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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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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公为政》连载

第一百七十五章 皇上起了疑心

垂拱殿西殿。

这天,神宗帝坐在上方那只印有龙纹的绣墩上,边翻阅近日的奏章,边等候殿前司及三法司前来禀奏缉探、鞫审叛逆的情状。

很快,皇城司使高登谷与大理寺卿许遵进见。

神宗示意在对面的蒲墩上坐了。

许遵正要禀奏,高登谷已抢先发话:

“陛下,赵世居此次谋叛中有一位恐怕连陛下都不敢想象的大人物。”

神宗一怔,问道:“大人物?何等大人物?”

高登谷道:“就是那个被免去宰相之职的王安石。”

“啊?能有此事?”神宗已震惊得站立起来。

“高大人,事关重大,你可不能随便乱说。”许遵急得瞪大双眼。

“没有铁证,高某怎敢胡乱说来?”高登谷仍是稳稳地坐在蒲墩上。

气氛骤然紧张。

神宗问道:“有何证据?”

“陛下,臣已搜查到两封信件。”高登谷说着,将手伸进袖袋。

自从得知荆公复相卷土重来的消息,高登谷自是吃惊不小,但一时又找不出阻止的理由,正在犯愁之际,从李士宁家中竟然搜出荆公给李士宁的两封书信,高登谷如获至宝,将信反复看过,这才有了主张。现见皇上问到,便将两封书信呈于神宗,奏道:“陛下,这就是王安石与李士宁密谋反叛的铁证。”

神宗帝接过,从第一只信套中抽出一张信笺,见笺上写的是两首诗:

其一:

《赠李士宁道人》

季主逡巡居卜肆,弥明邂逅作诗翁。

曾令宋贾叹车上,更使刘侯惊坐中。

杳杳人传多异事,冥冥谁识此高风。

行歌过我非无谓,唯恨贫家酒盏空。

其二:

《寄李士宁先生》

楼台高耸间晴霞,松桧阴森夹柳斜。

渴愁如箭去年华,陶情满满倾榴花。

自嗟不及门前水,流到先生云外家。

看着看着,神宗移动的眼神逐渐缓慢起来,时而蹙眉,时而摇头……

高登谷似乎看出皇上对这两首诗持有怀疑,于是起身走到神宗面前,指着信笺的诗行奏道:“陛下,你看这句,‘杳杳人传多异事,冥冥谁识此高风’,此正是王安石竭力颂扬赵世居的伟大及夸赞赵世居叛乱谋略的高超呀。还有这句,”高登谷指着另一首道,“‘渴愁如箭去年华,陶情满满倾榴花’,说的是时间紧迫,不动则已,一动就得像高天卷来的狂风骤雨,一下就将大宋的基业吹得如榴花纷纷凋落!”

许遵心中一拧,急忙奏道:“陛下,高大人此等解释实在过于牵强。”

神宗转脸问道:“何为牵强?”

许遵道:“据大理寺察勘,王丞相确实与李士宁有过长期的交往,但那都是朋友间的正常来往,并无丝毫的谋叛之意。”

高登谷瞪眼问道:“此有诗为证,许大人何有‘牵强’一说?”

许遵懒得理睬,继续对神宗帝说道:“陛下,那‘杳杳人传多异事,冥冥谁识此高风’明明是夸赞李士宁高超的道术还不被更多人所知晓,如何牵扯到王丞相是在夸奖赵世居叛逆的英明呢?还有后两句的解释,高大人就不仅是牵强,更是贻笑大方了。”

“什么?什么?我高贻笑大方?”

“能不是吗?高大人,‘陶情满满倾榴花’指的是饮酒,如何扯到王丞相劝赵世居谋反,就得像狂风暴雨催毁榴花那样迅猛呢?再说,谁人不知,李士宁贯来广结广交,他在朝廷交往的何止是王丞相一人?君实、子瞻、韩使相、富使相、苏子兄弟、程氏兄弟等等官员,谁与李士宁没有诗书往来?难道这些官员都是赵世居谋叛的同盟者?既然不是,为何单说王丞相是赵世居、李士宁的同谋呢?”

李士宁与朝中众多官员交往密切一事,神宗帝早已知道,现听许遵一说,不得不暗自思想。

高登谷哪肯放过,又奏道:“陛下,安石与韩使相、富使相、苏氏兄弟不同,他们虽与叛贼李士宁有交往,但在谋反一事上,却没有具体的行动。而王安石却不同,他不仅与李士宁有诗书往来,更是交情特厚。”

神宗问道:“何以见得?”

高登谷道:“据臣鞠查,王安石在江宁居丧,李士宁就是他家的常客,借谈诗书为名,纵论天下大事,寻找谋反的时机。王安石后来任了宰相,他更是将李士宁请到自己府上住下,为谋叛之事密谋了半年之久。更有甚者,”高登谷加重了语气,“王安石此次知江宁府,他不去安心做本府事务,而是秘密去余姚县与谋反的另一位重要人物李逢接头联系,为赵世居谋划叛乱。”说着,又拿出一只信套,呈于神宗帝,“陛下,这是李逢的亲笔供词。”

许遵见皇上接了高登谷呈上的供词,急忙奏道:“陛下,大理寺在鞠审李逢时,从未听说王丞相与李逢商议叛乱之事。陛下,臣想……”

许遵正要建议对高登谷的指控再作察勘,护殿门吏来报,说王丞相求见。

高登谷一震,立马起身奏道:“陛下,还是趁机将这个赵世居的同谋拿下吧!”

许遵急了,也站起奏道:“陛下,此万万不可。高大人刚才所说李逢提供的证辞,臣愿立即前去察勘!”

神宗帝略一思考,冷冷挥手道:“二位先下去吧。”

高登谷、许遵离开后,神宗帝想:“安石此次去江南察访,那是朕与他事前商订的,如何能牵扯到秘密联络李逢谋反呢?”辗转又想:“安石与李士宁是有往来,可朝中大臣又有几个没与李士宁往来过?为何单就怀疑安石一人呢?难道仅凭两首诗,就断定安石……”经过这些年磨练的宋神宗,已由仅凭激情与热血视事的年青皇帝逐渐成熟为一位拥有一定智谋与城府的帝王了,经过一番思考,他已有了自己的主张。

久别重逢,荆公自是激动,不等到近前,已是躬身施礼请安。

神宗帝也不换坐墩,只是以手指着对面蒲墩说道:“丞相请坐。”

不等坐定,神宗帝便仔细对荆公审视一番,就见分离短短十个月,丞相那张长四方脸庞已变得既黑又瘦;再看口边的髭须,离去时全是乌黑,眼下已成花白。看到此,神宗内心难免不泛起一丝纠结,想:此种变化,究竟是为朝中大事操劳,还是……

想到高登谷刚才的禀奏,神宗内心又不得不五味杂陈纠结难已。

荆公见皇上久久不语,甚觉奇怪,也想:离京前,你我君臣何等亲密,何等开诚布公而无所不谈;现分别不上一年,原本以为此次重逢,皇上定会热情无比,不曾想竟如此冷漠。辗转又想,皇上是为这次叛乱之事而心绪忧烦,无心热情起来,还是……于是奏道:“陛下,此次叛乱,陛下定是受惊了。”

神宗这才微微笑道:“王卿放心,朕由众多亲事官和那几位小将的护卫,还有金拳师的及时救驾,何人敢动得朕?”

荆公拱手谢道:“只要陛下圣安,臣就放心了。”

神宗又是一笑,道:“在我大宋朝中,无论是至治之世,还是危难之时,只要你我君臣同心,我大宋永远无恙矣。王卿,朕此言对么?”

荆公微微一怔,想到此次皇上急召他进京,不料初次见面,说话竟如何冷淡。公荆已微微觉察到一种不祥之兆。但他终究是位怀旧念恩之人,想到数月前,为避开“二后”及王公大臣的疯狂反对,皇上竟以瞒天过海之策,保护他渡过了一场灾难。现在皇上虽然对自己有一种莫名的冷淡,但也不能过多地去胡乱揣测,于是再次施礼道:“陛下,自迩英阁一见,你我君臣风云际会,从此陛下待臣犹如文王之待吕尚,太宗之待玄成,臣怎敢不殚诚毕虑,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一句话勾起神宗对往事的回忆,刚才的冷漠已稍稍回暖,说道:“王卿不必多虑,卿与朕,虽为君臣,实同手足,朕刚才的意思是:从今之后,有王卿的匡扶,我大宋社稷一定会固若金汤,蒸蒸日上,此岂是他人可奈何的?”

见皇上如此说,荆公重新感激,急忙施礼道:“陛下隆恩,臣肝脑涂地,唯求一报。”

“果真是位忠耿之臣。”神宗帝刚想到此,耳边又响起高登谷的禀奏,内心又是一阵纠结,不得不试探道:“丞相知道朕此次急召回京的用意否?”

荆公回道:“不知陛下有哪些大事,急需臣做?”

神宗怔怔地看了荆公许久,继续试探道:“此次参与叛乱的人员众多,诸位大臣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置。朕急召丞相回朝,就是想听听丞相的意见。”

荆公对此事早有考虑,当即回道:“陛下,臣已听说,此次参与叛乱之人甚多,臣以为,除了对为首者重判之外,其余涉案人员的处治应有所节制。”

神宗内心 “格登”一下,想了想,问道:“大理评事王巩等竟说‘世居似太祖’,此等言论岂不正是很有一帮人在鼓动世居谋反?其用心如此险毒,如不严加惩处,何能镇住凶险邪说?”

荆公奏道:“陛下,前杜甫也有‘虬髯似太宗’的诗句,此话与王巩的说法有何两样?都只是评说人的生相而已,并无凶险之意呀。”

神宗更是不悦,问道:“还有那世面上谣传‘太祖后当再有天下’之说,此不正是明显要篡朕之位吗?”

荆公又道:“赵世居或许正是信了那些谣传,而不自量力地做出了天下第一大蠢事。所以臣说,对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之人,定要严惩。余者不可牵连过多。”

荆公说的本是实情,但神宗心中疑团越发加大,再次问道:“丞相历来办事大刀阔斧,而此次处治叛逆,为何竟如此小心谨慎?”

皇上这天神色冷漠,荆公哪能看不出来,只不过皇上不明说,他也装作不知罢了;现见皇上问起,他不得不说道:“陛下,对赵世居家族及参与此次叛乱人员的处治,为何要谨慎?臣以为:如果从重处治的官员过多,那些被严惩的官员及他们的后人,要么是洗心革面,重新为我大宋效力;要么是一蹶不振,从此对我大宋失去信心,而变得心灰意冷;更可怕的是物极必反,如若此次惩罚的人员过多,势必引起更多的仇恨,一旦仇恨朝廷的人多了,只怕……所以臣愿陛下深思呀!”

听了荆公此言,神宗不仅未从正面思考,反而更想:“安石莫非果真是赵世居的同路人?他如此说,看似在为我大宋江山社稷着想,实则是在为自己开脱罪责吧?”想到此,已懂得如何使用权谋的皇帝只是淡淡一笑,道:“丞相知否?治官如治疾,若仅治大疾而忽略小疾,小疾日后仍会酿成大疾;要想肌肤无疾,唯有将大小疾同时治去,方可保得肌体无虞。丞相,朕此言对不?”叹口气,又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呀。赵世居公开叛乱,朕倒不怕,怕的却是那些觊觎王位而又不公开跳出来,那才是最最可怕的啊。”

荆公一震,以为皇上是暗指嘉王赵頵,但嘉王目前尚无明显动静,他不敢妄加猜测,只得说道:“陛下说的甚是,臣从此倍加小心关注便是。”

神宗也转换话题道: “自丞相走后,中书几位宰执闹得不和,更有那吕参政,这些天连续请假,不到中书视事。”

荆公道:“陛下,吉甫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闹点情绪,也可理解。待臣下衙后,上门去请他便是。”接着问到吕嘉问被押之事。

神宗道:“此人利用罢市外出进货之机,将大量珠宝揽为己有。此等官员不重处,何能服众?新法何能推行?”

荆公正要争辩,四方馆馆伴使求见。

神宗知道辽朝又来惹事了,心中烦躁,说道:“传。”

工夫不大,馆伴使韩缜进来,奏道:“陛下,我朝未与辽朝商谈三州划界之事,辽使萧禧已赖在使馆不肯回去了。”

神宗听了更是烦上加烦,遂问道:“他赖着不走又能如何?”

韩缜回道:“陛下,辽使口出狂言,说我大宋一日不答应与北朝重划疆界,他就天天来找陛下,非得让陛下答应不可。”

神宗无奈,只得问道:“丞相对此有何看法?”

荆公道:“陛下,辽使越是赖着不走,我朝越是不可满足他的要求。如满足了,辽使回去便会受赏,受了赏,辽使下次更会设法以刁难我朝而回去求赏。如此下去,对我大宋的外事极其不利。示弱太盛,必至召兵啊。”

神宗道:“朕正是觉得如此,才不予理睬。可辽使赖着不走,丞相可有处置良策?”

事情来得突然,加之心情不好,荆公一时无有主张,只得回道:“陛下,臣尚无对策。”

神宗以为荆公是有意推诿,更加不悦,说道:“既如此,丞相回去好好想想,明日给朕回话。”

荆公已知皇上生气,心中更不是滋味,但还是回道:“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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