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季节,风沙裹挟着枯黄的树叶吹得有福不禁打了个寒战,太阳躲进了低低的云层之上,尚家湾煤矿的里里外外被一片片雾霭笼罩着。半年前的那种检查,找碴儿给贴上封条的事件再度重演,而且日渐增多,矿领导班子把握一个原则,只要不封井口,就照常生产。这便招惹了更大的麻烦,矿外的运输队以要求增加运输费用为由,集体罢了工,生产出来的煤一吨运不出。运输队的人不但不运煤,还对尚家湾煤矿进行封锁,他们将运煤的大卡车横在尚家湾煤矿的大门口,堵在运输出煤的后门口。运输队的人还扬言:没有别的,就是要把尚家湾煤矿给堵死困死。
作为保卫干事,夏有福看在眼里,气在心中,他与全矿职工一忍再忍,有福心里明白,这些问题的屡屡出现,背后定是有人指使。职工们的出入,自然是要走大门边上的耳门,可大一点的物资和车辆难以进出,有福和工友们一起在围墙的另一个位置开出了一道门来。
然而上帝并不眷顾这另一扇门,接下来,更离奇的事发生了。
那天下午,有福刚到门卫上班,只见一群人沿着矿区外的小道直奔尚家湾煤矿而来,靠近看,这群人都是二三十岁的青年人,个个手持木棍,一路吵吵嚷嚷。有福顿感来者不善,立即打电话给保卫科长,电话还没放下,那群人已站到了夏有福面前。一个头顶扎着辫子的瘦高个,不顾深秋的寒意,露出胸前的文身,一手扬着木棍,一手叉在腰间,朝着夏有福叫嚷道:“俺们是县城的木棍帮,今天受人之托来到此地,你转告所有的黄滨人,一星期之内必须滚出尚家湾煤矿,否则木棍伺候。”
有福瞪了瘦高个一眼,说道:“什么东西……”
“嗯?!你敢骂老子。”瘦高个一边挑衅,一边向旁边的矮个子青年使了个眼色。
矮个子青年抄起木棍就向夏有福打了过来,夏有福躲闪不及,左臂被木棍敲了一下,矮个子青年再次打过来,夏有福躲过了一棍,他靠近墙角,摸到了前几天围墙凿门时用过的铁锨,矮个子青年又一次将木棍打过来时,夏有福用铁锨柄子挡了回去,哪知这矮个子青年脚下一滑,仰面倒地,后脑勺摔上了水泥门槛。
当保卫科长和矿长出现在矿大门口时,只见那矮个子青年头下流出了一摊鲜血,腿脚使劲地伸了两下,便身亡了。
当天晚上,夏有福就被警察带走。尽管尚家湾煤矿以单位的名义全力进行营救,杨爱红又打电话给堂哥杨正桂,杨正桂也出面做了大量的工作,也没有多大的作用,夏有福仍旧没有逃脱被刑事拘留的噩运。只是在起诉时,检察院将原来定的防卫过当致人死亡罪,改成了过失致人死亡罪。
根据检察院的公诉,夏有福所犯的过失致人死亡罪,应按上限量刑。经过律师的辩护、尚家湾煤矿七十多名职工的联名请愿,最终还是被法院判处有期徒刑六年零九个月。
老夏在向我介绍他服刑情况时,眼中露出了一些呆滞的神色,看上去一脸无奈。也许是他对自己人生处于黑暗阶段的刻意回避,也许是在他的心底里就蕴藏着命运本该如此安排的坦然。他并不想多说什么,只是在我的再三追问下,才说出了他所在的监狱不是从事重体力活的,是生产箱包的工厂,服刑期间他做了一年的搬运工,后来一直在半成品仓库做保管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