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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着车辕，牵着牛缰绳，一一哇哇，听话的老黑牛，小心地挪着屁股，调进了车辕里，拴好套夹棍，缰绳拴在老椿树上，柴禾一捆一捆地摆进车厢，摘好的菜码好。
坐在车上，慢慢地拐出胡同。
“世文，哪里去，像送货的？”光头二愣子拦在路上。
“给我嫂子送点柴禾去。”
“你亲侄子长得怎么样？”
“挺好的。”
“听说第一个孩子不是你哥的？”二愣子吊着眼角，嬉皮笑脸的。
“想挨揍怎么着？”
“不说拉倒。”二愣子边说边朝着小路那边去了，站在河崖上，抱着膀子，看着牛车趟过上岭的小河。
上岭的小河横亘在半坡上，攥着缰绳，没有像原先一样赶着牛跑起来，干柴禾，没有多么沉，牛车慢慢趟着，车轮慢慢下河，牛爬到河边路上，车毂子没到了一半，牛拉着，车毂子在淤泥里打着转，他拿着木棍，狠狠地抽动着牛腚，车轮就是上不了岸，后悔当时没有跑动起来，一一哇哇，牛用力拉着，哗的一声，牛车上岸了，回头一看，二愣子站在后边，推着车辕，快速旋转的车轮，一行弧线摔出去，二愣子的身上脸上，沾染着泥浆，小路的草丛边，跺着脚。
“谁还敢做好事？”二愣子嘟囔着。
下岭，牛腚用力往后坐着，配合着他用脚蹬着的车闸，铁圈磨着车轮，岭前响着，像银铃似的，地排慢慢滑到岭底。
平路上，牛车慢腾腾地赶到学校，菜拎到屋内，柴禾卸到墙根，汗水润在脸上，阳光的照射下，显出一层彩色的亮光，他摇摇头，甩甩手，牵着牛缰绳，准备回去，马丽雯领着大小，抱着二小走过来。
“他叔，你看你来了，也不说一声？”
“说什么？送点柴禾。”他羞涩地低着头。
“柴禾慢慢地自己打动点烧，不用麻烦。”
“麻烦啥？家里有。”
“叔叔？”大小叫着。
“好侄子。”
“到屋里喝点水吧？”
“还是回去吧？”
大小拉着他的手，往屋里拽着，堂屋的饭桌上，围着一家老小。
“叫叔叔？”她抱着二小。
“叔叔？”
“好侄子。”他笑着。
“叔叔？”大小声音洪亮地喊着。
“好侄子。”他摸弄着大小的头。
“喝水吗？”她添着水。
“耽不着喝。”
“叔叔，我想坐牛车？”大小喊着。
“好呀。”
“没有事，别麻烦叔叔？”她斥责着。
“麻烦啥？嫂子，说实话，领着两个孩子不易，是不是找个合适的？”
“一会半会地清清脑子，不找了。”
他领着大小出门，赶着牛车，两个侄子坐在车斗里，牛车在操场上，顺着跑道转着。
“驾。”他用木棍抽打着牛腚。
“叔叔，车和牛是你的吗？”
“嗯，是我的，等放了假，回家，你也赶车去。”
大小哈哈笑着。
“坐车了？坐车了？”大小喊着，扶着车辕。
“这车和你宋叔叔的车，哪个好？”
“宋叔叔的车 。”
“长大了，想不想买宋叔叔的车？”
“想呀？”
“想，就要好好学习。”
门口的小河唱着歌依旧往西流去，槐树依旧垂着绿荫，河中的大鹅鸭子依旧浮在水面上，翻着个乐着，宋母站在小桥上，睹物思人，自己单身的儿子，依旧单着身，轿车慢慢袭来，吱的一声，在身后刹住。
“娘，干啥？”他下车，走过来。
“还能干啥？”宋母淡淡地说着，“趁着我还硬实，还能看孩子，快结婚吧？”
“娘？”
“儿子，你哪辈子修来的福气？”
“别一惊一乍的？”
“人家姑娘，看中了？你说哪来的福气，论个没有个，论什么呢？”
“娘，论这个？”他指着身后的轿车。
“这个好吃？还是好喝？”
“姑娘呢？”
“家去了，回去趟赶忙回来，我看中了。”
“娘，那可不行？”
“我有了。”
“你有了？”
“吃国家粮的。”
“骗我吧？多少年了，没有带回来看看？”
“你把姑娘劝回去，我就带回来。”
“真的？”
“真的。”
岭南学校的柳树头，像朦胧的雾，微风吹拂着，又像柔和的花絮，喜鹊起跳着，喳喳叫着，孩子们躺在舒适青绿的草地上，倾听着陈年的故事。
宋新才开着车，慢慢地停在她宿舍门口。
“马老师，孩子呢？”
“草地上，大小看着二小。”
他打开车后盖子，拿出奶粉衣服和水果，她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红晕，瘦长的双手，在胸前搓着，不知道放到哪里去，夕阳拉长了他们的影子，他低着头，整理着。
“宋老师，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别这样了？”
“谁让我和晓文是多年的弟兄？客气话，别说了。”
“谢谢你。”
“谢啥？这句话不应该出自你口，”他轻描淡写的，“都是过命的交情，这算啥？你们民办教师那两块钱，怎么花？”
“慢慢来呗，公办教师的钱不也是不多吗？”
“也是。”合上后备箱，看着下落的太阳，“夕阳真美。”
“宋老师，要不是你脑子活络，能有这么大的收获？”
“别说我了。”
“到屋里喝水吧？”
走到堂屋里，她拿起暖瓶放在地上，寻找着茶壶和茶碗，他用手挡住了她的手，飞来飞去的苍蝇，在屋内肆虐着，碰到他们的手上。
“教师的居住环境，何时才能够彻底改观？”他怕打着苍蝇。
“都是这样过来的吗？”她淡漠地说着，“喝点水吧？”
“别的，马上走，还有事？”
“你看，我也没有什么给你？”
“和我客气？”
“宋老师，你捎着吃吧？”她从锅里拿出一叠饼。
“我就说一句话，找个合适的人吧？”他用手挡着，看着别处。
“为什么？别人说可以，你为什么？”
“太累。”
“我愿意。”声音有点生硬。
“那我不说什么了，我走了。”
沿河路弯曲地沿着河水走着，绿树掩映着夕阳的余晖，河水褐色般的，碎碎的银光，轻轻地流着。
车子在墙角处，上楼，敲着办公室的门。
“请进。”响亮的声音。
“张总，这次，总算逮着你了。”
“宋总，逮着我还算是什么稀奇事？我又不是老虎？”
“找你，比找老虎还难，太难找了？”
“什么事情？宋总，我还要上省城去。”
“别扯淡了，又骗我？没有别事，转不动了，需要柴油、机油、汽油，一个字，就是油。”
“好说，小菜一碟？”张总笑着，“我的房地产开发公司需要申报国家重点工程，资金吗，知道的，都在转着。”
“张总，你是大鱼，吐点就够我们小虾吃的。”
“真是没有办法，不过这句话，我爱听，要不你选几套房子，以后房价肯定上涨。”
“还是钱好。”
“半月湾小区的河边房，你爱选哪里就是哪里。”
“开个支票吗？”
“沿河房子，快选，”张总站起身来，往外走着，“让别人选了，你别后悔，你这个宋小鬼，我看也鬼不到哪里去？”
“张总，”宋新才笑着，“我什么时间又多了个鬼名字？”
“我给你起的。”张总的食指指着他的鼻子。
