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老爷和一个关系要好的佃户边走边聊了一会儿,就穿过村外的杂树林向镇里走去了,头顶上太阳冒火,可是这人走到浓荫蔽日的围村林突然感到一阵凉爽,那些被太阳晒得汗水如雨的人走到这里突然精神一振,一松脚步都不想走了,这时候跟在后面的几个长工笑着说:
“老爷 这里多好啊,我们在这里凉快一下吧!”
“好 好……我先回去伺候你们这群懒驴!”
头顶上鸣蝉在翠海的枝柯间唱着夏日的恋歌,那些在绿茵丛中飞来飞去的小鸟都在欢快的鸣啼着,1938 年一个普通的夏日,轻风慢慢抚着无边的枝柯,那两个人跟着齐老爷走进了镇子,到了一个相当阔绰的大户宅邸,门开了,齐老爷给他们说了一声:
“两位 请随我来,你们要找的就是这户的主人,我带着你们去!”
进了院子,家里的仆人正在上上下下忙碌着,他们一看到老爷子带着两个陌生人进来,没有谁敢多嘴,只是远远地微笑着向他打着招呼,到了正堂,看到院子里的人对这个腰板绷直的老头恭敬的样子,那两个人心中一阵乱想,不住地眨着眼掂算,这老头是什么来头?他是这个院子的主人吗?”
正当他们狐疑的时候,老头带着他们跨过正堂的门槛,自己坐在正中间,两只手臂放在椅子的边背上,腿一伸微笑着问道:
“两位客官,坐下歇歇吧,到了!”
还没等那两个人客气,他随声喊道:
“来人哪上茶!”
不一会儿 就有丫头应声端来茶水,放定之后叫声老爷就转身出去了。
“哈哈……两位,老夫不瞒你们了,我就是这个府邸的主人,你们要找的人正是我,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那两个人看到老爷子这架势,虽然刚才已经猜出八九不离十,但是故作镇定的脸上还是禁不住一阵惊诧,老爷子翘起二郎腿,抬起手,对那两个年轻人说道:
“坐坐……坐……”
那两个年轻人赶紧向前走一步抱拳恭敬地说道:
“谢谢舅舅!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请您老人家原谅外甥的眼拙!”
“哈哈……别客气了,坐坐……坐下说话,你们到底找我干什么?”
老头单刀直入,那两个年轻人把张汉召从军打鬼子负伤 撤退的事情前前后后给老爷子说了一遍,最后他们按照张团长的要求,把部队目前在东沙河树林里休整急需给养服装的事情作了清楚的交代,话还没说完,老头咣的一拍往桌子“来人哪,把这两个骗子给我捆起来!”
话音刚落,就从外面冲进来六七个大汉,不由分说就把他们两个捆了个结实,嗵的一声往地上一扔,老爷子从椅子上站起来,走上前去抬脚踩住那个白净汉子的头怒喝道:
“你们这些乳臭未干的小毛贼,胆敢用这种雕虫小技哄骗老夫,告诉你们,这样的事情老夫我见多了,这样的人被我活埋的也不下一个加强班了,实话给我讲,你们是哪一伙的?”
张汉召派出去的侦察班长卢晓松和侦查员刘文正是来联系舅舅的,没有一点思想准备的他们三下五除二就这样被这个老军人拿下了。
“你们也别说了,说什么我也不信,等一下还是留着对阎王爷说吧,我懒得听你们胡扯八驺,你们也不想想,打我齐家主意的也不止你们两个了,今天说是我儿子,明天说是我闺女,后天又说是我外甥,可是你们和他们一样,都有一个同样的下场,我还告诉你们,谁打我齐家的主意,我就叫他死,我杀了他们的哨探,来报复的土匪也不少,等一会儿我就带着你们两个去镇北那个乱坟岗子,让你们看看那里埋了多少杀人放火劫掠民财的土匪, 你们的日子也到头了, 也要在那里命丧黄泉,老爷我这辈子尸山血海见太多了, 这下半辈子我再也不想见血了, 保证不虐待你们,今天赏你们个全尸!”
卢晓松的头被齐老爷踩着,嘴里呜呜咽咽说不清楚,他们的脸都抹在地上。
“舅舅,你这次杀错人了,我们不是土匪,我们是你外甥张汉召的生死兄弟,我都给你说了,在菏泽,我们和小鬼子血拼了一个星期,我们 42 军将近三万人打得只剩下几千人,我们一个加强特务团三千多人,打得只剩下这一百零八人,你外甥还负了重伤,我们在北关附近的储庙住了大半个月,帮助老百姓收完麦子才来到张飞镇东面的东沙河,团长说这里是他的家乡,他要带领我们在这里拉队伍打鬼子, 他说这里他人熟 地熟,打起鬼子来进退方便,眼下 从储庙带来的粮食快吃完了,我们就在张飞镇东面仙人山下的树林里,不信你带人跟我们去看看!”
老爷子是行伍出身,听他说得有板有眼,还真有点分辨不清,过了一会儿他带着不信任的眼光哈哈一笑:
“小子,凭你编故事的水平,那《水浒传》一定是你写的,嗯!死到临头了你还在这里胡咧咧,鬼才相信你这些瞎话呢,我外甥生死不明,失踪十六年了,这十六年杳无音讯,现在又突然冒出来一个团长外甥来,你骗鬼去吧!”
他说着狠狠把脚往下一踩:
“别再废话了,还是交代一下你们的后事吧,免得活埋留下遗憾!”
卢晓松一看这个凶如虎豹的老头子软硬不吃,心里一阵绝望,不禁自言自语:
“唉——在菏泽枪林弹雨里没有死,却死在这糊涂老头子的手里了,他还自称是一个爱国军人,我不信,真正的爱国老军人能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活埋两个抗日战士,遗憾哪,我这副身躯为什么没有死在杀鬼子的战场上啊!”
老头子也不听他说什么,用手一挥瞪着眼睛大喝一声:
“赵三 李六子你们去给这两位爷挖坑去!”
“是 老爷!”
齐老爷把脚从卢晓松头上拿下来叹口气说道:
“唉!该死的人了,也不让你们受罪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毕竟你们是一条汉子,就不侮辱你们了!”
他说完往后退了脚步,撩起衣服坐在椅子上,用手指了指那几个家丁,“你们也把脚拿下了吧,捆得这么结实,是孙猴子也跑不了,哎!把那个白脸的给我翻过来,搜一下看看他们身上有什么信物没有,别冤杀了好人。”
家丁把卢晓松掀了个面朝天,弯腰一摸, 一把撸子拽了出来,“老爷 带家伙来的!“
“哈哈……还真是来者不善呀,那个也给我翻过来看看,还有没有?”
那帮家伙七手八脚找了几遍什么都没有找到。
“哈哈……别找了!”
老头子拿着手枪左右看看。
“呵呵……还真是正宗的德国货,快说,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要打我家的主意?”
无论卢晓松和刘文正说什么,还是无法让这个多疑的老头子相信。
“你们到底是哪一股的,是徐老八还是老铁头的 还是李阎王的?”
“舅舅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们哪一股都不是,我们是你外甥的特务团的!”
“哈哈……我外甥的特务团,我外甥的特务团,也许我外甥十六年前都死了, 到现在竟然还有人拿我可怜的外甥编故事,你们都死到临头了还不说实话,这人怎么都这样,和去年活埋的那三个土匪一样,嘴硬,你们也真有种,他奶奶的,你们要是真有种就操起家伙和小鬼子干,别他娘的总干那些杀人绑票的老勾当,你们也是吃江湖饭的,你们这帮狗杂种也不看看国家到了什么时候,是英雄是好汉和鬼子战场上见,睁眼看看,你们可是正当年,这个时候不豁出命来打鬼子难道把这个事情交给我们这些满头白发的老头子吗?唉!中国怎么尽出这些孬种啊!老天爷要是让我再年轻几十岁,看我不和小鬼子拼个天昏地暗!”
老头子越说越想越生气,忽地站起来走到卢晓松面前,“小子,你还年轻,你说实话我兴许能放了你,眼下国家大乱,正需要你等年轻人,也是你们为国家为民族纵横拼杀 建功立业的时候,你们干这种事情,到底脑子里是怎么想的?嗯?”
卢晓松带着万般无奈的语气说道:
“舅舅 你要是把我们两个杀了将犯下大错,等将来你外甥带兵过来要人, 你怎么向他交代, 难道你要告诉他……因为你昏聩把我们两个杀了吗?”
老头子看到卢晓松这样说气得咬着牙瞪着眼睛 忽闪着鼻孔哼了一声:
“看来你是死定了,非得让我老头子信你那些胡编的天方夜谭吗?嗯!好了,我不和你说了,留口气你向阎王爷诉苦去吧,就说这世上有个老头子真可恶,我们编的那么逼真他都不相信!”
挖坑的赵三 李六子回来了
“禀老爷,乱坟岗子上的坑挖好了!”
老头子把茶碗往椅子上嘭的一顿,茶水都溅了出来,忽地站起来,“那就拉出去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