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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春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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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1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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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色记》连载

第一百七十三章 逛仙山互叙衷肠 谈人生感叹佛缘

中午,山门紧闭。

山上一片清和安详,花儿惬意地喝茶,鸟儿石径上散步。

斋毕,大家把迟局送出禅院。迟局腆着肚子,趁不太有人注意之际,用手抠掉了塞在后槽牙缝隙里的一缕菜叶。那菜叶塞在牙里,不疼不痒的,却膈应得人难受。禅院门外,他很有风度地挥手同众人一一话别。吃得撑了,让他下山的脚步迟缓。

妙乐要领陈碧真去寮房休息。陈碧真提议道:“丑石兄,在深圳常听你讲孔望山风景如何秀丽、古迹如何繁多,慕名已久,你带我去山里看看景致可好?”

妙乐看出陈碧真想和我单独相处,嫣然一笑。

经年未曾谋面,皆有独处之意。对我来说,她当年带着怨恨独自北漂,如一朵流水落花,曾让我犹望着神京洒了几点泪,唏嘘许久,后来,音信杳无,更让我黯然神伤。

此时,我想和她好好说说话,了解一下她的近况!

僻静石径上,我们并着肩,悠闲走着。陈碧真问:“你和阿丽还有联系吗?”陈碧真着随口一问,让我为难。我答非所问,嚅嗫道:“新景美丽,何谈旧事?”

我心里犹豫要不要说,我和阿丽未来并不确定,不确定之事如何对别人叙说?想想,当年陈碧真怒离深圳,对阿丽不忿,乃是主因之一。

前方石径上,长着一朵傲然开放的野花,披着阳光艳丽摇曳。陈碧真蹲下身去,细细端详这朵孤独的野花,道:“花好美,好孤独,阳光下超然卓立,生命力竟如此顽强,让人心疼。这花叫什么名字?”

“这是绶草,因花序形似绶带而得名,很珍贵的,属奇异花草。”

“这花朵好美!”

“是的,这花朵好美!你看你运气多好。我天天走着,也见不着绶草。像一位生长在广寒宫里的仙女下凡,仿佛一夜之间,突然兀立于天地之间,专门为你开放。”

“生于深林,不以无人而不芳,”陈碧真怜爱地看着这株开着一串串紫宝石的绶草。

“是的,这是一种高贵品格!”

“丑石,能否以眼前的野兰花为题作一首诗?”

“真有你的,碧真兄,跑这么老大远来考试。”

“丑石,你知道,多年前我在深圳就不太写诗看诗了。你还记得吗?那时候你几次约过我诗稿,我老是推托说忙,说等闲下来给你。你看,这一闲,闲了好多年,头发又白了两根。”

“真是感叹,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现在闲下来,歌不唱了,倒是天天心勾勾的想写上两笔。我最近看到新浪博客上很多诗人又拿起了笔,以前,这帮人早就在经济大潮中迷失了。这些人现在重新拿起笔,还美名其曰—归来诗派!”

“都是能琢磨的人,一块牛屎到他们嘴里也能被琢磨成黄金。呵呵,高手可以点屎成金。”

“你没变,嘴还是够损的。”

山里远离尘世,陈碧真脱去矜持的伪装,调皮起来,走起路来一颠一跳的,让我想起庐山上的她。

“你坐办公室当霸道女总裁不好呀,写什么诗?”

“呀,你有所不知,做一个精致的女人会有多么痛苦!看似精致的外表,其实包裹的是一颗神经紧崩的心。为了保持精致形象,我的丝袜只穿一次就要扔掉;每次参加会议前,我要提前一个半小时化妆打扮。这根本就是我要的生活,一个真正美丽的女人,绝不是外表的虚荣装扮,而是内在的追求和修养。我想,一个美女,应该内修其德,外修其美。”

“你这是成功的反噬!黄脸婆居家会整天为五斗米而折腰,哪有空闲时间思考内秀外修之琐事。”

“你别废话了,快点为这紫色的绶草花颂上一首。”

我案上有新作《芬芳》,想想拿来略改几字即可,就诵了给碧真兄听----

花瓣热烈开放

别说我无动于衷

我路过之时

顺便带走了花魂

我深深的一吻

芬芳将溢满我的一生

我没有方向

花瓣的方向就是我的方向

我愿自己是那蓝色的梦

没有具体形象

风是什么样子

我就是什么样子

阿丽想了想,说我有了,算和你的诗—

在蓝色的天空与大海之间

我是一朵忧郁至极的兰花

我常常望着天空和大海发呆

我不知道我属于蓝天还是属于大海

天空有我的影子,大海也有我的影子

而我却在天地之间迷失,再也找不到自己

阿丽朗诵着即兴所作,听得我鼻子一酸。

我们沉默着,只有风声、鸟声和溪水声。

半天,我淡淡问道:“这首诗歌题目叫什么?”

陈碧真道:“就叫《一朵孤独的绶草花》。”

我心碎道:“何以如此孤独凄凉?”

陈碧真喃喃道:“孤独凄凉也是生活的一部分。阳台上有艳压群芳的玫瑰,深山里就有孤独自赏的绶草花。这次我来龙兴庵,我平生第一次有了寺庙里留宿的经历,听那晨钟暮鼓,看那花肥燕瘦,品那清汤素斋,真的感受颇深。想,繁华世界里的我整天忙碌不停,每天都在为似是而非的我活着,却从没有找到过真我!”

“是也,人生的舞台人人入戏。说白了,都是可怜人!”

“夜半三更,庙外窗外松枝上松鼠的脚步声,可能是我这一天中听到的最忙碌的声音。”

我们默默西行,又开始不说话。

我打破这沉默,道:“对了,碧真兄,你以前大波浪,现在怎么剪成短发?”

“相面者说:长发不聚财。所以,剪成短发。”

“女人总更相信运命,比男人更相信一些未知的东西。”

“有时候,真不能不信。小时候,妈妈带我去算命,说我在北方遇到贵人,果然如此!”

秋天,午间后山,天蓝云白,万籁俱寂。让我想起一句诗句--

花落尽了它的每一片花瓣后,就看见了果实。

那条闪光的小龙涧,潺潺流经岩石,不急不缓,如此此刻彼此平静的心情,被激荡起浪花。可浪花流淌在冰冷的躯体里面,也只能任尔激荡。

陈碧真调皮,坐在小龙涧边岩石上,脱鞋子,脱短帮肉色丝袜。

我诧异道:“你要干嘛?”

“山涧清且浅,遇以濯吾足。”陈碧真光了脚,放进清澈溪流里,宛如水中长着嫩嫩的藕芽儿。

“以前因你脚黑叫你黑牡丹,现在脚倒白了许多。这也算是时代的变迁吧?”

陈碧真得意地把脚跷到我脸前,道:“以前天天穿凉鞋,风吹日晒;现在多穿皮鞋,早捂白了。再说,我常给脚做保养。你看我这脚好看吧。”

“香港脚。臭脚顶风臭三里。”

陈碧真调皮撩水,舞影翩翩,掀溅起几滴水珠在我身上,道:“叫你说我香港脚,我这第二个脚趾长,可是美女脚,叫希腊脚。”我心底打个激灵,涌起心兵无数。想阿丽也曾坐这水潭边拿脚戏水。此刻真乃溪水二弄!我戏虐道:

“看你濯足溪边,眼前一派‘桃浪流香夏雨馀’之美景!”

“你这个呆子,再待溪湄风生处,数点微茫月上时。”

小龙涧平和地流经礁石、树木,流向下游的果园和草地。那千万晶莹透明的水滴,如恒河沙,汇入峡谷深处如镜的湖泊。一些鸟雀在头顶树上跳来跳去,不时送来一两串乐音。

“碧真兄,秋天水冷,别泡时间太久,怕逼进寒气。”

陈碧真听言,脚拿出水面,放在太阳晒热的洁净石面上,烘干水分。阳光下的洁白,如羽毛般柔软。

那块金乌石,我们当然要去看。路上,我骄傲道:“看而可知,丑石一枚,得天地之宠。”在深圳和她说过这块石头,陈碧真一直想一睹真容。远远看见金乌石孤独地竖立在南坡开阔地中间,周围被一片低矮灌木包围着。

“这块丑石,哦,原来长得如此丑!”来到石前,陈碧真手抚摸着金乌石。

眼前的金乌石,极其丑陋,像一只脱光了毛的鸟脑袋,通身上下半黄不红的,脏不拉叽的,没有一寸光滑之处。一些皱褶处,则被香火熏得黑黝黝的。

“这里原为海峡,再大风浪,到这里便风平浪静。渔民认为,峡谷平安祥宁,是这块通灵的神石在保佑大家。”

“哦,渔民的图腾。”

“老百姓认为金乌镇妖除怪,保佑一方平安,幻象落在人间,便是这块金乌神石。渔民出海入港、逢年过节,都会来祭祀金乌石。”

“我懂了--,怪不得你诗歌里总爱营造石头意象。石头在你的文本叙述里,代表着神圣、神力、宗教,代表着百折不挠的信念和坚如磐石和意志!”

“一位英国作家所说:自此我心坚硬,任劳任怨,来证实我的实体本是岩石!我认同此言,在我心中,石头是一面镜子,是永恒真理,面对石头,唯有忏悔!”

陈碧真开玩笑地轻轻踢了一脚眼前金乌石,喃喃道:“你这丑石,是臭石头,是丑八怪!”她还记得多年前庐山上踢幸运石一事,现在要想要报复我一下。石头没有回应,倒是树梢上小鸟有了回应,“啪塌--”一声,拉了一小坨黑白相间的鸟屎,正掉落她头上。

陈碧真气得想用脚踢小鸟,小鸟受到不友好对待,受惊跳将起来,“腾地”一下蹬了树枝直直弹了出去,只留下摇晃不停的树梢,此地唯有空悠悠!陈碧真只能解嘲踢了树干一脚。她尴尬地找出纸巾来,让我帮她擦头上鸟屎。我边擦边玩笑道:

“庐山上,你踹好运石三脚,我说你要遭三次厄运。连云港,你踢这金乌石一脚,还要添一次霉运。”

“呀呀,你这乌鸦嘴,跑神石面前乱说。我原来不迷信,现在可迷信呢。你这毒舌真还灵验!怪不得你名字叫三叠,难道遇见你,我要摔三跤?”

“佛敲鱼头三下,成佛后头疼三日。你这三脚摔三跤,也是因果,不稀奇的!”我吓唬她,“人最怕预知的,是还未发生的坏运气!”

“我才不信你那些歪理邪说。”陈碧真嘴里逞强,心里却毛毛的。

“逗你玩,古海州民间有谚云:鸟屎掉头,要走财运!”

“你总算说了一句鼓舞人心的话,不容易呀!我想,善良的人,总是希望太阳每天照常出来;厚道的人,总是祝福天下风调雨顺!”

我好奇心作祟问道:“陈碧真,你去北京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如何一夜之间,由歌星变成了亿万富婆?”我开始套她的话。

毕竟几年不见,我对她的北票生活很好奇。陈碧真并不矫情隐瞒,和我说起北漂经历--

“老公浙江人,家族企业,生意做大后,业务扩张到京津冀,后总部迁往北京。有一次公司年根开年会,邀请我去助演,结果一眼相中我。”

“中国版本灰姑娘奇遇记呀!”

“开始我并没有看上他,可他死追不放。”

“女孩子梦寐以求能进豪门,你应该感到幸运。”

“认识这么多年,你认为我拜金吗?如果拜金,我还用去北京吗?深圳有钱人多的是!”

“老公人怎么样?”

“虽然恃财傲物,但还算文质彬彬谈吐文雅。那次年会后,他说他神魂颠倒,天天打电话约我。真的,我从未遇过真爱,也没有遇见一个男孩子能像他这样对我百般呵护。我生日那天,突然接到他送来的999朵紫玫瑰,感动得掉下热泪,当即决定要嫁给他。”

“你老公很有眼光!”

“世上让人伤心之事,无非是当你最需要爱之时,那人却不在你身边。”陈碧真显然对我如此客套之辞不满,白了我一眼,道,“我是嫁给了财富,可没有嫁给爱情。现在,我生活富裕康足,可了无趣味。就像一只鸟儿,翅膀上系上了黄金,却再也不能随心所欲地飞翔。”

“你想要什么样生活?难道觉得上错花轿嫁错了郎?”

“我没有权利决定命运,唯能平静地接受生活。我在北京一个人,太孤独,觉得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我远离父母,原离家乡,我觉得我是生活在笼子里的金丝鸟。即使和老公吵架,我也不能使小性子。我真的羡慕那些和老公吵架可以跑回娘家的女人。”

“你好奇怪,皇城根下玉衣锦食,却羡慕平民张大嘴的生活。你为何不把父母接到北京一家团聚,也能享受天伦之乐?”

“父母在云南老家习惯,住不惯北京。老爸说,在北京拘束,吐口痰满世界找痰盂;妈妈说,在老家吃饭,可以端蹲门口和邻居扯,在北京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全身不妥贴,闲得一身骨头疼。每次接父母到北京,住不到半个月,爸妈就嚷着要回去。”

说着话,我看见陈碧真掉下泪水,忙问道:“你怎么啦?”

我掏口袋却发现没有带纸巾。

陈碧真背后身去,道:“认识你这么多年,第一次和你敞开心怀,希望你不要笑话我。你的询问是一种关心,对我来说弥足珍贵。在我印象里,你从来没有认真地关注过我,你在我面前从来没有安静过一分钟,总像一阵风,在我面前刮上一圈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碧真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有意识放慢自己的语速,怕自己心情过于激动而言词哆嗦。她怕坚强、固执、高傲的自己在一个心爱的男人面前情绪失控,失去自尊。

我扶住陈碧真柔弱的肩膀,她转过脸来,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睛里波光粼粼。那眼神我懂,可我无法面对。这远远的超出了我的能力的爱,岁我来说是一种负担!

佛说:人之所以痛苦,在于总是追求错误的东西!

陈碧真平静的心湖上,突然刮起狂风,让我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为了缓和气氛,我只好换了一个话题:

“看你名片上,一大把头衔,会长总经理的,每天应该好忙哦?!”

“我哪懂什么经营,只不过挂几个虚职,有身份方便参加活动而已。”

“为什么想到要捐巨款给龙兴庵?”我说出心中的疑问。

这个问题是一个谜,可我最想知道。

“公公起步做药,为赚到人生第一桶金,卖了一些原料药到东南亚金三角。现在晚年赋闲在家,心中一直负有原罪感,每日上香拜佛。公公信佛,他出面拉几个商会老板成立了一个佛教慈善基金会,交给我打理,希望基金会多做善事广种福田。”陈碧真舒了一口气,道,“我们基金会一直在捐寺庙。在北京开会遇见惠音师父,聊起来后,知道孔望山龙兴庵要扩建,但资金有缺口,急需善款,想想是你的家乡,也有一种特别的感情,因此有了捐助想法。以前在深圳,你老提孔望山龙兴庵,也许那时候就种下了这个因缘。”

“那得感谢佛缘!”

“深圳满脑子想赚钱,现在钱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数字而已。现代社会太肤浅,总爱用金钱来把社会和人分出层级,把贫穷看成是罪过。我现在倒有些隐隐恨起钱来,是钱彻底地改变了我的生活。我现在觉得自己已经成为金钱的奴隶。我想成为我自己,独立的自由自在的自己!”

我听陈碧真讲自己的经历,如云中窥龙,只窥得一鳞半爪印象。但我确定,眼前的陈碧真已不是爱穿红肚兜的她,现在的她,成熟、知性、稳重、正直、富有爱心。她此时心情好,如山脚下翡翠色的湖泊,水面上袒露着一片金光。

来到摩崖造像处,她拿出时下最炫的摩托罗拉翻盖真彩手机递给我道:“这这里给我拍张照片,留作纪念。”我给她找了个合适的位置,让她摆好姿势,就拿起手机往后退,给她拍照。

正要按键,陈碧真喊道:“等一下。”陈碧真见脚下滚烫花岗石上,一只蚯蚓正在烈日下垂死挣扎,所经之处落得一片黏液。她从地上捡起一枚黄叶,过去小心翼翼铲托起蚯蚓,把它一路护送到草丛里。

我本想让陈碧真摩崖石刻下找卧佛像,看她有无佛缘?现在见她这随手而至的善举,觉得已无必要。

一个善念是佛!

我给陈碧真拍下佛崖前照片。陈碧真拿过手机来,查看照片效果,惊喜喊道:“丑石,快看,我身后摩崖上呈现一尊卧佛。”

我精细道:“碧真兄,你快看,佛身后有三千佛弟子,上面是如盖的菩提树,菩提树上吉祥百鸟。”

真让人吃惊,平时崖壁上肉眼都难见之卧佛,此刻,照片上如此清晰。这一刹间,千年光线聚焦,佛陀神奇现身!

这时,半山腰上乘槎亭内传来老者大声诵诗声--

望断良宵难共月

思残秋日易飞云

郁积五味兴声短

苦辣酸甜叹长存

“这是哪位老者在颂诗?”

“走,带你去山腰乘槎亭,那里乃神仙姐姐渡天河之地。”

我带陈碧真气喘吁吁爬上乘槎亭,哪里见到老者?他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让我想起葬花的黛玉;让我想起天台上的壁前童子,总在夕阳落红之时,在金色祭台上,手拿着一把岁月的扫帚,与月亮清辉一起升起,清扫满地忧伤的花魂。

这神奇的世界呀,总会不经意地来或者去,在我和你的心灵落下点点涟漪,如一朵朵或开放或寂灭的花朵。

我和陈碧真凭栏俯瞰旸谷,300年前,大海未退,峡谷里海水荡漾,如碎金一般涌动。现在,峡谷里绿树红花。

沧海桑田,多少人已成尘土!

夏季晌午,没有游人,山静悄悄,只有知了的叫声。她,心境如眼前这一片大好河山,阳光尽染。陈碧真喉咙发痒,丹田气起,禁不住要对着这气流上升的大峡谷一展歌喉,唱上两句--

我以为百年好事今宵定

为什么月老错系了红头绳

为什么梅园错把杏花栽

为什么鹊巢竟被鸠来侵

最近歌坛流行古词新唱。陈碧真婉转悠扬,唱来别有一番滋味。

“碧真兄,脚下峡谷乃古代十日升起旸谷,大秦帝国东门所在地。今天,你这一唱,气势恢弘,让我找到那旸谷朝霞金罩柳的意境。”

“石头兄,我这一去,风筝一般,不知来年是否还能来这把你见。你把今日所见写成诗,留给我当作一生的纪念,好不好?!”

“我已江郎才尽。”我心中早有现成得意诗句,故意在她面前拿文滴醋。

“没规定你作七言律,不要求你讲究平仄、格律、对仗,也不限定你咏白海棠,也无须‘门盆魂痕昏’作韵脚,更没有炷了一支梦甜香,超时要罚你,你只需新诗长短句,自由发挥,也无拘束,对你来说,这还不是小菜一碟。”

“好!你且听我我随口拈来,”我诵道,“题目就叫《旸谷之上,献诗陈碧真》”--

山海传递一种力量

来自我心

那是灵魂深处的召唤

看,山峦在燃烧,

我静静伫立在你的面前

即使不说一句话

即使与世无争

也是一种责任

遥望天空

聆听你此刻潮汛般的思念

从远处飘来

看,山峦在燃烧

尽管岁月艰难

忆起往事

仍会让我泪流满面

即使你我都已不再年轻

陈碧真把头枕我肩上,我不知该如何描绘此刻此时的一种状态。这是一个女生在男孩肩膀上的企盼,哪怕只有十分钟的依靠,足以让她一生心满意足。

我没有拒绝,无法拒绝,也知道不该拒绝。

红唇就在耳边,喃喃道:“我爱你!”

我非常震惊,陈碧真对我说出这三个字,让我的心非常慌乱。阿丽说陈碧真喜欢我,我半信半疑,没有亲耳听见她说出这三个字,我就一直半信半疑。

红唇耳边喃喃道:“我第一次对异性说这三个字,而且一生只说这一次。”

“……”

“今天站这山巅之上,面对蓝天、大海和金乌石,我才明白,我这一生的漂泊都是因为你!”

“……”

我明白:有人只爱了一次,却情真意切爱了一辈子;有人爱了一辈子,却以恩断义绝收场。我感念起陈碧真“好让不争”的好,眼睛湿润起来。我觉得我没有权利接受这份爱,也辜负了她这份真挚的爱!

我一动不动,不能拒绝她的依靠,也不能接受她的爱。

她是一只孤独的鸟,无依无靠。峡谷里一只孤独的白鹭在飞翔,随着不稳定的山间气流上上下下,发出悲戚的“呱呱”声。

“没有人知道在那段时间里我经历了什么,每日里以泪洗面,一分一秒都让我感觉度日如年。在我人生的至暗时刻,我知道,没有人可以拯救我,能够把我拯救出深渊的只有我自己。”

“碧真兄,我今天终于明白,人生皆命!”

陈碧真抹掉了泪水,道:“今天能够见面,应该感谢命运,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悲伤?我们换个话题说说诗歌吧。当我不再拿笔,我发现我对诗歌有了更深的认识。”

“碧真兄,今天遇见你,让我对诗歌有了新感悟。我觉得诗歌是宗教,是山峦,是圣地,是精神家园,是一种虔诚。”

“是的,丑石。诗歌对我来说,是天上的星辰。”

此时,对于纯净的大自然,诗歌或许是多余的!峡谷里一片寂静,树叶纷纷扬扬。夏天扰人的蝉鸣声停止下来,不忍打扰这令人心碎的时刻。脚下峡谷田野,尽收眼底,又有一只白鹭从头顶绝壁间飞出,在峡谷中盘旋。

此刻,我和陈碧真坐在金光灿灿的旸谷之上。

我看见她的鼻梁之上,挂着几颗晶莹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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