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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灶上的铝壶吐吐地冒着热气，一根白柱，瞬间变为了然的蒸气，融化在空中。
他拿着铜盆，倒上热水，开始洗头，充涨的肥皂泡，夸张在他的头上，他转着身子，晃着脑袋，蓝色、红色、黄色、、、耀眼的彩虹，活化成巨大的圆球，升腾着，飞溢着。
“黄金燃桂尽，壮志逐年衰，日夕凉风至，闻蝉但益悲。”
“晓文，什么意思？”马丽雯走过来。
“吃的喝的用的将被耗尽，毕业时的豪情壮志已经消耗，黄昏中阵阵凉风袭来，秋后之蝉，还有几天？”
“何苦那么悲伤，新的生命才刚刚开始，基层教育早晚得有人干，我们把这一片的孩子教好，这一片的老百姓不是会记得我们吗？”
他没有说话，湿漉漉的毛巾，扔在远处的草地上。
简单的行装，皴旧的中山装，耀眼的黄围巾，飘洒在微风中，鼓鼓囊囊的书包，挂在单车前把上。
“郭老师？”她在宿舍门口吆喝着。
“郭叔？”大小跟在她的身后，他停下车，回头望着，活泼可爱的孩子，招着手。
“郭叔，住下来吗？”
“叔叔回家，周一回来。”他抱起来，高高地掂起，双手接住，放下来。
“晓文，我愿意你住下。”
“我想回家，看看父亲去。”
“鹿兰兰考上学，没有辅导的，是不是有点失落？可以辅导我呀。”
“我知道，马老师，给我点思考的空间，行吗？”
“我知道我们的年龄有些差距，可是没有说，年龄会成为家庭的阻碍，你看，大小，多喜欢你。”
“我知道，求你了，马老师，给我点时间好吗？我会对我做过的事情，负责任的。”
“但愿，好吧，你走吧？大小，和郭叔叔再见。”
“郭叔，再见。”
骑着单车，离开了校园，蹦跳着闪过小沟，行走在光线洒满的沥青路上，路旁的大树刷刷地向后闪去，夕阳下的县城，另外一番景像，路旁的槐树下，课后的王晓丽、范姿轩行走着，嬉笑着。
“王老师？范老师？出来玩呀？”他停住车子。
“郭老师，你到县城干什么？”她们走过来。
“随便玩玩。”
“郭老师，宋新才宋老师还好吗？”范姿轩关心着。
“挺好呀，有事吗？”
“没有，你看，我来学校一段日子了，主要力量集中学习，对像的事情，毕业以后再说吧。”
“应该这样，”他的脸变成了红色，诺诺的，“是呀，应该怎样。”
“郭老师，来找鹿兰兰吧？”王晓丽诡秘地笑着。
他点点头。
“她还在校园里。”
“我走了，再见。”他爽快地骑上车子，消失在路边的绿化带里。
人生往往有很多预设，民办教师和公办教师，农业和非农，看似几个字，存在着相当大的差距，女孩没有考上师范之前，看公办的眼神，看非农的地位，不以人论，而以地位，一旦通过考试，变为非农，变脸比变成非农更快。
学校的假山旁，高大的石头，塔样的松树，流动的小溪，翩翩起舞的蝴蝶，过马灯似的显现着，消逝着，他和她走着，各想着自己的心事。
“哎呀，郭老师，从来没有这么帅呀？”鹿兰兰欢喜的脸上，单眼皮都是双的。
他讪讪笑着，没有了以前的激情。
“脖子上的这条黄色的围巾，真是合适呀？”
“愿意我戴着吗？”
“挺好呀？你这身打扮，真像一个革命干部，真像一个知识青年。”
“从来没有人这么夸赞我。”
“是吗？”
“这座假山还是那么幽深迷人。”
“是呀，学习复习背诵写作，都行，古朴典雅幽深美丽。”
“鹿老师，你会用词了？”
“跟着你这个老师学习的吗？”
“我可没有你这么厉害。”
“说啥呀，走，到人多的操场转转去。”
操场上，到处活跃着蹦跳的心灵，没有人注意到他俩，他们沿着跑道的边隙，走着笑着。
“上学多日了，没有看到自己中意的？”
“我可不敢谈对象，老师禁止恋爱。”
“没有中意的？”
“我还小，我爸说了，谈对象的事情，毕业后再说吧？”
“你父亲说的？”
“是呀。”
“你父亲先前不是给你张罗着对象吗？”
“那是以前，没有考上学，农业户口，现在考上学了，农转非了，欧耶。”她激动地跳起来。
“听上去挺合理的。”
“不谈我了，谈谈你的马老师吧？”
“我和她，真的没有什么？”
“不要辜负那对可怜的娘俩。”
“我和她相差十多岁，还有个孩子，我该怎么做？”
“不要辜负一个痴情女人。”
“她痴情，我怎么办？”
“结婚呗？”
“鹿老师，你愿意找个二婚？”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郭老师，我不相信你说出会这样的话。
马丽雯坐在柳树下的草地上，他站在一旁，伸开双手，接着掉下的叶片。
“郭老师，我不想复习了，不想考试了。”
“为什么？”
“这片的学生，我复习了，谁来代替教学？”
“民办教师的最后阶段复习，都是中心校安排吗？”
“即使安排了，谁又能来？”
“你复习，对于学生，是一时的事情，对于你，是一辈子的大事。”
“郭老师，对于我，是一时的事情，对于学生，是一辈子的大事。”
“考上，鲤鱼跳龙门，国家粮正式工，一系列待遇，就连大小马上转为城镇户口，农转非，女人的梦想。”
“的确诱人呀。”
“是吧？”
“可我想结婚？”
“和我吗？”他愣愣站着，以为听错了，看她肯定的眼神，没有错，他摇着头，摆动着双臂，围着操场跑起来。
他有些茫然，跨着车子，上岭下岭，拐进胡同，扔掉车子，倚在老椿树上，像得了感冒病，躺在炕上。
谁来帮帮我？日记本上涂着，弟弟走过来，“哥，喝水吗？”
他摇着头，眼睛充满了迷茫。
“早点睡觉吧？明天还有事。”父亲疲倦地躺在炕上。
睁着眼睛，读着黑暗中的一切，外面传来夜猫子的哇哇声，睡不着，披衣下炕，月亮留下了明亮的芽儿，一颗闪烁的星星陪伴，周围静寂地有些可怕，浓浓的雾气落满了他的全身，他无法找到干净的退路。
他和她相视而坐，陌生人似的，语言写在心里，大小趴着，写着作业。
“郭叔？讲个故事听吗？”
“大小，不要缠着郭叔叔，郭叔叔在备课。”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大神犯了错误，天神惩罚他，让他每天从山底部推着一块大石头推到山顶，然后大石头掉到山底，第二天又推上来，又掉下去，以后天天这样。”
“大神不好不推吗？有人监督吗？”
“没有，大神天天推。”
“没有人看着，可以不推吗？”
“大小，不要烦郭叔叔。”
“不嘛？”
“郭老师，那个问题怎么样了？”
“我没有说。”
“为什么？”
“我说不出口。”
“你做出口了？”
他把课本一合，砰的一声，走出了办公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