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的街道上,流动着满足心灵的过客,人生总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相似。
他和她,置办一些上学用的东西,他进入了高一级的学校,她改变了户口的性质,由农业改为非农业,女人一生的奋斗,由于户口性质的改变,价值陡然升高。
“晓丽,东西不要置办多了,路上费心。”
“是呀,金红,被罩衣服,随便看看。”
“铜盆饭盆等洗刷用具入学后再买,否则拿着嘀里当啷的。”
“知道了。”她的脸上,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
“看前面,最大的百货商场,进去吧?”
琳琅满目的货物摆满了柜台,他们随着人流,挪着步子。
“给我长长眼色,到被罩那里去看看?”她伸出手。
“女人的东西,尤其是女人,男人看不准。”
“看不准,是眼花了,看花看多了。”
“喜欢什么颜色?大红大紫的?”
“清丽的,黄底兰花的,怎么样?”
“你看中了,怎么样,都行?”
“要了,这床,同志,包好。”
“走,到那边看看去?皮箱的颜色,真是鲜亮呀?”
“喜欢什么眼色的?”
“红色的,高贵鲜艳。”她站在柜台前,眼睛里含着灼人的光芒。
“就要红色的了。”
他拎着皮箱,她随着,走出百货商场,漫长的路,洒满了轻松的笑声,太阳走的太快,夕阳拉长了他们的影子,拐进了熟悉的胡同,他和她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走吗?”她催促着。
他停住车子,看着夕阳下的影子,美轮美奂的时刻,他笑了。
她回头看着,回过头去,重叠的影子,她也笑了。
“不要有非分之想,是吧?”
他把皮箱卸下,抱进怀里,含着羞涩,站在她的身前,眼中饱蘸着青涩和真诚,心中跳动着曾经有过的惊慌。
“晓丽,相处这么多日子了,没有什么别的送你,给你?”
“给我的?”她愣了住了,一时摸不着门道,“你让我想想,这是哪里和哪里?”
“不是你看中的颜色吗?”
“是,但是,我不要。”
“为什么?”
“不为什么?”
“晓丽,真的,给你的?”他的脸一下子红了。
“真的,不要,你也不容易。”
“看不起我?”
“怎么看不起?”
“我们在一起是假的?”
“不是。”
“因为你考上了?”
“为什么说的这么俗?”她有些激动。
“因为城镇户口了?”
她摇摇头,眼睛里的真诚,掺杂着丝丝的怀疑。
“因为吃国家粮了?”
“说不清楚,金红,别难为我,好吗?”她的眼睛里含着不可侵犯的坚定。
他带着皮箱回到家里,母亲在院子里,喂着小鸭,看着儿子拎着红色皮箱,进了屋子。
“拿的什么?”凉爽的话摔在墙上。
他没有回音,放在西间的炕上。
“晓丽说,你要上学啦?”
“嗯。”
“工资没有了?”
“有。”
“这是上的什么学?”
“鬼学。”
他打开皮箱 ,把笔记本放进箱子里,拿起口琴盒,倒出口琴,吹着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 ,微山湖上静悄悄,弹起我亲爱的土琵琶,唱起那动人的歌谣,摇着头,苦笑着。
“女人哪?”
生活总是在车站交汇,从这里进站,从这里出发,从这里离别,从这里搭车。两辆客车慢悠悠地进了车站,他和她站在一边,幸福洋溢着,像两朵颜色不同的云彩。
“祝你进步。”
“同样祝贺。”
“我向北,我的车来了。”
“我向南,车也来了。”
司机停下车,从后面爬到车顶上,他举着红色皮箱,递给司机,他从红色的发射光里,看见她捋着夸张的头发,一头秀发飘扬在淡色的雾中。
“司机,小心点。”
“错不了,你的在最顶上。”
她递给司机用化肥袋子捆绑着的铺盖,司机摁着,硬硬的,放在下面。
她坐在位上,眼睛含着犹疑,贴着薄薄的玻璃,瞳仁瞪到只是一个大大的圆圈。
他找到最后一排,两只眼睛凸着,静静地盯着她的眼睛。
车向着两个方向开走了,他从窗户伸着胳膊,摆着手,她抿着嘴,微笑着。
人生相聚在饭馆,相离也在饭馆。
宋新才骑着车子,无精打采地来到饭馆,车子倒在地上,懒得支起,轻轻走进屋里,寂寞的墙角,寂寞地坐下。
“什么风,今天没有声音,车铃声呢?”
“刮走了。”
“又有什么烦心的事情?”
“自己烦自己。”
“这就对了吗?烦自己可以,烦别人不行。”
“一个凉菜,一个热菜?”
“好嘞,”老板瞅着角落里的身影,“你在祸害自己的胃吧?”
“凉的,舒坦,热的 ,上火。”
“你讲话,怎么听不懂?”
“听懂了,就不对了。”
“哎,来点实在的,咱们镇,考上中师的不少,你的朋友考上了吧?”
“开学啦。”
“值得庆贺,你是曲线救国,找个吃国家粮的不容易,辅导个考上国家粮的,容易多了,孩子的问题,解决了。”
“快上菜?”他笑着。
大柳上下,郭晓文坐在地上,看着满树的喜鹊,飞着。
“晓文,喝点水?”马丽雯端着水杯,笑着。
“不想喝?”
“喝点?听话?”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哎?”他接过杯子。
“该走的走了。”
“该留下的自然会留下。”
“郭叔?”大小飞快地从北面跑过来。
“什么事?”
“板凳鏊子多少来?”
“板凳鏊子三十三,一百条腿怎么着唻?”
“往上按。”
“数头150,数腿是多少来?”
“530。”
“大小,去玩吧?”
“娘,我想吃猪耳朵?”
“又馋了?”
“我们去吃包子和猪耳朵,”他站起来,“人生不能老是低沉。”
“哎。”大小应着,走在中间,牵着他和她的手。
“晓文,失落了吗?”她关心地问着。
“没有,明年准备还考学吗?”
“今年的目的达到了,明年考不考再说?”
“没有考上,还达到了?理由呢?”
“不告诉你,是个秘密。”
“女人永远都是个秘密。”
“男人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没有数的男人吗?”
“男人有有数的,有没有数的。”女人的直觉。
“我是哪一类?”
“你自己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