下去,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我们这个五千年的龙的民族!”
“是啊!老夫虽然多年不带兵甲,可是我胸中跳动的还是一个老军人的心哪,俗话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你要记住,有一点我们必须清楚,不管什么时候、哪朝哪代这个大陆都是每一个炎黄子孙的,是你的 是我的 是他的,什么时候我们都没有任何理由不爱这个国家,什么时候我们都没有借口不爱这脚下埋葬着千千万万祖先的土地。”
“舅舅 你说得很对,这个国家什么时候都是我们每一个炎黄子孙的, 国家危难,作为这片土地上的男子汉安能不挺身而出!”
“是啊!这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民族, 这是一片豪杰丛生的土地, 目下沧海横流,正是彰显你们这一代中华儿女英雄本色的时候。”
在一边听着笑着的老太太用手拍一下齐老爷的肩膀。
“老头子 你终于找到了知心朋友,你们在这里聊,我去厨房看看!”
“好好……唉!人这一辈子都是这样,当了一天的兵,这终生都是兵啊!你没有这个感觉呀,你去吧,让他们快点。”
老太太出去之后,卢晓松入了正题:
“舅舅 我这次来, 一是向你们报喜,二是想让你准备点给养,我们现在东沙河的仙人山那里,吃的也不多了!”
“啊!仙人山那里?很近啊!你放心,舅舅我这点小事非常乐意,只要你们这帮外甥好好给我打鬼子,你们要什么有什么,就是缺人,老夫我还能扛起一杆大枪跟着你们干。”
说着 老爷子抓住一根木棍扛在肩上身体绷得笔直。
“呵呵……舅舅,有我们年轻人用不着您老了,我们打完仗到您这里有吃的有喝的就行了!”
“好孩子 这还用说, 老夫我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你们的,这个家也是你们的。”
卢晓松感激地说:
“有您这样支持抗战的舅舅真好啊!”
老爷子停住话题,认真地望着卢晓松
“孩子 你们在仙人山那里有多少人,现在都需要什么,老夫倾家支持。”
“好舅舅,我们还剩下 108 人。”
“啊!水浒的108 条好汉,我们这里就是当年宋江等 108 个好汉呼啸聚义的地方,现在你们又是 108个好汉, 都是 108,这是天意啊!老天爷让你们替天行道来了,一千年前那 108 个好汉打的是宋朝那些贪官污吏,可现在你们这 108 条好汉打的却是小日本,为整个中华民族拼杀,中中……以我看,这是天意,你们一定能在这片大平原上打得小鬼子屁滚尿流 失魂落魄,中!不孬!中!不孬!老夫我要不是年龄大蹦跶不动了……我也加入你们做第 109 条好汉,光耀历史哟!”
“好舅舅,你这样支持我们……已经是第 109 条好汉了。”
“哈哈……是吗?”
老爷子停住笑容,像似突然看到了什么。
“你们需要多少粮食?多少钱?给我老夫一个数目,我当尽力相助!”
卢晓松微微一笑:
“舅舅 你当那么多年参谋长,这 108 人需要多少还要我说吗?”
“呵呵……我知道 我知道。”
“不过 舅舅,这一次除了粮食和金钱之外,你还得给我们做几百套军装。”
“军装?什么军装?是西北军穿的那些灰军装吗?”
“正是!我们 42 军就是冯老总的西北军啊!”
“好好……这军装我知道,我们镇上有裁缝,我发动全镇所有妇女给你们缝制军装。”
卢晓松和刘文正站起来刷的向老爷子行了一个严肃的军礼,老爷子也习惯地不自觉的站起来还了一个,他对自己下意识的举动向左右看了看不禁开怀大笑了起来:
“唉!这辈子 再老也得是军人哪,哈哈……”
“是啊!舅舅 改变不了!”
卢晓松说完话头一停,认真的对老爷子说:
“不过 舅舅,我们团长想自己拉队伍干,他把队伍的新名字都起好了。”
老爷子一脸惊奇——
“啥?拉队伍自己干?叫什么名字?”
“大河抗日铁血军!”
老爷子一听这个名字,挥拳砸在桌子上。
“这小子我没有白疼他,有种,有脑子,这样脱离国军也就自由了,带着队伍在自己家乡人熟 地熟……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对!我们团长就是这么想的。”
“哈哈……我知道这坏小子的脾气,他是一个喜欢自由 不喜欢管束的人,因为这个脾气小时候可是没有少挨打,因为这……我还和他爹翻了几回脸呢。”
“是吗?”
“这下好了, 这个坏小子可以在这里撒着野的和小鬼子干了, 这可随了他的愿,要是时光再退四十年该有多好,那样我就可以跟着你们杀个痛快了!”
“呵呵……舅舅 你的这个愿望我不赞成。”
老爷子带着不解的眼光看着卢晓松,“怎么了?不想让我和你们一起杀鬼子吗?”
卢晓松笑着摆了一下手,“我的好舅舅, 不是不想, 而是时光不能倒流,即使如你所愿,我们也不同意,你想想倒流四十年, 你年轻,我们这些二三十岁的后生就惨了, 还得退回到娘肚里去,你啊!千万不能让时光倒流,打鬼子的事就包在我们身上了,我们给你打。”
“哈哈……是呀!你看我这老匹夫也高兴疯了,不能倒流,不能倒流,那我只能等在家里给你们准备吃喝,等你们给我汇报杀鬼子的战果了。”
“你老就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这一天不远了,我们很快就会打出去的。”
卢晓松像似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连忙对老爷子说:
“舅舅 你看我们爷仨越说越高兴,差点把团长交给我们的正事忘了。”
老爷子收住笑容:
“还能有什么事呀?请讲,别说一条两条,就是一百条我也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