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尝禁果后,一个正值风华正茂的青年难免不迷失。自此后,他开始贪恋对方的肉体,这是无须怀疑的。因为一个人的品质无论怎样正直、怎样高尚、怎样坚毅,他都不可能战胜本能的欲望,就像初生的婴儿会哭会吃奶一样。
正因如此,在这一刻,当张之琛既不掩饰他对王微安的过分在意,也不掩饰他对赵悦馨的满不在乎后,在赵悦馨的有意刺激下,张之琛无法克制地回忆起他与赵悦馨在一起享受欢爱时的点点滴滴。人在某一瞬间究竟能有多邪恶,在这一刻,这两个青年体现得淋漓尽致。赵悦馨明明看出了张之琛是怎样的一个人,张之琛究竟出于什么样的动机利用了自己的多情,但赵悦馨不是像扔掉一件垃圾一样果断地把张之琛扔掉,而是故意用魅惑的行为去刺激张之琛。这就好比一个腹黑、恶毒、凶残、唯利是图的毒枭,专门在瘾君子毒瘾发作的时候拿一包毒品在他的眼前晃悠,让这个瘾君子深深地明白,他永远离不开自己,永远需要自己。赵悦馨也是这样,她故意刺激张之琛的感官,使张之琛像一头发情的野兽一样,迫不及待地想要占有她。赵悦馨就是要让张之琛明白,他虽然不爱她,但他就是经不起她的挑逗和引诱,他就是她石榴裙下的一个情欲的奴隶。这就是张之琛在利用了赵悦馨以后,赵悦馨让张之琛必须付出的代价。
如果当赵悦馨看清一切后,她能理智地、果断地放下张之琛这个人,放下对张之琛的这种执着的爱恋,这对赵悦馨和张之琛来说都是一件幸事。是的,赵悦馨失去了一个少女最宝贵的童贞,但在失去的时候,她是自愿的啊,没有人逼迫她。赵悦馨深爱着张之琛,因此她愿意为他奉献一切。在女人的世界里,爱的终极形式就是委身于那个她所爱的人。所以,站在情爱的立场,赵悦馨的行为无可指摘。但是,赵悦馨没想到张之琛的出发点与动机和自己的不一样。赵悦馨一切行为的出发点是爱,而张之琛一切行为的出发点是利用;赵悦馨的动机是行使爱的权力,而张之琛的动机是利用赵悦馨的这种爱的权利。当一切真相大白后,赵悦馨感到伤心,感到忧愤,感到绝望,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以理解,也可以谅解。
法国作家维克多·雨果借《悲惨世界》说了这样的话:“不犯错误,那是天使的梦想。尽量少犯错误,这是人的准则;错误就像地心具有引力,尘世的一切都免不了犯错误。”所以,人难免犯错,一个理性的人是知错就改。赵悦馨爱上张之琛这件事,在赵悦馨单方面来说是一个错误,已是既定事实。那么于赵悦馨而言最好的做法是:承认它的错误,接受它,然后改正它。在情爱这件事上,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在这迷津暗道的人世间,不是男人就是女人,对于一个美丽、迷人、优雅,还富有学识,正值青春年华之际的姑娘来说,还缺个男人吗?
然而,赵悦馨偏偏不这样想,她不认为自己的爱情是一个错误,而认为它是一大耻辱。在这种耻辱感的折磨下,赵悦馨认为张之琛不仅侮辱了她的爱,更侮辱了她的身体,因此,她对张之琛恨之入骨,她就是要报复张之琛。所以,在光天化日之下,在你来我往的校园内,赵悦馨抱住一个不爱她的男人,疯狂地撒下无数个吻,甚至于恶狠狠地咬破了张之琛的嘴唇,在爱的凄风苦雨下,淋漓尽致地品尝了鲜血的味道。
何必呢?力的作用是相互的,爱的作用也是相互的,而恨的作用又何尝不是相互的?人贵在忍受,忍受不公正的待遇,忍受不该忍受的折磨;人贵在退让,即便吃了亏,受了辱,但退一步海阔天空;人贵在守住本心、守住本性,任凭他人如何胡作非为、耀武扬威,你把自己管好,就是最大的自保。但赵悦馨年轻气盛,太注重自己的感受,吃不得一点儿亏,受不得一点儿辱,因而在爱这条路上越走越远,最后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悲剧是怎样产生的?悲剧之所以会产生是作为一个社会性的自然人背弃了社会性的客观规律,太在乎自我的主观感受。什么叫社会性的客观规律?社会性的客观规律就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在某些既定的前提条件下必然会发生,发生后必然会导致那样一种众所周知的结果的事情。就拿爱情这件事来说,爱情其实也符合社会性的客观规律。男人与女人,即雄性与雌性,在某种前提条件下,即外貌、身材、内涵、气质、学识、家世等这些前提条件下相互吸引了,互生情愫,然后坠入爱河,情到浓时就要共眠享受鱼水之欢。这是客观规律,每对异性从相识到结合走的就是这么一个千古不变的过程。这是合的过程,但还有一个过程,即分的过程。因为情到浓时要结合,但浓是顶点,不可能永远保持这一水平,肯定要由浓到淡,淡到一定程度就要分离,这也是规律。由浓到淡需要经历这样一个过程:先是彼此厌倦,接着彼此互不理解,接着彼此讨厌,再然后彼此互相埋怨,最后分道扬镳,昔日同床共枕的恋人变成今日水火不容的最熟悉的陌生人。自此后,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过她的独木桥。
一个人若洞若这种客观规律,并遵循这种客观规律,那么他会坦然地经历这个过程,接受那样的必然结果,他就不可能导致悲剧的发生。所有殉情的人其实就是违背这种客观规律,不愿接受事实,太注重主观感受,承受不起被背叛,不接受自己的付出付之东流,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但这就是爱情啊,在爱情的世界里,没有常胜将军,有的只是两败俱伤。能很快调整好自己,收拾好心情的人就是那个胜利者。
如果我们跟随这个故事一直读下去,读到结局,就会发现赵悦馨和张之琛是两个悲剧人物,他们之所以会成为悲剧人物,是他们的个性导致的。其实赵悦馨和张之琛是一类人,他们这类人太自以为是,太自视甚高,太把自己的主观感受当回事儿,不懂妥协,不懂退步,不懂适时地放弃。但有时妥协、退步与放弃又何尝不是一种大智慧呢?
张之琛为了追求王微安,自私地利用了赵悦馨,这是不择手段。张之琛想当然地认为爱情想什么时候开始就什么时候开始,想什么时候结束就什么时候结束,他把两个人的爱情当成了他一个人的事情。张之琛以为他在玩游戏,只要一按暂停键,游戏就会终止。但是,这怎么可能呢?你把一个有思想、有主观能动性的人当成一颗棋子,要知道稍有不慎,这颗棋子是有能力改变棋局的。所以,当张之琛自私自利地占有赵悦馨、且不顾及赵悦馨的感受以后,赵悦馨这颗不听指挥的棋子就不可避免地改变了张之琛苦心经营、绞尽脑汁设计的这盘棋局。这一刻,这盘棋局倒不至于成为一盘散沙,但却真真切切地为张之琛的个人命运的悲剧性埋下了伏笔。
在这个时候,当张之琛与赵悦馨享受了欢爱以后,不能说张之琛不爱赵悦馨,但也不能说张之琛爱上了赵悦馨,只能说张之琛拜倒在了赵悦馨的石榴裙下,他被自己的动物性本能掌控了。正因如此,当赵悦馨在大庭广众之下肆无忌惮地拥吻张之琛的时候,张之琛情难自控地回应了这一行为。张之琛虽然没有回避他对王微安的爱恋之情,但属实说,现在他也无法摆脱与赵悦馨的这种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却是实实在在的男女关系了。
那么,当张之琛与赵悦馨是这样一种情况的时候,王微安那边又是一种怎样的情况呢?当天晚上九点多,刚刚回到居所的李白甫突然听到敲门声,他心里纳闷,谁会在这么晚来找自己呢?李白甫一边犹疑,一边走过去开门。打开房门后,王微安赫然站在门口。她脸色灰白,神情焦灼不安,穿的依然是早晨离开时的那身衣服。
“你怎么来了?”李白甫惊讶地问。
“我能在你这里留宿一晚吗?”王微安劈头盖脸地反问。
李白甫先是一愣,然后点点头。他退让到一边,让王微安走进屋里,随后关上房门。王微安没有换拖鞋,而是直接走进客厅坐在了沙发上。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李白甫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来,问道。李白甫知道如果没有发生特别的事情,王微安不可能大晚上跑来他这里请求留宿。
“我家里进了小偷,”王微安回答,“屋里被翻得一片狼藉。我今天不敢住在那里了。”
“丢什么值钱的东西了吗?”李白甫紧接着问。
王微安突然笑了,露出满口洁白、密实、整齐的牙齿,回答:“我就是最值钱的东西。”
这次换作李白甫笑了,说道:“既然最值钱的东西没有丢,那就不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今天晚上先在这里住下来,明天我陪你回去,重新换一把锁。”
王微安点点头。那么,我们不禁要问:王微安的那间逼仄、简陋、潮湿的地下室为什么会进小偷呢?里面有什么东西可偷呢?事情是这个样子的:赵悦馨早晨离开的时候,走得匆匆忙忙,忘记把插在门上的钥匙拔下来了。这把钥匙是王微安三年前刚搬来这里拿给赵悦馨的。这是王微安对赵悦馨的信任,也表明她们的关系有多么亲密。今天晚上下班回到家时,王微安看见地下室的门大敞着,以为赵悦馨来了,进去一看,不禁大惊失色,屋里狼藉一片,所有的东西都被翻动过。有的东西也被顺走了,但无关紧要。王微安猜测进屋翻动东西的人很可能不是惯偷——惯偷也是有生活智慧的,不至于浪费心机潜进一间一无所有的地下室——而是住在附近的人。此人偶然经过这里,看见门上挂着一把钥匙,而屋里又没有人,于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走进去逛了一圈,在贪欲的驱使下又忍不住极尽之能事地翻了翻,心想不一定能翻出什么好东西呢。最后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翻到,不想无功而返,临走时顺走了一些可拿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