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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春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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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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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色记》连载

第一百七十七章 逛碧霞寺拜心经 上白虎山看夕阳

小戏“咿呀咿呀”唱上好一阵子。大家闲着心气,喝茶,嗑瓜子。阿丽和陈碧真小肚鸡肠,捻了几块点心吃,早已大饱。先前路上计议好,中午去南大街吃板浦绿豆凉粉和南城瓮鸡,我提议去吃。现在已经饭时,两人腆着肚子,却没有肚量再容。催了几次,两人更不促急起身。

一直等小戏终场,三人才随了众人怏怏嗒嗒从双龙井花园出来。两人都说不饿,午饭免掉。我建议去白虎山。西行一射之地便是白虎山。白虎山是要去的,陈碧真和阿丽早在深圳就听我说 ,梁山大头领宋江在白虎山为张叔夜所杀,一直说想来看看究竟。

已过晌午,街面上行人稀少。陈碧真压着嗓子吊了句刚学的淮海戏—“那是偷鸡你自落哩,看他吃鸡不吃鸡,吆嗨,我看他吃鸡不吃鸡--”,不要说,这就是天赋,过耳不忘,这一句腔调模仿得惟妙惟肖,把我和阿丽笑得前仰后合。

陈碧真道:“真有意思喊,开始听不懂,后面越听越有意思,你给我找几部经典淮海戏带回去看一看。”

“以前,大花褂子、小花褂子是著名的朱家班台柱子。朱家班有几部大戏被海州城大户竞相邀演,有《三拜堂》《皮秀英四告》《樊梨花点兵》《王三姐守寒窑》,还有今天听的《王婆骂鸡》。”

陈碧真疑惑道:“《王三姐守寒窑》是不是写王宝钏苦守一十八年寒窑后被册封为王后的那个戏?”

“是呀!”

“这个桥段著名,很多戏种演绎过!”阿丽道。

“这小戏种,你怎么懂这么多?”陈碧真道。

“过去,老海州城城墙上有个古戏台,单体卷棚式,木结构,楼高两丈有余,面宽10米,进深三间,彩檐画柱,琉璃瓦顶,精致异常。每逢祭祀酬神闹社火,都有大户人家点戏班唱。朱家班在古海州城最受欢迎。海州人爱听淮海戏,有传统的。”

说着闹着,三人已经来至白虎山脚下。阿丽道:“看眼前此山,白石嶙嶙,孤立突兀,形若伏虎,怪不得叫白虎山。”

我说道:“连云港107座山头,唯留这个小山头不连着云台山脉,孤零零遗落在外围,如一只孤虎匍匐在平原之上。这白虎山傍靠着海州城西门临洪门,居高临下,站白虎山上可俯视整个古海州城。”

陈碧真看山前有一座寺庙,道:“这寺庙规模倒不输龙兴庵。”

“这是碧霞寺,原为奶奶庙,系一处道教供奉碧霞娘娘的道场,元毁于兵火,明末崇祯年间,寿极和尚携弟子延凤住在原址破庙内,至清顺治年间,重新修复作为念佛道场。”

“那我们前去一拜。”逢庙必拜的阿丽提议道。

“那我们去上香。”陈碧真欣然附和道。

“清朝以来,逢四月初八佛诞日,信众前来上香浴佛,遂形成集市,称白虎山庙会。每到四月初八,方圆百里之人熙熙攘攘来赶庙会。耍猴的、变魔术的、玩杂技的、走把式练武撂地的,各自围着一团人;路两边全是搭着帆布帐篷的小吃摊,卖凉粉、油馒、烤牌、枣糕的等等,坐满了食客;还有卖农具的、卖日用品的的摊位,从海州中大街一直绵延摆到这白虎山脚下。小时候,父母带我来赶庙会,每次我都缠着要挂着红璎珞的木制长枪和大刀,拿了好满巷子耍。”

陈碧真道:“前两年,农历四月初八我专门飞了普陀山普济禅寺隆重举行浴佛法会,大和尚领众浴佛三舀,嘴里唱诵着—‘我今灌沐诸如来,净智庄严功德海,五浊众生令离垢,同证如来净法身’,仪式感好强,当场觉得灵魂得到洗涤。”

阿丽道:“小时候和外婆、妈妈四月八去黔灵山弘福寺祈福都是一路跪拜上去的。”

我回忆道:“外婆和我说过民国时期来赶白虎山庙会的模样,当年,新浦与海州之间只一条土路,路两侧挨着农田、荒冢、乱水沟、杂草,来赶一次庙会并不容易,要坐那铆钉木轮马车,走上老半天。我们小时候,修了解放路,两地之间通了公共汽车,海州城于新浦之间来往才算通畅。不过,这十公里路程,公共汽车摇一趟要一小时。”

陈碧真感叹道:“我先预约一下,明年四月八会,我们三人一起来感受这白虎山盛况,如何?”

阿丽道:“你张口就来,也不知明年如期,你这会长大人还有没有时间?”

我玩笑道:“别来了,碧真兄属虎,来见这白虎,只怕两虎相争。”

陈碧真道:“你胡说什么,说得我心里发毛,不会真得犯忌吧?!我现在年龄大了,前怕猫后怕狗的,东怕狼西怕虎的。尤其现在,还恐高起来,上了高楼,从上看下面,头都发昏。”

阿丽道:“别听他诈唬,一年365天,上山之人成千上万,属虎属龙的还不多如牛毛,难道都要龙虎斗。”

陈碧真道:“是的,臭石头老一派胡言恐吓我,真是可恶!我这属虎的,应该爱吃牛肉,怎么没把你这家伙给米西掉!”

阿丽听言,背着偷笑。

与各处寺庙一样,碧霞寺也不过佛像香炉尔。山门悬挂着一副对联,也还有点意趣——

上联:慈悲大度乐助世间人;下联:深妙圆融笑纳天下事。

右偏殿有多节展柜,供各年代古佛像和僧人所用法器。佛像自南北朝以来,各年代皆有,造型各异,材质不同,有铜质、木质、陶瓷质、玻璃质、泥塑,甚至有印尼火山石和东海水晶质地,令人惊叹。僧人所用法器有手鼓、铜铪子、木鱼、铛子、引磬、磬等等,让我们一一驻足。

有一件宝贝,供奉在展柜中央,是一高僧刺舌血沾金粉写就的《心经》,前面书有“至宝”碗大两个字。我们勾头去看,有年号章、雅趣章、拦边章、压角章、拦腰章、鉴藏章、名号章几十拓。

《心经》全文字体金红夹着墨色,如260座塑金的佛端坐在莲花座上,看着摄人魂魄。落款处我们共同辨认着读—“……沙门比丘释寂灭刺血调墨焚香身心诸静恭书于天台。” 因玻璃展柜里光源较暗,后面农历、佛历书写日期看不甚清楚。

三人盘缠半天,各殿上香捐献香资,方才出了山门上山。此时,秋深得凉风浮动,照得金红色的树叶抖动着。白虎山体量小巧,与海州城唇齿相依。我们由北坡而上,有蹬山小道。一路上有馒头石、七步龟、牛眼洞等景点,道旁山体岩壁上,大大小小勒有唐宋元明清各代石刻。

正值午后,山头斜照却相迎。有三三两市民,或临风赏景,或抚琴浅唱,一派舒闲景象。

“真羡慕你,阿丽,可以长居此神仙境地。”

“你站着说话不嫌腰疼,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羡慕别人,尽唱洋腔,哪还能说公理去。”

“你讨厌。人有钱,也吃的五谷杂粮,每天烦心琐事一样多如牛毛。”

“我们两人换,你来和大才子过,我去当富婆。”

一直说和我没关系的阿丽,自觉说漏了嘴,脸如午后阳光,红得刺眼。

“丑石,阿丽受你影响,世界观变得如此庸俗!”

“他娘拉个比!---” 我用海州方言学着古戏台上那句粗话,拉长声调道。

阿丽顾不得形象过来掐我,嘴里骂道:“你要死呀,这么粗鲁的!”

陈碧真在旁边咯咯笑,花枝乱颤!

在宋张叔夜题名处,我指着这块勒石道:“这叫时你们一直要来看的那块勒石,当年张叔夜在海州城设伏,诛杀了水泊梁山好汉宋江。”

陈碧真一头雾水问道:“宋江不是被皇帝赐了毒酒毒死?”

“那是野史,不是正史。《三国演义》里周瑜小肚鸡肠,正史里其人胸襟广阔、气量宏达。史书记载:曲有误,周郎顾。正史里,宋江等人率众袭击海州城,遭张叔夜埋伏,被擒获并斩杀。”

我给阿丽和陈碧真读眼前勒石上模糊不清的文字--“微酞阁待制知州事张叔夜……宣和庚子重阳日同登……”

陈碧真道:“其他碑皆文人咏怀,唯这块碑杀气腾腾,和张叔夜重阳日登山这七人,不是兵马就是提辖,都乃武官。”

“碧真兄,第一次听人如此评价!”

“怎么杀的宋江,你仔细讲讲?”

“虎落平原遭犬欺。宋江山东境内乘船沿海过来海州抢掠,海州城三面环水,只南面一条山路与外界相通。张叔夜兵马埋伏这白虎山上,放宋江人马进空城,合围瓮中之鳖,擒获宋江,并斩首于白虎山上。”

我们三人来至山顶。

“阿丽、碧真兄,从空中俯瞰,这虎峰如一只吊睛白额、周身通红的老虎正在扑地。”

“不知到这老虎会不会和碧真姐一样,也是血红嘴唇。”

“阿丽,你要再乱说,我可要咬你!”

秋风正源源不断越过山脉而来,把树木染成红色和黄色,好美!夏天,白虎山满山翠绿,一片冷色,而这秋天,满山却被罩上情感丰富的暖色调。

大自然总有一只手在平衡着人类的情感。

西方,天空里夕阳一抹一抹喷射着,或金或红。大地上,微风过处,淡淡的阳光四处游荡。日本清少纳言道:“春天是破晓最好;秋天是傍晚最好。”是的,此刻夕阳辉煌,正移步山头,很多鸟儿结伴归巢,或三只,或两只……

天空中有南迁大雁飞过,排成“人”字形,阿丽喊我们一起仰头观看。大雁似乎发现我们,队形变成减速飞行的“一”字形。阿丽朝它们招手,大雁使劲扇着翅膀,不时发出“伊啊--,伊啊--”的叫声回应。

这边,望着远去大雁,阿丽心里颇踌躇:“我的家在哪里?贵阳、宜章、深圳、连云港,一路走来,似乎没在一个地方真正能让自己‘住’下来过,总觉着‘我’在不停迁徙的空中侯鸟。”

那边,站在悬崖上看夕阳的陈碧真说道:“丑石,你快来看,这夕阳好美丽,整个西方都是红的,怪不得李山甫有诗--霁色陡添千尺翠,夕阳闲放一堆愁。今站在这山顶,就体味到这诗句妙处。”

阿丽道:“这夕阳,让人磋叹生命与青春的流逝,磋叹金色年华的一去不复返!”

我感触道:“白云一片去悠悠,白虎山上不胜愁。自古美人叹迟暮,不许英雄见白头。想来,今天三人相聚白虎山,殊是不易,既是因缘。也许是上天垂怜,我们应该惜福!”

阿丽受到感染,犯痴道:“今日,你我尚且身在此地;明日,不知身在何处哉!”

陈碧真受了阿丽话语感染,也沉思不语起来。她心中暗暗难受:“不久,又要和这里的人和物说再见,继续漂泊。”

我们舍不得这绚丽风景,坐下来看那夕阳慢慢落下山头,惊悸着、挣扎着,像彼此不舍得的分离之心,可世间万物都有自己运行轨迹,哪是人力可以改变!

冷风渐起,西方天空中只剩下一抹红。

陈碧真突然叫出声:“哎哟——哎哟——我被什么东西咬了!”她站起来,跳着脚,抖身上衣物。我们看到一只米粒大山蚂蚁,黑色的,张着双翅,很凶样子,正在陈碧真坐过的地方来回巡弋。

我抬脚想消灭它。

阿丽道:“慢着,放生吧,它并没有错,是我们侵袭了它的领地。”

陈碧真揉着屁股,说:“又疼又痒。”

我伸头去看,阿丽推开我,道:“羞不羞呀,女孩子的屁股你也能看?”阿丽掀陈碧真内衣看,道:“糟糕,咬了两个小疙瘩,有点红肿。还有一个蚂蚁,在你内裤上爬,你别动,我给它弹掉。”陈碧真不敢动,只能扬着身体,怕动了位置。阿丽找到那只山蚂蚁,顺手一弹,然后按下陈碧真裤腰道:“不碍事,一会回去搽点药膏就好。”

陈碧真心里乱琢磨道:“古海州再美,也不该我享福,这是阿丽领地,她和那山蚂蚁一样,有自己领地的。”

我玩笑道:“碧真兄,你庐山上踢‘好运石’三小脚,遭遇三次‘厄运’,这第三次 ‘厄运’是神给你开示。至此以后,霉运已尽,汝从此将要转运!”

陈碧真道:“我回去要买个转运珠来戴。”

阿丽笑道:“都你臭石头哥哥毒舌,害你‘厄运’,如果被蚂蚁蛰一下都算‘厄运’,那我长这么大不知遭遇了多少厄运呢。算算,也该和天上的星星一样多,数也数不清。”

陈碧真笑道:“让我想起当年庐山上,诗人围着好运石转来转去,现在想来也挺滑稽。不过,还挺想念那帮人,童微微、范婷、雨蛙、潇潇、大月亮、孟浪、韩大胡子、蔡并良、王国宁,还有那不走寻常路的商朝。”

“哈哈,当年你天天和雨蛙斗。”

“那时候年轻,看她不爽,总想刺她。现在多年不见,想起她反而觉得亲切了!”

“你说了一堆人,唯独没有提到小徐志摩断指。”

陈碧真叹息道:“人都不在了,还提他做什么?!”

我也感叹道:“人生如这西方夕阳,转眼即逝。”

从白虎山南坡沿山阶下来,路过小石棚,我特意带她俩去看棚里师采亮勒石所书“驺虞”勒石。我打开手机电筒,照亮小石棚里后墙壁,指着上面勒石释义:“驺虞,瑞兽,白虎也!希望这只瑞兽,能给大家带来好运!”

晷影偏西,晚饭时节。尊陈碧真意思,去海州城南大街找了家高档酒楼,点了驴肉火烧和清蒸甲鱼。今晚陈碧真执意回请,也无须再争。阿丽喜欢吃烤鱿鱼,要了三串。陈碧真不吃鱿鱼,说刚体检过,胆固醇偏高。

吃完饭,海州城华灯初上。我们吃饱喝足,闲逛,身无要事一身轻,并不急着回市区,在古城内多处闲逛。二营巷、市桥转了一转,不少老建筑已消失在风雨中,或保存在老人记忆里,大家又遗憾了一番!路边简陋小摊上,有卖黄芽糖的,勾起两人童年记忆,阿丽和陈碧真忍不住,各敲了两块来吃。

三人逛至巍峨雄壮的朐阳门,穿过硕大门洞出城,只见城南层层山峦在月色下通身发出青色的光泽。此刻,星辰满天。郊外一草一木,在朦胧的月色下情意绵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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