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打开了,只见一脸阴郁之色的张之琛站在门外。人生在世,在大多数情况下,渴望等待的人从来不会出现,希望发生的事从来不会发生,往往是你从未想过的事发生了,你从未等待的人出现了。人生的常态就是不尽如人意。此刻就是这样,对屋里的那两个人而言,张之琛显然是一位不速之客。
房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张之琛没有直接看李白甫的脸,而是越过李白甫的肩膀径直望向站在后面的王微安。张之琛注意到王微安的头发湿漉漉的,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双颊绯红,虽然神色有点不安,但犹如出水芙蓉,光彩夺目。
“她肯定刚洗完澡。”张之琛心下思忖。
一想到王微安在李白甫的家里刚洗完澡,一想到李白甫与王微安之间的关系,嫉妒之情油然而生。在天主教的教义中,嫉妒可是一大原罪啊。一个人即便不信教,也深信嫉妒的力量究竟有多强大,嫉妒究竟能如何控制一个人的心。此刻,张之琛清晰地感觉到了:嫉妒犹如直窜房顶的火舌,在他的胸膛熊熊燃烧。不由自主地、放肆地,张之琛用非常明显的谴责目光深深地望了王微安一眼,这一眼让王微安莫名地心慌意乱,好像一个做了错事刚被发现的孩子,急忙低下头避开了张之琛虎视眈眈的凝视。
李白甫从张之琛的眼神里一下就看出张之琛深爱着王微安,是的,不是喜欢,而是深爱。喜欢是慕貌而喜,而深爱却是一种执念。也许正是这种执念这一刻把张之琛带来这里,唐突地站在自己的面前。这是男人的直觉,这种直觉是非常可靠的。自从张之琛在课堂上公然地和李白甫挑衅,李白甫明白他喜欢的这位学生爱慕着王微安,但那充其量只是李白甫的猜测,一直都没有得到证实。但此刻,张之琛看王微安的那种难以掩饰的含情脉脉的幽怨眼神足以证实了这一切。李白甫的心不自觉地紧缩了一下。这一情况该怎么形容呢?也许可以这样形容:现在李白甫就像生活在原始森林里的一只雄狮,它刚刚发现一只肥美的长颈鹿,它喜不自胜,暗暗地观察了它好几天,在内心深处盘算好了猎捕计划,就在它的计划眼看就要实现的时候,突然又冒出来一只雄狮,而且比它还要虎视眈眈地盯着这只猎物。这就是李白甫的心不自觉地紧缩的原因,他感受到了威胁。
一头中年雄狮如何战胜一头青年雄狮,这是李白甫现在考虑的问题。想当年老谋深算的刘邦是如何打败年轻气盛的项羽的,如今拥有丰富的处世经验的李白甫也要不动声色地打败年轻识浅的张之琛,因为情场如战场。在太平盛世,一个男人不用争夺江山而浴血奋战,但却需要有眼光和智慧选一个值得付出时间与精力的女中英杰。男人的最终幸福取决于陪伴在他身边的女人。任何一个人,年轻时你尽可以傲然于江湖,什么都不在乎,但是当你不得不迎接沉重的老年时,你需要有一个称心如意的伴侣,这个伴侣必须是你的另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灵魂。正值盛年的李白甫对此非常清楚,因此在这场情感的战争中他必须取胜。
三个人默默无语地对视了一会儿,李白甫用平静的目光盯着张之琛的眼睛,微微一笑,说道:
“怎么,张之琛同学,这么快你就有别的内容要告诉我了吗?”
张之琛把目光从王微安的那张惊慌失措的脸上收回来,看向李白甫,沉默了片刻,轻声说:
“李老师,我想和您谈一谈。”
“荣幸备至,”李白甫回答,“请进,我们去书房谈。”
“不,”张之琛抬起眼皮飞快地瞟了王微安一眼,又说,“如果您不嫌麻烦的话,我想到外面谈。”
张之琛的这个动作李白甫不可能没注意到,因此李白甫猜测张之琛想与他谈话的内容一定和王微安有关,李白甫的心一沉,略微思索了一下,然后转回脸用温柔的语气故意对王微安这样说:
“你先睡,不用等我。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回来。”
李白甫的这两句充满柔情蜜意的话深深地刺痛了张之琛的心。显然,李白甫的目的达到了。鬼使神差地,赵悦馨说了谎话,说王微安和李白甫相恋了,并决定搬过来和李白甫一起住;又是鬼使神差的,王微安的家里遭了小偷,但王微安偏偏没有去找相交多年的赵悦馨,而是径直来找刚刚认识的李白甫了;还是鬼使神差的,正当王微安阴差阳错地在李白甫的家里留宿,并刚刚洗完澡,张之琛却突然敲响了李白甫家的房门,不偏不巧地看到了这一幕,于是谎言变成了铁板钉钉的事实。在张之琛看来,王微安真的这么快就和李白甫同居了。
站在世俗的立场,对女性的一贯约束,你要知道王微安的这种行为只能说明一个事实:王微安是一个不检点的女人。世俗是一种道德的约束,而自古以来,女性又普遍被更严酷地约束着。正是这种约束——一种没有脚镣与手铐的无形的约束——使赵悦馨莫名其妙地说了谎话。其实赵悦馨说谎话根本不是莫名其妙,而是一种潜意识行为,一种狡狯的自我防御机制。
人在践行一种行为的时候,绝对不是盲目的,都是有动机的。即便有“灵机一动”这个词,但是我们也要明白,这种“灵机一动”决不是真的灵机一动,而是有诡秘的底层逻辑的,是要满足这个灵机一动之人的潜意识动机的。就拿赵悦馨来说,我们不禁再提出一个问题:赵悦馨为什么要说谎呢?赵悦馨为什么要说王微安和李白甫恋爱了,要搬过去和李白甫一起住?原因很简单:就是世俗的那种对女性的约束行为使赵悦馨不自觉地启动了自我防御机制。赵悦馨要尽可能地维护自己的尊严,保全自己的颜面。
我们想想看,在赵悦馨过二十一岁生日之前,她与王微安都是洁白无瑕的,碧玉一般完美。都处在最好的年龄,富于青春,朝气蓬勃,有娇美的容颜,有自满得意的身材。但是一夜之间,赵悦馨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而王微安还是那个完美无瑕、纯洁如雪的王微安。赵悦馨在这之前就习惯性地以王微安为镜,而且在内心深处,由于自己的出生与家境,赵悦馨难免没有优越感。虽然这是外在的优越感,但这种优越感毕竟是优越感,优越感不自觉地会使人自命不凡、目无下尘。所以赵悦馨在内心深处一直觉得她比王微安要优秀,无论在任何场合,她都应该比王微安更受欢迎。事实上,在前二十一年,也的确如此。赵悦馨一直是一只美丽的、人见人爱的白天鹅,而王微安一直是一只习惯躲在后面的、默默无闻的丑小鸭。
但是,现在情况逆转了,王微安突然变得异常受欢迎,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对准了王微安,而把赵悦馨冷落了。叶子、张之琛、李白甫无不如此。尤其是张之琛,明显地对王微安太关怀备至了。一只丑小鸭成为了焦点,可想白天鹅的内心会多么不是滋味。赵悦馨不可能没有想法。于是,在这种复杂的心理活动的作祟下,赵悦馨不由自主地说了谎话,这就相当于赵悦馨在暗地里往王微安的身上泼了一股脏水。是的,我赵悦馨委身于张之琛了,把自己奉献给了我最爱的男人。但王微安也是这样,你张之琛不是对王微安青睐有加、另眼相待吗?其实王微安也不过如此,刚认识一个男人,就要和他同居了。这就是赵悦馨说谎的底层逻辑,赵悦馨再一次把自己拉向与王微安同一水平:要优秀一起优秀,要沉沦一起沉沦。
但令人万万想不到的是,事情的发展竟然完美地圆了赵悦馨的这个谎。此刻站在李白甫门前的张之琛对赵悦馨的这个谎言深信不疑,他非常确定王微安真的和李白甫同居了,而且李白甫的行为——他对王微安说话充满了柔情蜜意——又进一步证实了这一点。
虽然张之琛听到和看到的一切都不是事实,但李白甫对王微安的感情却是事实,所以李白甫所说的话才会产生事半功倍的效果。张之琛听见李白甫用那种口气——一种像在蜜罐里浸泡过的口气——对王微安说话,就仿佛感觉到屋里的那个姑娘已经为李白甫所独有了。张之琛觉得自己的心在泣血。爱就是占有欲,而占有欲在想要得到、却已经被别人得到时最为强烈。这就好比一个人看对一条价值连城的项链,他已经在心里预估了价格,决定买下这条项链,但是又觉得价位有点高,想再等等看,看看能不能使商家降低一点价格,就在他犹豫不决之际,另一个人走过来当机立断地买走了那条项链,前一个人追悔莫及,认为自己与一条堪比价值连城两倍的项链失之交臂了。这就是人性。假如第二个买走这条项链的人把这条项链送给一个对此项链的价值一无所知的人,告诉他你要珍惜这条项链,因为它价值连城。这个免费得到这条项链的人不一定会珍惜,因为他是免费得到的。这亦是人性。人性在人性的范围内总是让一个人看起来既可悲,又可恨。
此时此刻的张之琛便是这样。如果他确实认为王微安已经成为李白甫的女人了,那么他找个合适的理由转身走就可以了。这天底下的女人多的是,又不是只有她王微安一人。一个人不管在任何时候,都是需要放下那种不切实际的执念的,无论是对人还是对物。但是,张之琛不这样想。此时此刻,张之琛是怎么想的呢?他想扼住李白甫的脖子掐死他,因为这样的话他就没有情敌了,他也不会感到如此痛苦了。但张之琛忍住了。忍,是人生的一大要义。万幸的是,张之琛掌握了这一要义。
张之琛深知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仪表堂堂的男人始终是他的老师,李白甫的名望和学识值得他钦佩和尊重。如若不是他们爱上了同一个女孩,说不定李白甫会成为他的精神导师,亦或是良师益友。即便他们的师生关系不能好到这一步,但就目前来说,他的命运依旧掌握在李白甫的手中,李白甫的一句话也许就会让他张之琛的人生彻底改写。人生与美人哪个重要?当然是人生。我们永远要相信这一点:无论一个男人如何深爱一个女人,无论这个男人拥有一种怎样的执念,在关键时刻,男人绝对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自己的前途与财富。这是所有有理想、有抱负、并为自己规划过未来的男人的理性与共识。
所以,站在理性的意义上,作为一个社会的人,在庞杂的社会环境下,在迷津暗道的社会秩序下,在伦理纲常的约束下,在自我追求的实现下,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想要有尊严地、体面地生存下去,需要的是坚韧的意志力,永不妥协的奋斗精神,钢铁般的耐心与炉火纯青般的勇气,不要想着依靠别人,不要想着谁能给我带来帮助、带来好处,要懂得珍惜时间,不要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不必要、无意义的任何事情以及任何人的身上。要永远谨记这样一句话:自己才是自己的太阳,自己才是自己的月亮,发光发热靠自己,阴晴圆缺自己受。
张之琛懂这些吗?懂。但还没有达到那种境界,即能完全跳出庐山而看清庐山的真面目。张之琛毕竟年轻识浅,他依然只能半清醒半糊涂地被感情与世俗的事物裹挟着前行。因此,这一刻,张之琛虽然在表面上克制住了冲动的行为,但在潜意识深处,仅这片刻的功夫,他在意念里已经杀死自己的老师无数次了。可见在爱情的世界里,良师益友没有一席之地,只有不共戴天的情敌。
李白甫用如此体贴的语气那样安顿王微安,王微安先是看看张之琛,又看看李白甫,然后点点头朝卧室走去。王微安能说什么,能做什么呢?她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一个借住在别人家里的人,她只能听从主人的吩咐。在这一刻,虽然这两个男人暗暗地为王微安争风吃醋,但王微安对此却一无所知。但无须怀疑的是,王微安不可避免地对张之琛有了新的看法。这新的看法非常复杂,不能说没有偏见。张之琛是第一个进王微安闺房的人,而且在王微安的床上干了那样一件令人诟病的事情,一想到这一点,王微安就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恶心。今天王微安之所以离开了自己的陋室,也没有去找赵悦馨,其实一大原因就是因为这件事情。王微安是真的不想在自己的那张床上睡觉。张之琛占有了赵悦馨,却没有做避孕措施,这对赵悦馨来说是一种不负责任,王微安认为张之琛是一个自私的人。也就是说,这双重的原因使张之琛在王微安的心目中再没有好印象与好形象可言。
人固然需要有好的仪容,但人更需要有好的言行,不然言行的拙劣会让好的仪容“丑陋不堪”。
等王微安走进卧室,李白甫转身换上皮鞋,随手从门后的衣钩上取下外套穿在身上,然后和张之琛一起走出房间,带上房门。他们一前一后沿着楼梯朝下走去。公寓楼前面有一处花坛,这两个心事重重的男人就在花坛附近站定。不远处有一盏路灯,此刻正摇曳着淡黄色的暗淡光晕。一阵秋风吹来,卷起尘土和附近飘零的残枝败叶。
“说吧,孩子,你想谈什么?”李白甫首先打破了沉默。
“孩子”这两个字让张之琛的心情莫名地感到不悦。正是这两个字使张之琛意识到作为一名学生,他竟然在和自己的老师争风吃醋。张之琛觉得非常羞愧。但是转念一想爱情是人生中最可遇不可求的事情,那么有什么理由轻易认输呢?老师又能怎样?在这所学校,他们是师生关系,但走出校园,他们只是两个一老一少的男人。想到这一点,张之琛抬起眼借着昏黄的灯光默默地注视着李白甫,没有立刻作答。
李白甫耐心地等待着。作为一位教师,李白甫虽然还很年轻,但他在维也纳大学任教过,也在哈佛大学任教过,可以说是桃李满天下,但是李白甫从未遇到过张之琛这样的学生。作为一位心理学家,李白甫研究过很多人的行为,也见过像大卫·卡梅隆和罗伯特·托德·叔本华那样的社会异类分子,但李白甫依然对张之琛这样一位青年感到惊讶与新奇。李白甫觉得在张之琛的身上既有一个正常的、有理想、有抱负的青年该有的一种理性与进步、健全与奋进的意识,又有一个反常的、极端的、盲目的青年拥有的一种不理性的、诡谲的、阴暗而污秽的意识。可以说李白甫把张之琛看得非常透彻而准确。张之琛的那种理性与进步、健全与奋进的意识使他一眼看出王微安与众不同,是女中英才,因此对王微安倾慕有加,暗生情愫;而张之琛的那种不理性的、诡谲的、阴暗而污秽的意识使他残酷无情地利用了赵悦馨,而且是毫不考虑赵悦馨的感受而在不爱的情况下占有了她的身体。这就说明:天使与魔鬼的两种特性完美地集于张之琛一身。而李白甫对此看得一清二楚。
“您能告诉我在您的第一堂课上,您从脚边捡起的那张纸上究竟写了什么字吗?”张之琛突然问道。
这个问题令李白甫触不及防,李白甫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张之琛,没有作声。李白甫是从张之琛的这个年纪走过来的,因此非常了解张之琛的心理。张之琛年轻气盛,雄心勃勃,敢作敢为。有梦想,有追求,对未来充满期许,且志在必得。然而有时又难免自以为是、心高气傲。张之琛刚才的这个问题就显示了这一点,因为他直率地、无所顾忌地直奔主题。
见李白甫不予作答,张之琛用极其深沉的语气又问:
“您爱您屋里的那个姑娘吗?”
“当然。”李白甫坦诚地回答。
李白甫巴不得在合适的时机下表明自己的立场呢。而且是坚定地、不容置疑地表明。在这里我们不禁要问,为什么李白甫在王微安面前没有表露过丝毫爱意,而对张之琛却如此直言不讳地承认他喜欢王微安呢?原因很简单:无论如何,张之琛是情敌,在敌人面前,能让他不战而退,就一定要让他不战而退。而王微安是猎物,作为一位有经验的猎人,李白甫明白想捕获猎物最好的方式是伺机而动、不露声色。
“您了解她吗?”张之琛紧接着问。
“还谈不上了解。”李白甫再一次坦诚地回答,“你也清楚,我们刚认识不长时间。”
张之琛突然笑了。这是一种极其复杂的笑容,既像是苦笑,又像是嘲笑,更像是哀笑。
“您知道吗?”张之琛用非常哀怨的声调说,“我真的非常羡慕、嫉妒您,年纪轻轻就功成名就。而且您的行为那么肆无忌惮,似乎一点都不在乎流言蜚语,也不在乎您的名声受损。您死了妻子不到一年,而且刚刚回国,立马就和一个年轻姑娘同居了。您的行为比您的任何言辞更具说服力,说明您的确是弗洛伊德的追随者。”
李白甫感到非常惊讶,也感到非常不理解。他惊讶于张之琛的直抒胸臆,不理解张之琛为什么认为自己已经和王微安同居了。但李白甫只是扬开嘴角轻轻地笑了,他不打算作解释,而是轻描淡写地说道:
“张之琛同学,我的确感觉到了你话语里的妒意,但我深信你深夜来找我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单纯地评说我的是非来了。”
李白甫的镇定自若让张之琛的挑衅心理不战而败,也就是这一刻,张之琛突然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一出现就获得了王微安的芳心。因为李白甫是如此自信洒脱,就仿佛即便全世界的人都称赞他,他也不会为此更努力,即便全世界的人都非议他,他也不会因此更沮丧。李白甫的这种超然物外的境界,令张之琛钦佩得五体投地。但是,这真的是李白甫的真实处境吗?李白甫真的有这么自信洒脱吗?显然不是。李白甫之所以表现得如此淡然自若,只是因为他和王微安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种同居行为更是无中生有。所以,一个理性的人是不会为了无中生有的事情做解释的。同样,一个真的拥有感情的人也是不会轻易地评价自己的感情的。而李白甫正是这样一个既拥有理性、也拥有感情的人。所以,他深明大义地在该沉默的时候保持着审慎的沉默。
而张之琛在不知道事实真相的前提下,臆测出这样一个跌宕起伏的爱情故事,无端地为自己制造出了这么多的痛苦、无奈与不甘心,可见罗素的那句话尤为正确:多花点时间塑造自己,少花点时间研究别人。
“的确,我不是为此事而来的。”张之琛沮丧地说。
“我猜测你是为了我屋里的那个姑娘来的吧?”李白甫开门见山地轻声问。
张之琛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但没有立刻作答。
“我看得出来,你很爱她。”李白甫又说。
张之琛越发惊讶了,他目瞪口呆地望着李白甫。
“你在课堂上故意对我挑衅,”李白甫继续说道,“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对吗?你认为是我抢走了她?”
张之琛缄默不语。
“孩子,爱情没有先来后到这一说,”李白甫像自言自语一般,又慢条斯理地说道。其实李白甫这是在釜底抽薪,他要让张之琛彻底死心。“你比我先认识她,但你们并没有相爱,这是事实。你虽然爱她,但这个事实也许说明你们之间有缘无分,那么你又何苦死钻牛角尖,和自己过不去呢?如果命中注定是属于你的东西,任何人都是夺不去的,你要始终相信这一点。”
张之琛依然没有作声。
“我看了你的论文,非常欣赏你的才华,”李白甫又说,显然这是谎言,更是一种手段。“你的路还很长,你还这么年轻,以后一定会遇到属于你的爱情,所以不要再因为这件事折磨自己了。你要把精力放在学业上,这才是你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我知道,”张之琛违心地说,“所以我早就决定放弃了。”
“想必你的心不能就这么快放下吧?”李白甫上前一步,拍了拍张之琛的肩膀,柔声说,“我是过来人,知道爱情是怎么一回事,我也知道陷入爱情的青年有多么无所适从、彷徨迷茫,但相信我,孩子,这一切都会过去的。”
“您会娶她吗?”张之琛顿了顿,又问道。
“也许会,也许不会。”李白甫勉为其难地回答,因为现在回答这个问题还为时过早。“现在我无法明确地回答你这个问题。”
“如果您决定娶她,那么我要告诉您请不要立马做这件事,因为她生来不是专门为做别人的妻子而存在的。”张之琛用非常严肃的语气说,“如果您打从一开始就决定不娶她,那么我此刻就要告诉您,我不打算放弃了,我会和您公平竞争,因为她可是我这一生最想迎娶的新娘。”
李白甫饶有兴致地看着张之琛,微微一笑,然后若有所思地说道:
“第二个如果我完全理解你的意思,但第一个如果我不是十分明白你的意思。”
“我这就告诉您我的意思,”张之琛回答,“因为我就是为这件事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