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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春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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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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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色记》连载

第二百二十章 寂静夜百无聊赖 思缜密对弈过招

我房门半掩,身在曹营心在汉。对面主卧室,隐约有微姐不耐翻身声音。此时,恐难将心事与人说,只说与巫山云雨知!雨夜读闲书,此乃好佳景!我读到---“合卺后,并肩夜膳,余暗于案下握其腕,暖见滑腻,胸中不觉抨抨作跳......”一处,心倦掩书。

心倦,却无困意,唯有叹息。这寂静的夜,百无聊赖,我打开电脑,在网上下象棋打发时间。棋入残局,正难解难分,听见外面有开门锁声音,我知道,“他”回家了。我心忐忑,看了时间,晚上十一点许。

微姐先生心情郁闷,晚上不想回家,找熟人喝了酒。酒后在小茶馆打了几圈牌,消磨至半夜,这才怏怏回家。我来宁都,微姐先生恨得心如按在荆棘上一样疼痛,叹微姐涉世太浅,写诗歌把脑子写傻掉,满脑子相如与文君。

他绝对相信微姐,光明正大,不是动歪念头的人,她既然说是弟弟,且大义凛然接回家住,一定没问题。自己若硬拗着不让人来,反说不过去,也找不到正当理由拒绝。他农村出来,能娶到城里官家大小姐,已属吃到天鹅肉,婚前婚后,里外低眉顺眼惯了,对家庭中所处弱势地位,早见怪不怪,习以为常。

微姐饭桌上通告弟弟要来,他性格使然,不愿贸然顶牛不允。

他心思缜密,性格不爱逞强,又经多年机关历练,早养成谋而后动之习惯,心想:“正好借这机会好好观察,这个连云港的不速之客(太太常挂在嘴边上的所谓的弟弟)是什么来头?”

微姐老公开锁进门,见书房亮着灯,出于礼貌,过来和我打招呼。虽是主人,他没有直接推门而入,而是轻敲虚掩房门,这体现出他良好的教养。

我起身开门,对方见是我,像熟人一样,无一点违和感,早跨过来一步,伸出热情洋溢的大手,握住我的手。他的手有肉,力量完全覆盖了我。这力量和蔼可亲,强势、认真、富有侵略性。“欢迎您来宁都!”他的欢迎辞,礼貌中肯,但听在我耳中,太官方,让我想起高速路入城转弯处上方路牌上欢迎辞。

眼前的这个男人国字脸,眼神直率坚定,中等微胖身材,给人一种厚道稳重感。我看他第一眼就知道:这是位谦畏礼仪之人也!我瞬间明白微姐父母为何要选他做金龟婿?微姐父母的逻辑很简单:相貌堂堂,工作踏实,为人老实,做事靠谱!

我对他的了解,一鳞半爪。平时,微姐在我面前很少提及他。我与微姐构筑的二人世界是一个封闭的世界,这个世界具有排他性。他和微姐的家庭生活,早我有限的认知中,属于另一个世界。

“这几天工作忙,不能好好陪你,不要见怪!”他说话声音柔和,面带微笑,很有亲和力。我刚要客套,应承之言还没出口,他却用下颌指了指我身后的电脑屏幕,微笑着提醒道,“读秒呢,赶快行棋。”

我回头一看,残局双方均进入读秒阶段。我复坐下,略思考,应了一步。棋盘上,两个秒表滴滴答答,此起彼伏。他站我身后,观棋不语。已近半夜,我想,半夜下棋,扰人休息,很是不妥,该鸣金收兵。

我心不在焉,草率应出两招,盘风立马逆转,很快败下阵来。

他在旁说:“刚才应法值得商榷,可惜了!”

我起身道:“你来下两盘?”

他摆手道:“我平时网上只下围棋。”

我赞道:“对弈围棋,仙家每每好此,所以有王质烂柯之说。善围棋者明道。古人讲:围棋三百六十一着,合着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之一,黑白分阴阳以象两仪,立四角以按四象,千变万化神鬼莫测。”

他道:“哪里哪里,这说得有点玄了。天还尚早,不如我们喝杯茶下两盘?”

我说:“我不太会围棋。”

他道:“那就走中国象棋。”

深更半夜,难得他这盛情邀请。尤其他的微笑拉近了彼此心理距离。我心稍微闲适一些,点头诺诺道:“好呀。”

他说:“我们去客厅下。”我点头,随他去客厅。

我心中窃喜:“毕竟,打过几年棋谱,拆解过几番古梅花谱,算是学院派,猎杀街头棋轻而易举。当年和同学对弈,都是让马让先。”

他泡茶,摆棋,很是仔细。

那一对景德镇细瓷盖碗,热水冲入,灯光下玲珑剔透,透出碧绿含黄汤色,吹弹可破。我端起盖碗微品一口,觉着清爽异常,一股清流直下胃院,津液汩汩地翻将上来,尤感舌根回甘,底味有一股兰花香气,茶香直窜鼻孔深处,全身说不出的舒坦和享受。

“好茶!” 我不禁赞道。

“这是小布岩茶,本地名茶。”他给我添了热水。

“好茶!”我细观水中茶叶,形如细眉,绿叶中隐显白毫,热水冲泡开,细细茶丝媚眼尽开,如醉酒女子,诱惑十足。

只见面三分钟,他和我说话之口气态度,仿佛多年兄弟。这是一种天生的本领,知道如何与人打交道,堪称得上情商高!想想也是,能在官场上混得好,性格定有过人之处。

我这次来,深入虎穴,见他之前戒备心很重,现在,已然释怀。他这样理性之人,做事情定会通盘考虑,不会偏颇。我内心略略惭愧,觉他为人不错,我不该小人之心!

明面上,饮茶把欢,气氛和睦;枰面上,将帅对垒,准备厮杀。我们摆好棋,等于扎下营地,位居中帐,各率一对人马,隔楚河汉界摆下阵来,要分个高下。落子前,彼此让先。我是客人,年龄小,不便多客气,几度谦让下,动手先行。

我随手走出一手过宫炮。初到宝地,直接当头炮不礼貌。微姐老公应了步马二进三。此是防守阵形,中规中矩。我出马出车,对方跳马横车应付。三个回合,我陷入思考,知道对方高手也,走棋在谱,给我布下了屏风马布局,四平八稳,颇有“任尔兴风作浪,我自稳坐钓鱼台”之意。

当年,我迷棋时,胡荣华靠屏风马独步江湖,我找来大师棋谱,反复拆解过屏风马对局,对这布局颇有研究,知道这后手屏风马布局棉里藏针,走子运势连绵不绝,如太极老拳师出拳,看似软弱无力,实则内力十足。

我算计再三,车马炮会合,集中兵力,挥师杀过河去,猛攻对方右翼。对方高车巡河,站住要塞,另一车,与马炮高筑城墙,团团护住老将。我左冲右杀,处处碰壁,情知大势不妙,只能勉力为之,弃子强攻,谁知破釜沉舟之招法,俱遇绵延之内力,无论如何摆脱不开,终致损兵折将,败走麦城。

对方人稳棋稳,我冲不动打不动也!我内心暗吸一口气,面前的他,颇有“笑揽风云动,睥睨大国轻”之气度。

“厉害,厉害!”我由衷地连声赞叹!

“哪里,哪里,平时爱下围棋,少下象棋。”

我知他此话不虚。听微姐说,他极迷围棋,经常电脑上彻夜下棋。强手还该是围棋。怪不得,川初次见面缠着我下飞行棋,不得不感叹基因之强大。

第二盘,对方让先,我谦让,坚决后手。他怕让我生出居高临下之虞,拿子走棋。对方先手,马二进三,仍屏风马布局。他先手不走跑,先走马,表达不进攻只防守策略。我知对方棋风扎实,阵型俨然不动,剑走偏锋,走马八进九,应了冷门单提马布局。

他见了一愣,很少见人如此开局。

这单提马布局有一要诀:三步须横车过宫抢占河道,让两车同居右路,集中火力,协同作战,形成右侧兵力优势。己方虽左路兵力空虚,但边马与相士协防,兼有右路牵制,不通晓单提马布局之人,往往敌方左路空虚,可以趁虚而入。实则,我布下的陷阱,如对手贸然进攻左路,会深陷泥潭。

微姐老公果然中招,挥师南下,结果棋行一半,陷入长考,他的车炮攻入我阵地左路,却发现重拳打在棉花上,发不出力,左突右冲,却腹背于敌,处处受制。再右路又受掣肘,一时束手无策,防线渐渐失守。他剑眉一动一动,从没见过如此冷局,想现场拆解,棋力当然不够。

丢掉一大子后,他知道终究难以抵挡,棋在中局,还未明显露出败相,大度地推枰认输,不作困兽之斗,签下城下之盟。他哈哈一笑道:“一比一,收兵,握手言和。”

我和他玩得开心,彼此呵呵一笑,各自回房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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