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晚上,窗外一轮明月挂在东山上。
晚饭,爸爸下厨房,又做了一大桌。桌上见阿丽不再,爸爸不悦道:“你天带阿丽往尼姑庵跑什么?你这和尚庙对着尼姑庵--没事也得有事!”
我辩解道:“阿丽去上香,认识个小尼姑,是老乡,就认作了姐妹,想让她去庙子里住几天。”
爸爸嘟哝道:“俗话说得好:前门不进尼姑,后面不进和尚。和出家人还要少接触为好!”
妈妈道:“阿弥陀佛!罪过!别乱编排出家人。不过,现在很多年轻人削发出家,当作时尚,这都是不知道其中厉害,你最好别乱带阿丽乱走。”
小染道:“是呢,大哥乱带节奏。”
正说着话,外婆来电话,说几个小鬼中午闹哄哄的,下午跑光了,现在一人怪冷清的,让我带阿丽去陪她聊天。我心里知道,大舅妈二舅妈不合已久,背了人说起对方,槌台拍凳气狠狠的。外婆眼不看为干净,估计吃了饭找了理由撵了走。不然,早划溜打麻将了,想走都不能。
我道:“阿丽去庙子陪妙乐了,下午就送过去。”
外婆道:“哦,你二舅爹家淑君下午来看我,带来的上好的云台葛根粉和人参果,早知道阿丽要去庙子,也分些让带给大当家的尝一尝。”
我放下电话。
妈妈问:“哪个今天在外婆家的?”
我道:“中午,大舅小舅还有二姨一家都在外婆那边吃的。玉立男朋友今天又过去了。”
雨璇道:“那李浩天贪酒,昨天第一次上外婆家门,就喝得晕乎乎的,胡言乱语的,不喜欢那人。”
饭毕,我一人没事憷憷,上了楼来,拿出梳妆台抽屉里那串佛珠看。听外婆挺好奇的,阿丽又一直护着不让看,现在她不在,我可以好好在灯光下端详这佛珠。一眼看过去,这108颗佛珠佛光瑞祥。颗颗珠子雕刻着一尊跌坐佛陀,端坐莲花座上。
一尊尊佛,手捻手印,皆不相同。
“释迦五印”特定之含意我知晓:佛以拇指与中指相捻,其余各指自然舒散,此乃说法印,象征佛说法之意;佛屈手上举于胸前,手指自然舒展,手掌向外,此乃施无畏印,表示佛为救济众生的大慈心愿;佛以双手仰放下腹前,右手置于左手上,两拇指指端相接,此乃禅定印,表示禅思,内心安定;佛以右手覆于右膝,指头触地,此为降魔印,以示降伏魔众;佛以手自然下伸,指端下垂,手掌向外,此乃与愿印,表示佛菩萨能给与众生愿望满足。
再看其他手印,触地印、授记印、布施印、祈愿印、智慧印等等,这是 佛赐予的特殊愿力与因缘,我仿佛看到佛在菩提树下举手说法,手指动作所结印契正开花结果。
外婆说这串佛珠不同人戴会呈不同颜色,我很是好奇:“我戴了会呈现何色、何味?”当即拿念珠绕三匝戴于手腕,看得佛珠铜锈慢慢退却,正定神之机,手机突响,陈海生来电问:
“兄弟,忙什么啦?”
“没事,刚吃完晚饭!”
“花好月圆,没带阿丽出去浪漫呀!”
“阿丽去庙里打佛七,只我一人在家。”
陈海生进了机关后,尽兜着圈子说话,扯半天淡,还没有切入主题。我急道:“有屁快放,什么事情?”
他不急不慌道:“你不自由了嘛!人家说有了奶不要娘,你是有了女人不要兄弟,这么些天也不知道喊兄弟聚聚。”
“聚个屁呀,周三石在深圳,许伟在泰州,两人还怎么聚。老话说:两人不喝酒,三人不打牌。”
“周三石说中秋回来,没有回来吗?”
“他们公司在西乡接了个大活,一条商业街整体亮化工程,任务重工期紧,要求全员上阵,他说没法请到假回来。”
“哦,那元旦结婚事情怎么说?”
“他够幸福的,都诗琪一人在家忙。”
“今晚没屌事,屌没事,去‘曼哈顿’嗨皮嗨皮呀?”
知我和曼哈顿杨老板关系铁,他没事就唆使我往那去。我想反正一人在家无聊,随口答应道:“行呀,去喝两杯,也算不辜负这瑞光万丈的大好时光。”
“好勒,路口见。我现在出门去你家找你,你等我。兄弟就是兄弟,可不是白处的!”
“日特的,和你出去喝酒就是兄弟,我不找你,一个月也不见你放个屁!”
挽着陈海生臂膀过来的还是许家宜。看如胶似漆的模样,这一回有点要白头偕老的意思。陈海生改了肠子,原来的爱情浪荡子金盆洗手?他这么热天穿件白村衫,风纪扣扣得死死的,蛮严肃蛮有派头。不过,总觉得白衬衫上迪厅有点别扭。
他和许家宜本来就在‘曼哈顿’蹦迪认识的,这回算作故地重游。我最怕看许家宜蹦迪,站带弹簧的舞池里,好像身上装上了小马达,摇起来,长发空中如黑色瀑布乱舞,两小时不带停的。不知道的以为她吃了摇头丸。我酒喝正酣之时,看她摇头头晕。
我知道两人天天吵架,吵了好,好了吵。老话没有说错的:不是冤家不聚首!我问:“你们什么时候办事呀?”陈海生道:“翻过年,明年五一吧。”许家宜道:“我父母还没同意你上门,你就订下日子啦。”陈海生道:“你家父母嫌弃我没把你工作安排好,实话和你说,我爸动用了部队里一个老首长关系,准备帮你弄到民政部门去,估计年底会让你去上班。”
许家宜很高兴,主动依偎过来,挎了陈海生臂膀。
陈海生眼尖,一眼看见我腕上佛珠,拿我手腕要抹来看。我忙阻挡道:“这阿丽手珠,再三吩咐,不让别人乱摸的。”陈海生道:“什么珍贵珠子,不让人摸,也不懂真假的。不过看着绿檀木珠子而已,怪能虚的!”
我低头看腕上珠子,已从绿荧荧铜锈色变成淡黄色。心忖:“外婆所言果然不虚,珠色随人色变化。”阿丽戴,呈紫色;我戴呈淡黄色;外婆戴,呈淡清泛红色。
我吹嘘道:“这可不是一般珠子。这珠子有神通,不同人戴会呈不同颜色。”陈海生不信,伸手又要来撸我手腕上珠子,我忙拿手捂住,道:“你这家伙不改粗鲁性子,不是你的别乱伸手。你腕上又不是没有珠子。”
“日特的,变花样编排人怪能的,还咬文嚼字的,”他捋袖子亮出自己腕上那串海南黄花梨手串,伸到我眼前贬损道,“你那珠子也不怎么样,一看好久没盘,包浆都不鲜艳,珠子要不停地养才活。你看我腕上这手串,颗颗有鬼脸虎皮纹,没事天天放手里盘。你看,现在盘得通透润泽。”
我知道,我这兄弟茶前饭后,额头一冒油,就爱拿手串满额头满脸来回盘。他那盘法,我不敢苟同,匪气十足。
迪厅黑灯瞎火。迪厅原为一个倒闭厂房,杨老板认识厂长,花小钱租了来,找来施工队略作改造,买了灯光音响设备安装,变成迪厅。厂房里原来到处铁楼梯,维持原样,只找来及格二半吊的装修工人,把天花板黑色,把墙壁涂鸦,没有搞出什么艺术气质来,倒整得迪厅呈现出一派后现代主义的粗暴、撕裂与萎靡不振的典型气质。
黑暗中我们进场,许家宜穿着细细高跟鞋,走在铁楼梯上小心翼翼,可还是不停撞头,好几次差点崴了脚。等在二楼平层上坐稳,开了台,点上蜡烛,许家宜才长出一口气,道:“一进来,到处黑漆抹黑的,我穿高跟鞋走路磕我道:“眼睛适应老半天,才看清周围和脚下。”磕绊绊的,真怕摔着。”陈海生道:“你没事吧。”他看见许家宜膝盖撞红了,伸手为他揉。
上次,陈海生在网上勾搭上了一个广西的女大学生,坐绿皮火车三天三夜,千里迢迢过来连云港与他见面,还找的我帮忙,为他在熟人开的宾馆低价要了个标准间。我朋友私下打趣道:“你这朋友下面应该长得驴胜,好几个房客投诉,说女的呻吟了三夜,床头撞得墙壁响声,服务台隔了一层楼都能听得到。
我电话给陈海生让他注意点影响。陈海生大言不惭道:“这只能说明我身体好,侧面说明了你那屌朋友装修宾馆偷工减料的,隔音不好!”想来许伟没说错,说那晚陈海生在曼哈顿把把许家宜关灌醉,带去宾馆日了一夜,第二天走路腿都捺着走,并不拢。
我要了两扎啤酒和一些小零食。杨老板架势,叫人送来双层果盘,又亲自过来敬酒。他会做生意,每次我带朋友过来,都给足面子。陈海生要多敬杨老板酒,杨老板嘴唇蘸了蘸,托辞有事就溜之大吉。
迪厅音乐音很吵,正播放着瑞典一代传奇组合ABBA(阿巴乐队)的迪斯科舞曲“GIMME!GIMME!GIMME!”,声音铿锵有力,节奏感强烈。我们坐在椅子上随着音乐节奏在摇摆。彩灯球在旋转。舞池里,红男绿女千姿百态。DJ正在喊麦,嗓子已经喊劈掉----
“没有新中国呀,就没有性生活呀!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呀,没有性生活呀,就没有新中国呀!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呀......”
这时,一个人妖出场,在舞池中间,妖艳跳起钢管舞。
许家宜赞叹道:“哇噻,真是人妖吗?比女人还好看哎!”
那舞池钢化玻璃地板下面装着弹簧,随着音乐来回颠簸,人群如海潮波浪,时升时落。许家宜、陈海生牵手走下舞池,开始蹦迪。不一会,人群里许家宜甩起头发来,左右一直甩,长发飘在空中直直飞舞着,不落下来。乍看,有点像金庸笔下梅超风,挺骇人的!
舞厅音乐换成慢四,盏盏烛光下,舞池男女跳起缠绵贴面舞。陈海生牵着许家宜在舞池里跳起慢舞。两人足足黏糊了大半个小时,方才上来。许家宜以手当扇,不停扇风,胸部两个球大幅度震荡。许伟曾说:人瘦胸大。陈海生也不避人耳目,把许家宜拉过来坐在自己腿上,边亲吻边抚摸她。
我独自喝着啤酒,黑暗包围着我,只眼前那一盏小蜡烛,照亮一尺见方。舞池上空,星光点点。我仿佛回到庐山那个星光明媚的夜晚---
我和微姐倚着栏杆,看满世界的星火。
微姐道:“你一定要来大山里看我!”
醉色朦胧里,我惊醒,突然想到:“中秋节竟忘记了给微姐电话。遥远的江西赣南,那一座云雾缭绕的天空之城,群山巍峨,翠绿飘逸,古典女子的她一定想着山外的男人牵肠挂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