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轮在晚霞里变成猩红色的太阳终于沉了下去,大地和村庄正在慢慢地变暗,一切的一切都开始朦胧起来。
吃过晚饭,大家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纳会儿凉都陆续回屋了,夜已深,最后张豫东和李淑仪这一双千折百回的夫妻也起身离开,窗口里的灯一盏一盏相继熄灭,张家大院慢慢开始静了下来,头顶上月明星稀,碧蓝的天空深邃无际,整个张飞镇都进入了宁静甜美的睡梦之际,夜在时间的催促下正一点点地下沉,大地的寂静还在一步一步的加深, 上天那老头也不知掌握分寸没有, 不能再深了,如果再深下去,这个世界就会进入人类主宰后的第一次可怕的死寂,此刻只有远处断断续续的犬吠在徒然地绝望地拯救这个一直在下沉的世界,一切正在不可挽回地滑向那恐怖的深渊,再也没有了什么上天意志之外的声音,只剩下风还独自在树梢上沙沙地散步,月色更加凄迷。
张豫东和李淑仪这双久别重逢的悲情夫妻回到曾经洞房花烛的房间,相互对坐在一盏静静燃烧的油灯下,什么声音都没有,偶儿跳动的灯花伴随着他们的心跳和呼吸,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在千里万里的相隔中,能够涌动出思念对方的千言万语,可是一旦突然重逢,所有的思念和渴望都会变成一种空无,这是爱情大潮即将席卷堤岸的前奏,化作瞬间的空白压抑着生命深处的那些情感即将喧啸的波涛,在这种风平浪静的静寂中 在月光如洗的大海上 在海风细细的时刻, 生命的岛屿和礁岩突兀着生命那应有的幅度和美丽,该高耸入云的颤悠悠斜插天空,该万丈沟壑的思幽幽深不见底, 生命的缔造就是这样的落差和突兀形成的, 正是这种典型的深邃和美丽,生命在我们的这个世界是这样的美不胜收、这样的美轮美奂,这样的作品只有 也只有万能的上天才能创造,这种美的欣赏者只有上天和那些被创造的人才能用审美的视野来欣赏,美是上天的创造,美是生命本身的自我定义,美是一种向往,美啊!它是生命本身迸发出的自我映像的一种相对的存在,没有美也就没有生命本身,没有美 上天创造的世界也就无从说起。
就这样 一发而不可收拾,该美的就疯狂的美丽下去,让美在生命的河流上喧嚣 自己的存在,毕竟时光允许,虽然那阅尽千年万年的时光总是带着冷漠威严的面孔面对一切,但是面对美,它还是从存在浮想印象和记忆的角度网开一面,再也没有什么可说,作为生命的大海和堤岸在经过漫长的平静之后就让它们在相对的喧啸中相互印证吧,只有上天和那时光才能站在生命之外兴奋地欣赏因为生命美丽而起的那份颤人心魂的场面,生命非得这样,就连上天也不忍心 也没有理由阻止这场来自生命本身的惊涛拍岸的美的动能的撞击,大海在生命的幅度内卷起的一座座如山的波涛呼啸着翻滚着,本着生命设定的方向一浪接着一浪 一浪高过一浪的向堤岸冲击 席卷 覆盖而来,在滚滚的波涛撞击下,堤岸登时千堆雪崩万堆玉碎,这一刻是何等的美丽啊!这一刻是本着生命的方向扑向美丽的结果,不管是作为堤岸还是那扑向堤岸的滚滚波涛,不能再也不能用人性的羞涩来掩盖,这一切只能这样成为生命渴望的写真。
让它来得更加猛烈些吧!让滚滚的波涛扑向堤岸不顾一切的席卷 覆盖和冲击,让承受爱的被动的堤岸拿出压抑在生命深处的千度万度岩火般的热情和渴望来承受属于生命本身的一切吧!哪怕是暴力、哪怕是不顾一切,毕竟压抑了十六年,十六年的激情和波涛都在这一刻翻滚和呼啸,没有什么可以指责的,没有什么不可以原谅的,这是生命原本的渴望和诉求,又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呢?
在无声中、在十六年后的这个时刻,张豫东扑向这个属于他为了他白白浪费了十六年青春的美丽女子,作为一个歉疚者,作为一个愧对者,这一刻再也不是那些苍白的语言所能表达的,没有什么可说,剩下的只能是暴力,生命为这一刻早已作好了准备,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的完美,影影绰绰的灯光下,没有什么遮挡,没有什么掩盖,根本也不需要什么遮挡和掩盖,生命本身就是这个样子,终于到了伊甸园,李淑仪这个第一次在男人面前完全沦陷自己酮体的女人,此刻她两眼空洞呼吸急促,她再也不能也没有理由阻止自己了,她终于本着生命被动的角色进入属于她的这个让每个毛孔都为之颤栗的时刻,密封了三十几年的女儿身也终于在这个让她渴望了无数日日夜夜的时刻被命运之神送给的这个男人所打开,她浑身上下痉挛着 抽搐着 颤栗着,承受沧海桑田 承受惊涛拍岸承受她生命所渴望承受的一切,这个时候她在一阵阵幸福的撕心裂肺的疼痛中像只幸福的小白鸟终于展开一双纯白的翅膀飞翔在自己幻梦中的广柔无际的天空,这一刻 上天把一切都给了她,这一刻她变得一无所有,这一刻 她在一阵阵撕裂的疼痛中满足了上天给她的一切,这一刻 也就是这一刻, 她才彻底感到自己是一个女人、一个代表着夏娃角色的幸福的女人,她知足了,暴力和翅膀她都拥有了,她知足了,她生命的肉体终于被蹂躏被颠覆,她知足了,她拥有了一个血肉女人所拥有的一切, 激动 覆盖 疯狂 深入 反复 暴力 撞击 颤栗 呻吟 幻想 飞翔 这些词语都属于她,这一刻 她得到了生命本身的承认, 也就是这一刻,她得到了上天的承认,在生命与暴力的冲撞中,她虽然已经失去方向,虽然无法辨别自身的存在,但是 她在上天赋予女人的那种感觉和感知中紧紧地抱着自己,也就是这一刻,她整整等了十六年,十六年对于一个青春美丽的女子又是多少个不眠的夜晚,在自己生命深处的呼唤中,为了这一刻,在这十六年里她又有多少次的眺望和驻窗,为了这一刻 作为女人她有多少次被思念的泪水打湿脸颊,为了这一刻,十六年里那些风风雨雨的长夜她做了多少个女儿梦啊!为了这一刻 她想尽办法麻醉自己 否定自己,为了这一刻,她有多少次万念俱灰。
在生命的大决算中,作为一个不幸的女子,在命运莫测的跌宕中她经过千万次的绝望和灭顶之后终于得到再一次眷顾,命运之神终于让她那从少女到青春所做过的梦变成现实,面对命运的再一次垂青,除了意外的惊喜之外,她下定决心要抓住和贪婪的拥有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她知道 作为一个生命面对短暂如白露的人生她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如果这一次还不能抓住,无论她以什么样的理由和说辞都不能面对自己美丽的生命, 既然命运再一次把她渴望的梦幻的东西推给了她,说什么不管是谁都不能让她随意的懈怠和错过,她一定要拿出生命中一切的一切,不管是生还是死,她都要和他在一起,他是她生命的魂魄,只有和他相融自己的生命才能变得更加安宁和美丽,这一辈子 没有他,她的生命就不能完整,没有他,她的生命不管看上去多么美丽都注定是一种无法弥补的残缺, 这一生 她都要和他如影相随 不弃不离,就像那浪花,他们要双双在生命的河流上绽放生命的美丽,她再也不能恍惚,这是真实的,这是真实的,那一阵阵肉体撕裂的疼痛告诉她,她正在和他一起在辩证的存在中以自己生命的概念暴力地完美地书写着他们生命正在峰起的一座座山峦、一浪浪澎湃翻卷的波涛,这一刻她和他在生命暴力的碰撞中走向完美 走向无暇……
呼吸和心跳越来越急促,她嘴唇干裂,他口渴难忍,但是她和他都忘记了这种生命渴望的感觉,都在拿出生命的最大限度营造着和承受着,在爱情狂烈的过程中,只有 也只有这一刻无尚的暴力才是美丽的才不容指责,也只有这一刻,暴力才能得到上天最高的赞美,也只有这一刻,作为生命,我们才能真正懂得暴力和完美的概念和定义,也只有这一刻,生命才能感到存在的最高境界——那就是伟大的无可比拟的空无!
我们曾在无数的生命故事中非常尖刻和毫不留情地指责暴力的狂虐和粗野,可是可是 在这一刻,作为生命 作为生命中的每一个人,谁又能再用那惯有的眼光看待蹂躏一切毁灭一切疯狂完美的暴力呢?也只有这个时候,我们才会从心中迸发出山吼海啸一样的呼号:
“生命之爱的暴力万万岁!”
这一刻 也就是这一刻,生命之爱以自己的方式彻底颠覆了暴力本身的诠释和概念。
月光如水,静静地泻洒窗台上,窗下的那丛玫瑰正如火如荼的在天地雨露的浇灌下张扬着自己美丽的生命,一滴一滴闪光晶莹的露珠修饰着这个月光下花枝招展的美丽的生命,夜越来越深了也越来越静了,风的脚步也轻得不能再轻了,它在花枝间游动着那若隐若现的身影,窗台下嘀嘀幽幽的虫蛰弹奏着它们的竖琴,在为生命这首完美的歌形成的交响伴奏着,在简单的生命世界里,让我们用一些简单的诗情将这一刻定格,月光窗台 玫瑰 夜风 蜇音和窗内疯狂的生命之爱形成了动与静的悬殊的大对比,这就是上天关于生命的写真,这一写真虽然朦胧 虽然模糊,但它都以大比例的篇幅凸显着生命之爱的亮丽和完美的色彩,如果我们能留住时光,如果我们能把这一刻的动与静剪影下来,那么毫无疑问我们将能永远留存在上天诗意的背影下书写这段生命之爱的美丽,可是时光是永驶的 永无驻足的时候,我们所能拥有的也只能是现在和过去,当生命不在的时候,我们在上天示意下创造出来的亚当和夏娃的生命之爱的美丽也将碎裂和消失,如果有后来者当他们在生命河滩上捡拾起我们曾经作为生命留下的这些生命之爱的碎片时,在他们的拼接中也会如泣 如诉 如咽。
爱是生命之间最最伟大的东西,也是最纯洁 最无暇的东西,我们每个人都曾经拥有或者正在拥有,如果我们能够摈去红尘的视觉真正地珍惜它,那么即使到老,我们也是一个生命真正的富有者,它将在我们生命最后的归寂中伴随着我们一起走向永恒。
李淑仪像一片干涸龟裂的土地突逢雨露一样,正在拼命地用自己的生命狂饮着属于她的那一份从天而降的甘霖,生命的琼浆通过她的肺腑迅速达到每个干渴的角落,她的生命细胞也正是吸收了这些生命的琼浆变得更加张扬 更加亢奋,她是那样的疯狂 如痴如醉,在她的思绪世界里,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她和属于她的这个男人,还有他那施于她的完美的令她绝望的暴力,她像一只海燕,在扑向她的暴风雨中、在一次次撕裂天空的电闪雷鸣中飞翔着 鸣叫着 呻吟着,这是她的天空,这是她的大海,这是属于她的暴力的波涛,一切的一切都在幸福和满足中变得贪婪和不可收拾,没有办法,她只能这样的承受和拥享,在她此刻的概念中,只有暴力和满足这两个生命完美的词语,这一刻就是死神来到面前,她连看一眼都不会,因为她完全进入到了一种忘我的境地。
十六年的梦寐和理想变成了这一刻的山峦崩摧江河倾覆,即使伴随着透骨入髓的疼痛她又怎能在乎呢?这就是一个女人 一个本色的女人,也就这一刻才能完全书写出平时隐藏在生命深处的那些翻滚的渴望的波涛,生命既然非要走向完整,那就让这样的暴力来得更加猛烈些吧,那是无所顾忌,也是无暇,那是死亡,也是美丽。
李淑仪拿出她作为一个女人全部的生命之爱承受着属于她的这个男人扑向她的暴力,她在一阵阵撕裂的疼痛中承受着 迎合着呻吟着,汗水伴着泪水在她那美丽的脸颊上滚涌着,她的双手紧紧地扣着张豫东那疯狂的暴力的裸体,这一刻她已经完全和他的生命融合在一起,这一刻她再也不是昨日的她了,就像两颗天体在彼此生命交汇轨道上高速的猛烈的撞击,在万度的滚滚烈焰中,谁又能再说她还是她自己呢?她和他再也无法承受这万度的焰火,两个融在一起的生命飚起最大的火焰释放着个体生命的死亡。
在张豫东那钢铁般的双臂一阵紧一阵抱着她的酮体猛烈的冲击中,她拿出最大力量收紧自己的生命之体,来承受着喷向她生命深处的来自另一个生命的滚滚岩浆,在一股股热流的冲击下,她失去了自我,只剩下大脑一片空白下的承受和痉挛,潮声远去 海风静默, 大海又在银色的月光下变得波平如镜,一切的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窗外月明星稀 蜇音无数……
天亮了,一个夏日的早晨按照自己的正常脚步不紧不慢地来到豫东大地,在一片片鸡犬相闻中,镶嵌在黄淮大平原的一个个小村庄又开始了新的一天。
张豫东和妻子早早起来了,他们先到老人处请早问安,之后夫妻两个就散着步到房子后面的菜园去了,太阳还没有出来,菜地上还飘着淡淡的薄雾,被露水洗得油光发亮的树叶和菜叶上还挂着滴滴闪光的露珠,采畦中蚰蛉和蟋蟀正用生命的琴弦弹奏着悦耳动听的晨曲。
她拉着他的手走在田埂上,菜园边沿种的那些果树枝繁叶茂,许多小鸟站在翠柯绿叶间啼鸣着它们的生命之歌,清晨的空气经过一团团薄雾的漂洗更加清新了。
“汉召啊!昨天晚上你让我从身体到灵魂毁灭了一次。”
“唉!淑仪我确实对不住你我的傻妹妹,你为什么这么多年还不嫁人呢?我当时对你是那样的无情,可你为什么还要用一辈子的青春和生命赌这个家?这是我回来了,我如果死在外面永远回不来,你是不是要一个人过一辈子啊!”
“汉召哥 我们两个都是读过书的人,这一点你知道,如果一个女人心中从小就埋下了对一个男人的爱情种子,并且一起从青梅竹马中长大,你说说,作为一个早已把爱情之梦深深烙在内心的女孩,面对自己内心真实的情感世界她还有其它的选择吗?
也就是‘张汉召’这三个字,还有你的身影和音容笑貌,以及一切的一切都深深烙在我的心中,完完全全融入了我血肉之躯的生命里,你说说我还有更改的概念和机会吗?
天可以塌下来,地也可以陷下去,我可以这样说,你‘张汉召’这三个字无论怎样都不能从我心里抹去, 这是永远的, 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怀疑的,作为一个女人,作为一个被爱情深深烙印的女人,我可以死,但是作为我爱情主题的那个男人不能改变,你在这个世界上,我就和你朝朝暮暮生儿育女,你不在这个人世上,我就伴着你的相片你的魂魄度过我孤独的一生!”
“淑仪 你真是一个痴情的傻女人,欠你的情债,我就是用一辈子的爱也无法偿还,这样的好女子,在这个世界上你用十六年的等待换来一个情感富有的债主,让我一辈子背负着你的情债,在情感的世界,你可以以居高临下的姿态面对我‘俯首甘为孺子牛’的赎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