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缭绕着,久散不去,聚集在堂屋的顶部,扭着芯子,卷着窜出门口。
粗糙的饭桌摆在门口的平地,凌乱放着炒熟的几碟小菜,她拿出新制的茶壶,添上大把抓。
“大小,找你爸爸吃饭去?”
“娘,我们像过年似的,光吃好的?”
“娘高兴。”
“娘,不好了,郭叔倒在大柳树底下了?”大小飞快地跑出去,又跑回来。
“什么?”
“你快去看郭叔?”
“不是说叫爷或者爸爸吗?”
“还不大习惯,”大小擦着鼻涕,“你快去看看吧?”
鲜亮的叶片垂着,一丝风也没有,远远望见他躺在地上,车子倒在一边,身体蜷缩着,呕吐物一堆一堆的,排列着,呕呕叫着。
“晓文,你怎么了?”她弯下腰。
“喝点酒,难受?”
“难受,还喝酒?”
她拉起他,架着胳膊,慢慢走着。
“晓文,走,喝点水,醒醒酒。”
他突然蹲下了,双手扶地,口里哇哇地叫着,她捶着背,嘴里吐不出什么东西,喃喃的,几摊黄色的呕吐物,浸在挑着的绿草上。
“郭叔,我和我娘等你吃饭?”
“以后不敢了,受死了。”
“回去喝点水就好了。”她扶着他,趔趄着,一步一拽地走进宿舍,像弯着身子躺着的小狗,哼哼着,她端来水,茶缸在嘴唇上,吞咽着, 他移开茶缸,摆摆手,谢谢了,嘴唇里吐出的是无力的回应。
“多喝点?”
“躲开。”闭着眼,嘴巴张着,像咬人的小狗,喝进去的水,被一股有力的劲头,催促着喷涌而出,洒满了屋子,躲不开的身上沾满了黄色的呕吐物,大小的脸上,薄薄的挂着。
他趴在炕沿上,呻吟着,她拿着铜盆毛巾,擦洗着脸上脖子。
“起来,再喝点水?”
他无力翻身,趴在炕上,打起了呼噜,她用劲拽着,枕上枕头。
“大小,去吃饭吧?”
大小讪讪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晨曦在雄鸡的咆哮中,露出笑脸,她坐在马扎上,添水烧火,火苗舔着灶膛,烟雾弥漫着屋内,她拿着毛巾,蘸着水,擦洗着脸庞。
“又不好烧,这鬼天气,做饭真难。”她走到大柳树下,儿子大小跟着,倚在身旁,喜鹊围着晃动的树梢飞翔。
“大小,屋内的烟雾还有吗?”
“快了没有了。”
“你爸爸呢?”
“在办公室里吧?”
“叫他吃饭去?”
“娘,俺爷不在。”大小飞快地跑去。
“儿子,找你爸爸去?”她站起来,推着车子,大小痛快地跳上大梁,出了校门。
路边树荫,车子扔在一边,他躺在草地上,她远远地看见树下,黑乎乎的,像个人。
“娘,你看?”大小指着远处。
“晓文,你这是咋?”她下了单车,陪着蹲着。
“没有咋?”他抬起头。
“为什么喝成这样?”
“没有脑子,舒服。”
她和儿子大小找来地排车,扶着他躺到车上,拉着走向学校,架到屋内的炕上,不一会儿,呼呼大睡,鼾声如雷。
“兰、兰,兰、兰。”嘴里嘟囔着,她把毛巾放进铜盆里,拧去水分,湿漉漉的脸上头上擦着,有助于醒酒。
“娘,我来?”大小跪在炕上擦着他的额头,“娘,郭叔怎么光喝醉呀?”
“你爸爸喜欢喝酒,没有数呗。”
树荫洒在地上,柳树上的喜鹊叫着,蹦跳着,小麻雀在树枝间窜上蹿下地玩着,他坐在树下,痴呆地望着柳树上热闹的一切,迷惘着,人生有时候糊涂了糊涂过。
他站起来,走到远处,拾起小石子,扔到柳树上,受惊的麻雀,扑楞着飞向空中,孩提时的游戏,脑海里重复着。
太阳灶旁,坐着马扎,拿着书本,看看书,消耗着夜以继日的日子。
和蔼的春光,充满了鸳鸯的池塘,快辞别寂寞的梦乡,来和我摸一会儿鱼,折一支海棠。
“谁的诗集?”她走过来。
“徐志摩的?”
“有些伤感?”
“没有。”
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她是有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
“郭老师,还是正视现实吧?”
“知道。”
破旧的二八平把,吱吱嘎嘎地窜进来,鹿兰兰下车,望着满树的喜鹊,他和她以及儿子大小漫步在跑道上。
“鹿老师,怎么来啦?”马丽雯惊讶的神情。
“来看看你和晓文。”
“还有我呢?”大小高声叫着。
“对呀,还有我们的大小,我们的接班人。”她抚摸着他的头发。
“吃饭了吗?”马丽雯笑着。
“没有呀?走,到饭馆吃包子?”她提议。
“好几天,没有吃包子了?”大小跳起来。
“晓文,不欢迎我吗?”
“欢迎还来不及呢?”他哈哈笑着。
“走?”鹿兰兰趔趄着身子。
“车放在这里,我们正好散着步。”马丽雯扬着手。
月光筛在地上,有些清冷,远处传来一两声凄厉的犬吠声。
“月色真幽静,真美。”鹿兰兰感慨着。
“是呀,深夜里,街角上,梦一般的灯芒。”郭晓文吟诵着。
“喜欢徐志摩的诗歌?”
“不是很多人喜欢吗?”
“正视现实吧,你现在是丈夫了,孩子的父亲。”
他踱着步子,不吭声,草地上留下了浅浅的印痕。
“既然选择了,就应该承担责任。”她的话语里,含着责怪。
“前一阶段复习学习,真好。”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过去了就过去了,我感谢你和马老师。”
“那时候是假的吗?”
“我们永远都是非常好的朋友,是吧?”
“当然是。”
“既然这样了,就不要想三想四的了?”
三人人在办公室内喝水聊天。
“马老师,明年复习考试吗?”她关心地问着。
“你看第二个已经上身了,怎么考试?”
“晓文,你听着,作为父亲,不能义气用事了。”鹿兰兰关心着。
他只是笑着,傻哈哈地笑着。
“听说你喝醉了好几回了?”
“没有的事情。”马丽雯打着掩护。
“马老师,不要给他隐瞒了,教师喝醉酒,躺在大街上,名声不太好听,以后注意。”她规劝着。
“晓文,以后注意点。”马丽雯的脸上写满了真诚。
“教师,是教育人的人,干出那种事情,不大好看。”鹿兰兰盯着他的眼睛,他叹着气。
饭桌上,四个小菜,三个大人和孩子围着桌子坐着。
“马老师,有酒吗?”她拿着筷子。
“怎么?你要喝酒?”
“今天我陪着他喝?”
他傻乎乎地笑着看着,坐在饭桌的头上,像犯了错误的小学生。
“拿茶碗来,我们来大的。”她拿起酒瓶。
“算了吧?”他笑着。
“算了能行?到底要多少?”
“那就半杯吧。”他拿着茶碗。
“好了,我给你定下酒量了,以后不管怎么喝,就是半杯,好不好?”
他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