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春天来了,田地里的麦子,刚从冬日霜打雪夺中苏醒,麦苗正在褪却黄蔫的叶尖,转成满目的青绿。袁晓龙凝视着家乡夏村的土地,脑海里浮现了自己儿时在这田地间的图景,不是玩耍,也不是嬉戏。夏天,七八岁的小晓龙穿着补丁裤衩,光着上身赤着脚,背着比自己身子粗几倍的柴篾篮子,顶着烈日在港边路旁割草——割得的草给生产队,可为家中挣工分;冬天,寒风凛冽,细嫩的小脸上满是皴痕的小晓龙,迎着风顶着雪,拎着粪兜攥着粪勺,在圩沟旁荒野间拾粪——捡起来后倒进自家的茅坑沤成粪,也能挣工分……此时,袁晓龙的脑际,也免不了勾勒出父亲戴着高帽,被人压着,在田间的路上游乡挨斗的场面……
陈宗林的问话打断了袁晓龙的思绪:“晓龙叔,给这水泥路起一个路名吧。”
去年,混凝土加工站首战告捷,有了些余钱,袁晓龙首先想到的是给夏村建一条水泥路,虽然有一条省道穿过夏村,可通向各个村民小组的路,还是烂泥路。在与陈宗林及村委会成员商量时,大伙儿七嘴八舌,有的说在石羊港北侧建,有的说在南侧建,晓龙觉得都有些道理,可陈宗林看出了些名堂,自己所领导的这些村干部们,好像都是胳膊肘子朝里拐,他们所建议的,不外乎把要建的水泥路,往自家居住的地方引,再找出些理由来说道说道。他们虽然是村上的干部,并没有脱掉小农特色的本位思维,尚不能站在夏村全局的高处去想问题。
陈宗林对村干部们的建议一个也没予采纳,他与晓龙商量了一下,到邻村九灶村去了一趟。
九灶村有一位退休老干部,退休前在县规划局搞过规划,虽不是什么专家,但也是行家。一个小小的夏村,搞个什么规划设计,在这位老干部的眼里是小菜一碟,事实证明确实是手到擒来。老干部根据夏村的地域环境:临着石羊港是独特条件,已有了混凝土加工站的初始产业,再加上村里的设想,进行了整体规划设计。
按照规划,石羊港北老弯地为夏村的产业园区,石羊港南为夏村的农业种植区,村水泥道路先建在石羊港的南侧。石羊港北侧当然也有路,产业园没有路还叫什么产业园?但要等产业园成规模成气候的时候。现有的混凝土加工站在老弯地省道边,暂时不需要建路。只是规划中,需要建在石羊港南的水泥路的路名没确定下来,这位搞规划的老同志征求过陈宗林的意见,陈宗林说:“路是晓龙叔出钱建的,还是让晓龙叔来定路名吧。”
袁晓龙笑了笑:“村里弄条路,还要什么名字?”
治保主任方庆尧这回没想到要去找起名公司,只是补了一句:“这是我们夏村的第一条水泥路,起一个路名好让未来的夏村人记住这段历史。”
村主任夏守富朝着大伙:“我建议,叫袁公路行不行?”
大伙也都说行,可袁晓龙一脸严肃地说:“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接着又说:“我们夏村地处偏僻,虽然有省道经过夏村,但让村里致富的途径很少,村民们谁也不愿留在夏村,我袁晓龙没有什么本事,可让夏村真正的富起来,是我的梦想,我看这第一条水泥路就叫寻梦路吧,等产业园建路了,可以叫创富路,将来我们夏村人个个过上了小康生活,我们再建一条圆梦路。”
寻梦路是在麦收以后建成的,建路时也没搞什么开工仪式,路建成后也没有竣工仪式,一切都大道至简了。这也是受袁晓龙观念的影响,夏村人都习惯了。如此低调不声张,这是闷声发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