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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丽郁闷不已，她在网上反复百度父亲肾衰竭的病理。我在旁道：“怪不得徐老师一再强调，肾是五脏之母，五脏要靠肾气来养。”阿丽爸爸患有高血压、糖尿病等慢性病，现在病情彻底失控，让人担忧。阿丽从电话里得知，父亲现在连面条、米饭都不太敢碰，每天烙米饼就生蒜薹，平时哪怕生吃个西红柿，血糖立马飚升超标。
按医嘱，阿丽父亲三餐前须打胰腺素控制住血糖。一个月胰腺素打下来，药、注射器、针头等要花三百多块钱。阿丽爸爸为省钱，不舍得换针头，总是连着用，一次针头断在肚子里，怎么也找不出来。
阿丽爸爸打电话来，说心脏、眼睛和肾脏都不好，应该都是各种慢性病的后遗症。夜里心脏经常偷停，低的时候，心跳一分钟才30几次。天热天冷，心脏都不舒服。拎点重物上楼，胸口会蒙，喘不上气来，全身大汗淋漓。
每次，阿丽接完电话，都要抹泪。阿丽爸爸又一次打来电话，希望阿丽回家一趟，说想见上一面，颇有点要交代后事的意味。阿丽爸爸长叹了一口气道：“阿丽，爸爸觉得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也对你放心不下。”阿丽在电话里呜呜哭了一回。弄得坐身边的我，了无意趣，不知道如何安慰是好！阿丽爸爸道：“我对不起你，花了你这么多钱，既然治不好，何必还乱花钱，我想放弃治疗，不能让钱填了无底洞。我琢磨着，这回真的是挺不过去呢！”
“......”阿丽无声地放了电话，眼圈红着，难过好一阵子。
她人在连云港，心在宜章。自妈妈撒手人寰不到三个月，爸爸就和别的女人好上，所以阿丽的童年并不幸福，印象里的爸爸酗酒，喝醉了酒脾气特别暴躁，常会打她。
阿丽心底一直隐隐地怨恨父亲。阿丽上大学学费，还是外婆和两个姨筹措，直到大学毕业也不肯原谅父亲。大学毕业，阿丽暗下决心要离开这个家，离得越远越好。她不想回家，不想见到那些让她触景伤情的人和事。
在深圳，她尽孝的唯一方式，就是给父亲不停寄钱。而父亲受到寄款后，从来不知道说一声谢谢。他觉得把阿丽养大不容易，她应该报答父恩。
阿丽并不想回家，生怕看到爸爸落魄难过的样子。
阿丽着急，一天几次催我去找徐老师。我去了几次孔望山，空手而归。山上一起玩的，皆言多日不见徐老师。
阿丽责备道：“我就不信，一个大活人，在这鼻屎大之地竟然找不见，难道空气蒸发？”阿丽心底并不很相信徐老师，心忖：“医生医不好的病，他能医好？他能治好，还要医生作什么？”
听我把徐老师吹嘘得神乎其神，觉得这是唯一的最后的希望，试一试也好。所谓的尽人事听天命！即使不成功，也算对父亲有个交代，不然，她会内疚一辈！”
我隐约知道徐老师家在西盐河河畔，决定去他家找。我带阿丽一路摸过去，挨家挨户问，终于摸到徐老师家，只见门上铁将军把门，无奈回家。我道：“徐老师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闲云野鹤一般，来无影去无踪。”
我连去三日，天天锁着门。我细询邻居。一位老大爷很热情，手里拿根廉价无嘴烟卷说道：“他去哪我们哪知道，他不喜欢和邻居侃，天天走路不看人的，光蒙着头走。常见他在西盐河边上溜达，嘴里叽里呱拉的，也不知说什么。他从学校下来这么多年，就没见他上过班，也不知道经济来源是什么……”
总之，在大家眼里他是个怪人。
我没招，留了张字条在徐老师门上，让他见到纸条与我联系。说曹操，曹操到。两日后，吃完晚饭，我和阿丽散步，她正问着我徐老师的事，徐老师打来电话。我激动道：“徐老师，你买手机啦？”
“哪里，我路边借的别人电话。”
“这么多天忙什么呀，不见你人？”
“我在后山山洞里打禅七，今天刚刚出关。”
徐老师修行到关节处，为避人打扰，会寻精妙宁静之处闭关。我没想到的是，他会去后山闭关。后山阴森森的，是一片坟地。
我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满世界找你不见，人间蒸发呀。”
“对了，你找我什么急事，跑我家门上留小钞。”
“见面再说。明天中午去牛顶吃狗肉呀？这两天肚子里缺油，嘴馋！”
“那也行，见面再叙。”
孔望山后山，有反苏修反美帝年代挖的防空洞，暗堡地道枪眼炮眼密布。防空洞铁门一米来厚，几十吨重，厚厚钢板里面灌注着钢筋水泥，关门开门，得几位大汉同时拉拽才可移动。从外面的炮眼里，可以看见防空洞里铺设的铁轨，有部队复员军人说，打仗时大炮架设在铁轨上，可以随时拉出洞来开火。和平时期，防空洞早废弃不用。我进去过几次，里面漆黑无比，坑道错综复杂。一般人不敢进去，怕迷路转不出来。
我好奇问道：“现在山蚊子能吃人，你在那阴湿的地方能呆得住呀？”
徐老师笑道：“我带了席子、蚊帐过去，夜里打坐，听得见蚊子嗡嗡声如闷雷响在耳边。等早上再看，帐子外面密密麻麻的挂着好几层蚊子。”
“与蚊为伴，厉害！”
“我这次有个很特别的感受，说与你听听，感觉夜深人静之时，听蚊子的嗡嗡声，比二八娇娘声音还好听一点儿？”
“哈哈，徐老师，你打坐时还胡思乱想的，不怕走火入魔呀，不怕走了元神呀？”
徐老师自打练习气功导引之术，怕走元神，坚决不和老婆同房。最后老婆气愤提出离婚。徐老师倒也无所谓，一个人过得有滋有味。
徐老师笑道：“你来看看，我蚊帐里养了十几只山蚊子，天天喂他们吃血，一个个胖成小猪一般。现在这些蚊子已经养熟，和我成为好伴侣，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现在子要一进蚊帐，几只蚊子就飞过来与我亲热，发出嘤嘤声音，妩媚动人！”
我打趣道：“现在不养白狐狸改养蚊子啦？”
以前，徐老师不知从哪带回家一只白狐狸养，骚味太大。那时候他还没离婚，老婆唧唧歪歪不让养，吵闹了多少回，坳不过，只能放归山林，心隐隐疼了好几天。徐老师和我说起养白狐狸心得：“怪不得把坏女人称作狐狸精，这白狐狸真让人怜爱，整天黏着你，在你脸上亲来亲去的，特别温柔。不过白狐狸骚，养一条在院子里，一条巷子都能闻到骚味。”
阿丽在旁边直打手势，使眼色，让我提她爸爸事情，我佯作没看见。我关心道：“徐老师，能吃狗肉呀？肉生秽气，你刚出关，饮食最好清淡一些。”
徐老师恹恹道：“七天不吃肉，走路摔跟头。一直和你说，要活学活用，死读书不如无书。打坐是修行，吃狗肉一样是修行！”
我哈哈大笑道：“修的什么行，狗肉行？”
“哈哈，狗肉滚一滚，神仙站不稳。八仙里就有一位尤爱吃狗肉！”
“这话应改一改，叫狗肉滚一滚，大师站不稳。”
“真站不稳，听见狗肉两字，馋得口水直流！就这样说定了，明天中午骑车去牛顶吃狗肉。”
见我放下电话，阿丽嗔怪我道：“说半天，也不说我爸爸事情。”
“不要着急，不在乎多等这一天，明天吃狗肉，席上当面说，更能说得清楚。这样吧，明天你和我一起去见徐老师。”
“本想和你一起去，可我最讨厌别人吃狗肉。我不要去，你帮我问问就好。徐老师和你，一个爱肉一个爱色，结合一起简直天赐绝配，酒肉之徒。”
我扬着京腔道：“你懂什么？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你可千万别掉入魔道。”阿丽鄙夷道，“以前看那《枕草子》，里面有条叫翁丸的狗不知陪过多少眼泪。那条狗受到无妄之灾，差一点被打死，再遇人呼其名，畏罪不应，可怜的。从小，我外婆和妈妈就爱养狗养猫，不喜欢吃猫吃狗的人。“
“你谴责别人吃肉，可你并不素食。你受妙乐影响，张口如来佛祖闭口菩萨大德，可别流于形式。须知，自古地狱门前僧道多。”
“呸--！谤三宝要下地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