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校园,进入了全新的环境,尽管在校期间来水泥厂实习过,可那毕竟是实习,现在是到这里工作,是干事业,是要把青春和年华奉献在这里。袁晓龙和他的同学,乃至于所有在水泥厂工作的年轻人,都是怀揣梦想而来,对未来充满着期待。
岗前培训仅安排了一个星期,同一批分配来的十二人全部参加了培训。培训的主要内容是:黄滨市水泥厂的发展历史及现状,水泥厂的业务和水泥生产的工艺流程,水泥厂的规章制度及企业文化,水泥厂的组织机构、车间及部门的职责,参观生产线等。培训结束时,每一位参训人员都畅谈了学习心得,并以文字形式存入个人档案。
接下来就是岗位安排。技校生六人,全部被安排进了车间,技校,顾名思义是培养技术工人的学校,出来的毕业生是当工人的,倒是好安排。原料车间、烧成车间、成品车间各安排了两个人,三个车间的车间主任笑眯眯地把人领了回去。本科生一人,据说还是市建材局一把手郭局长的准女婿,学的是财会专业,自然就进入了财务科。中专生两个人,一个是化工学校的,去了厂化验室,另一个就是张容波的女朋友邓慧玲——一个萝卜一个坑,她是要进入厂医务室的。大专生三人,一个是学师范的女生,被厂人事科留下搞职工培训了,还有两个人便是张容波和袁晓龙,都是硅酸盐专业的,厂里对他们的工作岗位是这么安排的:张容波被安排进了厂技术科,袁晓龙被安排进了烧成车间。
张容波在技术科,理所当然是坐办公室的。袁晓龙在烧成车间,虽然是技术员,但成天与工人在一起。同一所学校又是同一个专业,袁晓龙还是学校的优秀学生,岗位安排上的落差却这么大,袁晓龙的心里不平衡是不言而喻的,他闷闷而不可释怀。
一个大专生与两个技校生同时被分进了烧成车间,在车间也引发了不小的议论。同一批分配来的人当中,凡是中专以上的文凭都留厂部科室,都在厂部办公楼上坐办公室,唯独这袁晓龙……有人猜疑,袁晓龙在大学读书时成绩不佳;也有人说,大概袁晓龙在校的表现不行;还有人估计,袁晓龙没有后台。
张容波和女朋友邓慧玲可谓是春风得意。他们成双入对地出现在厂区内小花园的凉亭里,手牵着手徜徉在厂区外小河边的柳荫下,抚摸着河坡与河水间那青青的芦叶,望着河水中远处那张着粉色花瓣的水芙蓉,还有近处那含苞欲放的并蒂莲,眉眼间荡漾的全是欢愉。他们偎依着,相拥着,憧憬那充满希望的未来,规划那美满幸福的人生。他们拥抱,他们浪漫,他们畅想,他们……也免不了在这次分配安排上对小姨表示感激。
邓慧玲的小姨金曼琼,是黄滨广播电台的播音员。金曼琼中师毕业后被分配在临海农场学校,教小学五年级语文。因普通话说得好,被农场选为广播站的兼职广播员。丈夫是她在师范学校的同学。结婚后丈夫在市二小,她在农场上班,两地分居三年。去年黄滨广播电台选聘播音员,丈夫让她来试试,结果她被选中录用了,被商调到黄滨广播电台,主持《经济热线》栏目。
在黄滨市里,邓慧玲就小姨金曼琼这么一个亲人,也是唯一的靠山。离毕业分配仅有两个月,邓慧玲趁小姨星期天在家休息,来到小姨家中,与小姨谈了自己毕业分配的想法。她希望小姨找找关系,能帮自己留在黄滨市区的医院。
“卫校毕业,到县城,在县医院工作,不是很好吗?哪还需要找什么关系?”金曼琼问姨侄女。
邓慧玲红着脸,欲言又止。
金曼琼从邓慧玲害羞的脸上看出了一些端倪:“小玲是不是谈男朋友了?”
邓慧玲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黄滨工专的,中学时的同学。”
“我们家小玲真赶潮,在学校就谈好朋友了,我和你小姨父在师范时彼此就有好感了,没敢谈,毕业后才互相通信的。”姨侄女慧玲已经中专快毕业了,金曼琼没有在意也没有必要对晚辈避讳自己的隐私。
“时代变了,你们是你们,我们是我们,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活法。”邓慧玲的话,道出的是小姨与自己有什么代沟似的,其实小姨金曼琼只比自己大五六岁。
金曼琼看了看邓慧玲道:“什么时候带过来,让小姨看看。”
“嗯,他也今年毕业,学的硅酸盐专业,市水泥厂到他们学校摸过底,估计分配进市水泥厂的可能性很大。”
为了自己的终身大事,邓慧玲托小姨找关系想分配在市区,金曼琼确实有些为难。自己刚调进广播电台,过去一直在农场,与外界接触的机会很少,托人找关系,真的没有什么头绪。可小玲是姐姐家的孩子,就是有一万个理由拒绝,也不好直接说出口。她只好答应邓慧玲试试看,碰碰运气。她找到了广播电台的同事,同事的丈夫在市人民医院的人事科工作,得到的回复是,市人民医院今年是要进两个护士,但都有人选了。金曼琼又让自己的丈夫托关系到市中医院去找了院长,结果是同样的,都有了定向人选。
又一个周末,金曼琼搜肠刮肚,想到了自己一个同学的姐姐在市第三人民医院后勤工作,准备再去碰一下运气。正准备出门,邓慧玲领着张容波来了。张容波手里还拎着苹果、麦乳精,还有其他几样带包装盒的礼品。
张容波把礼品放在沙发旁的茶几上,金曼琼招呼俩人坐下,边倒茶边打量着张容波,见小伙子半边屁股靠着沙发,挨着慧玲似悬似地撑坐着。一眼瞧去,感觉小伙子长得不错,言谈举止中还透出一丝谦逊和机灵,站起来接她递过的茶杯时,再瞧那个头也将近一米八。她对张容波的第一印象还可以,怪不得小玲坚持要随他留在市区。
简单地了解了一下张容波的家庭情况——家也是石南县县城的,父亲在一个离县城不算太远的乡政府任副乡长,母亲是县供销社的营业员。金曼琼淡淡一笑,显得若无其事,不经意地问张容波:“小张,你就不能随慧玲回到县城去工作吗?到县城,慧玲分配安排的事就不需要多操心了。”她知道两地分居的苦,若慧玲进不了市区,小张回到县城里工作,成家后,天天守在一块儿是多好的事,尤其是刚结婚那段岁月。
“我学的专业,只能在水泥厂工作,我们县没有水泥厂。”
“你能确定市水泥厂一定会接受你?”
“这个基本上定了,市水泥厂向我们学校要三个硅酸盐专业的,这个专业刚开设,我们是首届毕业生,学校仅能提供两个人选,我是其中之一。”
金曼琼望了望邓慧玲:“可慧玲的工作分配挺麻烦的,市区的医院很难进。”
沉默了片刻,张容波开了腔:“我倒有个想法,市区医院实在进不了,市水泥厂有医务室也可以考虑。”
金曼琼接过话题:“市水泥厂是企业,不是事业单位。”
邓慧玲:“事业单位进不了,国有企业也行。”
“我想,市水泥厂虽然在郊外,可它毕竟离市区很近,将来有办法再朝市区医院调,也会比县城朝市里调容易一些。”张容波说出的这番话,虽然有点因为爱情的一厢情愿和自私,金曼琼听了觉得还算得体。
“分配到企业?”金曼琼有点疑惑,在她的脑子里,卫校学护理的就该在医院工作,她从未考虑过毕业后要做护士的,还有能到企业工作这档子事,她没朝这方面想,也不想朝这方面努力,更不想让姨侄女一下子就灰起心来,轻吸了一口气说道:“让我再想想办法吧。”
之后的一段时日,金曼琼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没能在市区的大小医院弄出点眉目来,医院的护士岗位不是“名花有主”,就是今年不进人,但她并没有放弃,因为姐姐曾经关照过金曼琼,请她多费心小玲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