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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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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公为政》连载

第一百七十六章 拜望吕惠卿

荆公回到中书,心中烦扰,无法想出对策。正苦恼,舍人晏正进来,呈上通进银台司的一封密件。荆公拆开视之,见是夏主李秉常请求大宋派员劝说梁太后撤帘一事。

若是往日,荆公定会欣喜决断,但这日只是微微叹口气,问道:“舍人对此有何看法?”

晏正道:“此为大好事,丞相理当拟票,建议皇上立马遣员劝说梁太后方是。”

荆公又说了辽使事赖着不走一事。

晏正觉得奇怪,问道:“丞相往日每逢大事小事,都是反映奇快,应对裕如,今日怎么就想不出一个应对的办法?”

荆公当然不会说他这日心情不好,只道:“晏舍人能为本府想想办法否?”

晏正略一寻思,回道:“此事不难。现为春季,丞相只须奏禀皇上,从即日起,每日除以好酒好菜招待之外,再多赐些夏衣冬服于辽使。只要如此,晏某敢保证,过不了三五日,辽使必去无疑。”

荆公明白过来,夸赞道:“此法极妙。”

第三日,神宗帝在资政殿召见两府官员。

这年,老朽的文彦博本该致仕,但他始终恋着官位。皇上念他无有功劳也有苦劳,遂任他为河东节度使、判河阳。枢密院使由吴充接任。

这天,枢密院吴充、副使王韶、蔡挺,中书宰相韩绛、参政王珪,见荆公刚刚复相,皇上就召见两府,已知有大事商议,谁也不敢落后,急忙忙赶到资政殿,先是参拜神宗皇帝,再与荆公相见,说些别后重逢的话题。

独不见参政吕惠卿,荆公谔然,只是不便说出。

赐坐后,神宗帝通报辽使萧禧已回辽朝,更是将荆公晏舍人夸奖一番;接着商讨遣使去西夏劝说梁太后撤帘还政一事。

新任枢密使吴充自要有所表现,于是率先奏道:“夏主既然向我大宋求援,那是将我大宋看成一家人,如若他有困难,我朝坐视不管,那就不像一家人了。再者,废蕃仪复汉礼,这是夏主深知宋、夏本就是一家人,才有如此迫切愿望,我朝若连夏主这些有利宋夏和好的愿望都不能主动支持,此不正所谓‘驱鱼驱雀’之下策?同时,此也正是北朝所乐意见到的。所以,以臣之见,此事我朝千万不可坐视不管。”

王韶也道:“此事既然关系到大宋与西夏的和好,臣建议:此次既便是老虎头上捋毛,也得捋一次,非捋得梁太后这只母老虎感觉这毛捋得顺溜,捋得舒服,叫她既不能咆哮,更不得张口咬人,一旦她不咆哮不咬人了,我们再劝她撤帘还政。到那时,说不准她真就答应了。只要她答应撤帘还政,由李皇帝执政,就不愁西夏不废蕃仪而复汉礼。只要西夏恢复了汉礼,宋夏两家就定会走得更亲更近。陛下,这也是削弱辽夏两朝通力合作的最好良机呀。”

韩绛蹙眉问道:“在这样的时刻,我朝能派谁去捋梁太后那母老虎头上的毛呢?”

一语问得大家相互张望,不知所以。

荆公道:“以臣看,此事交与晏舍人便可。”

两府官员立马想到送夏衣冬服让辽使一走了之一事,更加佩服晏舍人的机智,便一致同意。

神宗帝很是高兴,少有地开着玩笑道:“好,此捋老虎毛之事就交由晏舍人吧。”

众臣也笑道:“我朝终有一位敢于捋老虎毛的人才了。”

出了资政殿,荆公给中书几位宰执打了招呼,说自己要去看望久别的吕参政。

韩绛、王珪知道,在应用人才上,荆公绝可称得是历朝历代中真正能“唯才是用”的一位宰相,只要觉得某人肯办事、能办事的人才,他都敢重用,并在重用中以自己的德行去薰陶他、感召他,以自己的威望去规范他、引导他,让他不得不为朝廷为百姓做出更多实实在在的大事、好事。惠卿自任参政以来,私欲膨胀,荆公或许正是看出他的这些毛病而决意去登门造访,以一位师长的身份再为这位聪明而又狡黠的干才作些敲打与鼓动。韩绛、王珪自是赞同。

吕惠卿登堂入室,做了参知政事后,又得陇望蜀,想爬到宰相位上。为此,他着实动了一番脑筋,先是借《流民图》案,做掉了同样觊觎相位的冯京;接着建议将荆公改任节度使,免得日后重回中书,阻碍了他的前程;此建议遭到神宗帝拒绝后,他并未恢心,正想另打主意,得知荆公已回朝复相,联想到自荆公罢相之后,他与王府结下的怨仇,现在哪有颜面再与荆公同朝为官?考虑再三,写辞表请求外任,见皇上再三婉拒,他只得称病在家。

欢喜办事之人,一旦清闲下来,总爱回想往日那些雷厉风行生龙活虎的办事景状。

这天,吕惠卿穿了常服,本想在庭院散散步,养养精神,但走着走着,忽然想起面对的正是皇城方向,心中难免不涌起一阵酸楚,又想到他在中书的那些日月,想到在众多王公大臣的一片废弃新法的浪潮声中,他是如何力挽狂澜,力排众议,使各项新法在艰困中逐条推行下去的往事;想到荆公宰相被罢,新法暂停,他是如何昼夜给各监司、各州府写信,请他们分头上表,恳求恢复新法的举措;更想到荆公走后,他独出心裁地制订出《手实法》和《给田募差役法》两部新法,它们的出台虽是遭到上上下下的反对,但他终究觉得那是他呕心沥血做出的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

这天正想得激动,门吏来报,说王丞相前来造访。

吕惠卿吃惊不小,以为王丞相定是从他儿子王雱那边,得知他对王府的种种不是。本想不见,但想到当初曾是亲密如师生的关系,只得说声:“请。”一面故作加快脚步,匆匆迎到门庭前,施礼道:“丞相光临,吉甫未能远迎,多有得罪。”

荆公道:“吉甫,你我还须来这番客气?”

惠卿道:“在下应该,应该。”

俗话说,人怕当面,树怕剥皮。哪怕平时再有成见,真是抵了面,一切又变得和缓亲热起来,至少表面是这样。二人说着话,来到客厅,吕惠卿亲自摆好交椅,让荆公坐了上首,自己坐在侧旁陪伴。见侍女送来泡着上等茶水的执壶,他亲自接过,恭恭敬敬为荆公茶盏满上,说道:“听说丞相刚刚复相,吉甫还没来得及前去拜望,不想丞相倒先来敝舍了。”

荆公接过茶盏浅浅抿了一口,道:“嗯,好茶。”就说,“吉甫啊,听说你这些日一直请假在府上养病,是吗?”

吕惠卿点头道:“是的。”

荆公呵呵一笑道:“本相虽不是郎中,但对医理尚知一二,吉甫你的面色红润,说话声音宏亮有力,这哪像是个有病之人呀?”

吕惠卿坚持道:“丞相,吉甫真的有病啊。”

荆公不再究竟,只道:“吉甫啊,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自从当年永叔引荐了你,介甫就知吉甫学识渊博,才华横溢,最难能可贵的是能学先王之道而结合当下之事恰当运用,这是介甫崇拜你的最重要之处。皇上说,自我王介甫离开京城后,朝中反对变法的官员更是甚嚣尘上,一片沸然,唯独仰仗吉甫的力挺,才将众臣的嚣张气焰压了下去,使得变法尚得继续。介甫此来,正是感谢吉甫为恢复新法所作出的扛鼎之力呀。”

吕惠卿急忙施礼道:“丞相言重了。那只不过是微臣该做的事,何足挂齿?”

荆公道:“吉甫这就错了。一个王朝兴衰,其它原因姑且不论,以本相看来,最最重要的就是看做人臣的言行了。只要做人臣的言行是真心为朝廷着想,为天下百姓着想,既便是一个行将颓废的王朝同样还有振兴的希望;话说回来,既便是个鼎盛的王朝,倘若做人臣的,只顾追求自己的利益,而置国家与百姓的利益于不顾,那这个王朝就很难有希望,甚至很快就会走向衰败、衰亡、甚至直至消亡!吉甫啊,你能在那些大臣们都想着保全自己的私利而不顾国家利益的最艰困时刻,勇敢站出来为朝廷着想,为朝廷办大事,这就是我们这个国家的希望所在啊!”

听到这里,吕惠卿激动起来,愤然说道:“丞相,吉甫实在不可理解,我那《手实法》原本令民户自报田地家产作为征税的依据,此错何在?而竟受到那么多人的谴责、反对,此不是有意打压我吕吉甫又是什么?”

荆公自是听说过《手实法》的内容,于是问道:“听说吉甫那手实法申报的项目过于广泛,甚至连民家的尺椽寸土,鸡豚家畜均得陈报,如有隐匿,还得重罚,此确实有些过甚了。”

吕惠卿更是不服,道:“让民众将尺椽寸土、鸡豚家畜全部陈报,正是防止那些狡猾之徒偷漏税赋,此有何不妥?”

荆公道:“圣上刚才对介甫说,治脏官如治疮疾,唯有大疾小疾一并医治,方可拥有一副健壮的体魄。介甫当时就想,严格治官这是圣上的英明,但治民可不能过严,而应尽力去宽容。治官严,这是确保国家有着强健的体魄的需要;而宽于民,则是为强健国家的体魄而创造一个更加清静的环境。人单有强健的体魄不行,还得靠清静的环境去调理滋养。若没有一个清静的环境的调理滋养,再强健体魄的人迟早也会被恶习、民怨所侵蚀侵害而造成百病缠身甚至无法药救。吉甫啊,圣上支持你我施行变法,不仅是为确保我大宋这幅强健的体魄,更需要有个非常清静的环境来滋养大宋这个体魄呀。吉甫想过没有,连尺椽寸土、鸡豚家畜都征收税赋,平民百姓这块环境还能清静得起来吗?环境不能清静,对我大宋这副肌体是好是坏,吉甫自会掂量。”

吕惠卿点头道:“丞相如此一说,吉甫明白了。”

荆公又道:“吉甫,想这多年你我二人相配合,力排排山倒海的困难,将变法开展得如火如荼,才使得我们这个‘两积三冗’的弱宋逐渐变得强大起来。这些变化、壮大,不能没有你吕吉甫的功劳啊。”

荆公说得情真意切,吕惠卿能不感动?于是也泪水潸然道:“有丞相此言,吉甫此生已知足矣。”

荆公道:“光是知足不行。皇上此次召介甫回京复相,正是有更多更重要的大事等待你我去做。介甫此来,一是向吉甫问好,二是请吉甫立即回中书视事,一如既往地将我大宋未竟的事业做好做大做强,让国家变得更加富强,使大宋真正成为一个他国不敢小觑不得小觑的强国。”

听到此,吕惠卿长叹一声,道:“丞相好意,吉甫领了。可回中书之事,只怕吉甫难以从命了。”

荆公并不觉得奇怪,稍停又道:“吉甫所以不愿回中书,介甫能够理解。不过,你与我儿王雱所产生的那些误会,介甫正在做王雱的工作。介甫想,只要你二人能做到如我刚才所说的那样,从朝廷安危大局着想,舍去个人恩怨,一切芥蒂自会慢慢消除。”

吕惠卿又是一声长叹,道:“理想是美好的,但现实就是如此残忍。丞相就不必把心思花在我吕吉甫一人的身上了。”

二人边谈边吃茶,足足喝干了两壶茶水,惠卿还是不肯松口。荆公只得问到吕嘉问的事。

吕惠卿摇头叹道:“这事,丞相还是去问问望之本人为好。”

荆公见对方不愿多说,只得说道:“吉甫,那你我就日后再谈吧。”

吕惠卿将荆公送出门外,深深鞠上一躬,道:“丞相保重。”说过,心中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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