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暇时光,三人去大圣河畔游玩,去朝圣称作大唐第二至尊的海清寺阿育王塔。路上,阿丽从车窗看见路边有卖祭扫用品摊位,忽想起了什么道:“过几日乃中元节,得给妈妈送点冥币,衣物、烟酒、水果什么的,在这边望烧。我可真是不孝女儿,妈妈没有享到我一天福。”
阿丽说着这件事情,眼睛里光芒黯淡了下去。
“回去我帮你买,家门口街市火烛店都有卖。”
“这些东西不能别人代买的,我要亲自一样一样采买。对了,你不要忘记,帮我买两盒‘友谊’牌雪花膏,特别捎给妈妈。”
我默默点头,不敢多言,怕触动阿丽的伤心处。
车上,陈碧真接到北京来电,说新疆浙江商会在乌鲁木齐成立,让她代表商会带团过去祝贺。陈碧真挂了电话,不情不愿道:“真是计划没有变化快,本想在这边多呆几天,这下时间紧迫,明天就得走!”阿丽道:“这么急?”陈碧真自嘲道:“真心不想去,可我挂了商会这个虚职,没法推辞。”我道:“人人都要身份,可真有了身份,这人就不是自己的了,从此属于了身份。”
三人来到海清寺,觐见古朴雄浑的阿育王塔。塔正门横楣上书有四字--“深根固蒂”。我和她们讲,塔内供奉有释迦真身舍利、阿育王灵牙,两人惊讶,说有这么多宝贝呀?
塔前,我合掌绕塔三匝,向佛祈祷并忏悔道----
“饶恕我吧。佛。饶恕我曾经犯下的罪过吧,余下之生,吾将行善以除前生今生来生业障。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我心底发愿—
愿用一生忏悔赎我过往罪孽,往生西方极乐世界!
我的忏悔正如西方那句著名祷告词--“不要凭我的功过,而是凭你的仁慈来饶恕我。”
也正如一句名人名言所说—“善意的宽恕和遗忘,都应该值得歌功颂德!”
我读过云台山地方志,颇知些阿育王塔来历,继续给她俩讲解道:“1668年7月25日晚上9点,突发8.5级郯城大地震,释放的能量是1976年唐山大地震11倍以上,方圆百里,房屋尽毁,唯这座阿育王塔屹然不动。”
阿丽道:“哇噻,这么厉害!”
“我专门查过嘉庆直隶州志,当天晚上整个天空被一种奇异氛围笼罩,东南方向传来如雷之声,仿佛天神在怒吼,大地随之震动,像有无数只手在拉扯着大地,仿佛要把这个世界撕成碎片。地面上的房屋纷纷坍塌,一片狼藉。当年的古海州城墙竟倒塌三成,西门镇远门当场倒塌,北门临洪门竟朝着东方转去。大地震后,海岸线向东、北推进了六十公里、三十公里,孔望山变成了城中小山,而云台山脉议原本海中仙山,则成为陆上山脉。”
阿丽道:“怪不得你说你出生的新浦原是一片大海,后来沧海桑田变成了城区,原来这么来的。”
陈碧真道:“对了,大地震发生那天是7月25日,你记得你就是7月25日生日。”
我玩笑道:“所以说,我是应劫而来应劫而生。”
阿丽道:“所以说你是坏人,和曹操、秦桧、安禄山是一伙的。”
我道:“这是曹雪芹借贾雨村放话之言:盛世,大仁者,则应运而生;大恶者,则应劫而生。而末世,妖魔鬼怪全部出来,世间沐猴而冠之徒得意,人面狗样,那些看来乖僻不入流者,正气所秉,因不合流同污,却落个郁郁寡欢寡欢,不受重用。真是江湖日下,世风不古呀!”
陈碧真插话道:“苍蝇不盯无缝的蛋。有人喜欢坏蛋。”
阿丽道:“这只能说明有人纯真幼稚,察人不明。”
我继续介绍道:“宝塔之所以屹立不倒,建筑学家研究后发现秘密,原来塔基周长和塔高一致,都是40.58米,所以题名 ‘根深固蒂’。”
阿丽和陈碧真感叹着,说这塔需仰头看,直插云霄。
“你们看,”我伸手指道:“这塔位置选择颇为讲究:远看,塔比山低;近看,塔比山高。当地村民称这情景是山拜塔,塔拜山。”
正说着话,有小师父拿来钥匙,打开阿育王塔偏门,放我们进去。平时有贵客才开塔门,今日我事先托关系打过招呼,被住持开恩允许进塔一观。
塔内光线不好,我们三人打开手机电筒,照耀得塔内一片光明。长久没人进塔,塔内楼梯上浮尘一层。阿丽道:“本来无一物, 何处惹尘埃?这些浮尘让我想起了慧能和神秀的呈心所见。”我笑道:“可见一日不见,佛学精进不少。”陈碧真笑曰:“阿丽自性本自清净,此乃顿悟成佛,说渐进不妥也!”
三人一级一级往上攀登。黑暗里,三人顶着光明在古塔里跋涉,在爱与时光的隧道里穿梭。塔内东、西、南、北面各辟券门,券门内端坐佛像。塔身、心柱、内廊梯级、腰沿、塔刹皆为砖砌而成,内楼梯与外廊呈十字交叉形状,层层递进,且入口方向不一。
我介绍道:“今人翻修宝塔,在这第一级踏步下面发现一方形砖窑,窑内惊现精美石函,函内有铁棺,铁棺里有银棺,银棺里有金棺,金棺里再现银匣,银匣内有阿育王的灵牙。有专家推测,塔内还应有佛舍利,只不过还未有缘现身。”
三人惊叹着,来到塔顶。最顶层九层为八边形砖室,砖室上为八角藻井,藻井上有一铁板盖压住。铁板缝隙处,竟顽强长出一棵小树,给千年古刹凭添一股灵气。
我等刚一登顶,“扑拉拉----”地惊飞了几只鸟儿。
券门外蓝天白云下,惊飞的几只羽毛艳丽的鸟在翱翔。顶层塔檐上,跟着旋飞起许多鸟来,一只一只又一只。所见之鸟,毛色或紫或碧,五彩灿烂,娇啼悦耳,毛色娱目。
顶层的鸟扑拉一起,余下几道檐口上停留的鸟也纷纷飞起,有从拱门上飞起,有从塔檐上飞起,有从塔刹上飞起的......鸟越飞越多,一圈一圈又一圈,此起彼伏。
塔下湖上鹭鸟被带起来。湖上群鸟一起,湖旁鸡鸣山等几座小山头的鸟跟着起来,对面云台山脉几十个山头的群鸟,开始盘旋。一群群鸟,像气流、云层一般翻滚、盘旋、对流,围着阿育王塔旋转,好似百鸟朝凤!
看到群鸟翔集,嘤嘤然而自相喧聒,我叹道:“凤翥鸾举,百羽从之。湖对面有一山,名凰窝,传说天上凤凰贬之人间居所,还有一山,名梧桐,凤凰登枝歇息之处,你们一凤一凰惊动百鸟,乃有所神应呀!”
塔下,塔湖碧绿,宛如一颗巨大绿宝石。湖面上,缕缕阳光于风起处涌起层层碎金。乘着阳光之波浪,不知疲倦相互追逐,如嬉闹之少年。
阿丽道:“两个酸人,如此大好时光岂能辜负,吟诗一首。”陈碧真道:“此时,想起徐志摩的诗。”阿丽问道:“想起徐志摩哪一首?”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陈碧真用她那带了点京味的普通话朗诵起这首诗--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讶异,更无须欢喜——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方向,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
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阿丽伤感道:“诗歌听来伤感,碧真姐明天要离开,我现在有点难过。”陈碧真道:“是呀,几年没见面,才见面又要分手。”我道:“有什么好难过的,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阿丽道:“怪不得妙乐说你双盘盘不上,说原因是心太硬,看来一点没错!”
陈碧真说走就走,一天不多停留!她让司机开车回京,自己买机票从连云港直飞乌鲁木齐,说好和大部队在那边会合。连云港白塔埠机场,陈碧真把我叫我到一边,拿出一张大额存单递给我。我一看,存单上打有我的名字,金额十万整。
“现在出诗集,起码三、五万,这笔钱赞助你出本诗集。”
“我哪能要你钱,开什么玩笑!”
“剩下的,算我随你和阿丽结婚份子钱。我这一走,不知还有无机会再来连云港,老公正在办理全家移民加拿大手续。”
我不接这张大额存单。陈碧真把大额存单默默塞进我口袋。
陈碧真过去拥抱阿丽道:“亲爱的,我要进安检呢,你好好保重自己。祝福你和臭石头幸福!”阿丽拥抱着陈碧真不肯松手,先自眼泪“啪嗒”掉了下来。陈碧真拿出纸巾,擦掉阿丽脸上泪水道:“在塔上,我们不是彼此说好,离别时不哭的嘛......你看你这样,弄得我心也碎掉......都不是孩子,更要彼此保重。”
陈碧真本欲不哭,忍半天,眼圈却也红了。
陈碧真和阿丽相互拉着手,久久不愿意分开。彼此心里知道,这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见面!机场要求安检的广播催了又催,陈碧真不得不挥手告别。她径直走进安检口,头也不回,只留给我和阿丽背影。快乐的相聚,时光总是短暂的!但人生,既然相聚得到了快乐,就要学会坦然面对离别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