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知道我和有夫之妇勾搭之事,感觉很糗,觉着不可理解不可思议。按照妈妈遵循之伦理道德标准衡量,一个受过良好家庭教育的人,不应该有如此严重的出格行为。
可想而知,妈妈站在正义立场上,当然支持阿丽。
小染和雨璇观察事务的角度复杂多元,也多了现代年轻人的开明。小染觉得:“阿丽千里迢迢孤身来连,大哥应该悉心照顾,和有夫之妇拉拉扯扯显然不对。不过,男人犯点错误,改正了就好,阿丽有点得理不让人!”雨璇认为:“女人最讨厌三心二意的男人,大哥朝三暮四的,阿丽理所当然伤心。不过,阿丽已经闹了一回,不该再拿住人七寸不放手。最近有点嚣张翘尾巴!”
第二天,我去孔望山。阿丽没有下楼吃早餐,说没有食欲。她穿着睡衣坐在梳妆台前,镜子里的她披头散发的,却懒得化妆。阿丽看着镜子里日渐消瘦的脸庞,迟迟不语。
妈妈心疼,仔细做了牛奶鸡蛋羹,亲自端上楼。阿丽没吃,一会儿,妈妈复上来,见牛奶鸡蛋羹凉透,叹了一口气,把牛奶鸡蛋羹端下楼去。
阿丽起身走至西窗,怅望西风,蓼红苇白。天空灰蒙蒙的,黄叶飞舞。窗下园子竹篱笆上,一只灰猫悄悄行走。阿丽默默地看着那只灰猫,泪水哗哗滚落,溅湿了睡衣前襟。
中午,阿丽窗前踯躅,闲看空篱旧圃,不肯下楼。
楼底厨房清洗萝卜的妈妈,放下盆中萝卜,把午饭送至楼上。阿丽道:“阿姨,你别为我忙碌,我真的不饿!”妈妈没话找话道:“我买了花果山上的山萝卜,准备腌萝卜干给你吃,又甜又脆。”
妈妈心疼阿丽作贱自己,想说一说她,可话到嘴边,觉得毕竟外人,说深了说浅了不合适,只好咽回了想说之言,叹了一口气下楼。
雨璇在厨房悄悄道:“阿丽这样做,太过分!”
雨璇打电话和我说这事,我觉得应该设法杀杀阿丽的暴戾气焰。连续几晚,我下夜班不回家,和同事去喝酒,总是半夜酩酊大醉回来。我每晚睡书房,不到卧室来,也不理阿丽。
阿丽本指望冷战后,我能央她哄她,让她好找台级下,结果,却发现我态度漠然,对她不理不踩。我的冷落让她越想越气,委屈与伤心混杂在一起,犹如喝进了满嘴兑错了比例的鸡尾酒,滋味苦涩。
又闹了几天,阿丽看妈妈夹在中间,实在不忍,主动下楼吃饭。
我被想和阿丽好好谈谈,解开她心结。晚上,阿丽练琴,我坐她身旁。足足三小时,阿丽不理我,眼睛里只有琴谱,耳朵里只有琴声,手里只有键盘。我耐住性子等她练完琴,看她轻轻合上琴盖,才没话找话道:“阿丽,其实我和微姐之间真的没有什么,我们只是纯洁的姐弟关系,很纯洁很纯洁,纯洁得像西藏蓝天上的白云!”
“......”
“我和微姐认识时,小伙子大姑娘的,彼此心仪很正常,现在她早嫁为人妇,彼此交往,只有象征意义,情感上的一种寄托而已。”
“......”
“你是不是每封信都看过呀?”我改变策略,套阿丽说。
“......”
“你倒是说话呀。”
阿丽终于开口说话:“你还是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去吧;你还是继续写《钗头凤·红酥手》和你的微姐秀恩爱吧;你还是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去吧。你真可怕,恬不知耻,还好意思在这里为‘我们我们’的辩护!”
“你对情感的洞察力真可怕,和你生活在一起,就像生活在照妖镜下。”
阿丽不屑一顾道:“照妖镜只照妖魔鬼怪。”
阿丽不说话,不代表没有行动。她动了校心思,以我未婚妻身份,给宁都的微姐打去电话,想探索一下对方的反应。她的行为让我始料未及。她大义凛然地找微姐理论。虽未拿结婚证,但阿丽觉得自己是刘备,具有正统地位。微姐婚后来信,与我卿卿我我,在阿丽眼里显然不具备正当性,是苟合。
她光明正大地打去电话,是变相明确要求微姐退出竞争。
主观上,微姐从没主动参与这场竞争。
客观上,她确实是潜在的竞争者。
人在利益与激愤影响下的思考总会有失公允。阿丽的做法显然不周密也欠思考。上兵伐谋,阿丽想不战而屈人之兵。微姐识大体,当然知道自己在这个三角关系里的地位,她只能选择退出竞局。
显然,她从没有野心想要与我梁孟相敬。
微姐默默地挂了电话,伤心之极。“庐山恋”对她来说,是一个遥不可及的虚无缥缈的梦。这个紫色的梦,只需要刮来一阵风,就会随风而去。微姐寄来一封十几页长信,泪迹斑斑,信中写道--
“......我害怕自己一辈子生活在大山里,和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生活一生......我曾经希望你能把我带出大山……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可现在,这个梦像一顶遗弃在大峡谷里的草帽,随风飘逝...... 我知道从结婚那天其,这个梦就应该破碎,自己不该不切实际一直在幻想……人生很多事情,并不是想想就可以做到的……我知道我的悲哀--现在连幻想憧憬一下爱情的权利都已失去!”
微姐知道,那个远在连云港的男人,已经无力改变这一切。以前不能,现在不能,以后更不能;微姐知道,自己喜欢的男人很遥远,遥远到像一枚风筝,只有一根极细极细的线还牵在她的手里,随时都会断裂;微姐知道,现在维系彼此之间爱的绳索已经断掉,风筝将顺风而去。
微姐信尾写道--
“......在庐山上,我嗅到你身上汗味都会颤抖,那种感觉难以言表,像一朵罂粟花在我的心中经年开放......阿丽是对的,我现在没有资格再拥有你的爱,希望你好好珍惜身边的她。”
微姐表达含蓄,含蓄到她的忧伤举重若轻,若有若无。这样的淡若清风之态反而让我更加怜惜她。阿丽和微姐则不同,她眼睛里容不下沙子,追求爱情的态度主动热烈,爱就是爱,恨就是恨,绝不搀杂。
微姐像兰花,淡定、雅致、清高。如一诗句所云:
蜂蝶有路依稀到,云雾无门不可通。
便是东风难着力,自然香在有无中。
阿丽像百合,纯洁、魅惑、妖媚。如一诗句所云:
学染淡黄萱草色,几枝带露立风斜。
自怜人世多难合,未称庭前种此花。
我和微姐在一起是一种梦幻,一种境界;我和阿丽在一起是一种幸福,一种生活。
一个明月清风;一个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