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内,塔松高高地钻入云中,凉爽的树荫下,郭晓文端着水杯,坐在砖头上,酒劲模糊了思维,兴奋的思绪激昂地澎湃着,终于树立了自己还行的概念,毕竟是师范毕业的学生,不屑于捣鬼,也能搞出一流的成绩。
他倚着树干,迷糊着,张着口,喘着粗气。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脑袋歪在树上,呼呼地睡着了,翟教师来到学校,插好车子,低头看见一双鞋子,露在外面,走过来扶起他,慢慢回到宿舍。
“晓文,到宿舍睡,醒醒酒?”他躺在床上,双腿塔拉在床下,半夜醒来,拽开绳子,电灯亮了,下床,电灯晃悠着,暖瓶移动着,醉了,他意识到自己的酒不管用了,甩甩暖瓶,空空的,叹一口长气,扶着瓮沿,拿起舀子,舀起漂浮着草屑的凉水,咕咚咕咚地灌起来,水啦啦着,流进瓮里,躺在床上,迷糊着,沉沉的觉,从梦中醒来,坐起来,下床,洗脸,哪有水呢?走到瓮边,双手扶瓮,身体摇晃着,定定神,一头插进瓮里,好凉爽的感觉。
墙边上的灯泡,闪着惨弱的亮光,他推着车子,路过墙下,朝着大门口走去,歪歪扭扭地停好车子,掏出钥匙,敞开大门。
“谁呀?”传达室内传出询问的声音。
“我?”
“郭晓文老师吗?”
“是我,老师,我回去趟。”
“晓文,你听我说,喝了酒,又很晚了,明天回去吧?”
“老师,没有事,已经醒酒了。”
“夜晚走路,不放心。”
“我们是穷老师,有什么?谁拦路?”
“理是那么个理,不过,离家二十多里,上沟下崖的。”
“老师,你放心,我也是有孩子的人。”
“那你慢点。”
他推出车子,神使鬼差地出了大门,歪歪拉拉地往回赶,上坡,从车上下来,推着,低着头,吐着酒,以后再也不敢喝了,村书记那么好客,那么能喝,喝的有点多,吐着唾沫,口内有些干燥,闭着眼睛,想喝水了,他左脚着地,这段上坡路,真难走。
两边的树木黑漆漆的,偶尔一两声犬吠,他颤抖了几下,平静后,推车到了岭顶,他瞪着眼睛,仔细地看着远处两个葡萄一样的亮光。
“什么动物?”他右脚跨上单车,向着漆黑的远处驶去。
下岭的路越划越快,脑袋里意识到,慢慢慢,刹闸,点刹,右手一松一紧,车子平稳地行驶着。
车子越骑越快,右手一摁后闸,后闸不管用了?头上汗出来了,怎么后闸不管用了?车子飞速地向着岭下窜去,两边的深壑大沟,像黑洞洞的大口,后悔夜深回家,应该推着车子下岭,右脚慢慢地往后轮上擦去,鞋子咣的挤进了后轮轮圈内,连人带车子翻入了路旁的深沟。
早晨没有阳光,大雾笼罩着荒野,人们在浓雾中穿行,学生们湿漉漉地涌入学校,翟老师推着车子,蓬松的毛发,顺溜地贴在额头上。
“老师,我们班的郭老师?”课代表问着。
“郭老师昨晚回家了,我到校长室打个电话,你先在这里一等。”
课代表点着头,翟老师回到办公室,你先回去评三好学生,十个学生评出两个,课代表走了。
“应该到校了?”校长站在路边,表情有些难堪,“你们两个老师,沿路找找,什么事情,及时汇报,郭晓文郭老师,昨天晚上有没有回家?”
“一有情况,立即汇报。”
“好的,”老师们推着车子,走出大门。
“我在学校等你们的消息。”
“老师,昨天到底怎么回事?”伍老师笑着。
“昨天,你们不在,我和晓文去喝了个酒。”翟老师解释着。
“喝多了?”
“没有,喝了一两盅酒,回来了。”
“那白天怎么不往回走?”
“他睡了一觉。”
他们上坡下车,推着走上岭顶,冷风灌进他们的脖颈,伍老师打了个寒颤,一位青年妇女推着车子,迎面走来。
“大姐,听说昨天晚上,这条路出事了吗?”伍老师询问着。
“我不熟悉,你问问那个老人?”妇女指着远处一位搂草的老汉。
“老兄,听说昨天晚上这条路上出事了吗?”翟老师笑着。
“听说一个人,”搂草的老人停下,咳嗽着,“骑车摔倒沟里,拉倒城里去了。”
“没有听说有事吗?”
“能没有事?你看,这么深的沟,死过好几个醉汉了,他喝酒了吗?”
“没有喝。”
“今天早晨拉去的。”
翟老师听到这里,跌倒在地上,车子歪到一边,伍老师看着发生的一切,愣住了。
“翟老师?”
“你扶我起来,”翟老师说着,“回去汇报,我到岭南学校找马老师。”
伍老师扶起他,倚在自己的车子上,然后扶起车子,翟老师攥着前把,后腿搭在车架上,一溜烟,下岭去了。
翟老师骑着车子,歪歪倒倒地行在杂草淹没的小路上,嘴里含混不清地嚷着,人们赶紧避路,拐弯,上坡,顺着余力,车子拐到大柳树下,跌倒在柳树旁。
“老师,你怎么来了?”马丽雯惊叫着。
“晓文、晓文昨天晚上,没有回来?”
“没有呀?”
“昨天晚上,他从学校骑着车子走了。”
“昨天晚上,走了?”她惊讶地张着口。
“我们来的路上,一个老人说,今天早晨,在岭沟里,一个人,拉倒医院去了。”
“什么?”
“一个人拉倒医院?”
“他的车子呢?”
“可能在附近大队里,走,我们一块去看看。”
“我还有孩子?”
“快去吧,”刘老师走过来,“孩子有我?”
她感激地看着她,关键时候,能帮助自己的人,上哪儿找呢?
翟老师骑着车,带着马丽雯,在弯曲的小路上蹦着拐着,大队院子的墙边处,一辆二八平把倒在地上,她走上前,后轮夹着一只马口鞋,她的眼睛瞪大了,浑身无力,瘫软在地上。
“郭老师的?”他说出了口。
“老师,麻烦你,借大队的电话,打给宋新才。”
“宋老师,宋新才吗?你开车到岭南学校,有急事,马丽雯老师找你急事。”
“马老师,回去吧,走。”翟老师扶着她,走着。
大柳树的喜鹊嘎嘎地叫着,宋新才开着轿车,非常麻溜地停在柳树下。
“丽雯,发生什么事情?”他下车。
“郭晓文老师,昨天晚上回家,现在家里没有见人。”翟老师解释着。
“找呀?”急躁的声音。
“听说昨晚掉到岭沟里一个人,今天早晨拉倒医院,不知道是不是他?”
“那个吃人的北岭沟?”宋新才惊讶着。
“可能吧?”
“上车,走,到医院?”他拉开车门。
“我还有孩子,怎么办?”
“孩子别管了,先管病人,孩子有我。”年轻的刘老师走过来。
“谢谢你了,老师之间应该互相帮助。”宋新才握着刘老师的手。
“都是老师,对。”
马丽雯坐上车,拐出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