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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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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公为政》连载

第一百八十章 王雱砰然倒下

这天早朝后,荆公见皇上去了文德殿,急忙尾随过去,先禀奏了平息宣德楼事件的经过。

高坐御案后的神宗帝听说杀手夏侯无刃已经被诛,并无太多高兴,只是淡淡地说道:“朕知道了。”就再无他言。

荆公又禀奏了对吕嘉问案件的怀疑,并请求圣上责令有关部门对此案重新审理。

神宗更是冷冷一笑,道:“朕会考虑的。”

荆公顿时“格登”一下,想到复相后第一次见皇上的情景,以及这次的冷漠,不得不觉得奇怪。“想当初,那么多王公大臣,甚至包括‘二后’,异口同声反对本相,皇上都是想尽办法保护,巧找理由让本相去了江宁;而今既召臣回京复相,又对本相如此冷淡,此亦为何?”

不几日,“安石参与叛乱”的声音传遍京城,自然也传进荆公的耳中。他终于明白过来:“哦,原来如此。”他本想立即去见皇上,以澄清自己的作为,辗转一想,又觉得身正不怕月影斜,此时去向皇上解释还有必要吗?只得将此事郁闷在心。

纳闷归纳闷,事情还得照常去做。

杀手夏侯无刃虽然被诛,宣德门请愿风波已经平息,但主犯石越仍然在逃;舍人晏正去夏未归,更不知劝说梁太后撤帘成功与否;辽使萧禧受辱离去,北朝能否善罢甘休;还有近期朝内的人心浮动;吕嘉问入狱一事不明……国内国外大事小事如此繁多,刚刚复相的荆公哪敢一日偷闲。这天来到中书,画过卯,正要召牙人宛慕容来了解吕嘉问私吞市易司财物的事,已为御史中丞的邓绾匆匆赶来,神秘兮兮地禀报道:

“丞相,吉甫近日参了您一本,知道否?”

邓绾,字文约,成都双流人,举进士后,曾任员外郎。熙宁三年冬,邓绾通判宁州,得知朝廷推行新法受阻,立即上书言:“陛下得伊、吕之佐,作青苗、免役等法,民莫不歌舞圣泽。以臣所见宁州观之,知一路皆然;以一路观之,知天下皆然。诚不世之良法,愿勿移于浮议而坚行之。”邓绾因此而得到神宗与荆公的赏识,组建置制三司条例司时,将邓绾提拔到条例司任检正孔目房公事,后相继迁任侍御史知杂事、判司农寺、御史中丞等职。荆公第一次罢相,吕惠卿升任参政,他又投靠吕惠卿,合伙打击荆公。

现在荆公复相了,邓绾很紧张,为了将功折罪,上书控告了吕惠卿和其弟吕升卿趁着实施新法之便,伙同华亭知县张若济,强借富民五百万钱,用以私置田产五百顷。这是变法七年来最大的一桩以权谋私案,神宗震怒,不久下诏贬吕惠卿出京知陈州。

这天邓绾得知身处陈州的吕惠卿上书状告荆公,为显示自己的忠诚,急忙赶来禀告。

荆公见邓绾神色紧张,问道:“文约,吉甫为何要参本官?”

邓绾道:“具体的下官也不清楚,丞相还是快去问问皇上。不然,对丞相您极其不利呀。”

荆公一震,想到吕惠卿是自己一手栽培提拔的,平日情同父子,不料罢相后,惠卿竟屡屡在王家背后捅刀子,先是置安国于死地,接着阻止荆公回朝复相,再就阻止王雱升迁,还有……想到这些,荆公怒不可遏。邓绾走后,荆公将中书事务交给韩绛、王珪,自己怒冲冲去了神宗那儿。

“陛下,听说吕参政近日参了臣一本,不知所为何事?”荆公直接问道。

自那日高登谷禀报说荆公与反叛者李士宁有联络,神宗的疑窦一直未解,现见荆公来问,只是冷冷地问道:“吉甫说丞相‘蔽贤党奸,移怒行狠,方命矫令,罔上恶君。’不知可有此事?”

荆公暗吃一惊,委屈地问道:“陛下,尔英阁一见,臣深为陛下励精图治,重振大宋雄风之鸿愿所感动,自此以后,凡对国家大事小事,臣均不敢有须臾的懈怠,始终披肝沥胆,竭尽所能,愿助陛下一臂之力。此天日可见,何曾蔽贤党奸,罔上恶君?”

神宗瞅了荆公一眼,问道:“王卿既然不曾蔽贤党奸、罔上恶君,那票拟上‘勿使上知’可是王卿所书?”

荆公想了很久,终于记起,回道:“陛下,此四字确实是臣所票拟。”

神宗又问:“天下之事,有何不可为朕所知?”

荆公说道:“因那事关重大,臣反复酌量,觉得还是不让陛下知道为好。”

神宗更是不快,冷笑道:“丞相一贯对朕无所不谈,为何这次偏要闪烁其辞?莫非心中隐藏了何事?”

荆公从未见神宗对他如此说话,再见神宗这天的脸色着实阴沉可怕,知皇上定有了误解,想了想,只得如实说道:“那日去杭州察勘,知州何丕显不仅肆意贪赃枉法,更在光天化日之下要加害于本官,陛下知道他为何如此大胆吗?”

“为何?”

“他有朝廷王爷的支持。”

“朝廷王爷?哪位王爷?”

“恕臣直言,就是嘉王。”

“啊?能有此事?”神宗再次想到嘉王赵頵那次与高太后进殿责难于他之事,想了想,问道,“既是嘉王与地方勾结,坏我海贸,丞相为何不及时告之朕,反而要‘勿使上知’,真不知丞相此意何为?”

荆公渐渐平静下来,说道:“那次去沿海察勘海贸回来后,发运使薛向上表状告嘉王,指责他身为王爷,不该助长下臣为所欲为,请求陛下察办。臣以为不妥,故将那奏表留中,并在上面票拟了‘勿使上知’四字。”

神宗仍有不解,问道:“嘉王既与地方官员勾结,毁我大宋根基,做臣子的本应早早告之于朕,丞相为何竟将他人奏章留中,此又是为何?”

荆公回道:“陛下还记得太后要以嘉王替代陛下之位的事吗?”

一语戳到痛处。神宗自然想到当年选太子时,母后竭力要选三皇子赵頵,只是无奈按照 “立嫡立长”的规矩及韩琦、富弼等众多老臣的坚决反对,才使母后的想法破灭。但此阴影一直在神宗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所以平时总是言听计从,百依百顺,丝毫不敢得罪,生怕有朝一日忤了母后的逆鳞,而使他的王位不保。

“陛下想过没有,若是将薛向的奏表呈到陛下这里,陛下必定会根究嘉王,果如此,高太后岂能放过陛下?如不放过,那……所以臣才将那奏表留中,并票拟了‘勿使上知’四字。”

神宗 “哦”了一声,似乎明白过来,又问道:“朕还有一事不明,薛向奏表既是留中,为何此票拟的四字竟到了惠卿手上?”

不问则已,一问荆公更是怒火中烧,说道:“此臣正要禀奏陛下。惠卿既要参臣‘罔上恶君’,自会不择手段收集臣‘恶君’的证据。此票拟就存在中书,他身为参政,又如何见不着拿不到?陛下,惠卿为参倒臣,竟以穿窬之术将臣的票拟盗去,臣实在无法忍受。万望陛下澄清。”

神宗并未赞同,说道:“后之发,先之至。惠卿虽是参了丞相一本,但丞相支持他人弹劾惠卿之事却是在先呀。”

一语说得荆公满头雾水,他睁大双眼问道:“陛下,臣平日对惠卿确实指责过,痛骂过,但从未支持他人弹劾过惠卿!不知陛下何出此言?”

神宗微微一笑,从案头拿起一道奏章,递给荆公,道:“既未支持他人弹劾惠卿,丞相为何将弹劾惠卿的奏章放在你的文牒中一并送到了鞫司?”

荆公急将奏章翻看完,反复回想,无从记起,只得问道:“陛下,奏章既是送到鞫司,为何竟到了惠卿的手中?”

神宗道:“朕已问过,奏章送到鞫司,鞫讯官并未当即办理,而是先去陈州核实。得知弹劾奏章是丞相派人送到鞫司,吕惠卿当即震怒,一气之下,连夜上书自辩。这才是惠卿状告丞相的前因后果。”

荆公觉得委屈,气得反复摆动袍袖,大声辩解道:“臣何曾送过弹劾吕惠卿的奏章?何曾送过奏章?何曾送过?诬陷,诬陷,纯是吉甫那小子在诬陷!”

神宗仍是冷冷地说道:“丞相不必震怒,此可先回去问问太祝,一切自会明白。”

听了此言,荆公脑中 “嗡”的一声炸响,待回到王府,急忙叫来王雱。荆公知道王雱背上疽痈疼痛,不敢发怒,只装着声平气和绕着弯儿问道:“元泽痈痛好些否?”

王雱回道:“谢谢爹爹关心,雱儿的背痈怕是难好了。”

荆公默然许久,才小心问道:“元泽,听说你与练亨甫、邓绾等人曾上表弹劾吉甫可是?”

王雱点头:“有此事。”接着补充道,“吉甫那小子忘恩负义太可恶,不除掉此人必是后患。”

荆公见雱儿怒火上来,担心会震动了背痈,再次小声问道:“你们那弹劾奏章如何同我的文牒一同送到鞫司?”

王雱见爹爹脸色铁青,只得如实说了。

原来,吕惠卿被逐出京城出知陈州后,王雱仍担心他日后会重返朝政,继续打压王家,于是与一班同僚商议,决定继续穷追猛打,弹劾吕惠卿。

王雱问御史台推直官、素有能吏之称的练亨甫:“亨甫有何良法,以罪惠卿?”

练亨甫见主人问话,仔细想了想,说道:“太祝,此事可否请丞相直接下文,将惠卿下狱?”

王雱知爹爹为政只论是非,不计恩仇,更不会使小人伎俩,于是摇头道:“不妥,我爹爹不会答应的。”

练亨甫头脑转动几圈,又道:“丞相案上公文甚多,我等先将弹劾奏章写好,再夹进丞相的案牍中,这样递交上去,鞠司定以为是丞相之意,那吕惠卿必遭弹劾。太祝以为如何?”

王雱久久思考。

邓绾看了王雱一眼,说道:“太祝,真想弹劾惠卿,恐怕也只有此法了。”

王雱依从,让练亨甫写好奏状,再由他暗地将奏状夹入荆公的文牒中……

王雱说了经过,又以手抚着后背,不再言语。

荆公的两道剑眉早已隆成两坨疙瘩。觉得儿子此事做得极不磊落,更不像是王家人所为,于是责怪道:“元泽一心为爹爹好,这可理解,但上次你与亨练甫几人揪住惠卿弟弟东亭一事,硬是将惠卿挤出了京城,这本来就不够磊落,此次竟又借爹爹的权势去弹劾吉甫,这是做了一件丧天良毫无道德的蠢事啊!”

王雱辩解道:“吉甫能做得初一,我王元泽为何就不能做得初二?他姓吕的害死我王家人,还竭力阻止我王家人的前程,这种忘恩负义的小人,王元泽为何要让他在朝中为官?这是我王元泽的错吗?这是我王元泽做的不应该吗?”

荆公见儿子王雱不仅不知悔过,还在辩解,已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大声斥道:“孔子受人围攻,自己却让子路为他们弹琴唱歌,受人原谅。而你不仅不忍让,更是变本加厉坑害他人,这该是我王家人的所为吗?”

王雱不服,仍是辩解:“原谅恶人,实则养虎为患。元泽何错之有?”

荆公道:“圣人说,见贤思齐,见不贤而内自省。惠卿是个不可多得的干才,既便有了过错,也该原谅,怎可如此嫉妒,甚至加害于他呢?”

王雱火气更大,暴跳道:“是我嫉妒那吕吉甫吗?是我要加害那吕吉甫吗?”嚷着嚷着,一个趔趄,“啊”地一声嚎叫,砰然倒地。

全家人得知,一起过来,就见王雱已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庞荻更是扑上前,拼着全身力气将王雱扶起。

这一扶,就见王雱背后袍衫一片脓血。

众人急掀起袍衫,更见那背痈已如烂柿一般,烂花花地崩裂开,血水脓水紫蚯蚓般顺着背脊往下流淌。

庞荻见状,也“啊”地一声晕倒。

王府上下一片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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