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季节,一场秋雨接着一场秋雨。
天气,晴两天阴三天,小孩脾气一般,说变就变。这样阴晴不定的凉秋季节,人格外易感时序变化,从而生出二、三点愁思。
阿丽离家在外漂泊,更易触景伤秋,情绪低沉。
这天,同学小聚。饭桌上,顾云松告诉大家:“我刚从殷戈小姨处一个坏消息。”同学们放下酒杯,齐刷刷看向顾云松。我知道了个大概,心一下子揪了起来。殷戈小姨私底透了消息给顾云松,说殷戈癌细胞已经扩散,现已蔓延到脑子。前些日子,南京那边医院,还一直在为他找靶向药,可因为基因配型问题,试了几款靶向药皆没有效果。
顾云松叹息道:“照医生那话意思,估计人撑不过今年夏天,能撑到现在实属奇迹!照殷戈小姨那话讲,他家欠了一屁股债,这钱撒下去也不见得有作用。殷戈现在已经执意放弃治疗,回家静养!”
大家都知道殷戈家庭情况:殷戈单位效益不好,买断,拿了三万块钱回家。媳妇下岗,现在找了一家超市做收银员,工资微薄。两人生有一个三岁半女儿。日子拮据,平时靠殷戈爸爸救助些。殷戈病后多次去南京化疗,早把家中存款用了个干净,现在东借西凑得钱。家里走得近得能伸手帮忙的亲戚,早被借了一圈。
我叹道:“殷戈真疼这女儿呀,一天到晚扛在头顶上。那女儿长得小面团一般,聪明伶俐。我今年过年去他家里,给他女儿包了200块钱红包,殷戈死活不收。”
顾云松道:“他讲究人,不喜欢占人家便宜,这么多年好兄弟,你还不了解他呀。”
我们几位同学桌子上商量一下,决定买点水果,这个周末一起去殷戈家里探望一下。顾云松桌子上给殷戈去电话,装作不知情道:“殷戈,几个同学都说,今天你喝酒也没有来,好久没见你了,这个周末去你家喝酒打牌,大家聚聚。”
殷戈电话里婉拒道:“这两天手头上有点事,忙得很,恕没空接待,等闲下来,我主动约你们聚聚。”
顾云松手机按了免提键,大家都听到了殷戈的话,面面相觑,包间里静得能听见针掉在地上的声音。大家都不说话,足足过了半分钟,像被互相传染了一般,挨个叹起气来。
我叹息道:“殷戈说话有气无力,看来病得不轻。”马天野酒叹息道:“殷戈是条顶天立地汉子。”顾云松叹息道:“哎,人生无常!”马天野分析道:“从心理学上讲,病危不见朋友,是建立一种心理防卫机制,拒绝接受事实。”
我了解殷戈,说道:“他不愿见我们,是不想留下不堪形象。他平时洒洒脱脱一个人,一定不想自己邋遢、不堪的病容被人瞧见。况且,人生到了这个地步,也不想被人可怜!”
隔天,我去山上找徐老师,和他说起殷戈病况,问是否还有救?徐老师道:“病入膏肓之人,身体毒素多在夏天发作。原因简单,夫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此天道之大经!你说这情况,他很难撑过这个秋天!”
这天晚上,我在书房看书,音乐听见龙洞庵寺庙风掠檐铃的声音,那铃铎上刻有咒子,我祈祷起来,希望风吹铃动之际,能为殷戈祈福。我心里烦躁不安,看着眼前清风乱翻着书。
回忆其和殷戈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我的内心酸楚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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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报社又有新的人事变动。
编委会会议上,广告部主任贾久提出,广告部门拉广告,需要记者部全力配合,广告人文字水平不行,写的软文客户很不满意,需要文字记者跟进采写,否则严重影响报社广告收益。广告部承担着征收粮草之重任,贾久意见胡总编当然非常重视,专门召开编委会扩大会议研究,特邀贾久来参加。
郑副总分管广告部,闪着大眼睛发言道:“长此以往,记者和广告部互不隶属,也有两套不同的考核办法,当然难对广告形成支持。要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一个办法,调二个记者到广告部去,归属贾主任调遣管辖,这样彻底才能解决软文写不好之弊端。”
郑副总人漂亮,衣鞋精致,对人随和,和她交往会让你感觉很舒服。不过,她和胡总编不是一条线,在报社大事小事没有发言权,所以平时待人接物内敛,事事不爱出头。
胡总分配她分管广告部,等于她什么也没有管。广告部是重要部门,重要到大事情全都需要一把手拍案决定,小事情又如一地鸡毛,并不值得管。用小白那话说,郑副总手中权利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郑副总建议很有道理,说得胡总频频点头,当即拍板道:“那从记者部抽两个记者过去,我看汪洪雨和马得草年轻有为,有培养前途,去广告部历练一下,也是很好经历。”
贾久心里一肚子数,好记者也不会给分到广告部来。那汪洪雨家景优渥,不靠报社这点工资吃饭,写稿子吊而郎当,对待工作态度得过且过,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那马得草,本就是报社的边缘人,以点用没有,写稿子不行,做事情也没有魄力,到哪畏畏缩缩的。
胡总评价汪洪雨:“他就是一根美国红参,像泡那药酒,天天泡在电脑里。汪洪雨听胡总遍这么评介他,戏谑道:“老头就知道泡药酒,不会是肾功能不好吧?!我知道他爱喝那枸杞药酒,听说有壮阳功能。我可和他不一样,我不是泡药酒,我这个用当下最时髦的词语讲叫---网上冲浪。”
耿彪背后打小报告,把汪洪雨这话汇报给胡总编。胡总纳闷道:“上网冲什么浪,电脑脑子也能进水?!”
汪洪雨学习不好,没考上什么好大学,他爸爸花钱让他去美国上的什么国际班,语言没过关,第二年只好回国。没办法,托了关系回炉复读了一年,走的特长生路子,学的摄影专业,上的南京一个传媒学院,毕业后找关系运作进了报社。
副总王绥不情不愿道:“今年早报要实现八个版新闻本土化目标,原来绿色家园、锐科技、宠物秀、养生堂等网络版面统统要撤裁掉,改成本地新闻。刘谈琴被调离记者岗位后,就没有补人,本来记者部就不满额,人手紧张,这又抽走两个人,工作更是顶不起来。”
王副总对汪洪雨印象不错,觉得小伙子很大气,有想法,有朝气,有实力。汪洪雨隔三差五请他到饭馆子里坐坐,没事一起打个牌加深一下感情,过年过节也会好烟好酒想着伺候着。
王副总觉得汪洪雨不写稿子很正常,人家家境好,上下一身国际潮牌,一个月工资还不购他买一根皮带的,人家来上班本就是消遣的,没必要对他太苛责。在王副总眼里,这样的花花公子能按时上下班,不给你添麻烦,就是领导烧高香--阿弥陀佛!
汪洪雨腕上那块浅蓝表盘的“卡地亚”手表,吃饭时候爱亮手腕,王副总最爱让汪洪雨吧手表抹下来给他欣赏,嘴里还不停称赞道:“男人有没有品质,成熟不成熟,成功不成功,就看你腕上的手表是不是名牌。”
胡总编一锤定音道:“年底发年终奖,厚薄多少全靠广告部,必须全力支持广告部工作。记者部缺人情况,我也知道,先暂时克服一下。这两天,我叫办公室打份报告给报社党委班子,对全社会再招聘几个优秀记者过来。”
分管编辑部的姚副总顺着胡总意思说:“胡总说的对,老报人知道,广告部以前不受重视的,现在经济社会一切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能有经济效益,管你是黑猫还是白猫,能抓到广告的就是好猫。广告部在报社是一个重要部门,未来一定会成为一个生死攸关的部门,报社的前途和命运都掌握在广告部手里。我认为,早报要下大力气支持广告部,责无旁贷!”
贾久问道:“记者过来给什么待遇,工作怎么考核?”
胡总道:“广告部单设一个策划中心,陈三多过去当主任,汪洪雨当副主任,这样抽过去,两人不会太有心理抵触。待遇按照广告部分部正负主任定岗,基本盘加写稿数量折分考核。”胡总扔了一只眼给贾久,道:“刁主任,我对广告部的支持可是不遗余力呀,汪洪雨能写稿子,拉广告也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你要善于驾驭才好,还要多加约束才行。”
贾久点头道:“汪洪雨文笔还可以,就是刺头,不太服管。” 贾久心里骂道:“你这贪心的老狐狸,能吃能拿能要的,以年赚点油水要被你瓜分一半。谁不知代汪洪雨是个公子哥,整天吃喝玩乐的,也不出稿子。不过也之这样,最能出稿子的记者,胡总也不会给。好在来的这两个记者自己带了基本盘过来的,并不会增加广告部开支。”
广告部下面十几个部,有房地产部、分类广告部、通讯部、医疗卫生部、通讯部等等,现在无非单列多设了一个策划中心出来。按这机构设置,比国务院还要复杂些。那市发展改革委员会也就常设一个正主任,单早报这一个广告部,就有十几位正主任要员。
王副总找汪洪雨、马得草谈话,说郑副总看中你们是人才,硬要你们,我想留都留不住。汪洪雨问道:“胡总什么意思?”王副总道:“胡总也同意。”
汪洪雨背后骂道:“郑副总不是东西。胡总编老奸巨猾的,更不是东西。他上次找我爸,为家里一个亲戚想承包港口一个添海工程,被我爸一口拒绝,这是打击报复我。”
马得草比他老练,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报社你们一个个当香宝卵,我只拿它当根草。大爷以后也没有打算一辈子扎根在这早报。”
郑副总天天笑眯眯的,得罪了不少人。她不是做记者出身,学的财经专业,她来报社之始,下面猜测很多,说她副总排序第一位,应该是要接胡总的班。可胡总心有所属,喜欢小白,想提拔他接班,这在报社已经是不是秘密的秘密。
市委组织部后备干部储备库,推荐表里小白高列第一位。
眼看着被郑副总挡了路,小白牢骚怪话一大摞。小白最擅长这个,背后多方活动败坏郑副总,说她结婚相当于单身,外面一直不闲着。小白深谙斗人之道:要斗垮一个人,需站在正义与道德的制高点上抹黑对手。人只要站在道德高地上,就可以肆意打击对手,而对手一旦被贴上道德败坏的标签,就会败坏了人设,百口莫辩。
郑副总很稳,从不回击。
小白在属下面前有的无的暗示道:“郑副总能上位,呵呵,没少陪领导出差。”
付赢兴奋问:“她一位圆润润的小少妇,屁股圆圆的,奶子大大的,弄一下一定舒服,你到底说,她和哪个领导弄过。”
小白道:“我不要证据,正常推测就能判断。”
小白证据确凿道:“听熟人说,她老公性无能。郑副总为了女儿维持一个表面上的家,早就分床睡了,一年不给他老公靠一下,他老公天天饥渴得很,晚上经常看见喝得烂醉,在街头上摇摇晃晃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