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静静地向着远方流去,没有声音,没有漩涡,像无声的歌,岸边,浓绿的植物,伸展着枝叶,油油的绿,像饱满的青春,映衬着蓝天。
宋新才颓废地走在河边上,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无聊地捡起石头,狠狠地扔向了远方,时间把他打回了原形,自己的努力,回到了原点,燥热涌上脑门,脱掉鞋子,跳进河里,在浅浅的河水中来回走着。
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堕楼人。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阵阵微风吹来,清醒了许多,跳上岸来,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单车拐进工商局,一个熟悉的身影,似曾见过的以往,跳荡在他的目光里,一位女士,低着头,波浪似油亮的毛发,闪着光亮,刺进他的记忆里。
“同志,办理登记?”
“宋新才?宋老师?”波浪头抬起来,惊讶地望着落魄的样子。
“姿轩?你在这里?”他伸着指头。
“宋老师,我在这里。”
“什么时间分配的?”
“今年,刚刚。”
“没有干老师吗?”
“我哥说我不适于干老师。”
“谁适于干老师呢?”
“我哥说,我性子太柔,讲个题肯定讲不明白。”
“干民办教师不是讲的挺好的吗?”
“无奈之举,不干民办教师,在庄禾地里干活,我这身体,能干啥?”
“有对象吗?”
“还没有。”
饭点的时间到了,他俩推着车子,来到了树枝遮挡下的饭馆。
“吃点什么?”他主动让着,身份变了,农转非了,慢慢走路的姿态,显示着傲慢,黑瘦的脸上,单眼皮依旧那么俊俏,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可爱的面庞。
“谢谢宋老师,随便?”
“我现在也不干教师了?”
“想当土财主?”她笑着。
“挣点钱实在。”
“宋老师,按照现在的实际来看,正儿八整的工人,看不起做小买卖的。”
“中国人的传统观点,不好改变。”
菜来了,服务员吆喝着,端上来,她拿起筷子,从兜里掏出卫生纸,用心擦着。
“喝杯啤酒?”他建议着。
“简单的吃点饭吧,都很忙。”
“也好。”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捏着馒头,他顺势抓着她的手,她笑了,笑的那样自然,低垂的眼帘里,杂揉着她的包容,她抬起右手,用筷子的上端,轻轻敲击着他的手指,他知难而退了,哈着嘴笑着。
像微开的棉桃状的花朵,艳艳地笑着,在微风里,成片的,蝴蝶乐不思蜀地闹着,嗡嗡叫着。
他和她在公园里走着,转到莲花池旁边。
“彩色的金鱼,晃动着尾巴,多美?”
“自然真美。”
盛开的荷花,甜甜的睡叶,钻上钻下的对对野鸭,他轻轻触碰着她的胳膊,她抬头看时,两只野鸭的嘴唇,互相碰着,吱吱的声音,她露出了少女的羞涩,低下了头。
“宋老师,你真有意思。”
“范老师,可以经常来找你吗?”
“当然。”爽快地答应了。
他拿出一块女士手表,递给她,她的眼睛睁大了,双手接过来,放在耳朵上,真好,声音,真清亮。
“没有杂音吧?”
“没有。”
“给你,手表我有。”她还给他,他尴尬地接过来,他知道可能已经不是一块表的距离了。
“好想念过去,一切好像假的。”
“别这样,等着给我找个好嫂子?”她甜甜地笑着。
他尴尬地张着嘴唇。
影院门口的霓虹灯,瞪着鬼一般的眼睛,好奇的人们络绎不绝地走进电影院。
他攥着电影票,站在门口,望眼欲穿地寻觅着那个猎奇的面孔。
“范姿轩?姿轩呢?答应好的事情?”
一阵铃声飘过,单车像一阵旁风,斜着过去,又斜回来。
“姿轩,我在这儿?”他挥动着右手。
“新换的自行车?”
“单位分的名额,不好买。”
“走吧?快要开始了?”
“宋老师,真是不好意思,今天到我哥家去,有点急事,以后再说吧?”
没有说话,暗影中的他,脸上热度增高。
“拜拜。”一阵顺风,消失了。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望着她驶去的背影,一直到消失的拐角。
“大哥,有多余的电影票吗?”一对情侣走过来。
“没有。”两张电影票扔向空中,转身走开,男青年拾起滚着的电影票,仔细辨认着。
“这不是有吗?”男青年追着,“大哥,钱?”
像一阵风,浸泡在夜晚的霓虹灯里。
礼堂内,新时代诗歌读书报告会现场,范金红坐在台前,谈着体会。
诗言志,诗歌表现自己的浪漫情怀,杜甫说,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定要写好的句子,用好的语言,好的词语,好的构思,好的篇章。
“关于新时代诗歌,出现了一个派别,叫做朦胧诗,谁起来谈谈感受?”老师站在台前,挥着手。
请听这样一首诗歌,窗子已经关上,车的声音,再也没有了,蟋蟀们在叫,还有桌子上的杯子。意思能懂吗?意思不懂的诗歌就是朦胧诗。
有一首诗歌受到好评,题目四个字,我的志愿,内容只有一个字,网,听说更为离奇的是,中国最高的诗歌刊物《诗刊》要给予发表。
诗歌不言志了,到底言什么?
“诗歌讨论,重在参与,重在理解,达到这两个目的,我们的讨论,获得了成果。”教师总结发言。
夕阳透过窗子,筛进窗内,屋内暖洋洋的,正是读书的好时机,阅览室里,范金红翻阅着刊物,浏览着题目,谢绝国外高薪聘请,回国带领乡亲致富。
“我们乡镇的故事?绣花姑娘?张雅茹?”
“金红,你看,你们乡镇的绣花姑娘?”同学凑过头来。
“谢绝国外高薪聘请,回国带领乡亲致富。”同学伸着拇指。
“金红,你看,女的多漂亮,才22岁,张雅茹,名字挺有诗意。”
“真不简单呀。”
“要是娶到这么漂亮的媳妇,这辈子,值了?”
“金红,有女朋友?”
“这么急,干啥?”
“我要是你,回去找她,说不定成为一段千古姻缘呀。”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他走到街上,漫步来到报刊亭。
“有十月份的刊物吗?”
“有有有,什么样的都有?”报刊亭内伸出圆形的核桃,微笑着。
“给我一份。”他拿起刊物,翻到二十页,谢绝国外高薪聘请,回国带领乡亲致富,是她,张雅茹?这个张雅茹?也许上辈子修来的缘分,让我在阅览室里看到你,他卷好刊物,拿在手中,一路小跑着,回到学校。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背着书包回到家中,不顾旅途的劳累,拿着那本刊物,坐在炕上一遍遍地复习着,每一个字,变成一个双眼皮的她,那样光鲜,那样耀眼。
谢绝国外高薪聘请,回国带领乡亲致富,怎么接近张雅茹?到绣花站去看看?先看看张雅茹,长得怎么样再说?
走进工艺站,俊俏的她,被许多女青年围着,众星捧月似的。
“白代丽有的一天挣十块,有的一天七八块钱。”
“挣钱的品种和不挣钱的品种,公司经过样品组加工核算出来的。”她解释着,白皙的脸庞,一双灵性的眼睛,就是她了,人生的缘分,上天注定。
“谁都愿意干挣钱多的。”
“离了亲自做,谁能知道,哪些挣钱多,哪些挣钱少?”她笑着。
“我们要a111型号,不要别的。”
“a111就来那么几套,别的型号还不少,搭配着做吧?”
“可以,不能光做好的,不做孬的。”
他想着,除了个子稍微矮点之外,没有别的缺点,他走出门口,就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