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我起床,日上三竿。内心羞愧,在别人家里睡懒觉,似乎不妥。外面并没有动静,我穿衣出门,发现没有人。客厅餐桌上摆着丰盛早餐,有鸡蛋、油条、牛奶、面包、油炸花生米、凉拌黄瓜和我叫不出名的野菜。
看牙签盒下压一纸条,展开一看,是微姐所写:我去买菜,你自己吃早餐。
有一碗看着腻歪歪的米粉,摆在面前。粉里有猪肝、猪大肠等油腥物,汤面冷却,上面猪油凝成白花花一片浮在米线上,颇有撞沉泰坦尼克号巨轮的冰山模样。一清早儿,这么油腻米粉我还真吃不来。
昨晚,下完棋,回房间睡觉,听到他在洗漱间刷牙声。正出神,手机上接到微姐发来短信,只有一句——
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微姐曾随信附手书一幅,即李清照《点绛唇•蹴罢秋千》——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极爱梅和清照词的微姐,给我书信里,常引李词抒怀。我曾求微姐字,点名要《陋室铭》,裱好镶框挂书斋。我书斋名还拜微姐所赐。我信中言:“养鱼一堆,现剩一鱼,生命力极强,整年不吃不喝,仍缸中畅游;书桌上种植汝庐山采撷榕树须根,盆栽成功,巴掌大小,长势秀拔,常让我想起牯岭那棵大榕树。”
微姐来信言:“书房可否取名‘一木一鱼书斋’?!”
昨夜,梦庐山上我与微姐站溪上赏勒石“枕流”二字。难怪亚里士多德说,梦并非来自神灵,只是精神过剩而已!半夜惊醒,觉万千盛开灯花上,荡着秋千儿的是微姐。
一次,我去青州开笔会,微姐嘱道,代我去李清照故居看一看!她是李清照“ Fans ”。微姐嘱道,说李清照和赵明诚青州琴瑟之和20载,你去她故居,面壁思过,免得到处狂蜂浪蝶,放浪形骸。
微姐性格好,印象里绝少为什么事伤心。被父母乱点鸳鸯谱,虽内心不甘,但也会默默接受。她把家庭、他、孩子照顾得井井有条,照顾得神采飞扬。
有一回,我酸酸道:“你奉旨成婚,天天唱着山歌过日子,不知你心中除了老公、孩子、家人外,还有我否?”
微姐道:“去去,少来。”
我又酸酸道:“汝心博大,天空大海,如我大汉民族,能汉化所有入侵外夷。”
微姐嘴说不过我,只能道:“去去,少来。”
性格决定命运!微姐性格好,大家风范浑然天成,自然幸福总会伴随左右。微姐曾得意洋洋道:“小时候,有相面者,说我富贵命,会做十全奶奶。”
我玩笑道:“看来不准,他在政府做事,必须响应国家计划生育政策,只能生一胎,就这一点来说,你也只能做九全奶奶。”
微姐乐了道:“九全奶奶也好,还有余地进步。”
我道:“什么九全十全奶奶的,都是迷信。在我眼里,你是个女菩萨。如《金刚经》里如来--若来若去,若坐若卧,无所从来亦无所去,如如不动。”
我正吃早餐。门响,微姐拎着几个大塑料袋进来。看她今日形象一新,穿了一件性感的乳白色短裙,搭配白色中跟皮鞋和青春靓丽的橙色体恤,显得臀圆腿直,露而不透。这空姐式装束让我眼前一亮,从未见过微姐如此清丽性感。
性感一向不是她的风格。今日一见,方知世事没有绝对的!
“懒虫,起来了呀,”她拎高了手中的塑料袋,里面装着海鲜,道,“都快要吃午饭,你看看,我为你买了什么好吃的?!”
微姐声音嗲嗲的。庐山,她冷若冰霜,拒人千里之外。现在的微姐,多了少妇风韵,颇解风情,更让人怦然心动。
“你说话怎么这么嗲,在庐山倒没有发现。”
“去去,你少来!”
“你先生不简单,睡得晚起得早。”
“是呀,他早上7点就出了门。说是工作忙,中午不回来吃饭。”
“川呢?”
“早上送去幼儿园。午饭就我俩吃。刚才去农贸市场,给你买了海鲜。”
“我住海边,什么海鲜没吃过?!”
“哎呀,我忘了!”微姐嘎嘎笑起来,俏眼流波,喜滋滋的说,“每次重要客人来都买海鲜招待。这山洼洼里,就数海鲜价格最贵!”
“说为我买,是你想吃海鲜了吧?”
“你少来。”
“对了,你不是说,今天要带我去吃烟熏笋船丁鱼?”
“你顿顿烟熏笋,还不把我熏晕呀!”微姐撒娇道,“想吃,晚上带你去吃。只是,我这山里乡下人不会做海鲜,看着满塑料袋的海鲜发愁。”
“我来做吧,大小姐,今天你只管吃。”
微姐本就这意思,双手抱拳道:“今天我要好好享享清福。结婚前,没有下过厨房,结婚后,天天要下厨房,真是气恼。”
“真想不通,为什么不请个保姆,又不是没有这个条件?”
“请保姆,看着别人做还很不习惯。今天终于农奴翻身,当家做起主人!”
我吃完早餐,端碗碟去厨房。微姐不让我下手,让我到客厅看电视。她性感圆圆的臀与笔直的腿,在我面前形成强烈的诱惑的曲线,让我心里一荡,从后面贴身抱住了微姐。微姐像被马蜂蛰了一下,“腾”地挣开身,红着脸道:“那米粉,你怎么一筷子没动?这是著名的朱老二家安远三鲜粉。他叫司机早上排队特意给你买的,说让你尝尝我们的特色地方小吃。”
我望了望那碗拌有猪肝和猪大肠的米粉道:“粉太油腻,哪能吃得下去,早餐习惯了清淡。微姐,从未见你穿如此短裙子,好看。”心猿意马的我,不会了拣词拾句,只会说好看。
“我不爱穿短裙。这条裙子是珍上一次去法国给我带的,还是什么国际名牌,标签上全法文,我也看不懂。今天穿了,出门还真不习惯,街上人都盯着我看。”
“那你以后多穿短裙子,显你身材。”
微姐摆了个“pose”道:“上次,裙子拿回来,试穿时他很不高兴,说裙子太短。”
“也不怪你家先生说你,换我也不开心。穿法国国际大品牌去菜场买菜,简直暴殄天物。”
微姐笑道:“去去,少来。说话阴人。”
我让微姐找来围裙,下厨做海鲜。我掌勺,微姐打下手,帮洗菜递碗。她在水池上洗海鲜,道:“和珍约好,下午带你去翠微峰看一看。”信里,微姐曾这样描绘翠微峰——
山顶在云间
山脚在江边
说话听得见
走路要一天
我的心在书信里早插上翅膀,飞翔在美丽的翠微峰上。
珍是微姐闺蜜,两人同龄、邻居兼同班同学,平时形影不离,虽未曾谋面,也听说过她不少趣事。。
“现在珍做什么?”
“老公发达啦,她现在也不需要赚钱,天天不是做美容就是下馆子逛街,享受生活!”
“富婆生活好精彩。”
“可不是嘛,这人运势来了,山都挡不住。”
连云港人做海鲜喜欢原汁原味,拿水直接煮熟。这样白水海鲜做法,估计微姐吃不惯,嫌腥,我拿了海鲜炒炸烹饪,好在在深圳呆过,吃过粤菜海鲜,知道一些基础做法,把十八般厨艺尽尽使出。
海鲜摆了一桌子,热气腾腾。
微姐放箸,起身去酒柜拿来一瓶红酒,道:“好好庆祝一下!”
“庆祝什么?不是生日,不是节日,也不是纪念日!”
“当然要庆祝,庆祝花花公子践行十年之约。”
我吃了酸葡萄道:“只形式兑现,内容无法兑现!”
微姐举箸往我碗里夹了一条椒盐皮皮虾,暖心叮嘱道:“你先吃点再喝酒,这样不伤胃。平时,我不在身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我默默剥好皮皮虾,把黄黑夹白的肉放在微姐面前碗里,举杯道:“为了十年的青春干杯!”碰杯之时,微姐流下了幸福的泪水。微姐擦干了涟连的泪水道:“今天应该开心,我哭什么?”
这相思之情,十年间,如窗外梅江,日夜川流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