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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保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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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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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保山批注《红楼梦》》连载

第八十七章 (续)感深秋抚琴悲往事 坐禅寂走火入邪魔

却说宝玉这日起来梳洗了,带着茗烟正往书房中来,只见墨雨笑嘻嘻的跑来,迎头说道:“二爷,今日便宜了!太爷不在书房里,都放了学了。”宝玉道:“当真的么?”墨雨道:“二爷不信,那不是三爷和兰哥儿来了?”宝玉看时,只见贾环、贾兰跟着小厮们,两个笑嘻的,嘴里咭咭呱呱,不知说些什么,迎头来了。见了宝玉都垂手站住。宝玉问道:“你们两个怎么就回来了?”贾环道:“今日太爷有事,说是放一天学,明儿再去呢。”宝玉听了,方回身到贾母、贾政处去禀明了,然后回到怡红院中。袭人问道:“怎么又回来了?”宝玉告诉了她,只坐了一坐儿,便往外走。袭人道:“往那里去,这样忙法?就放了学,依我说也该养养神儿了。”宝玉站住脚,低了头,说道:“你的话也是。但是好容易放一天学,还不散散去,你也该可怜我些儿了。”袭人见说的可怜,笑道:“由爷去罢。”【正说着,端了饭来。宝玉也没法儿,只得且吃饭】(主子的饭是在各自的住处吃,丫鬟的饭不在本处吃,应该是集中到一个地方的。丫鬟偶尔的小灶也可以在本处吃,但那些丫鬟都没有好结果,比如司棋、晴雯等,她们僭越了),三口两口忙忙的吃完,漱了口,一溜烟往黛玉房中去了。

走到门口,只见雪雁在院中晾绢子呢。宝玉因问:“姑娘吃了饭了么?”雪雁道:“早起喝了半碗粥,懒待吃饭。这时候打盹儿呢。二爷且到别处走走,回来再来罢。”

宝玉只得回来。无处可去,忽然想起惜春有好几天没见,便信步走到蓼风轩来。刚到窗下,只见静悄悄一无人声。宝玉打量她也睡午觉,不便进去。才要走时,只听屋里微微一响,不知何声。宝玉站住再听,半日又“拍”的一响。宝玉还未听出,只见一个人道:“你在这里下了一个子儿,那里你不应么?”宝玉方知是下大棋,但只急切听不出这个人的语音是谁。底下方听见惜春道:“怕什么?你这么一吃我,我这么一应,你又这么吃,我又这么应。还缓着一着儿呢,终究连得上。”那一个又道:“我要这么一吃呢?”惜春道:“阿嗄,还有一着‘反扑’在里头呢!我倒没防备。”【宝玉听了听,那一个声音很熟,却不是她们姊妹。料着惜春屋里也没外人,轻轻的掀帘进去】(声音很熟,却听不出是谁,说明宝玉心中没有妙玉,与曹公的本意一致。对比一下,下文妙玉对宝玉的那些意思显得特别可笑)。看时,不是别人,却是那栊翠庵的槛外人妙玉。这宝玉见是妙玉,不敢惊动。妙玉和惜春正在凝思之际,也没理会。宝玉却站在旁边看他两个的手段。只见妙玉低着头,问惜春道:“你这个‘畸角儿’不要了么?”惜春道:“怎么不要?你那里头都是死子儿,我怕什么。”妙玉道:“且别说满话,试试看。”惜春道:“我便打了起来,看你怎么样。”【妙玉却微微笑着,把边上子一接,却搭转一吃,把惜春的一个角儿都打起来了,笑着说道:“这叫做‘倒脱靴势’。”】(上文写操琴,此处写下棋,都很详细,想与前面写作诗、写酒令相照应,显示作者的才情)

惜春尚未答言,宝玉在旁情不自禁,哈哈一笑,把两个人都唬了一大跳。惜春道:“你这是怎么说,进来也不言语,这么使促狭唬人。你多早晚进来的?”宝玉道:“我头里就进来了,看着你们两个争这个‘畸角儿’。”说着,一面与妙玉施礼,一面又笑问道:【“妙公轻易不出禅关,今日何缘下凡一走?”妙玉听了,忽然把脸一红,也不答言,低了头,自看那棋】(这有什么可红脸的呢,可能是妙玉就有凡心,被宝玉一句话点破,所以才红了脸)。宝玉自觉造次,连忙陪笑道:【“倒是出家人比不得我们在家的俗人,头一件心是静的。静则灵,灵则慧――”宝玉尚未说完,只见妙玉微微的把眼一抬,看了宝玉一眼,复又低下头去,那脸上的颜色渐渐的红晕起来】(宝玉正好说到妙玉的软肋,她并不静,看宝玉一眼,说明她的凡心就在宝玉身上)。宝玉见她不理,只得讪讪的旁边坐了。【惜春还要下子,妙玉半日说道:“再下罢。”便起身理理衣裳,重新坐下,痴痴的问着宝玉道:“你从何处来?”】(连惜春都不顾了,痴痴地问宝玉,内心该积攒了多少情思啊)宝玉巴不得这一声,好解释前头的话,忽又想道:“或是妙玉的机锋。”转红了脸,答应不出来。妙玉微微一笑,自和惜春说话。惜春也笑道:“二哥哥,这什么难答的,你没的听见人家常说的,‘从来处来’么?【这也值得把脸红了,见了生人的似的。”】(惜春说宝玉脸红了,一定看出妙玉也脸红了,兼指妙玉)妙玉听了这话,想起自家,心上一动,脸上一热,必然也是红的,倒觉不好意思起来。因站起来说道:“我来得久了,要回庵里去了。”惜春知妙玉为人,也不深留,送出门口。【妙玉笑道:“久已不来,这里弯弯曲曲的,回去的路头都要迷住了。”宝玉道:“这倒要我来指引指引,何如?”】(妙玉对回去的路都迷了,应该是未了的凡心迷住的,是明摆着向宝玉示爱呢。宝玉却要指引她,是含蓄地拒绝,也表明自己将来可能就走上她现在这条路)妙玉道:“不敢,二爷前请。”

于是二人别了惜春,离了蓼风轩,弯弯曲曲,走近潇湘馆,忽听得叮咚之声。妙玉道:“那里的琴声?”宝玉道:“想必是林妹妹那里抚琴呢。”妙玉道:“原来她也会这个,怎么素日不听见提起?”宝玉悉把黛玉的事述了一遍,因说:“咱们去看她。”妙玉道:“从古只有听琴,再没有看琴的。”宝玉笑道:“我原说我是个俗人。”说着,【二人走至潇湘馆外,在山子石坐着静听】(给妙玉宝玉创造一个幽会的机会,这种孤男寡女的让人看了成何体统),甚觉音调清切。只听得低吟道:

【风萧萧兮秋气深,美人千里兮独沉吟。望故乡兮何处,倚栏杆兮涕沾襟。】(在深秋凄苦的秋风陪伴下,我在离家千里之外的地方独自低沉地歌吟。想看看那能给我温暖的故乡,可它在何处啊,永远也无法回到那有父母关爱的地方了,我只能凭栏远眺,越想越悲伤,涕泪沾襟。因寄人篱下才诱发思乡之情)

歇了一回,听得又吟道:

【山迢迢兮水长,照轩窗兮明月光。耿耿不寐兮银河渺茫,罗衫怯怯兮风露凉。】(望故乡山高水长,看轩窗只有明月相伴,彻夜不眠啊思绪在渺茫的天际巡游,一个人在露重风凉的时候越感到罗衫单薄心中凄苦。因把握不了婚姻前途命运才引发孤独寂寞凄清冷落之感)

歇了一歇。妙玉道:“刚才‘侵’字韵是第一叠,如今‘阳’字韵是第二叠了。咱们再听。”里边又吟道:

【子之遭兮不自由,予之遇兮多烦忧。之子与我兮心焉相投,思古人兮俾无尤。】(我们二人啊都不能获得自由,我们的生活都充斥着烦恼和忧愁,我们互相爱慕的心能放到哪里呢,如何才能落地呢,想起我们故去的父母啊,他们若是健在,或许会让我看到希望,并且匡正我,让我不犯错误。这样吐露心曲的话怎敢唱出来?作者这样安排是不是让黛玉穿越到300年后的今天了)

【妙玉道:“这又是一拍。何忧思之深也!”宝玉道:“我虽不懂得,但听她声调,也觉得过悲了。”】(妙玉竟然只评论声调,却不关注内容,是不想捅破那层窗户纸吧。以宝玉的才情不可能不明白,是故意装糊涂吧)里头又调了一回弦。妙玉道:“君弦太高了,与无射律只怕不配呢。”里边又吟道:

【人生斯世兮如轻尘,天上人间兮感夙因。感夙因兮不可惙,素心如何天上月。】(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生命就像尘埃一样轻薄,无论是在天上还是在人间都能感知到前世的因果。我想着前世的因果不能够停止,我的初心和天上的月亮相比怎么样呢?——意思是说“我的本心就和天上的月亮一样皎洁,不沾染半分世俗的尘埃”)

妙玉听了,呀然失色道:“如何忽作变征之声?音韵可裂金石矣。只是太过。”宝玉道:“太过便怎么?”妙玉道:“恐不能持久。”【正议论时,听得君弦蹦的一声断了。妙玉站起来,连忙就走】(弦断了,妙玉连忙就走,可能是她明知黛玉与宝玉的关系,他们的关系太过,导致断裂,她预料到黛玉不会长寿;或者她预感到了自己的命运,因为自己的凡心也有些过,将来也不会有善果)。宝玉道:“怎么样?”妙玉道:“日后自知,你也不必多说。”竟自走了。弄得宝玉满肚疑团,没精打彩的,归至怡红院中,不表。

单说妙玉归去,早有道婆接着,掩了庵门,坐了一回,把“禅门日诵”念了一遍。吃了晚饭,点上香拜了菩萨,命道婆自去歇着,自己的禅床靠背俱已整齐,屏息垂帘,跏趺坐下,断除妄想,趋向真如。【坐到三更过后,听得屋上“骨碌碌”一片瓦响,妙玉恐有贼来,下了禅床,出到前轩,但见云影横空,月华如水。那时天气尚不很凉,独自一个凭栏站了一回,忽听房上两个猫儿一递一声厮叫。】(瓦片骨碌碌响,既是对妙玉日后命运的伏笔,也是她凡心不尽的幻觉吧。独自凭栏——这完全不应该是一个出家人的动作,出家人心无杂念,怎么会胡思乱想呢?两个猫儿一递一声嘶叫——那分明就是叫春的声音,此时此刻该会引起妙玉的多少情思啊!猫儿多次出现,就是性的暗示)

【那妙玉忽想起日间宝玉之言,不觉一阵心跳耳热。自己连忙收慑心神,走进禅房,仍到禅床上坐了。怎奈神不守舍,一时如万马奔驰,觉得禅床便恍荡起来,身子已不在庵中。便有许多王孙公子要求娶他,又有些媒婆扯扯拽拽,扶她上车,自己不肯去。一回儿,又有盗贼劫她,持刀执棍的逼勒,只得哭喊求救】(魂不守舍的程度多深啊!想宝玉,这是最直接最具体的男人;想王孙公子,这也是理想的结果;竟想到盗贼劫持,若无男女之事的思虑,何及于此)。早惊醒了庵中女尼、道婆等众,都拿火来照看。只见妙玉两手撒开,口中流沫。急叫醒时,只见眼睛直竖,两颧鲜红,骂道:“我是有菩萨保佑,你们这些强徒敢要怎么样!”众人都唬的没了主意,都说道:“我们在这里呢,快醒转来罢。”【妙玉道:“我要回家去,你们有什么好人,送我回去罢。”】(妙玉口中之家非道婆口中之家,妙玉指的是世俗上的深宅大院之老家)道婆道:“这里就是你住的房子。”说着,又叫别的女尼忙向观音前祷告,求了签,翻开签书看时,是触犯了西南角上的阴人。就有一个说:“是了。大观园中西南角上本来没有人住,阴气是有的。”一面弄汤弄水的在那里忙乱。那女尼原是自南边带来的,服侍妙玉自然比别人尽心,围着妙玉,坐在禅床上。妙玉回头道:“你是谁?”女尼道:“是我。”妙玉仔细瞧了一瞧,道:“原来是你。”便抱住那女尼呜呜咽咽的哭起来,说道:“你是我的妈呀,你不救我,我不得活了!”那女尼一面唤醒她,一面给她揉着。道婆倒上茶来喝了,直到天明才睡了。

女尼便打发人去请大夫来看脉,【也有说是思虑伤脾的,也有说是热入血室的,也有说是邪祟触犯的,也有说是内外感冒的,终无定论】(“也有”说明请来的不止一个医生。不论是思虑伤脾、热入血室、邪祟触犯,还是走火入魔,都是一类的病,思想病)。后请得一个大夫来看了,问:“曾打坐过没有?”道婆说道:“向来打坐的。”大夫道:“这病可是昨夜忽然来的么?”道婆道:“是。”大夫道:“这是走火入火魔的原故。”众人问:“有碍没有?”【大夫道:“幸亏打坐不久,魔还入得浅,可以有救。”】(打坐打出了走火入魔,续书作者秉承了曹公对佛嘲讽的做法)写了降伏心火的药,吃了一剂,稍稍平复些。外面那些游头浪子听见了,便造作许多谣言说:“这样年纪,那里忍得住!况且又是很风流的人品,很乖觉的性灵,以后不知飞在谁手里,便宜谁去呢。”过了几日,【妙玉病虽略好,神思未复,终有些恍惚。】(妙玉六根不净)

一日,惜春正坐着,彩屏忽然进来,回道:“姑娘知道妙玉师父的事吗?”惜春道:“她有什么事?”彩屏道:“我昨日听见邢姑娘和大奶奶那里说呢。她自从那日和姑娘下棋回去,夜间忽然中了邪,嘴里乱嚷说,强盗来抢她来了,到如今还没好。姑娘,你说这不是奇事吗?”【惜春听了,默然无语,因想:“妙玉虽然洁净,毕竟尘缘未断。可惜我生在这种人家,不便出家。我若出了家时,那有邪魔缠扰,一念不生,万缘俱寂。”】(惜春见过妙玉在宝玉面前脸红耳热的现场,她的评价可谓至矣)想到这里,蓦与神会,若有所得,便口占一偈云:

大造本无方,云何是应住。既从空中来,应向空中去。占毕,即命丫头焚香。自己静坐了一回,又翻开那棋谱来,把孔融、王积薪等所着看了几篇。内中“荷叶包蟹势”,“黄莺搏兔势”都不出奇,“三十六局杀角势”一时也难会难记,独看到“八龙走马”,觉得甚有意思。正在那里作想,只听见外面一个人走进院来,连叫:“彩屏!”未知是谁,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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