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金红站在地球仪前,转动着地球仪,绿色的是海洋,红色的是中国,北面是蒙古和苏联,西南是印度,一块独立的大陆是澳大利亚。
“金红,你看,我想找你解答几个问题?回去不?”
“在校复习,清净。”
“听说人家有条件的,互相提问,检查背诵。”
“这是个好办法。”
“你提提我?”
“我正在复习,确实没有办法。”
“我看着你在玩?”
“玩啥?”
“玩地球仪。”
“我准备地理考试。”
中指放到地球仪上,稍一用劲,地球仪像旋转的陀螺,能够转动地球仪的很多,能够转动地球的,又是谁呢?
淡淡的光芒,点点映在高耸的杨树上,密不透风的杨树林,随着地势的起伏,高高矮矮地堆向远方。
单车停靠在杨树上,自身依着另一棵杨树,背诵着另一个朝代的故事。
夏商周、战国秦汉、三国两晋、南北朝,隋唐五代、宋元明清,先秦诸子散文,两汉赋与史记,隋唐诗文,宋词元曲明清小说。
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王晓丽走着,“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在雨中哀怨,哀怨又彷徨。”
“什么时候背过的?”惊讶地抬起头,望着曾经幼稚的脑袋。
“光你进步,名人的作品谁不会?金红,提提我?”
“好,先照顾你,唐代什么诗人写了一首诗歌技压全唐?”
“哪有这么能的人?李白,没有听说?杜甫,没有听说?白居易吧,肯定好多首。”
“我说不会了吧?”
“偏题怪题吧?我保证这个题,肯定考不着,提示一下?”
“《春江花月夜》。”
“张若虚?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河边沙滩,背诵的最好出处,可以在高处,远处淡淡的风景,像浅淡的山水画,影影丛丛,凉爽的秋风,像是醒脑的膏药,神清气爽,收获多多。
他拿着马扎,找个避风的树丛坐下。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作者,纳兰性德。”
轻松的脚步声,从身后赶来,像一阵风。
“真是自私,光顾自己。”
“应付考试,我不为自己行吗?”
“你复习,我也复习,语文是重合的,你进步,我也进步,提提我?”
“屈原的代表作?”
“《九章》,”她笑着,“光出偏题怪题。”
“错,是《离骚》,班固的代表作?”
“《汉书》。”
“正确,三曹?”
“曹操和他的两个儿子。”
“曹操的作品是?”
“《步出夏门行、观沧海和龟虽寿》”
“正确,竹林七贤是哪七贤?”
“没有超标?”王晓丽右手捏住他的耳朵。
“哎呀,不敢了,超了。”
有一种默契叫做如影随形,他逃到哪儿,她总是会古怪地出现在哪儿,她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老是准确确定他的方向,是呀,复习在关键时候,非常疲惫,谁又有更好的法子呢?
他收拾好仓库,搬来一张桌子,其极简单的课桌,复习资料凌乱地堆放在桌子上,标志着地理课本的地球仪,放在桌面右角,现在还能嗅到我?
他坐着,拿起笔,做着练习题。
追求的脚步永远停不下来,她骑着单车,书包躺在前筐里,摁着铃铛,急匆匆地倚在门口的老柿树上,撕破嗓子喊着,一扫往日的淑女和文雅,人生的大事可以让礼仪荡然无存。
“金红?金红?范、金、红?”
没有声音,老柿树轻轻地掉下几片树叶。
“范金红?”王晓丽一字一顿的,声调里掺杂着不满。
“闺女,又咋的啦?”范母伸出头来。
“嗯,大娘,范金红哪里去了?”
“不知道,吃了饭走了。”
“走了?”
“你看,车子没有在家?”
她掉头走了,右角踢起落下的叶片,老母鸡惊悚地张开翅膀,逃命去了。
“想甩掉我?没门,”单车在胡同里转着,“能逃到天上?”
河套学校一片寂静,几只鸟儿,喳喳地乱作一团,从老栗子树上,跌落下来,滚在地上,转着圈,噌噌的车轮声,鸟雀哄地散了,飞走了。
他拎着水桶,木然瞥见越走越近的她,傻笑着。
“你咋来了?”
“昨天周末,你死到哪里去了?”
“嘴里积点德,别让老师们听见?”他小声的。
“你还有面子?”
“求你了?”
“说实话,今天晚上回去不回去?”
“晚上办公和复习。”
“你不回去,我就在这儿问你问题?我到办公室等着你,可以吧?”
“晚上一定回去,姑奶奶 ,你先回去吧?”
“能请下假来?你是碗外找饭吃,我是民师考户口,领导能准假?”
“你们停课复习,我不行,白天上课,晚上复习?真想做个民办教师?”
“千万别让人听见,听见,你就死死的了。”她伸着指头,警告着。
“知道了,公主。”
“好吧,再耍小心眼,躲着我,小心?”
“在下记住了。”
夜晚来得快,东屋的窗户,闪着黄色的光,他把单车插在墙东的梧桐树下,踩在石头上,踮着脚尖,望着那扇让他激动的窗户,走到大门口,提着门打关轻轻转着,没有摩擦的声音,蹑手蹑脚地来到她的窗户口。
她坐在凳子上做题,他没有贸然进去,弯曲食指,轻轻敲着。
“总算没有食言,再不来,我就想个办法治你。”
她站起来,拿起暖壶,倒上一杯水,递给他,他抬起迷茫的双眼,双手捧着,试图捂住那双白嫩的手。
“伸手拿把儿,会吧?”她轻轻的,凛然不敢侵犯的。
“会,会。”
“再说一遍,是不是一定会?”
“在下一定会。”
“这还差不多,我对你,可以了吧?”
“不敢说不可以。”
“这就对了吗?说话,把心放在正当中,是你的早晚是你的。”
“心本身不在正当中,在胸腔的偏左位置,题外的话,谁不想早点拥有?”
“别贫嘴了,看着这道化学题?”
“化学要背,你背了吗?”
“背了。”
眼睛看着题目,手不老实地想覆住白嫩的手,她的食指中指轻轻弹着,他无法落下,放弃了那种想法。
“你背啥?化学方程式,没有配平?”他看着题。
“铁二三,碳二四,氯是一一五。”
“你就光会个唱?像小学生的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一三得三,一四得四。”
“好了,快讲吧?”
“过来,看题。”
她把头凑到跟前去,蓬松粘着馨香的秀发,无意扫到左侧结实的胳膊,他的右手轻轻拽着,直到她有痒痒的感觉,挥起右手,他迅速地躲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