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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锁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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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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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存边缘》连载

第三十八章

第二天上午九点,赵悦馨破天荒第一次没去上课,而是早早地来到图书馆。赵悦馨想确定一件事,那就是王微安昨天究竟去哪里了,并且和她好好地谈一谈。当赵悦馨走进图书馆的大门时,第一眼看到的人正是王微安。王微安正在专心致志地整理被乱放的图书。王微安没注意到赵悦馨正在看她,而是一边整理图书,一边聚精会神地回想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我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而李白甫也没有叫醒我。我就这样在一个男人的家里睡了一夜,让别人知道了会怎么想?”这是现在王微安的脑海里思考的问题。

昨天在课堂上,王微安虽然明目张胆地在那张白纸上写了那么一个敏感的字,在李白甫的办公室和李白甫交谈的时候,王微安虽然口口声声说愿意把自己性幻想的过程告诉李白甫,做他的研究对象,但在内心深处,王微安却是一个很保守的姑娘,非常注重自己的言行举止。此刻,意识到昨天在李白甫家里过夜,实在不是好的做派,王微安感到非常自责,也非常羞愧。今早醒来,王微安一骨碌爬起来,看着空荡荡的、陌生的房间,显得相当无所适从。王微安扭身下床,走出卧室,看到李白甫正在厨房做早餐。

听到动静,李白甫转过身,笑着说:“你醒了?”

“实在是不好意思,”王微安说,“昨天在你这里睡了一晚,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李白甫没有作声。他正在煎鸡蛋。李白甫之所以没有叫醒王微安,原因有二:其一,李白甫在内心深处不想让王微安走;其二,按常理来说,一个姑娘第一次去一个男人家里,于情于理她都不可能很容易睡着,更别说睡得安稳了。为什么睡不着?既有身体上的原因,也有精神上的原因。当一男一女独处在一个空间里时,这双重的原因是普遍存在的,因为荷尔蒙在起作用。李白甫对此非常清楚。但王微安却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很踏实。李白甫在书房坐了一夜,他几乎一整晚都没有合眼,李白甫有好几次走到卧室门口看一眼王微安,王微安的睡姿基本没有变过,这表明王微安睡得相当沉稳。这就有力地说明了一个问题:王微安对李白甫没有任何想法。

这一事实令李白甫心灰意冷。也正是这一事实让李白甫直挺挺地在书房坐了一宿。因此,此刻,当王微安问李白甫为什么不叫醒她的时候,李白甫只能沉默。

“我该走了。”王微安又说。

李白甫立马扭过脸,应道:

“为什么这么着急?我正在做早餐,马上就好了,吃完再走。”

“不了。”王微安回答。在一个男人家过夜,王微安觉得不好意思,想赶快离开。因此,她离开了。但现在回想起来,王微安的脸色依旧一片绯红。这是羞愧的潮红。但这种潮红被赵悦馨尽收眼底。走神了一会儿,王微安收回游移的思绪,转身正要移步到下一排书架,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赵悦馨。赵悦馨的神色非常凝重。也就是王微安与赵悦馨的目光对视的一瞬间,王微安突然想起昨天她忘记了什么事儿,于是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怀着愧疚的心情立刻向赵悦馨走去。

“亲爱的悦馨,对不起,昨天我竟然把你的生日忘了,真该死!”王微安边走边说,在赵悦馨身边停下来,赶紧握住她的手,以表歉意。

“这没什么,”赵悦馨冷淡地应道,“微安,我有事儿和你谈,你能离开一小会儿吗?”

“能。”

“那好,我们去双偶咖啡馆坐一会儿。”

“你不用上课吗?”王微安问。

“现在对我来说有比上课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赵悦馨依然用冷淡的口气回答。

因为王微安忘记了她的生日,赵悦馨嘴上虽然说没什么,其实心里依旧非常生气。赵悦馨没办法立刻就原谅王微安的过失,尤其是看到王微安刚才那么心醉神迷地想着一件跟她赵悦馨毫无关系的事情,赵悦馨就更生气了。赵悦馨之所以这么肯定王微安正在想着的事儿跟自己无关,是因为若是有关系,王微安就不会看到她以后才想起来昨天是她的生日,而在这之前却忘得一干二净。赵悦馨猜测王微安刚才想的事儿肯定跟李白甫有关,因此就越发生气了,生气到简直想一走了之,再也不搭理她。爱的本质是占有欲。这种本质不区分爱的类别。无论是亲情之爱,还是友情之爱,亦或是恋情之爱,其本质都是占有欲。我爱你,你爱我,因此我占有你,你占有我。当我发现你被别人占有,或者别人从我这里夺走了你,侵害了我的占有欲,权利被剥夺,愤怒随即而生。这就是赵悦馨生气的原因。

赵悦馨明白王微安是一个人,不是一件物品;赵悦馨也明白王微安有自由意志,她可以自行决定任何事情;赵悦馨更明白她无法左右或者控制王微安的行为与感情,赵悦馨什么都明白,但她就是无法左右自己的行为,自己的占有欲。可以这样说,是赵悦馨自己心中的恶魔导致了她情绪上的一系列不适。照这样看来,人生的不幸是如何产生的?情感的不适是如何导致的?谁是罪魁祸首?自己。心魔是自己,当然就得自己承受折磨。

所以,赵悦馨虽然不想用冷淡的口气与王微安说话,但一张嘴却不由自主地要那样做。

话音一落,赵悦馨转身离开图书馆,王微安紧跟在赵悦馨的后面。这时王微安才想起来订的生日蛋糕还没有取回来,不由得抬起眼看了看赵悦馨的背影。王微安看到赵悦馨腰背挺得笔直,走路时用力摆动双臂,步伐迈得特别大。王微安对赵悦馨非常了解,知道每次当赵悦馨特别生气时,她就会这样急速地走路。赵悦馨曾经和王微安说过,说快走可以让她消气。也就是这一刻,王微安才终于理解了赵悦馨的心情。

“是啊,我究竟做了什么?”王微安反躬自省,不禁自忖道,“这么多年,悦馨的每个生日我都会和她一起庆祝,但昨天却忘得一干二净。悦馨已经习惯过生日的时候有我的出现,而昨晚我却没有出现,甚至连个电话都没有打给她,告诉她我是因为什么事情而耽搁了。我知道‘习惯’是怎么一回事,所以她才会这么生气。”

想到自己的不好,王微安上前一步,一把拉住赵悦馨的手臂。

“悦馨,对不起,都是我的错。”王微安盯着赵悦馨的那张愠怒的脸,用充满歉意的语气温柔地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昨天竟然把你的生日忘得一干二净……”

“怎么了?”赵悦馨愤怒地甩开王微安的手,立刻打断她的话,生气地说,“我告诉你怎么了,你鬼迷心窍了。因为那么一个刚刚认识的老男人就抛弃了自己相交多年的朋友。”

“悦馨,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说什么?”王微安惊讶地问,她不明白赵悦馨为什么要把李白甫牵扯进来。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赵悦馨怒气冲冲、无比坚定地应道,“我说的是事实。难道你还有什么其他理由吗?有理由你就说出来,告诉我,究竟出于什么原因,让你把我的生日抛到了九霄云外?我们本来约好六点钟来图书馆集合,然后一起去餐厅庆祝,你可倒好,当大家兴致勃勃地来找你时,你却和李白甫老师有说有笑地从另一个方向走了。你是不是怕从大路走遇到我们,所以专门从小路走的?”赵悦馨用愤怒的目光盯着王微安的眼睛,不依不饶地问。这个问题一出口,赵悦馨立刻停住不说了,她在等待王微安反驳,但王微安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平静的目光回应着赵悦馨犀利的目光。见王微安平心静气、缄默不语,赵悦馨愈加生气了,简直快要怒发冲冠了。接着,赵悦馨继续用咄咄逼人的口气又说道:“现在我说他是个老男人,你却不高兴了。对我们来说,难道他不老吗?”

赵悦馨有一个非常可怕的缺点,那就是不管与最亲密的人因为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发生争执,她都会口无遮拦地说一些极度伤人的话,因而使彼此间的感情产生难以弥补的裂痕。王微安非常了解赵悦馨的这个缺点,也正是由于王微安的雅量,从不计较赵悦馨的这个缺点,她们的关系才会一直这么融洽。现在,王微安知道赵悦馨又要说伤人的话了,如果她不立马打断赵悦馨的话,那些话一出口,恐怕她们之间的裂痕真的会产生,而且将再也无法弥合了。于是,王微安立刻接过话,说道:“我承认……”

“你承认你为了李白甫忽略了我?”赵悦馨根本不想给王微安辩解的机会,再一次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

王微安无言以对,她看着一脸凛然神色的赵悦馨不禁低下了头。王微安对自己非常忠实,她没办法否认这个事实:她就是因为李白甫而完全忘记了赵悦馨的生日。在这一点上,王微安无从辩解。但王微安在内心深处也非常明白,赵悦馨为什么会如此生气,而她自己为什么会把赵悦馨的生日忘得一干二净。王微安始终明白什么叫底层逻辑。这就是王微安最可怕的地方。为什么说可怕呢?因为能明白什么叫底层逻辑,能一眼看穿正在进行的事情的底层逻辑的人,他能抓住问题与事件的本质,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种人无论他置身在何种处境中,他都不会迷失。清醒,是立足于这个世界的最强有力的武器。

李白甫没有出现以前,赵悦馨就是王微安的平台,而王微安就是赵悦馨的支柱。王微安是通过赵悦馨开始认识这个世界,接触这个世界,“乔装打扮”一番后把自己展现在世界的面前的。而赵悦馨是通过王微安成就自我的。换句话说,是王微安使赵悦馨成为了现在这个光彩夺目的赵悦馨,如果没有王微安,赵悦馨什么都不是。所以,在王微安与赵悦馨的这种友谊关系中,其底层逻辑就是相互利用。王微安是明白这一点的,当然赵悦馨也是明白这一点的。只不过王微安的明白是基于纯粹的理性认识,而赵悦馨的明白是基于理性与感性的叠加方式,而且赵悦馨的感性成分更多一点。为什么在同一问题上,这两个姑娘的认识基本一致,但出发点却不同呢?这是因为王微安始终有生存危机,而赵悦馨却一直没有这种明显的困扰。王微安这个人本身就是她自己的一切。她,是她的世界,是她的家,是她精神的堡垒,是她躯体的庇护所。王微安不能允许自己轻易犯错,她一旦犯错,也许就没有纠正错误的机会了。但赵悦馨就不一样了,王微安所没有的,需要自己创造的,赵悦馨都拥有,所以赵悦馨活得非常轻松,既没有身体上的负累,也没有精神上的负担。因此,赵悦馨是一个柔软的、被感性支配、某时还自以为是、喜欢为所欲为的人,而王微安却是一个刚强的、被理性支配、克制、谨慎,习惯于审时度势、低调处事的人。

叶子一直不明白赵悦馨是怎么考上清华大学的。叶子之所以有这样的疑虑,是因为以她对赵悦馨的学识的了解,叶子认为以赵悦馨的水平,她根本不可能考入清华大学。人与人想深入地相互了解是很难的,除非住在一起朝夕相处地生活。在清华大学,赵悦馨认识那么多的学生和老师,没有一个人曾怀疑过赵悦馨的学识水平,而只有叶子产生了这样的疑问。为什么?因为叶子和赵悦馨住在一个宿舍,她们朝夕相处了三年,可以说是同吃同睡,有时还换着穿衣服,就差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对方看了。因此,叶子对赵悦馨可谓是相当了解。而且,叶子一眼便看出,赵悦馨空有一副美丽的驱壳,既没有丰富的精神世界,也没有一颗有趣的灵魂。换一种微妙的说法,即赵悦馨的灵魂其实是王微安,也就是说赵悦馨的精神与学识的呈现是王微安在暗中帮助她。叶子的推断是正确的吗?事实是这样吗?正确的。是这样。千真万确。

人世间的许多事情其真相是会令人大跌眼镜的。人们常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要知道,这也并不能完全成立,也就是说,耳听不一定为虚,眼见也不一定为实。我们知道有这样一个成语,叫怀才不遇。但是,如果真的怀才,有不遇的时候吗?事实证明:如果真的怀才,就没有不遇的时候。生前也许不遇,但死后自然会遇。因为这个世界无论怎样变化,都需要才学。不是才学需要在世界上展现,而是世界需要才学去改造。假如有不遇的时候,那怀的就不是真才实学,至于怀的是什么,我们就不得而知了。王微安就是最好的例证,她那么努力地掩饰自己的才学,但叶子、张之琛、李白甫还是一眼看出来了。

怀才能怀住吗?怀才就像怀孕一样,是无法掩饰的。一个怀才的人,其谈吐、其见识、其精神、其灵魂,都卓尔不群、出类拔萃,拿什么去掩饰?你能不说话吗?你能不为人处世吗?铜需要镀金,去增加自己的价值。你什么时候见过黄金需要镀任何东西?朴实无华是最高的价值呈现。

那么,赵悦馨是如何考上清华大学的呢?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王微安一失学就开始打工。在打工期间,王微安还不耽误给赵悦馨辅导功课。也就是说,王微安一边打工赚钱养活自己,一边自学,一边帮赵悦馨辅导功课。那一时期,王微安不是被生活推着在被动地做这些事情,而是主动地在计划并选择自己的人生之路。为赵悦馨辅导功课的同时,王微安几乎付出了十倍的努力在拼命地学习知识。实际上,在王微安的内心深处,她十分清楚,在获取知识这一方面,她并不是一个天才,她只是比别人更努力罢了。因为王微安从小就明白,要想改变自己的命运,除了使自身足够强大以外,即掌握别人望尘莫及且觊觎不走的学识外,别无他法。

王微安深谙此理,因此她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这样做。赵悦馨高考的那一年,王微安几乎猜对了所有的高考题目,这是真的。但王微安之所以猜对了,并不是因为她聪明绝顶,有一个像爱因斯坦一样出类拔萃的大脑。而是因为自从赵悦馨考上高中以后,王微安就开始研究历年的高考题目,所有的科目她都研究,不是从三年前开始研究,而是从十年前开始研究。王微安研究高考题目的出题规律和考试范围,废寝忘食地研究了整整三年。对于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孩子来说,这种心机是叹为观止的。但王微安就是拥有这样的心机。

事实上,这也不能算作一种心机,而应该叫生存选择。王微安不是在一开始就做出这种生存选择的,而是一次偶然的机会,使王微安开始认真考虑未来她该选择怎样的一条路去生存。那一年王微安十五岁,刚刚辍学去一家小饭店打工。一开始老板并不想雇用王微安,因为她长得又小,又瘦,看起来根本不像十五岁。王微安没办法,只好拿出自己的身份证给老板看。但老板看过身份证,证实了王微安的真实年龄后,还是不想雇用她。老板不想雇用王微安,其实不是因为王微安的年龄太小,而是想降低薪酬,所以才故意装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但年龄尚轻的王微安哪能懂得这些,她急于有一份糊口的工作,因此不管老板给她什么样的脸色,她都不想轻易放弃。最终王微安得到了这份工作,当然薪酬非常低廉。

这家小饭店的老板是一个五十多岁、骨瘦如柴的男人。而老板娘是个肥胖臃肿的女人。这家饭店以经营早餐为主,因此上班时间特别早。自从王微安在这里开始上班后,她每天凌晨四点半起床,五点钟准时来到店里。王微安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每分每秒都竭尽全力地干着能看见的所有活计。但是,老板娘是个非常苛刻的雇主,虽然王微安是她雇过的员工中最勤奋、最努力的一个,王微安每天像只陀螺一样,从凌晨五点一走进店里直到下班的前一秒钟,始终转个不停。但尖酸刻薄的老板娘依旧想在鸡蛋里挑骨头,她的那双骨碌乱转的小眼睛一刻不停地盯着王微安,就怕她闲下一秒钟。

一次,由于王微安在前一天吃坏了肚子,因此,第二天上班后她不停地去厕所。这一点当然逃不出老板娘的火眼金睛。当王微安第三次消失在老板娘的视线里时,她暴怒了。老板娘以为王微安在偷懒,因此她不问青红皂白就冲去卫生间,直接拉开了卫生间的门——这扇门坏了有几天了,一直没修好——让正在蹲坑的王微安毫无防备地暴露在了老板娘凌厉的目光下。不可避免地,她们大吵了一架,为此王微安辞职不干了。

正是这件事让王微安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这么生活下去不是办法。如果她一直以这样的方式生活,所有比她强的人都会来欺负她,她必须寻找新的出路,于是就有了我们上面所说的心机。王微安知道对于她这种无亲无故、过早辍学的孩子来说,别说是去国内首屈一指的名校求学了,就连接近名校大门的机会都没有。因此,当不爱学习的赵悦馨在王微安的帮助下考入重点高中以后,在一个灰蒙蒙的雨天,王微安找到了赵悦馨的父亲,和他进行了这样一场别开生面的谈话。

“赵叔叔,我来找您只有一个请求。”王微安看着赵悦馨的父亲赵赫的那张威严肃穆的脸,不卑不亢地这样说道。

赵赫时年四十二岁,是当地一位声名显赫的检察官。这位检察官并不是出生名校,却比当地司法系统里的那些出生名校的任何一个人都升迁得要快,这主要源于赵赫的那种无人能及的社交手腕。但赵赫自己把这种社交手腕美其名曰政治艺术。其实这种政治艺术的核心逻辑是玩弄权术。与赵赫关系密切的人都知道赵赫有一句经典的口头禅,即论玩政治艺术,谁也玩不过我。正是凭借这种玩政治艺术的绝妙手段,赵赫一路平步青云,且畅通无阻。为此赵赫经常在背地里洋洋自得。活得风生水起的人总是在人前尽显低调,在人后却自鸣得意。

赵赫身高不到一米八,由于玩政治艺术难免浪费脑细胞,刚到不惑之年,赵赫的黑发中就夹杂了丝丝白发,且白发的数量碾压了黑发的数量。赵赫大腹便便,有一对浓密的眉毛,眉毛下面是一双聚光的小眼睛。从二十岁开始,在赵赫还算高挺的鼻梁上常年架着一副黑框眼睛,由于赵赫说话总是慢条斯理、文绉绉的,这副眼镜就衬托得他越发儒雅了。但在本质上,赵赫并不是一位儒雅之士,他更热衷于投机倒把。然而在表面上,赵赫更愿意装得儒雅一点,这有助于使他显得平易近人,因而人们决不怀疑赵赫的德高望重是徒有其名。

身居要位,赵赫阅人无数,当然对人自有他自己的一套评判标准。赵赫对人的喜好非常分明,他喜欢那种理性直率的人,而讨厌那种虚情假意、曲意逢迎的人,尽管有时他自己也是这种人,但这并不妨碍他讨厌别人是这种人。赵赫的喜欢只是浅显的喜欢,他从不因为喜欢而欣赏任何人,因此他从来不会因为喜欢一个人的美德或品行而去诚挚地帮助这个人。假如赵赫有心去帮助一个人,在本质意义上,他不是在帮助这个人,其实是在帮助自己。因此,与自己的女儿一起长大的王微安之所以能得到赵赫恰到为止的眷顾,其本质原因正在于此。

在赵赫的心目中,王微安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姑娘。这种姑娘世上少有。一般人在王微安的身上看到的只是贫穷和不幸带给她的一种不屈不挠的奋斗精神,但赵赫看到的却是这个姑娘在自卑的沃土里竭尽全力抽出的一株自信的新芽。这株新芽非常脆弱,脆弱到连姑娘自己都认为它不一定能茁壮成长,但她却从不放弃,也从不气馁。这就是赵赫在王微安身上看到的唯一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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